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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南弛像是一瞬间被抽离了所有力气,怔怔地看着他。

    安澈承认自己确实有些绝情,他说完这些话起身往床上走,他喜欢俞南弛没错,但本来认识没多久,要是让人家头脑一热真替他做出什么殉葬的事来,他不得肠子都悔青。

    或者说,他并没有爱俞南弛爱到想要两个人合葬。

    任务者跟原住民要是发展出了什么情感,那才是灾难。

    他说完那些话以后便又累得睡了过去,他的身体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衰败,第二天睁眼的时候还有些恍如隔世。

    俞南弛依旧守在他身边,似乎在聆听他的每一次呼吸,像盘旋在宝物身边的巨龙。

    巨龙今天有些焦躁。

    他靠在安澈颈间犹觉不够,便挤进了被窝,跟他紧紧抱在一起。

    黏糊到安澈觉得有些热了,轻轻推了推他:“起来。”

    “不是坟墓。”

    安澈愣了下。

    俞南弛抬起头,在他脸颊轻轻蹭了蹭:“我只是想带你去最好看的地方,可以是这里,也可以是海边、小岛、森林,只要你喜欢。”

    然后他轻轻呢喃:“我好伤心,你那样说。”

    安澈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轻轻揪住了。

    但他只是强迫自己冷漠,假装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起来吧。”

    俞南弛撑起身子问他:“好,还要去看日出吗,只有一个小时……”

    他看着窗户,语气冷静:“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俞南弛顿了一会儿,缓缓弯腰替他拿衣服:“今天有点冷,多穿一件。”

    “我不出门。”

    “不出门也要穿,也不可以光着脚乱跑,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别感冒了……”

    安澈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别假装听不见,俞南弛。”

    沉默。

    他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俞南弛的怀抱,轻拍他紧绷的脊背:“我就一个人待一会儿,又不会乱跑,我明明就在你身边,怕什么?”

    俞南弛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哀伤:“你这个骗子。”

    安澈耐心地哄道:“我从来不骗你。”

    “真的吗?”

    “真的。”

    “……那要是我留你一个人,你却不在了怎么办?”

    “不会的,要是我骗了你,你只管来找我算账。”

    又沉默了许久,他只听得见肩膀上沉重的呼吸声,迟滞又悲戚。

    他时日不多了。

    连抬手安抚俞南弛都做不到。

    只能一遍又一遍,虚弱又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告诉他,没事的。

    后来俞南弛还是走了,让他在躺椅上静静观赏着那片日出。

    依旧美丽又震撼,这回却只有他一个人。

    美则美矣,安澈却感觉缺了些什么。

    也许是孤独吧,作为任务者穿梭在各个世界,却难有停下脚步的时刻。

    当温暖的阳光撒在他身上时,他已经连说话都艰难了。

    【脱离世界吧。】

    【不再跟俞南弛见一面?】

    【不用,太麻烦。】

    太麻烦了,所以连告别都不想有。

    系统点评:【你真薄情。】

    安澈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明知他不可能看到俞南弛,却依旧很难收回视线。

    像是自嘲,又像劝诫。

    【没办法,与生俱来的。】

    ……

    安澈是个骗子。

    他将俞南弛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奔赴死亡。

    但俞南弛从来都没有走远,他停在房门口,一门之隔,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隔着房门,注视着他想象中的安澈的位置。

    也许他们有那么一刻视线是对视过的,是冥冥注定中命运的交织。

    第32章 :完结

    他静静数着房门里的呼吸声,平稳、安静,像最平常的那一个午后,他抱着安澈带他四处转悠那样平常,让他恍惚间以为安澈只是一时赌气,等到晚上他们还有机会相拥而眠。

    也许谈到儿时趣事,也许说起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

    也许在安澈经受不住困倦沉沉睡去的时候,他还能轻轻贴在安澈眼睛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但什么也没有。

    ——连呼吸声也没有了。

    戛然而止,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他心脏猛地一跳,所有顾虑通通抛在脑后,推门而入。

    原来人生命的消逝,可以那样迅速。

    那些美好的幻想如同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俞南弛怔怔地望着安澈躺椅上的睡容,安静而平和,像只睡了一觉,随时会醒过来一样。

    他飞快走过去,手探着安澈的脉搏,轻轻颤抖。

    只三秒,他又仓惶松手,随后紧紧握着安澈手腕:“安澈,安澈?”

    “你醒醒,别睡了,起来陪我吃点东西……”

    “……你说你不会骗我的。”

    他终于像是认清了现实,紧紧搂着安澈,随后将他轻轻抱起来朝房门外走去。

    屋外风雪很大,雪原一望无垠。

    这是大雪封山的第三天,直升机根本不敢往里面开,纪云儿他们只能开车进山。

    好在终于看见了那立在半山腰的屋子,孤独而沉寂。

    下了车,纪云儿敲开门就见到那个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