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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以明和他对视着,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忍住了没有起身,因为担心突然站起来会更吓着乔乔。

    可乔桥却没有因为宋以明不动而放松警惕,他扒着床沿,忽然脑袋一缩,手脚并用地吭哧吭哧往床下爬了进去。

    宋以明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时,乔桥已经整个身子都钻进了床底下,缩在里面没了声。

    宋以明在床边蹲下,一只手撑着地板,俯着身,低头看着缩在大床底下,睁着大眼睛,远远地盯着他的乔桥,有些哭笑不得。

    竟然能想到躲到床底下去,他的乔乔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乔乔乖。”宋以明和床底下那双大眼睛对视着,声音轻地不能再轻,说:“床底下脏,屋子里还有那么多衣柜,我们换个地方躲好不好?”

    乔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以明,不说话,也不动弹,像是个雪白的漂亮玩偶,在黑漆漆的床底下发出莹白的光。

    宋以明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卫生打扫不到里面,肯定有好多灰尘,我记得蜘蛛最喜欢在这种环境下安家了……”

    这句话说出来,乔桥终于悉悉索索地动了动。

    乔桥趴在地上,开始不住地拿脑袋四处张望。

    黑暗滋生了更多的不安,乔桥闭了闭眼睛,嗓子里忍不住溢出了细细的呜咽,身体细细地颤抖起来。

    “我开玩笑的。”

    宋以明见乔桥吓成这样,赶紧改口说:“没有蜘蛛,这栋房子刚装修完不久,住进来前让人做过大扫除,肯定是干净的,最多有点灰尘。”

    乔桥这才睁开眼,再次看向宋以明,含着水光的大眼睛闪烁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宋以明语气温柔,轻声哄着说:“我错了,不该吓唬乔乔,但是里面很脏是真的,先出来好不好,真喜欢床底下的话,我让阿姨进来把床底下的灰尘打扫干净了咱们再钻,行吗?”

    宋以明说着,见乔桥依旧没有动,便试探着朝乔桥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没有反应乔桥突然反应剧烈地尖叫起来。

    宋以明指尖一颤,整个人怔住。

    宋以明像是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不会动,他在原地蹲踞了很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即使只是这样,乔桥都好像非常地害怕,他看着宋以明放在地上的那只手,就吓得不停的往后缩,撑在地上的手指头都攥紧了。

    乔桥警惕地望着宋以明,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眼睫颤颤地不住地发抖。

    宋以明忽然感觉到冷,像是被冰水兜头灌下,连指尖感到都发凉。

    宋以明突然发现,乔桥看他时,眼里只剩下了害怕,之前出现在乔乔的眼睛里的那些喜欢,亲近,仿佛都被风吹散了,消失地无影无踪,现在只剩下了防备、厌恶……

    宋以明定定地看着乔桥,眼底有茫然,似乎还有难以掩饰的受伤。

    宋以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沙哑,却还是很小心地放得很轻,他有些迟钝地说:“乔乔,即使我再坏,做了再多坏事,可我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吗?”

    宋以明低声问:“为什么怕我?”

    宋以明顿了顿,语气更轻了些,像是忽然带了点儿期冀:“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对不对?”

    “那我向你保证好不好,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乔乔,还有之前说过的,不管乔乔想做什么,我都帮乔乔实现,这句话永远都做数……”

    带着颤抖的、软软地声音从床底下传过来:“……那、那你放我走吧……求求你了……”

    “其他什么都可以……”宋以明轻声说:“只有这个不行,你提其他的,我都——”

    “骗子!骗子!”

    “不要再骗我了,你滚,滚出去!”

    乔桥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尖叫呼喊着,带着哭腔的喊叫声在屋子里回荡着,仿佛要将宋以明的心刺穿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你不是说其他什么要求都能帮我实现吗,那你滚,滚!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不想再见到你,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去!”

    宋以明看着乔桥这样,嗓子都干涸地再发不出声音。

    乔桥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乔乔曾经也对宋以明凶巴巴的,稍微给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蹬鼻子上脸,张牙舞爪地“欺负”宋以明,小模样得意又嚣张。

    可乔桥总是很快乐,和路边的野猫讲话很快乐,和那只狗一起玩很快乐……和宋以明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快乐的。

    乔桥对人从来没有防备,总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很好,他不应该这么难过,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畏惧……

    是因为后来宋以明直接或间接的、所导致的那些原因,让乔桥吓到了那么多次,乔桥才生出了胆怯。

    一点儿小动静就吓得掉眼泪,小心翼翼,曾经最喜欢吃的小零食放在桌上也不敢动,那个可爱的小脾气也都收敛了起来……

    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全都是宋以明的过错。

    宋以明看着乔桥红彤彤的眼睛、不住地颤抖的身体,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很想把乔桥抱起来,放到腿上,哄他、安慰他,让乔桥不要再害怕,不要再难过。

    可让乔桥难过的是宋以明,让乔桥害怕的也是宋以明。

    宋以明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哑着声音,轻声说了声“好”,便转过了身,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