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糖(校园1v1)》 (一)我是谁 第一次见到宿星卯,是在一个不讨喜的盛夏天。 阳光不必说,风都是火辣辣,吹到身上,哪哪都湿淋淋,猫爪搔过,刺挠刺挠,痒痒的热。 凌晨五点半,天是山梗紫。 山青夏序之节,七岁的谢清砚随父亲回到阔别两年的锦城。 锦城如其名,四季如春,繁花似锦,披一片庭芜绿做衣裳,这个时节,满城杨柳与槐花,在空里絮絮飞,远远眺一眺,倒以为是雪。 谢清砚被父亲从车上摇醒,有人小声对她说“到了”,视野渐渐迷茫,难得的蓝调时刻,天空倒映着盛放的桔梗。 她仰脸看向父亲:“Il neige。” 她笑得咯咯直响,嗓音清脆,说着下雪了。 父亲笑容温雅,亲吻她的额头,说这不是雪,又让她对车窗哈气,果真不见霜气,父亲将谢清砚抱下车,含笑告诉她,这是来自夏天的花。 以后在锦城,她能看见许多花。 “比巴黎还多吗?” 父亲沉吟片刻:“唔……每个地方的花都不同,得看清砚喜欢什么。” 谢清砚随母姓,她父亲是中法混血,中文名叫张弗兰,五岁时父母因感情不合离婚,母亲谢锦玉正值事业上升期,心无旁骛带领着团队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为保证手中项目不容有失。 父亲便将她接去法国暂居,如今两年已过。 张弗兰应当年之约,将女儿送回锦城。 谢宅落座在半山腰,此时天方破晓,隐约鸡鸣,路上理应无人,却有个与她年龄相妨的小孩,站在隔壁别墅门前,背对着人,飘来朗朗读书声。 谢清砚听不懂,语言环境扭转,她中文仍说得磕磕绊绊。 张弗兰看一眼邻里男孩,对此刮目相看,朝着谢清砚,敦敦教诲道,那是妈妈至交的儿子,邻居家的孩子,聪明又勤奋,以后爸爸不在身边,你也得像他这么学习才行,不然可赶不上国内功课。会惹妈妈生气。 妈妈脾气不好,她知道。 谢清砚小脸皱成苦瓜,横眉倒竖,高喊不要! 让这么小的孩子大早上读书,这是虐待儿童! 谢清砚不适应回国的一切,在法国她过惯了一呼百应的日子,谁敢叫她读书?但谢锦玉女士可不像张弗兰那样温软好脾气,和和气气,跟柿子一样谁都能捏。 在职场都说一不二的女人教起孩子来也严厉苛刻,她也被罚早起背词组,就和隔壁那小孩站一道,隔了成排的雕花栏杆,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叫谢清砚,你是谁?”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开口。 他抱着书不吭声,头也不抬。 谢清砚长相汲取父母优点,黑亮头发,雪白皮肤,花青眼睛,一幅漂亮瓷娃娃样,谁见她不是毕恭毕敬,从小众星捧月的谢清砚头一次感到被忽视。 她不高兴,紧着张脸,大声追问了一遍:“喂,你叫什么?” 被她火急火燎吼这一嗓子,男孩总算抬头,乌黑短发梳得齐整,小衬衣规矩得扣到最上一枚,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张脸,却阴沉沉没表情,一双眼黑幽幽,望不到底,冷不丁地盯着她怪怵人。 谢清砚抿唇后退一步,叉着腰,鼓足勇气:“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宿星卯。”他咬字清晰,声量却很低,细如蚊吟,根本听不清。 “什么毛?”对于中文不太好的她来说,他的名字实在拗口。 “毛毛虫?” “谢清砚!认真读书,别讲闲话。”谢锦玉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接电话,一手杯咖啡,目光锐利。 谢清砚悻悻回头,对他吐舌。 十分后悔与他搭话。 她记得回去那天,谢锦玉女士脸上阴云密布,沉沉看着她,接着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 ——一天到晚就贪玩好耍,看看人家又看看你,不知道多和人家学学好,敏而好学又努力。 这一句话犹如魔咒。 此后十年,阴魂不散。 后来谢锦玉女士口中,那小孩有了名字。 “砚砚,宿星卯又拿了奖状,老师给我打电话你又在课上睡大觉?” “宿星卯这次考了第一,你考了第几?” “宿星卯得了小学奥赛金牌,砚砚你看你数学才几分。” “宿星卯中考排名……” …… “宿星卯!” 谢清砚想把卷子撕烂。 她字也写得稀烂,七扭八叉,一溜歪斜,一条条毛毛虫在纸上爬。 左上角用红笔勾勒数字格外鲜艳,75,一百五十满分,未及格。她老妈给她起“砚”这个字,大概是想要她有个聪明脑袋,好好学习,肚子里多装点墨水。 奈何谢清砚天生不是读书的料,看着满篇数学公式,头痛欲裂。 这次期末考,她数学不及格,彻底激怒了谢锦玉女士,暑假也将她关在家,请来宿星卯坐镇监督她学习,哪也不准去,直到测试题高于一百分为止。 写满页的公式让她头晕眼花,她将草稿纸搓成一缕一缕,又不尽兴,干脆撕得呲啦呲啦响,竭力制造噪音。 一旁的人捧一本书,静坐在环形落地窗前,窗外树荫斑驳,阳光倾泻,有风过处,隐隐绿浪里,他面目隽秀英挺,温润如玉。 大夏天,锦城如蒸笼,温度坐火箭往上窜,已直逼40度,白衬衫依然一丝不苟扣到最前一颗,喉结在衣领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听着她弄出的声响,他连眉毛也没抬,安静地翻了一页书。 装什么装啊,谢清砚愈发不悦,将视线一转,落在宿星卯脸上,这张怎么看都讨厌的脸,她气愤地将笔一扔。 都是这烦人的罪魁祸首!要没他当邻居,天天和她做对比。她日子不知道得多么潇洒滋润,多姿多彩。 烦躁透顶,厌恶透顶。 钢笔被她重重摔下,又被高高弹起,墨点子下雨似的溅下来,哗啦啦,在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炸开一团团黑花,噗嗤一声,谢清砚捂肚哈哈大笑。 宿星卯端坐如入定,一动不动,他掀起单薄的眼皮,漆黑的眼望着她,一潭死水,目无波澜。 谢清砚最是讨厌他这幅处变不惊的样子,再大的风在他眼里也掀不起半点浪,不知道骗过多少大人,夸他不卑不亢,尔雅温文好脾气——不像老谢家那女娃儿,人长得乖乖儿,哪晓得性格歪得很,火炮仗,一点就炸,谁敢惹她? “啊,Sorry,手滑啰,你等等,我给你擦擦。” 说罢,她笑嘻嘻拿着他写满一页,墨迹未干的草稿纸,揉成一团,佯装好人,要给他擦干净。 谢清砚使劲将墨点子晕开,白皙皮肤被草稿纸粗糙的木质纤维磨至绯红,黑点变作一团水墨。清俊秀逸的面庞被指腹用力涂花,深邃眉骨到眼窝之下,黑黝黝,活像个大熊猫,她才心满意足拍手叫好,下巴轻轻昂起,神气十足。 “你去和他们说,教不下去我,你自己走。”谢清砚指着他,颐指气使:“就顶着这张脸。” “谢清砚。”宿星卯低眉,喊她的名字,神清骨秀的面上表情毫无变化,不动声色:“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然。”她理所当然点头,盛气凌人:“你现在就滚出我家。” 她蹦蹦跳跳,兔子似的跃出房间。 没注意到遗落的手机,正停在某个不可告人的网站。 “谢清砚。”他在背后喊她。 她脚下生风,踩了筋斗云,步子跳得飞快,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谢清砚。”唇无声翕动,上下开合,默念她的名字。 这么多年,她对他一向如此。 他比空气还不显眼。 “谢清砚。” 依旧低沉的嗓音。 “谢清砚,我是谁?” 无人的教室,窗帘被风掀动,猎猎飞舞,操场传来响亮的口哨声,与人群欢呼雀跃的躁动混杂在一起。 听不真切。 蒸腾的热浪,让她视线模糊,有人弯腰俯身,站在她面前,高大的少年身躯遮蔽绝大部分光线,只剩一个朦胧的轮廓,冷淡地俯视着她。 人声遥远。 他的声音在耳膜里迫近。 沉沉的,一点点压迫感。 “班长。”她也听见自己的声音,又低又轻,隐约不甘。 “嗯?”平平淡淡,只轻轻起了个上扬的调子。 一把小勾子,拽住她的嘴巴开口。 “……主人。”谢清砚一点不情愿,她下颌微抬,目之所及的视野尽头,一张熟悉的,看过成千上万次的脸,映入眼帘。 以清微淡远的眼神注视着她。 羞耻心漫过四肢百骸,缠住了谢清砚。 “你呢?”宿星卯懒洋洋地问。 她咬住嘴,犹豫许久,才从唇齿边缘磨出一句断断续续,难以拼凑的话:“是……主人的、的小猫。” “完整说一遍。” “我是主人的小猫。”她视死如归将一句话说完,脸颊燥红,背上密密麻麻,已爬满冷汗。 额角的发,也濡湿在鬓边。 被他指腹轻轻抚过。 下一瞬,颌骨被骤然捏紧,指节在白皙的脸颊肉上勒出红痕:“允许小猫抬头了吗?” 宿星卯俯身逼问她,声线平稳,并不严厉。 谢清砚呼吸微滞,视线匆忙落地,凝在他干净的运动鞋上。 “乖。”手掌上移,他从鬓边绕去,抚摸她乌泱泱的发丝,揉了揉脑袋,正起身,手指摩挲着她颤抖的唇瓣,柔软温润的触感让他的语气带了一丝笑意:“记住了。别让我再看见你和他接触,好吗?” 语调很温和,就像秋日里入喉的热可可。 暖风拂面,轻缓到底。 谢清砚胡乱地点头,抬头一眼教室里的时钟,分钟停在28,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她在心里祈求这家伙快走! “回答呢?”他却不肯放过她,指腹往下,粗砺的拇指微陷在肉里,并不用力地扣着她的下巴,却也挣脱不开。 “……我知道了。”睫毛是风里回寰的落叶,微微打颤,怎也落不到底。 “好乖。”宿星卯又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煦而耐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 叶子飘飘荡荡,总算坠落。 不堪重负的睫毛脆弱地耸拉下去,身体也弱不胜衣地软倒在地,谢清砚如愿以偿闭眼,呼出一口漫长的,沉闷的气。 她和宿星卯,为何会变成这样? (二)发情 是那个黄昏天。 晚霞是织女的布,将天染得很满,彩云悬天,成绮似锦。 彼时正是高一暑假,谢锦玉女士亲自出面,邀请宿星卯上门坐镇,勒令他务必看管好谢清砚,让她老老实实写卷子,提成绩。 愉快假期不容她展望便已被题海战术攻陷,极其苦闷的一周过去,谢清砚郁郁寡欢,眼见老妈不得不出差离家而去,大好机会当前,她怎么肯听话? 将宿星卯抹了个大花脸,转头就跑出门找上叁两好友,在外疯玩一整天,回家已是夕阳晚暮时。 屋里没点灯,保姆不知去向。 她踏入房门,未往里走两步,就见在沙发上边有个人。 窗户未关严实,风逸了进来,蝉鸣与树梢沙沙的响,也和风一道钻过耳畔。 谁? 逆着光,看不清,谢清砚步步走近。 在阳光切割的冷色调里,那人静默地坐着,光线忽明忽暗,剪影也朦胧,直至脚步渐近。匿藏在影子里的人才忽地转向谢清砚,侧颜冷峻,目光清清淡淡,细雪覆在眉目间。 眼尾粼粼的冷光,上下巡睖着她。 谢清砚是美术生,审美极佳,出去玩也打扮得很漂亮,繁茂油亮的长发被挽成乌墨花苞,花开了又裁片清水蓝的花瓣做裙,笔直细长的腿在裙摆底下荡秋千,几步,就荡到了他跟前,莹莹润润,纤纤的白笋。 眉毛描得细弯弯,小山峨峨,嘴巴也偷尝了芍药香抹在唇上,浓艳艳。 “吓死——”谢清砚连拍胸脯,翻个白眼: “宿星卯!他爹的你有病啊,跟鬼似的,不出声坐那干嘛?” 修长的指腹之间夹着一物,他声音冷冽:“你的手机。” 谢清砚往身上一摸,兜里头空空如也。 谢锦玉查得严,平日里她玩手机打游戏老被管着,她花了点小钱,偷摸着在网上叫人给她实名认证了个游戏账号,省得没玩几局青少年防沉迷就干扰她。 又怕被谢锦玉逮着了,就用零花钱买了个备用游戏机,之后日常娱乐,看点小说漫画啥的全用这个手机,躲在被子里,不亦乐乎。 平日里都藏得好好的,没叫人发现过,怎么莫名其妙到了这个讨厌鬼手上?谢清砚脸色一沉,上前欲夺回手机,嘴里嫌弃得很,抱怨不止:“你干嘛还不回家?我都走多久了。” “我家没人。” “哦……” 要说谢清砚和宿星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生有哪一点是同病相怜,那就是都摊上了对工作狂父母。 宿星卯父亲是外交部官员,母亲也是鼎鼎有名的地质学家,两个人不是忙着出席各国会议,就是在天南地北勘探考察,ip常年在海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 看新闻都比见真人多些。 偌大一个别墅,空空荡荡只剩伶仃一抹孤影。 宿星卯举着手机,纹丝不动。 谢清砚上前欲夺,宿星卯却扬高手臂,她重心出了偏差,脚下踉跄,就往前一跌去,被他虚扶了一把,正巧跪坐在他跟前,幸好膝盖下是在柔软地毯,触地算不上痛。白衬衫的边缘硬挺,划过脸颊,谢清砚轻“嘶”一声,怒气满满。 爹的!他是不是故意的?碰到这个讨人嫌的家伙就开始倒大霉。 “你傻逼啊不知道接我一下。” 谢清砚暗骂几句,支着胳膊准备爬起来,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以毋庸置疑的力道压住她。 又干嘛? 宿星卯今天哪根筋抽风了? 她总觉得他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干嘛啊!我妈又不在,你别赖我家不走了行——”谢清砚皱眉,心里腾起一阵怒火,唇边的叫骂还未溢出齿间,亮着的手机屏被定格在她眼前。 是她近日正在追的贵族校园NP韩漫,尺度很大,涉及sm,笔触细腻精美,主人公都很美型,画面正中,是女主穿着猫咪装正和两位男主进行不可描述的夹心饼干play,底下是她的留言,被点赞到第一条。 【猫猫教万岁】:啊啊啊好香的饭太香了,流鼻血了谁懂,快哉快哉,香得小女子不知天地为何物。 指尖划进主页,尽是她不堪入目的评论。 【猫猫教万岁】:呜呜女主宝宝太快乐了,不敢相信有这样能干的男朋友在床上得有多幸福! 【猫猫教万岁】:为什么停下了,请作者不要停,啊,一定要狠狠做啊,区区两根而已!! 【猫猫教万岁】:强制爱太权威了,女主要被超市了……爽死谁了。 她软倒在地,天崩地裂! 看色情黄漫被讨厌的人发现是什么感觉? 脑袋轰隆直响。 空气寂静,时间暂停。 谢清砚像被人打了一棒,眼冒金星,手指头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她几欲羞死,脸颊滚烫,眼里簇簇冒着火光,恨不得挖了宿星卯的眼睛,扇他几巴掌让他赶紧失忆。 她不顾一切甩开他还搭在肩上的手,从地上飞弹而起,当即就要把手机抢回来:“神经病,你还给我!谁准你看我手机了!” 宿星卯将手举高,他个子高挑,但因为平时总安静无声地偏居一隅,让习惯于居高临下示人的谢清砚忽视了他与她过分强烈的身高差距。 宽肩长腿,当他高一头低眸看她时,极具压迫感。 八岁起始,距今已快十年,好似直到此刻,她才清晰而明确地认知到,宿星卯远没有平日里表现的那么脾气温驯好惹。 他只是将手臂扬起,她扑腾个没完也抓不回手机,气喘吁吁跌坐在地上。 谢清砚惴惴不安。 宿星卯冷静而克制地审视着她。 目光如有实质,刀片般,落她身上,要一寸寸剥开她,探究到底。 她感到头皮发麻,臀部往外挪,想要躲远些。 却有一句话,生生定格住她的动作。 “谢清砚,你在发情吗?” 冷淡,平缓,一成不变的乏味语调,平仄毫无起伏。和讲数学题时如出一辙,听得人昏昏欲睡,却因为出口的话过于下流,让这个声线也发变得莫名旖旎勾人。 她心头一紧。 他说什么? 一瞬间跌进了水里,耳旁嗡嗡作响,后背下起了绵绵细雨,爬上密织织的冷汗,湿漉漉的水迹晕着衣裳,将羞愤之心也烧得沸腾了。 脸颊,耳廓,无不绯红成片。 谢清砚张了张嘴,竭力将大脑放空。 她没听错吧,宿星卯在说什么啊? 她在做梦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宿星卯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这不可能—— 不等她消化完毕,宿星卯已将手机扔回给她,平心静气地低声询问:“你原来喜欢这样吗?” 好奇还是试探?她已无暇区分。 心跳直逼上限,要跃出胸膛,谢清砚还未从他方才惊世骇俗的话里回过神来,她唇瓣嚅动,已是下意识反问:“喜欢什么?” 宿星卯弯腰俯身,太阳坠入地平线,最后一束落日的余晖笼罩着他,影子在空旷的客厅里无限拉长,把她整个人都困在他投下的沉沉阴霾之中。 光线一圈一圈,晕散着,他的表情也看不清。 谢清砚神思飘荡,恍恍惚惚。 下颌骨被两根洁白冰凉的手指攥住,只听他说:“喜欢被人这么玩。” 羞耻心被碾至脚底,理智也砸得粉碎。 天塌地陷,莫过于此。 (三)被玩 宿星卯是一个寡淡、乏味、无趣的人。恬淡无欲,慎始敬终,谨严守静,除了学习看书,偶尔运动,好像对一切都兴致缺缺,吃喝玩乐也了无兴趣。 从小如此。 那会儿两人还不大,彼此家人都忙得不沾屋,一次暑期,宿星卯父母即将赴非洲出差远行,正琢磨将宿星卯扔在哪个亲戚家待一段时间。 谢锦玉女士好心提议,说宿星卯与砚砚一般大,干脆放我家来,不但离自己家近,还能与同龄人当个伴。 谢清砚闻此,小脸一垮,她当然不乐意了,她就像个小小的国王,一点儿也不想独属自己的土地被外人入侵,扁着嘴,坚决反对! 抗议无效。 谢锦玉女士并不理会女儿,砚砚不懂事,她是存有私心的,人宿星卯笃学不倦,成绩顶顶好,多张吃饭的嘴罢了,放两人一块写功课,让自家泼猴娃也耳濡目染,循循善导引其向上。 百利无一害。 宿母自然喜不自胜,欣然同意,两家人一拍即合,便在每次工作繁忙时,将宿星卯遣送到谢清砚家小住数日。 甚至在谢清砚房间对面,单独为他开辟了一个卧房,派一溜儿家政一块看住两孩子。 于是乎,从那之后的美好假期,她都少不了被一位人形监控巡视。 一日被监督着苦熬写好作业,瞥过稳坐沙发的宿星卯,谢清砚不屑地哼着歌,在卷子的一侧画小人诅咒他,又心生一计。坏心眼地怂恿早早做完功课,认真看书的“好好学生”:“好无聊啊,我们去电玩城打游戏吧!” 宿星卯眼也不抬,淡然拒绝:“不去。” 她不满地嘟嘴,高喊:“为什么?” “谢阿姨不让你乱跑。” 谢清砚瓮声瓮气:“她是我妈又不是你妈!你干嘛那么听她的话?我们偷偷去,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宿星卯依旧摇头不肯,一板一眼:“谢阿姨会生气。” “我也会生气!”谢清砚双手叉腰,小脸气鼓鼓,说一不二,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装哭耍赖她是好手:“我现在就要生气,被你气死了!气死了!” 宿星卯像个木头人,静静看着谢清砚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叫苦连天:“你不陪我去玩,我要告诉妈妈,你欺负我,叫她把你赶回去,关你进黑咕隆咚的小屋子——” 翻书的手指头愣了一下。 宿星卯“唰”得站起身,俊俏小脸白生生,眼睛黑漆漆,面无表情地看她,目光冷冰冰的,只盯着人也不说话,凉飕飕,怪吓人。 “我…”谢清砚嘴巴怂了。 好一会,宿星卯才敛睫垂眼,变回以往冷淡神色。 不知是被她幼稚的威胁吓怕了,还是纯属无奈,叹息一声,像拿她没辙:“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又担心每次都让她蒙混过关,补一句:“只许这一次。” 谢清砚风恬浪静从地上爬起,笑嘻嘻抹一把脸,得逞地大笑,拉起他的手,一把将门踹开,有了宿星卯这个人型通行符,大摇大摆走到门口。 她撒起谎来脸色都不改,趾高气昂对着保姆道:“宿星卯说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保姆用问询的眼神看向宿星卯,目露狐疑,做为难状:“谢女士有交代,小姐她……” 她的爪子恶狠狠地掐住宿星卯手心,烙下几个深深的红色月牙,冲他挤眉弄眼,眼睛瞪得圆鼓鼓,明晃晃地写着——“你敢否认就完了!我一定不放过你。” 男孩安之若素,重复:“我们去图书馆查资料。” 有了宿星卯担保,两人得以走出家门。 谢清砚喜滋滋抬着下巴,已将答应得“只许这一次”抛之脑后,仰首伸眉命令宿星卯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跟班,我无论想玩什么,你都得陪我去。” 阳光落在宿星卯脸上,模糊了半张脸,他唇角嚅嚅,回答了什么? 光太烈,时间太久了,记不清。 ——灯光明亮,灼灼的,像太阳。 宿星卯的视线也像,明明那么淡漠。 沉沉落在她身上,却滚烫无比,哪里都烫,着了火,随着他的指尖跳过,一簇一簇地火星子在燃,浑身泛起荔枝红,连脚趾头都蜷紧。 “怎么不说话。”身体软绵绵,水一样滑进他的臂弯里,过去与现在重迭,宿星卯面不改色地掐住她湿淋淋的下身,清瘦指节扣进嫩肉里:“你喜欢被这么玩吗?” 如饮水的平淡语气。 她头晕目眩,如坠梦中。 太不真实了。 (四)好乖 “我不喜欢!” 理智已先她一步,下意识的否认脱口而出。 心底砰砰。 羞耻与愤怒双双膨胀,在这一刻炸开花。 谢清砚一巴掌呼过去,恶狠狠砸在宿星卯脸上,用了十分力道,“啪”得一声,清脆又响亮,让两人俱是一惊。 鲜亮的红指印烙在白净侧脸,宿星卯的脸庞被她打得微微偏斜过去,黑发凌乱半遮住眼,晦暗光影里,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完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呼吸沉重。 谢清砚大喘气,手脚并用,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心跳到达一个前所未的峰值,响如雷鸣,几乎要跃出胸膛。 宿星卯会不会还手? 但她没错。 谢清砚没有道歉的自觉,短暂懊悔几秒,害怕如潮水退却,又想,谁叫宿星卯敢偷窥她的隐私? 这一巴掌也是活该!谢清砚在心底唾弃他。 一把夺回落在地上的手机,转身上楼之前,仍惦记着要把宿星卯赶出家门,让这个目睹她小秘密的讨厌鬼滚得越远越好! 老天,他能不能去死。 “你去死,你快滚出我家。” 手被谁扯住,脚步停滞不前。 “谢清砚。” 她不得不回头。 宿星卯顶着巴掌印的脸上,表情一如既往,淡薄而克制。眼皮轻抬,很从容:“还记得你以前说的话吗?” 什么狗屁? 花苞头被她散开,柔顺犹如绸缎的黑发贴在脸颊。谢清砚无比感谢自己留了长发,得以在此刻遮住她狼狈绯红的脸,唇瓣被她咬出深深牙印。 被人窥见看黄漫,真的很丢人。 这个人还偏偏是平时被她吆五喝六,最看不顺眼的宿星卯。 羞耻程度,罪加一等。 她不明所以,只想宿星卯快点消失,或能找个让她地方钻进去:“你有屁快放,放完快滚。” 虚张声势吼完一句,气势渐弱。 “你让我。” 宿星卯仰头望着她,神色认真。 “无论什么,都陪你玩。” 重复她当年的话。 “还记得吗。” 谢清砚怔怔出神。 隔了多少年,她怎么会记得。 “我现在不想了。”她小声否认。 想也不可能在宿星卯面前承认。 “是吗?”宿星卯表情疏离,淡淡哂道:“是不想,还是觉得害羞,不敢承认,小猫。” 鼓鼓胀胀的气球被针扎,一瞬间泄了气。 第五章评论—— 【猫猫教万岁】:好喜欢女主被叫“小猫”。 宿星卯看过多少?不止她订阅的漫画,她的评论?还有她收藏的视频? 他将她藏得严实的秘密,毫不留情地扒开,让她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清清冷冷一句小猫,像勾子紧紧抓着她。 她恍惚。 脚被不可言说的渴望缠在地上,身体像被某个词定住,寸步难行。 谢清砚轻轻侧目,宿星卯已经松开手,没有人能阻止她离开。 视野余光里,宿星卯好整以暇靠在沙发椅上,等她决断,选择权明明在她,可为何他能神态自若,作壁上观? 谢清砚再次咬唇。 1秒。 10秒。 1分钟。 时间以秒丈量,不停流转。 宿星卯眉目舒展开,好像冲她笑了一下,平静地站起身,将仍在原地踌躇不前的谢清砚拽了过来。如同方才,强劲有力的手落在她肩上,以不容质疑的力道,让她跪坐在地上,温热的指头掐住她的脸。 犹豫已是无声地肯定。好奇心敲破了名为羞耻的玻璃,如潮水,铺天盖地漫了进来。 冷水浇头般,谢清砚茫然地仰头看他。 她在默认,他替她做出决断。 画面已然回到一刻钟前。 指腹轻柔抚摸她的脸颊,少年俯身。 他看她,黑沉沉的眉眼仿佛隔着一层雾,眼神并不分明,一望无际,朦朦胧胧间,在她耳畔说了什么。 薄薄的唇在动,很久才辩认清楚。 “小猫,好乖。” ……不要轻易许诺,兑现的重量难以负担。 宿星卯垂眸,连衣裙拉链被拽下,笋皮被扒开,嫩生生的白肉荡了出来,他的手掠过纤瘦的蝴蝶骨,顺着她轻薄弯折的脊背线往下爬。 脊骨清晰,像梅花枝桠,嶙峋地生出一枚一枚微凸的小花苞,温热的指腹流移抚过,春风似的,催得花也摇曳,颤颤巍巍,含苞欲放。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脸悄悄埋进手心,羞得快死了。 清润滑腻的肌肤盈满手,修长如竹的手指被擦拭干净,从梅枝桠,到开放最绚烂的花,指骨勾起,拨开翕张的花瓣,一点点水迹,青草沾着晨露。 他冷静地注视她,睫毛低垂,神色陷入沉思,像在考量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从何下手。 “……宿星卯。”细细地喊他。 下身传来陌生的触感,强烈的不安让谢清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自从方才被命令脱衣服,太过羞涩,她没好意思出声。 可是… 真的很害羞啊。 从来没有当着异性面赤裸身体,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宿星卯。 话方落声,她不可置信这是自己的声音,和身体齐齐化作水,软作一团,娇滴滴。 太奇怪了…… 名字掷地,嘴巴又赶紧闭上,不肯再泄出一丝声响,面如饮酒,鲜红透亮,叁月的桃花开在脸上,红雪霏霏。 “第十章,你评论说很喜欢。”宿星卯淡声道,另一只手将漫画放在她目之能及的沙发垫上。 谢清砚艰难望去,屏幕正中一章,是女主撞见男主自慰,被男主逼至墙角,不准她逃,强迫她看下去,嘴里不忘下流地逼问女主。 ——“你平时会自慰吗?” 本属于男主的台词被宿星卯以平淡的声音念了出来。像在简单重复念白,望着她不挪的视线却显而易见地表明,他是在意有所指地追问谢清砚。 迎着她羞却忽眨的目光,近如苛刻的询问。 (五)巴掌印 吊灯亮了,投下纷纷的影,宿星卯睫毛也密丛丛,茸茸浮着光影,细细碎碎的小钻石。 “小猫会自慰吗?” 见她咬住嘴巴不肯说话,宿星卯又追问了一遍。 谢清砚憋不住呼吸,转过脸来,正巧对上宿星卯淡然无物的眼,泄了气,她怎么可能会答得出来。 灯如白昼,太亮了,照得眼眶泛酸,晕着光圈,胀胀的痛,很想揉一揉。 同样想被揉上一揉的,还有难以启齿的部位。 宿星卯果然很讨厌!从小就烦,明明手指头都搭在又潮又湿的花穴口,分明都摸到了…为什么不肯动一下,还非要逼问她——太坏了。 唇齿咬住,扣成一排紧闭的洁白小贝壳。眼眨一眨,在指缝里偷偷窥一眼,白璧如玉的面颊爬着红藤印,宿星卯这个讨厌鬼脸上的掌印好红,谢清砚胡思乱想,她手劲真的那么用力么? 会不会很痛? 有小时候她挨得那巴掌疼吗。 “啪”得一声。 脸就红成了茱萸色,气愤、恼怒、怨恨,密密匝匝的情绪挤满整张脸,快装不下。 “谢清砚!” 屁股上重重挨了一巴掌,谢锦玉女士将她压在沙发上趴着,面上阴云密布,横眉冷眼:“说不说实话,卷子为什么没有写完?” 她嘴咬得紧紧的,非不吭声,脸涨成猪肝红,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在另一头垂头阖目,视若无睹的宿星卯。 一定是这坏家伙告密,不然妈妈怎么会从那么大一沓卷子里发现她藏起来的那一张。 恼羞成怒,坏主意滋滋的冒了出来。 终于,在谢锦玉女士怒不可遏的下一掌快来时,她尖声嚎叫,眼泪夺眶而出,委屈得要命,当即从沙发上弹起,指着他:“是宿星卯,他带我去打游戏!你就会教训我,你去打他啊。” 谢锦玉女士神情怔愣,她缓慢偏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宿星卯,眉心紧皱,显然不相信谢清砚的胡说八道,但偏偏她又能说得极其准确:“你不信去翻他的书包,就是他怂恿我。” 果不其然,还有两枚没花光的游戏币,明晃晃躺在兜底。 谢锦玉将宿星卯领了过来,板正脸,严厉地追问他:“小星,是砚砚说那样吗?你带她去打游戏?” 唇角微动,宿星卯沉默地抬头,视线如离弦之剑,骤然扎向躲在门框后面、探头探脑往里张望的谢清砚。 男孩安静看她,鬓发微遮的双目,没有情绪,冷冰冰。 倏地对上他黑不溜秋的眸子,谢清砚往后退一退,白了脸皮,匆匆转回头,将小小的身体藏了起来。 胸口怦怦的,她咬牙,不肯承认心头有些害怕。 宿星卯干嘛这么看她?他的眼睛好吓人。 镜子似的,不敢与他对视。 宿星卯品学兼优,谢清砚处处捣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极其幼稚的陷害,只要宿星卯不承认,没人能责怪到他头上。 偏偏,她隔着一扇门,听见宿星卯平静地说。 “是我。” 谢锦玉失望地摇头:“小星,要说实话。” “是我。” 一成不变的语气。 谢锦玉训斥道:“小星!那地方乱糟糟,你们两个小孩怎么能去?” …… 后头又教训了什么,谢清砚已听不清。 她得到想要的结果,开心的转身离去,谢清砚那会儿还不足十岁,小脑袋瓜还想不通诸多弯弯绕绕,她沾沾自喜地笑起来。 忍不住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才不管他为何会承认呢,妈妈待人严苛,要知道宿星卯想教坏她,一定会告诉他父母,把他关进黑漆漆的小屋子,看他还怎么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想想就解气。 连蹦蹦跳跳的脚步都变得轻快,好像踩了团云在飞。 清清脆脆哼着歌。 宿星卯果然被关禁闭了! 七天不准离开卧室半步,谢清砚一阵窃喜,偷偷溜出门,要威风凛凛去观赏她的战利品。两栋别墅挨得近,宿家与谢家关系又好,翻过篱笆栅栏,就能轻巧地越了去。 晚上风静静,月悄悄。 白日里青翠欲滴的树冠,到了夜里,黑漆漆成团,树影咿呀咿呀,被风吹着唿啦响。 她像个要偷采月亮的大盗,借着几缕清幽幽的明月光,艰难地往栏杆上头爬。 不过对于半高不高的谢清砚来说,一米多高的栅栏还是有些吃劲,她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爬进来,一个不小心,还倒跌进了花丛里。 狼狈爬起来,脸上沾着泥巴点子,头发缝里窝了一堆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露珠儿也滚进眼睛里,嘴巴“嘶呀”“嘶呀”个没完。 让人惊讶,这又不是青城山,怎么也有小蛇成了精,嘶嘶吐着红信儿,倒吸凉气,泪珠子也扯断了线,呜呜咽咽哭不停——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嘲笑宿星卯,倒害得自个儿膝盖摔破了皮。 宿星卯果真是个灾星,霉星,煞星,扫把星! 一挨他准没好事。 方才理了理蓬乱的发丝,正抬眼,隔着一扇朦朦玻璃窗,又撞进那双淡然无波的乌黑瞳仁里,谢清砚凶巴巴瞪回去,张牙舞爪地:“你看什么看,都怪你!” 她踉跄几步,跌跌撞撞上前,鼻子抵着纱窗,呼出一团热气。 凑近罪魁祸首。 愕然发现宿星卯清秀白皙的右脸肿得老高,隐约两个鲜血的掌印。 谢清砚惊呆了,瞪圆蓝溜溜的眼,说话磕绊:“谁、谁打你了?” 宿星卯一句话不说,一半脸匿在阴影里,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只拿眉眼一个劲盯着她,直勾勾,一眨不眨。 宿星卯皮肤白得过分,映着幽冷月色,更是恹恹的惨白,配上一双薄刀子似,雪亮亮的眼,实在有点儿骇人,瞧得谢清砚心虚了……毕竟是她诬陷在前,他含冤受屈。 彼此都心知肚明。 好吧。 谢清砚既不会哄人也不会低头,肯主动说话已是笨拙地示好:“你别当哑巴啊行不行。” 仲夏夜,雁来月,慢悠悠地爬过海青色的半边天,挂在树梢里,再厚的绿盖头也遮不住,很亮堂。 八月紫薇满枝桠,粉紫相参,落地上,铺作深红浅红的霜。 月影斑驳,点点摇曳,投在宿星卯覆着红指印的脸上,他依旧缄默不语。四下里,风声飒飒作响,捎来清清凉凉的花香,偶有蝉鸣蛙啼,咕咕呱呱,十分响亮,倒淹没了她拔高的心跳。 “…宿星卯。”她干踢着脚,踩住自己铺满落花的影子,怯声怯气:“你不准这么看我,好吓人!” 宿星卯如她愿,眼皮耸拉,这下连看也不看她了。 她更不高兴了。 “好了好了,我给你道歉。”谢清砚别扭地指了指底下红破一圈皮的膝盖,泪珠子刚刚还憋在眼里打框,睫毛仍挂着湿漉漉的水汽,她厚脸皮地找补:“你看,我好心来关心你,还摔跤了。” 宿星卯将视线钉进她渗血的皮肤里,一动不动,白润润的皮子,很像水蜜桃被指头掐进去,剥开皮,掰开芯,嫩生生的果肉里爬着深红的血丝,从果核蔓延出来。 为何还不理她? “……你好烦。”谢清砚嘟起小嘴,上面能挂葫芦,长这么大,她都是被人哄,何时哄过旁人? 这家伙怎么还不领情,不就是冤枉了他一下,害他被关禁闭,又被甩了两掌而已…而已啦!再说她也没好到哪去,谢锦玉女士还严词批评了她,又要罚她抄卷子。 她好惨!好可怜! “大不了以后,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玩呗。” 宿星卯这才抬眸,定定看她。 他就这么死心眼,她说一车轱辘的话,偏偏就惦记住了这一句。 他视线稍往上移,落在粘了花瓣的头顶,说道:“你头上有花。” 多年之后,阴魂不散,来向谢清砚索命还冤。 (六)小猫好湿 “小猫。” 飘渺的思绪回神。 谢清砚听见宿星卯沉声开口,像是确认她回答不出,换了个问题继续问她:“看漫画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宿星卯都偷窥过她的评论,甚至清晰地记得哪个章节底下她说了何种话,干嘛非要问出来。 谢清砚十分为难。 除非他就是要听她说,要她自己开口,要把她藏起来的羞耻心掏出来,踩在地上碾,把她真真正正剥干净,不止是衣物,还有皮囊,他要窥探她的心。 谢清砚恍然大悟,真是可恶到极点的人,却要伪装出与世无争好人样。 鬼知道宿星卯私下里有没有看黄漫A片,指不定比她看得还更多。这么快就进入角色,如饮水般自然地“迫使”她脱下一层层衣裳。 明明恋爱都没谈过的人… 一定偷摸看过很多,谢清砚果断给宿星卯下了结论。同时脸上又止不住发起烫,假如…真的被她猜中,宿星卯比她懂得还多,他会不会……很会玩啊? 一点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的微妙情绪,慢慢地生根发芽,在心湖里翻起了小小浪花。 她不会认输的! “嗯?” 见谢清砚始终默不作声。 宿星卯抬手,将她半遮半掩的裙子,彻底拉到底。 …别。 谢清砚细如蚊吟的声响没有喊出口。 拉链已经“吡拉”滑下,布料轻坠地。 谢清砚紧攥着宿星卯的衬衫,揉成皱巴巴一团,将整张脸全压进他怀里,真的羞死过去了。 白得晃眼的身体暴露在潮热的空气里,从头到脚,慢慢泛着虾壳红,宿星卯垂眸,视线落在最招眼之处,纤纤身量,悬着两团不大的雪肉,她在抖,那儿也在抖,柔软地晃荡,簇着雪白的波浪,白嫩嫩,美丽的乳潮。 尖端最艳丽的红嫩花骨朵儿,在他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凸着绽开,盛放,成熟。 分明是淡然的眼神,落在身上,却浇起了小火苗,乳尖也结出两枚嫩生生的红莓果,若掐上一掐,不知道能不能捻出甜腻的汁水来。 如是想,也如是做。 宿星卯的手很漂亮,骨骼清晰,指骨修长,他夹住殷红的果子。 常年握笔做题的手,指腹覆着一层浅浅的薄茧,摩挲在柔嫩的肌肤上,微微粗糙的触感,犹如细细沙砺,薄薄石子,缓慢磨过,红果儿被蹭破了皮,爆出里头更秾艳的果肉,过于软烂滑嫩的鲜红,让人想含进嘴里尝一尝,甜不甜。 乳头被讨厌的人握住了,夹紧了,初还是小心翼翼,确认她并不反抗,渐渐放肆地把玩起来,狎于指缝里,轻轻往外扯。 “别——”轻成猫叫的声儿,细细软软。 “回答呢?”谢清砚眼尾余光看他,宿星卯根本没在笑,尾音却上扬,一面肆无忌惮玩着她的胸乳,一面追问方才的提问。 “看漫画在想什么?”宿星卯面不改色:“被我玩奶子在想什么呢?” 仿佛轻嗤的淡淡语调。 脸上的血液在倒流,宿星卯说什么?! 这不可能……这还是她认识快十年的人吗?那么一本正经,疏离有礼的好好学生,脸上连笑容都少见,冷淡得拒人千里之外,他怎么可能会说“奶子”这个词,太过分了。 认知被不断刷新,谢清砚不可置信,她真的明白宿星卯吗?真的了解他吗? “说话。” 尖果儿又往外拽了一点,谢清砚“呀”得一声,身体弓起虾子。 酥酥麻麻,分不清是疼痛,还是酸爽。 下身可耻地泛起潮意。 谢清砚神思迷离,如堕五里雾中,豁出去般开口:“在想…想……” “说完。” 指骨微掐进溢满的白肉里,用了一丁点儿力,慢条斯理地揉搓。 “在想被……被…”齿也陷进唇肉里,断断续续,语不成调:“……被玩。” 一口气说完,仿佛用了浑身力气,额角已是大汗淋漓。 谢清砚艰难地吐字,理智与情欲斗争,她回想起日日夜夜躲在被子里看小黄书、看黄漫,在评论区脸不红心不跳和追更的姐妹们大放厥词,让上天也赐她一个又猛又能干又会说骚话还守男德的,独属于她的“男主角”——这很正常。 青春期,无论是有性幻想,还是和同性之间关于黄段子的调侃,都无比正常。但一切被宿星卯揭开之后,都变得旖旎、微妙、暧昧、怪异了起来。 少女时期的悸动,对身体,对性欲,对异性的懵懂、好奇、害羞、希翼又畏惧,期待又惶恐,种种情绪,总归是自己的小秘密。 却被一一摊开,曝光在他眼底。 她分不清在被发现时,到底是期盼继续还是否定逃避多些。 从她没能及时离开那一刻起,玩笑化作寓言,故事情节即将成为未来预演。 她也是女主角。 宿星卯不紧不慢地追问:“被谁玩?” 被谁……难道要喊出宿星卯的名字?现在? 不可能。 谢清砚接受“小猫”的称呼,在于她不必以名字直面自我,本心,她短暂寄居在名为的“小猫”壳里,可以尽情享受、释放、探索她并不了解的性欲。 一场狂欢结束后,她又会从壳里钻出来,她依然是谢清砚,讨厌宿星卯的谢清砚。 宿星卯也不能是“宿星卯”。 谢清砚在脑袋里巡想,不甘地换了看得最多那篇里,“女主”惯用的词汇:“被……主人玩。” 漫不经心地冷哂:“哦,被主人怎么玩?” “就…这样——” “哪样?” “啪”,极轻的一巴掌,对着奶尖拍下,微波摇曳,乳肉翻着浪,力道很温柔,语气也是:“是这样吗,大声点。” “…呜…就这样玩。”谢清砚面红耳赤喘着气,快不敢往下说了。 “只有这样吗?”另一只手卡在大腿,在内侧徘徊,拨弄着花瓣,指尖勾着点湿淋淋的水点子,亮晶晶濡湿了指骨,宿星卯温声道:“小猫被打了一下就好湿。” 平淡的陈述句,出口却色情得要命。 宿星卯将手抬起,放在她眼前,两根手指不留情地掰正了她的脸,让她清清楚楚看见,她穴道流出的水,打湿了他的手。 淅淅沥沥,满手都是。 骨节清瘦的手,指缝张开,黏腻的水迹在指骨间拉着一根一根,细薄的透明丝线。 淫靡,下流。 “只有这样吗?” 他歪头,重复。 “…不是。” “嗯?” “下面……也,也想被玩。” “下面是什么。”宿星卯佯做无知,眉目舒展,无辜地扬唇笑了笑,苦恼般:“小猫不说我怎么知道。” “小穴…也想,也想。” (七)手指插入(微h) 谢清砚从嗓子眼里磨出来的一句话,不成调,吱唔着。 思绪已被揉成一团,陷入混沌之中,她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里有不曾消解的搔痒作祟,在他怀里,难耐地扭动着。 宿星卯刚才问她“平时会自慰吗”,她不敢回答,也许是有的,之所以用“也许”,是因为她根本还不会抚慰自己,尝试过数次,只是对着花唇,草率地揉捏,上下搓几下,没有想象中该有的快感。 过于干涩,连所谓的湿润都不见,一点不像书里写的,片里看的。 她甚至产生了疑问,真的会爽吗?还是她方法不对——但谢清砚并没有来得及仔细去研究这一门隐秘的学科。 就率先被宿星卯揪住了小尾巴。 轮到旁人触碰自己,身体失去自主权,一切从已知变作成未知。不明白他何时下手,从哪落指,熟悉的身体在这一刻陌生了起来,她仿佛不认识自我。 只听宿星卯说:“小猫好湿。” 她的身躯在颤栗,几乎不敢相信。 宿星卯手指触感温热,他剥开稀疏的毛发,露出饱满圆润的阴阜,指头分开阴唇瓣,层层密密的花褶遮掩之下,花蒂如蚌贝生出的玉珠,娇小挺立,窄细花缝之中,一道小口翕张微开,一丁点大的泉眼,粉嫩,娇怯,还在汩汩吐着水。 黑压压的睫毛下敛,眼神晦暗。 宿星卯喉结轻轻滚动,微抿的薄唇吐字:“小猫想要我插进去吗?” 果真如猫儿般哼了一声,娇滴滴:“嗯……” 宿星卯抬指,揉上那一粒玉籽,花蕊之珠。 “小猫只会‘嗯’?” 他俯身,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些,山压下一重影,吊灯的光,影影绰绰,他面容像卷了边的旧照片,模糊了。 看不清。 她咬唇:“不是…” 动作骤然一重,屈指弹了弹充血肿大,俏生生挺立的蕊珠,声音也淡了点儿:“那要我教小猫吗?” 谢清砚如遭电击,身子颤抖,雨打荷花似的,甩着露珠儿,吚呀一声,呜咽着:“要…你教我。” “你?”语调危险的上扬,指腹掐起花蒂,一揉一搓,来回滑动。 我是谁。 谢清砚从善如流改口:“……主人,要,要主人教我——” 哪个字又错了,宿星卯的手劲更大了,根本受不了,穴口吐出一股水,水淋淋,淌得厉害。脊背已弯曲成弓,她成了离岸的美人鱼,在苦苦摆动,吸不上气,胸脯剧烈起伏,只能胡乱猜测:“教小猫…教教小猫。” 轻微含笑的嗓音,摸摸她的脑袋:“好乖。” “小猫要主人手指插进小穴。” “完整说一遍,知道了吗?” …… “嗯…”羞涩与兴奋双重挤压着神经,太阳穴突突直跳,灵魂飘忽如云,肉体尚在人间,她轻声细语,重复:“小…小猫要主人的手插进小穴。” 指甲修剪齐整的指骨再次擦拭干净,试探着往里进去。 滑腻,粘稠,指节探去一寸,立即被团团紧簇的软肉牢牢得压实。 狭窄,紧致,甫一入内,就绞紧着指骨不放,他寸步难行,想往外抽动,还有咕啾咕啾的声响。 “唔……”谢清砚嘤咛出声,眉头微皱,不知在难受还是爽快。 宿星卯轻屏息,放轻了力道。 另一只手缓缓抚摸谢清砚汗涔涔的额头,将湿漉漉吻在额角的鬓发一一理整齐,指腹轻擦过,眼角眉梢细碎的泪珠,温柔耐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注视吞咽手指的穴眼,神色安静。 目光忍耐,克制,不露声色。 细瘦修长一根指尚且艰难吞吐,倘若进去的不是指头,而是某种强硬,粗大,热气腾腾,青筋盘虬的东西。 谢清砚会是什么反应? 愤怒还是委屈?会骂他?会哭吗?她从小就那么娇气爱哭,破一点皮就天崩地裂了,一根手指头眼角便泛起盈盈泪花。 如果被性器,以强劲,横蛮,不顾一切的力道,凶狠地肏干,插入,直抵甬道最深处…… “手指插进来了,小猫该说什么?” (八)上下(微h) 谢清砚脑袋发懵,如饮醇醪,晕乎乎,整个人都醉了。 宿星卯的手指炙热,落在腿根,便点燃了一团火,从下至上,噼里啪啦地燃,浑身都烧成的菡萏粉。 手掌握住大腿,毋庸置疑的力道将腿分得更开,谢清砚的身体跌进云团里,时轻时重,飘忽不定。 心跳几欲跃出胸膛。 泛滥水迹的下身被剥离着打开,指头骤然侵入窄小腔隙里,初被造访的穴道是紧涩的,即便有足够的潮湿液体分泌,依然不够。 她轻喘:“唔……” 指节插入,挺进一根竹子般的骨节。 微微的凸起,刮蹭着阴唇,触感强烈,握笔磨出的茧也磨在软嫩的穴肉里。 谢清砚不受控制地并拢双腿。 却被他的膝盖兀自顶入,卡住两腿间隙,合不上。 “你!”她嘶着凉气,心里想让宿星卯出去,又见他抬手,手掌透着温暖和煦的温度,落在她头顶,一下下抚摸,动作怜惜轻缓。 谢清砚喜欢被摸头。 头皮发麻,尾椎骨泛起一阵阵舒适的酥麻感。 小时候谢锦玉女士总是忙碌不停,早出晚归,脾气又坏,没耐心,整天都凶巴巴的,还对她很是严厉,但偶尔夸她,喊她“乖宝儿”“乖乖崽”时,也会这样将她抱在怀里,亲昵地抚摸她的脑袋,漂亮的手从头顶到后脑勺,顺着柔顺的发滑下,头发被弄乱也没关系,她感觉到被妈妈爱着。 宿星卯也摸得她很舒服,全身心都满足,还有他动作里让她深感惊讶的温柔,仿佛对待的是什么珍爱之物。 这不可能……稍存的理性立即否认,谢清砚惝恍。 酸胀感和密实细微的疼痛忽涌而至,旋即,又是一股陌生、让她感到惊惶的一丝丝爽感,如芒如电,浪潮般,一重覆一重,此消彼长,慢慢席卷身体。 脚趾蜷缩,颤毛化作蝴蝶的翼,蜻蜓的翅,扑簌扑簌,眨个没完,眼尾泛着零碎的泪光。 理智快被淹没时,隐约听见宿星卯仍在询问自己,应该说什么? 面容一如从前,澹然冷清,淡漠从容。 只有嗓音,一点哑涩,不复清明,慢条斯理问她:“手指插进来了,小猫该说什么呢?” 说着色情、荒诞的下流话。 直击心脏。 凭什么? 谢清砚张嘴哼卿:“我…不知道——” 她迷迷糊糊地答,她真的不知道。 为何她深陷情潮,宿星卯依旧冷静。 好不公平。 他应该和她一样才对,被性欲吞噬,变得丑陋不堪,不冷静、身不由己、无法自控。 一点点目视着自己被自我欲望蚕食殆尽。 像发情一般。 “没关系。” 吊灯在晃吗,还是她抖得厉害,灯光似在闪烁,在视野里散作一团一团的白圈,黑发遮住他的眼,再看不清,只是唇轻轻拎了点轻悄的弧度,睫也弯弯,像是在笑,宿星卯问:“要主人教小猫吗?” “嗯…好。”谢清砚听见她不着调的回答,嘴已快过溃散的思维。 指头往里又进了点,不再平缓地沿着内壁进出,而微屈起骨节,指尖往上顶弄,勾着甬道内水迹斑斑,靡艳红嫩的穴肉。 谢清砚身体剧烈抖动了下,气息愈发不畅,面红耳热,胸脯也一上一下,奶团子漾出波浪。 密密麻麻的痒意、酥麻,迅速攀升,直击天灵盖,唇齿也溢制不住,发出娇吟的声,无比羞人:“唔…” 她太敏感了,还是他太过分了。 “手指插进来了。”他语气带着温和的笑意:“要说谢谢。” “学会了吗?” 神思仰倒,她胡乱点头。 “小猫好棒。”宿星卯又摸摸她的头,夸奖道:“完整重复一遍。” 唇瓣开开合合,她已含糊不清,学不完整:“呜…谢谢…主人。” 口舌干燥,她下意识舔了舔布满齿痕的唇瓣。 宿星卯看着她粉红色的舌,给唇涂了层红润的霜糖,水光潋滟,鬼使神差地,摸着她额头的指腹下移,捉住那尾小舌。 喉结缓慢滚动,他将两根手指送入她湿热的口腔里,夹住舌头。 “小猫上下都让我玩好不好?” 她连话都讲不出,只能被动承受。 嘴巴塞入手指,占满口舌,深蓝色的眼睛瞪得圆溜,吱吱唔唔。 确认她没有丝毫疼痛与不适,就着润湿的水液,下头的指骨也快速抽动。 水声响亮,啪哒,啪哒。 皮与肉亲密接触,带出淋漓的汁水,指拇也不停歇,碾过俏立在阴唇上的蒂珠,揉搓,轻弹。 宿星卯揉捏阴蒂的力道和指头进出的速度一致,由快至慢,由浅至深。 指骨带出一缕缕银亮的水丝,挂满穴眼。 宿星卯眼神阴晦冷涩,身体感受到他不能掌控的灼热,有什么隐秘的情绪缓慢地炙烤着他,欲望不可遏制的膨胀。 谢清砚的睫毛挂了滴水珠。 是汗还是泪?他唇微动,张开。 喉结滚动,心头干涸。 某一个时刻,他很想将她吞进口中。 用牙齿嘶咬,碾磨,就像他手正在做的,在甬道内侵入,攻占。 谢清砚身在浪里,像迷失方向,又忽遇海啸的船只,浪太大了,雨声哗哗拉拉流,浇头盖脸,她只能不停地摇,不停地荡。 在海里,在浪花里,在宿星卯的手里。 起起伏伏,她成了一把琴,被他用指头拉响,高亢低吟,声回百转。 调子乱得一塌糊涂。 宿星卯,可恶……这个家伙。 讨厌!讨厌鬼,快逼疯她了,怎么和自己揉完全不同,原来人真的会爽哭,眼角泛起水迹,视野一片朦胧。 什么都看不清,眼里雾气弥漫,氤氲潮晕。 无法抗拒的爽感堆迭,腰不自觉地拱了起来,小腹以下,热流涌动着,潺潺流出。 谢清砚尖声惊叫,呻吟声与舒爽齐齐抵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快感在那一刻,来势汹汹。 “好厉害。” 耳朵也嗡鸣,她听见宿星卯在轻笑,声音如潮水,低低沉沉,轻轻柔柔,漫过耳畔。尾音愉悦地上扬着,是夸她的声调:“小猫高潮了。” 这是否是幻听,已无从辨识。 (九)刺芹 这一晚荒谬情潮结束,理智回笼。 清醒时刻的自尊心作祟,一种羞耻的愤怒占据思维,谢清砚无法接受自己真正面对性欲的一面。 与在网络上侃侃而谈不一样,切身经历和纸上谈兵完全是两回事。 她正是懵懂好奇的青春期,对性的认知仍处于口嗨没事,但实际“人有欲望,是可耻的,低劣的”阶级。 这是性教育匮乏、保守的结果,让成年人都讳莫如深,谈性色变。 更遑论青葱年纪的少年,更成了沉重的包袱,沉甸甸往心里压,享受完即刻便陷入深切的自我厌弃与否定里。 她神色恹恹,缩进沙发中,蜷作一团。 谢锦玉女士知道一定会杀了她。 这是错误的,谢清砚嘴巴一个劲咬着指甲盖,十指都秃噜皮。 她在心里重复,漫画只是漫画,漫画不能变成现实。 她应该正常一点,不可以有那样糟糕的性癖。 谢清砚惴惴不安。 宿星卯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谢清砚咬牙点进去。 宿星卯的头像率先映入眼帘,是在别墅后山拍的一丛刺芹,丰涌的雾蓝色在翠浪般的草叶间兀自盛放,说起这张照片,还是很久前与谢清砚一道拍的。 那会也是在某个假期,热夏,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天是搪瓷蓝。 谢清砚背着油画箱去山上写生,她不是有耐心的人,性子急躁,啥事儿都叁天打鱼两天晒网,唯独对美术情有独钟,自幼儿园握起画笔起,就没再放下过。 谢宅别墅依山而座,后山院子,一条小径蜿蜒,直通灵泉山。半山里景色优美,种了漫山遍野的桃树,每逢春日,小桃灼灼,乱红如雨。 夏时亦是芳草萋萋,鲜浓绿翠,行在此间,处处风暖烟霏,还以为误入了花乡里。 灵泉山是天然的写生地,谢清砚周末常抱着画板,在山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小时画简笔、彩铅、油画棒,大些素描、速写、色彩,彼时正痴迷油画,尤其是印象派风格,她迷恋上观察同样的景致在不同光影里的变幻,别样纷呈的美丽。 很有趣,就像人面对不同的事,会有迥异的百种情绪。 光阴也给风景递去情绪。 落雨花萋萋,起风又曳曳,天阴时沉静,天晴时灿烂。 她带着顶遮阳帽,沉浸在画里,在烈日底下一站就是叁小时。 谢清砚很享受画画,她喜欢各色的颜料混杂,每一笔都是殊异的色调,在她看来,画画和小时候搭积木没有区别,积木添砖加瓦,修成漂亮的小房子,画中一笔一画,也是瓦片砖块,构建属于她创造的世界。 一手捧着调色盘,一手执笔,天蓝与钛白调作天空的色泽,亮粉、柠檬黄、玫瑰红融进鲜花的馥郁;淡紫、春日青、月灰落成花丛的背光面,钻蓝、紫丁香、雪青绘出一簇簇倔强的刺芹。 一幅栩栩如生的画落至最后一点笔触,谢清砚心满意足拍手,正欲收拾画具时,一回头,身后站了个不速之客。 是宿星卯,静默地站在重重迭迭的花丛里,宛如一尊融进画里的石膏像,不知多久。 “你有病啊,走路没声音?”谢清砚翻白眼。 “谢阿姨找不到你。”宿星卯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她很着急。” 谢清砚连忙去摸手机,发现来去匆匆,竟然忘带了。大约是从外地出差回来的谢锦玉女士发现她不在家,电话又无人接听。 谢清砚没好气:“你咋知道我在这里?把手机给我,我给我妈说一声。” 宿星卯没应声,只把手机递给她,谢清砚对着花草拍了一张照,发给谢锦玉女士,并告知她出门匆忙忘记带手机,正在山里画画。 回去之后,没少被谢女士一顿数落,又怪她丢叁落四的,没个收拾。 只是那张对着刺芹群草草拍摄、用来报平安的照片,在第二日,成了宿星卯沿用数年的头像。 视线聚焦,又停在这张照片上。 谢清砚已经下意识点开他的头像。 宿星卯昵称从注册之日再也没变过。 两个字母XX,大概是星星或小星的缩写,毕竟谢锦玉女士经常这么称呼他。 谢清砚把聊天框删掉。 思索良久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宿星卯删除,微信、QQ、微博,音乐app……所有她能想到的社交软件,通通把他拖入黑名单。 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说她谢清砚是胆小鬼也好,缩头乌龟也罢,总之,她打算一叶障目,对宿星卯视而不见。 眼不见为净! 门锁密码也被迅速修改,接下来的小半个暑假,她将自己关在别墅里长达半个月,足不出户。 宿星卯离她实在太近了,在理清这团乱麻之前,她绝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形式的照面。 隔绝,单方面断联,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处理方式。 她需要静一静。念头转到这里,心底又浮起一丝荒谬的自嘲,蛮好笑,自个儿怎么那么像提上裙子就跑路了的…嗯…爽完翻脸不认人。 闭门宅家的生活有滋有味,起初尤其爽快,一日叁餐保姆负责,她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就打游戏、刷抖音、追剧看电影,偶尔应付谢锦玉在线抽查才敷衍地写上两张卷子。 日子平淡如水,弹指间就是一周,游戏腻味了,电影看烦了,谢清砚感到无聊困乏,郁郁寡欢,开始昼夜颠倒,一连又过去七日。 一日半夜里头,她刚打完几局游戏,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偏偏保姆有事离家。 谢清砚不得不叫了个外卖,灵泉山别墅区严禁外人到访,对来访人员管理严苛,外卖只能转由管家之手,一一送上门。 入夜物业人手紧缺,谢清砚等不及送上来,独自去取。 谢清砚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路过宿宅时,连脚步紧张得加快了些,好在夜深人静,她一路顺畅取回外卖。 正往回走,家门口赫然多了道人影。 谢清砚想,假如她现在将外卖砸在他脸上,能否顺利逃脱? (十)苦月亮 七夕将近,蛾眉月,一半躲在云雾里,光也空朦朦,民间俗称毛月亮。像隔着层纱,看美人颦蹙的弯弯眉,人心慌慌。 让谢清砚磨得牙痒痒的少年身影站在门头下方,身形高挑挺立,和树影几乎融成一条笔直的线,影子最拔尖一头,长长延至谢清砚脚下。 他的面容匿在暗处,晦涩不明。 “让开。”谢清砚拎着外卖细细的绳儿,她昼伏夜出数日,下午才起床,到现在也只吃了一顿饭,肚子瘪着咕咕直叫。 今日力气有限,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打算和他正面冲突。 皱眉冷面,不舍他半个眼神,扬手拂开拦路鬼。 谁知道宿星卯向她伸手,很自然地拿起沉甸甸的外卖,下巴轻移,侧半个身子等她开门。 谢清砚立刻警觉起来,一把夺过外卖,一幅护食样,眉毛竖起,捂住密码锁:“我家不欢迎你。” 宿星卯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寡淡:“谢清砚,你在躲我吗?” 躲他? “谁说我躲你了?”谢清砚死不承认:“天气太热,我懒得出门好吧。” “再说了,我看见你就烦。”她翻个白眼,牙齿嘎吱响,眼也结霜。 夜沉沉,月溶溶。别墅区静悄,连风都是轻声细语吹,只剩后山腰林子里蝉鸣响亮。 宿星卯垂眸,面上几无波澜:“谢阿姨大概后天到家,在此之前,你还有十张数学卷子,五张物理卷子,一本生物和化学习题册。” ? 去他爹的,这王八蛋怎么记得比她还清楚? 谢清砚嘴角抽了抽。 如他所说,暑假将尽,谢清砚除却最开始在他监视下写完的几张卷子,躺平这半月几乎未动几笔。 但她拖延症一向严重,还极擅长临时抱佛脚,火烧眉毛才肯着急,本打算在明天分别贿赂学习委员沉槐序和数学课代表周寒钰,在谢锦玉回来之前大抄特抄…… 那两人跟她平时关系就不错,在学校就没少抄她们作业,想到这,她底气十足,双手叉腰。 拿作业威胁她? “关你什么事!别以为有我妈当挡箭牌,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谢清砚冷笑,咄咄仰着脸:“咱班不止你一个人成绩好,有的是人愿意给我抄作业。” 宿星卯是竞赛生,原本高一下期分班考试后就该转到竞赛班去,结果跟狗皮膏药似的,赖在英才班上不走,还顶着个班长头衔,每天在眼前晃,下学期还要再见他的嘴脸,尤其是又多了一档子糟心事——一想开学作业还要先教到他手中,愈发的烦闷透顶。 宿星卯面容沉静,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月上中天,酒下一地淡黄清晖,月光落在花丛,筛下稀疏的影。他成了矗立群花里的一根竹,直直站着,一动也不动,下颚线条被光影剪裁得锋锐,侧脸轮廓也切割得起伏分明。 他静静地低头,两点墨珠子凝作的眼垂着睫毛,默然无声地看她。 目光清清淡淡。 却黏在她身上不动弹。 她后知后觉发现,宿星卯好高……谢清砚往后退了半步。 宿星卯何时起长得这么高了? 小时候她很挑食,两人常一道吃饭。 谢锦玉女士最是讨厌她浪费食物,在菜盘子里挑挑拣拣,谢清砚特意不吃的,还会被谢锦玉夹进碗里。 她就苦着脸,眉毛皱皱巴巴,撇成八字型,拿筷子把胡萝卜片戳起一个一个小眼睛,圆窟窿,就是不吃,与它们大眼瞪小眼。 直趁着谢锦玉转身接电话的空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捏住筷子,将不爱吃的西芹、西兰花、萝卜丁一股脑儿全挑到宿星卯碗里。 蓝绿色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像剔透的玻璃弹珠,凶狠狠地“你给我吃完”,宿星卯从小就不爱讲话,哗啦啦被倒了半碗吃食也一声不吭,只盯着碗里,其中一片胡萝卜很显眼,红红的薄片被谢清砚应付地咬了半片,留下一排小小的牙印。 她正是换牙期,齿印都歪歪扭扭不齐整,宿星卯头也不抬,像个小哑巴,默默扒饭,他夹起那片被啃得嶙峋不齐的胡萝卜,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咔嚓咬碎,咽下。 胡萝卜很甜,为什么她不爱吃? 大概也是如此,宿星卯自小荤素不拘,从不挑剔,给他吃什么都行,每次放假在她家住那么长时间,从没见他向保姆点过一道菜,都是应和她的喜好。 营养均衡,难怪如今个子高大。 宽肩长腿,立如松石,板正地垒在眼前,一堵死沉的石墙。 推不动,也避不开。 身高落差带来的强烈压迫感让谢清砚不适。 站在浑浑夜色里的宿星卯,和平日不太一样。 山风呼起他的衣裳,清隽秀致的眉眼被半山的薄雾缭绕,一点阴郁。 她心里发怵,底气渐弱,本能想他快些消失,离他远点。 夏日的晚风燥热,谢清砚在外间站一会儿就受不了,额头汗津津,她懒得再与宿星卯耗时间,一手捂着密码门,遮遮掩掩不给他看,一手开门,空调清凉的风扑面而来。 谢清砚旁若无人地往里钻,门要合上时,一只脚卡了进来。她整个身子都压在门上,使劲推着门板,被一只手轻松抵着,撼然不动。 谢清砚急得跺脚:“你干嘛?” 他顿了几息,开口:“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关我屁事?”“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一脸色厉内荏地凶狠样:“你快滚,不然我——” 回答她的,是门被更大力道推开时发出的碰撞声。 脑子嗡地,像坏掉的电视屏,一片刺刺拉拉的雪花屏,来来回回闪烁,却没有画面。 视网膜的最后一幕,是宿星卯骤然弯腰迫近的身影。 他的脸在她步步后退的眼里无限放大。 今夜的月是苦涩的,浓稠的,化不开的咖啡味。 (十一)吻 宿星卯的行动快于言语。 在谢清砚反应过来之际,背被一股不可抗抗的力道抵在门板上,脊背绷成一条线。 在宿星卯压下的手臂和门板间隙里,逼仄的距离,连呼吸都变得稀薄。 他离得太近了,来回之间,他身上那股清爽沉冽的橙花柠檬香。 铺天盖地地冲入鼻腔。 “你要做什么——” 话戛然而止,嗓音掐灭。谢清砚的肩膀被紧锢着,下颌也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钳制,动弹不得,宿星卯屏息注视她几秒,两片淡粉色薄薄唇瓣迟疑着落下。 谢清砚大眼圆瞪,偏头想躲。 指骨收束,陷入肉里,宿星卯手背青筋更为明显,在冷白的皮肤上凸起流畅的脉络,他使劲,扳正她的脸。 逼她看向他。 正对上英英玉致的眉目,黑雾般的眼,深不见底。 眼睁睁看着宿星卯睫毛半阖着,温热的鼻息落下,挺拔的鼻梁骨擦过她嘟嘟的脸颊肉。 薄唇不偏不倚,落在谢清砚唇上,一股苦涩从微张的唇齿里弥漫而出,咖啡味的吻,猝不及防地压了下来。 他长久失眠的苦涩,就这样被他强硬地渡进了她的口中。 这神经病半夜喝咖啡睡不着来找她发神经? 宿星卯脑子有什么大病?谢清砚肺都要气炸了!伸手不停推打他的胸膛。 碍于幼时挑食所带来的身高与体型差距,谢清砚挫败地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撼动他分毫。 太可恶了。 尤其是在推搡间,还无意地摸到了他的腹部,隔着轻薄的衬衫衣料,指腹触及他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不夸张,轻薄的肌理覆在宽阔的骨骼之上,微微的鼓胀,像青竹披上一片丰茂柔韧的藤。 热气蓬勃,结实有力。 宿星卯看着单薄清瘦的身体竟然还有腹肌?饿出来的吗?谢清砚十分有恶意地揣测。 旋即又否认,脑中不合时宜弹出一幅画面,是高一时的篮球联赛。 宿星卯性格沉静,一向不热衷于团体活动,他唯一一次作为候补登场就获得了全场最高得分,那场比赛上他奔跑跳跃、利落投篮的身形,惹得看台观众尖叫连连。 还有无数个清晨,她在二楼窗台睡眼惺忪打开窗帘,迷迷糊糊中看见他绕着半山腰跑步的身影——这也因此成为了谢锦玉女士攻击她懒惰的理由。 他是会运动的。 谢清砚的手无意触上他腰腹,本只想推他远些。 却惹得宿星卯微弓着腰,像在躲避她的抚摸,不找痕迹地往后退了些,只是唇不肯松离半分。 但宿星卯的亲吻也极其青涩稚嫩,很显然,他并不太会接吻,连伸舌也不会,只是固执地将唇与她的唇相贴,柔软的唇迭在一块,含了朵温热的棉花糖,却不舔舐,不咬吮,只浅浅地轻啄,互渡体温。 连呼吸都比吻要暧昧缠绵得多,徒留气息交缠。 余光交错间,谢清砚甚至看见他耳根爬上一抹红晕。 什么嘛,还以为这家伙敢强吻她有多厉害啊,看样子也是个半吊子水平,上次敢那么玩她,现在摸一下腹肌还要躲,说不准也是装腔作势罢了! 好胜心被激起,谢清砚拿出阅书无数的经验,主动地伸出一截柔嫩的舌头,轻轻舔过他的唇线,只是轻盈地拂了下,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效果却立竿见影。 那抹荔枝红肉眼可见的散得更开了,向耳后、脸颊侧蔓延开,清俊白皙的侧脸,爬着艳丽的霞光。 谢清砚心中得意,愈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装什么啊宿星卯!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唇上的压力轻了一瞬。 宿星卯半闭的眼睫抖了抖,如蝶翼震颤。 原本只是单纯贴合着的唇,在她舌尖撤离之时,竟下意识地张口追了上去,不想她逃。 谢清砚乘胜追击,抵住少年胸口的五指不再推拒,反而紧紧拽住他的衣领,主动往下拉,用力迫使宿星卯垂下头颅,以一种近如挑衅地姿态,仰脸含住他探来的舌,眉目扬起,吮一吮。 宿星卯忽地轻喘一声,他尝到多年前那片刻着牙印的胡萝卜片,嚼烂了,在口腔中炸开清清润润的甘甜汁水。 他迫切地想要咽下,吞入肚中。一如从前。 一直退却的舌强势起来,侵入她的口腔,勾住她大胆作妖的粉嫩舌头,两尾离水的鱼缠绕在一起。 (十二)生理反应 手指绕过蔓草蓬松的一缕缕发丝,压在谢清砚后颈处。 像捕食猎物的网,一点点,缓慢地收拢,不知不觉之中把她困在方寸之间。 宿星卯手掌用力,将谢清砚的脑袋压向他,他探入她的口腔,舌尖品尝到温暖湿热的触感,心脏跳动强烈。 宿星卯不会亲,生涩却凶猛,牙齿往唇上磕,碰得她肉痛。 疼死了! 等谢清砚立即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那张网已将她牢牢压在怀里亲。 谢清砚推不动,只能跺脚踩踏他的鞋,便是这样,宿星卯也不肯放过她。 她张嘴,吱吱唔唔想骂他,唇瓣张开的间隙却方便了宿星卯的入侵,理性与克制渐渐退去,单薄的眼皮掀开,他望着谢清砚。 一蓬蓬的殷红,涂抹了胭脂的脸庞。 一双浸着水,泛着雾的眼眸,像落入碧水的绿松石,玉化般的蓝绿,浓郁葱翠。睫毛一眨一眨,树影一捎一捎,水面波光粼粼,星子在水底,一闪一闪。 眼也是,莹澈,亮晶晶,翠波荡漾。 他跌进这一汪碧蓝的水里,冷淡无波的眼神变得幽暗。 亲吻也激烈,他缠住她退缩的舌,含住,吮吸,滑腻腻的舌头像蛇扫荡着她唇内软肉。 唇舌交换,津液互渡,黏糊的水声响亮。 谢清砚仰头,快喘不过来气,她节节败退,腿也发软,四肢退化了,支不起身体。 夏日炎炎,脊背也犹如雪糕融化,变作水,一点一点沿着墙壁往下滑。 宿星卯瞥了一眼,跟着俯身弯腰。 咖啡的苦涩仿佛也溶化了,他尝不到清苦,只觉甘甜,紧接着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过于沉浸在接吻里,痛觉神经迟钝,疼痛延迟片刻才从舌尖传来,谢清砚忍无可忍,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眼瞪很大,像在示威,叫他快滚,不然她还会咬他。 宿星卯不为所动,喉结滚动,他咽下被她津水稀释的鲜血。 另一只手从她腰后穿过,扼紧,扣拢,把她往下缩的身体单手提起。 铁锈气的腥甜被强行引渡到谢清砚唇齿里,她也被迫品尝到他血的滋味。 落在后颈的手绕到颈前,宽大的手掌扣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修长指骨扣在脉搏上,青筋微鼓,银鱼在薄皮下摆尾,他半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在墙上,唇碾磨着唇,背碾磨着墙。 直到谢清砚被吻到缺氧,整个人都晕乎乎,他大发慈悲地离开她唇一寸。 宿星卯一松手,她失去支撑的身体如水滑落,软塌塌地掉在地上,长长呼气。 谢清砚瘫坐在地上,一只手还扒着他的裤管,胸口起伏,喘气不止。 隐约听见人声从上传来:“你喜欢这么吻,对吗?” 嗓音低哑。 掐脖吻,他是说。 拜托他能不能失忆?她脸颊被气憋得爆红,谢清砚认为自己应该赏宿星卯一耳光,再叫他滚远点。但可耻的是身体背叛她的意志,谢清砚不可思议地感到,挺爽的。 她不想抬头回答。 眼停在前头,看着宿星卯干净不染尘埃的白鞋子,被她的拖鞋踩出黑印。廓形直挺,熨烫齐整的黑裤子也被她的手皱皱巴巴抓出褶子。 再往上睨去,裆部鼓鼓囊囊,涨出很大一团下流色情的阴影,直挺挺的。 这是……生理反应?他硬了?? 谢清砚脑中轰炸,看愣了神,都忘记移开视线。 宿星卯亲硬了? 什么时候啊!这个变态,亲一下都能硬,难怪摸腹肌就要躲开,是怕她感觉到? 任何情绪都可以掩饰,但生理反应是最直观的。藏也藏不住。 谢清砚脸不受控制涨红起来,心扑通扑通跳,咬牙切齿地暗骂他。 “你要抄谁的作业。” “郑洄?宋淇微?周渐扬?”宿星卯一连喊了几个和她关系尚可的男生名字。 “关你屁事!”谢清砚还在震惊中,扬声反驳。 宿星卯在她面前蹲下,望着谢清砚,他的目光很平静,眼睛却像冰块在燃烧,又冷又烫。 “我给你写。” 眼下脸皮上还泛着薄红:“别抄他们的。” “凭什么?” “我成绩比他们好。” 宿星卯说的是实话。 从谢清砚七岁认识宿星卯起,就没见他成绩不好过。 大概也是因为宿星卯父母对他极其严苛。 谢锦玉女士在他们面前都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谢锦玉再是严格,想到因自己事业上升期对女儿疏于照顾的亏欠,也不忍心下狠手,多少还是溺爱着,口头吓唬居多,自然也养成了谢清砚而今骄矜蛮横,得寸进尺的性子。 在知道女儿日后想走艺术之路,也替她请了数位专业老师辅导美术,只勒令她文化课考试必须及格,不得缺课逃课不写作业,掉下英才班。 与之相交,小时候宿星卯成绩但凡不是第一,轻责打骂,重责关进屋子里,反反复复写错题集,每次都拿高几级的卷子给他做,错一题就在家关一天,不准出门。 谢清砚幼时也没少拿要将他进小黑屋唬他。 不过这种情况在谢清砚来了之后才稍好些,毕竟两人从小到大就在一个班,有她这个吊车尾的成绩给他兜底,对比出高下,加上谢锦玉的劝导,宿星卯父母才不至于灭绝人性。 (十三)无理数 谢清砚才不信他假好心,目露狐疑,一脸警惕:“我才不稀罕你假惺惺。” 宿星卯不语,低头凑近她。 她双手环住膝盖,屁股往后挪,扬声:“你要做什么!” “头上。”面庞洒落温热的呼吸,一只手拂过额角碎发,乌黑的鬓角处,淌了点红意,那儿不知何时,落下一片紫薇花瓣,被他拾起,拇指拎住,捻在她眼前:“有花。” 夜幽静,他声音也幽静,悄悄地。 谢清砚视线凝在花瓣处。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也是八月,紫薇开得正盛,紫云青雾,团团缀玉,繁繁如星。 她翻过围栏去嘲笑宿星卯,跌进花丛里,他也是这样隔着纱窗,指着她乱糟糟一头,夹满杂草和残花的鸡窝头。 安静地看着她说:“头上有花。” 她鼻尖闻到从时间里飘来的清淡花香。 是院子里的紫薇花,香总是淡雅的,不浓烈,像是滚过阳光的被子,脸埋进去,很用力才能闻见,清爽夏天的味道。 紫薇从六月开到九月,绿油油的树鼓起俏生生的花骨朵,一路背着书包晃,头往上捎一捎,就晓得最喜欢的暑假要来了,花香里都是清凉橙汁汽水,冰西瓜味儿,凉滋滋。 “吃饭吧。” 宿星卯伸出手将发愣的谢清砚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臂力好,穿着衬衣看上去清瘦单薄一个人,力气却奇大,拎她两条细伶伶的手臂,就像拎面条似的,滑溜一下就拉了起来。 绕过大理石岛台,将外卖放在餐桌上,替她拆开,一次性筷子扳成两半后,又想了想,转身去厨房,从消毒柜里取一枚白瓷碗,一双乌木筷镶银筷。 一一洗干净了,将塑料盒里的吃食倒进瓷碗里头,筷子递给谢清砚,转头去将垃圾给收拾了,才复返回来,正襟危坐,看谢清砚津津有味吃东西。 谢清砚点的是麻辣烫,她自小喜欢吃辣,每回辣得嘴皮子都肿成老高两瓣,一圈皮肤也红艳艳,边吸气说“好辣”,咕噜咕噜两口水,又起劲吃起来,往复循环,不亦乐乎。 她从来是胆大皮实又不长记性的人。 “你真的会给我写卷子?”谢清砚夹一片脆生生的藕片,放嘴里嚼着,声音含糊,不改怀疑态度。 宿星卯“嗯”了声。 谢清砚绝不信这世上有吃白食的机会:“条件呢——” 客厅只开了一周壁灯,并不亮堂,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里偷跑出来,眨着眼睛往屋里看,盈亮亮的光就洒了进来。 “我们…” 宿星卯抬眸,目光比月色还清冷些,唇上话却相反,提着相当过分的要求:“继续那天的关系。” 天方夜谭! “你做梦!”谢清砚“啪”的一声将筷子甩了,银着尖头重重磕着大理石板,撞出响亮的声。 “为什么?” 他似乎真的感到疑惑,没有表情的脸上怔了怔,眉尖蹙成小山,很不解:“谢清砚,你不喜欢吗?” “我不…” 宿星卯语气笃定:“你明明乐在其中。” 一句话像扯开紧紧裹在她身上的遮羞布,谢清砚脸快埋进碗里,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嘴今儿个哑巴了,她气恼不已,咽口唾沫,嘴巴嚅嚅着。 心道可不能让他得逞,话到用时方恨少,死嘴快想想说什么啊… “我,我要是不答应呢!” 宿星卯倒没说什么,只是眉头拢得更紧了,唇也抿作一根线,借清幽月光,直直望着她,探究着看,表情很认真,也很严肃,仿佛他看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倒是一道难解的数学题,愁眉苦脸,要苦思冥想才能寻得出解法。 但人的复杂程度不亚于圆周率,近如小数点后无限的数字,永不确切,哪怕计算到31.4万亿位,也不是完整的答案。 圆周率是冰冷的无理数,没有尽头,他眼里的她,也是。 谢清砚被宿星卯看得很不自在,不知是空调开的过低了,冷气太足了,还是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唬人,后颈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宿星卯眼神极复杂,说幽怨谈不上,但总像她又欺负了他一般,小时候她常烦他,他闷葫芦一个,憋一张冰块脸,总拿一双眼表达情绪,就偏爱这么看她,勾人愧疚。让人烦。 谢清砚心头酸麻麻的,稀里糊涂的,心就软了半分,嘴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也不是不行。” 话一出口,简直想扇自己一耳光。 (十四)霸王条款 “除了……在,你懂吧?就那时候,其它时间你必须听我的,不然我就收回那句话。”谢清砚咬嘴巴,一鼓作气将话说完,与他约法叁章。 宿星卯闻言,面色毫无变化,也不作声,只将垂下的眼皮掀高,以作表示不曾耳聋。 谢清砚见他沉默,再次填补霸王条款:“我享有永久反悔权!你不能强迫我。” “听你什么?”他沉声问。 “第一必须帮我写完作业,包括以后的作业,第二我老妈跟前你知道该怎么说吧?第叁以后我饿了,你帮我拿外卖。不对,你给我点外卖!” 宿星卯从不乱花钱,他的零花钱肯定十足宽裕。 这十来天谢清砚因他闷在家没日没夜打游戏,为了抽某某游戏的皮肤,一个不小心,连砸了数十个648进去,这两个月的零花钱已然见底,她如今穷的响叮当。 宿星卯俨然是罪魁祸首,必须狠狠敲诈他一波!方能平息她的愤怒。 她敲敲筷子,把手伸在他跟前,竖起食指,每说一件事儿就多添一根指头,拎在他眼皮子底下左摇右晃:“剩下的之后我想到补充,就先这些,你同不同意?” 宿星卯没多言,低头摆弄手机,没一会儿她微信就收到一笔转账。 【XX】:195715.7[请收款] 是一串不整数。 谢清砚惊讶不已,等她逐一数清位数,她简直乐开了花,喜上眉梢。 “这是微信上的,你自己买。到了发消息,我拿。”宿星卯没带钱夹,他伸进口袋摸索一番,银行卡也不在身上:“剩下明天再给你。” 手指点下接收,眼见余额大涨。 谢清砚完美演绎见钱眼开,连表情都生动了,眉飞色舞地点头,笑盈盈捧脸看他:“可以呀宿星卯,你够豪横的。” 眼睛眨巴眨巴,金钱简直是最好的滤镜! 连看宿星卯这幅镇日里淡然寡言的装腔作势调调都顺眼不少。 早知道宿星卯眼睛不眨都能转快二十万,就该早点找他要钱才对!谢清砚十分后悔这些年没多花他的钱,她暗自磨牙,日后得想办法大花特花。 她撑颌看着宿星卯,当见着了财神爷,眼弯弯,眉弯弯,笑得眯起一条弧线,心头算盘拔得叮儿哐啷响。 “除了这些。”宿星卯问:“还有其它要求吗?” “我们的关系你知我知,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暂时就没有了。”谢清砚叁令五申,强调:“只是暂时!以后想到了我再补充。” 宿星卯点头,道:“嗯,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我们的秘密? 他们竟然划分成了统一战线。 谢清砚愣了下,回神才发觉自己好像被他的话无形的撩了一下。 可他分明是平铺直叙的语调,语气也很寡淡无味,就像在与她讨论天气如何,没一点调情的意思。 “可以轮到我了吗?” 见她放下筷子,宿星温和有礼的询问。 谢清砚正吃完麻辣烫,擦嘴巴的动作一顿,袋鼠附体,往后连蹦几下,避之不及要躲他:“现在不,不不行!我困了,我要睡觉了!下次一定。” “你下午六点叁十才醒。”宿星卯不留情地拆穿她。 “我才没……”谢清砚喏喏,又想不对,这厮怎么能精确她起床的时间?莫非在她家安监控了? 声量骤然拔高:“你怎么知道?” “你的游戏,六点叁十五分在线。” 她双手叉腰,极度不满地控诉:“你竟敢监视我!!” 说完,还气急败坏地将擦了嘴,浸满红油的纸团往他脸上砸去。 纸团掷在额角,他眼皮都不动,面容沉静如许,对她的诘责不置可否。 宿星卯俯身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纸团、小垃圾都捡起,扔进垃圾桶,动作一气呵成,事毕又静静看她。 全然不被她的情绪干扰。 “死变态啊宿星卯!”谢清砚骂完这句,一瞬间福至心灵,忽然就想明白了作息一向规律,早睡早起的宿星卯为何会半夜喝咖啡! 这可恶的讨厌鬼,简直是冲着她有备而来! 谢清砚心头惴惴,期待与害怕在天平上分别加砝码,重量不均,时上时下的,不安极了。 她十分想反悔。 吊灯光泽柔和,撒在裸露的肌肤处,是品相上好的珍珠色,莹莹澄澄,润如玉,白如雪,嫩生生,指头捻上去,都怕掐出水来。 卧室铺着厚实、花纹繁复的天鹅绒地毯,手指压在上头,绒毛触感密实细腻。 他抬手,极富骨骼感的宽大手掌,落在她柔软顺滑的头发上,谢清砚不敢抬眼,她望着地毯编织的花纹走神。 想着宿星卯抚过她的脑袋,细细抚摸她的头发,会像她摸着天鹅绒地毯吗? 指尖代替嘴唇,温柔地亲吻上一朵云。 (十五)安全词 “从称呼开始,谢清砚。”宿星卯搞得很正式,靠在卧室沙发上,严肃地凝视着她,慢声询问:“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谢清砚不理解他为何问那么细致,关系突然扭转,让她感到别扭:“…就像上次就好了。” “小猫,对吗?” “嗯嗯。”她连连点头。 谢清砚喜欢这个称呼,有点儿羞耻,混杂着娇惯、宠溺、温柔,又不具备强烈的侮辱与攻击性,再加上…宿星卯声音轻缓沉着,如同大提琴的低音调……还是蛮好听的。 尤其是叫她“小猫”时,她感到由衷的惬意与放松。 “你想如何称呼我?”宿星卯又问。 谢清砚脑袋发懵,什么都是她决定吗?虽然上次叫他主人,但她并不想承认大脑被性欲篡夺控制权后发出的下流指令。 “我可以叫你班长吗…” “为什么?” 她不愿意叫指向性唯一的名字,主人又过于强调不平等地位,让一向讨厌宿星卯的她很难喊出口,班长这个代称刚好合适。 “那个什么,我们慢慢来嘛。” 其实是她真的很害羞。 宿星卯不以为意:“上次不也喊了吗?” 谢清砚小声嘀咕:“那是你逼我的。” 绝对不可能,才不是她主动喊他主人。 “是吗。”宿星卯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非要逼你呢?” 谢清砚立马搬出不平等条约,她说了才算:“我说了你不能强迫我!” “我们先来谈谈强迫的定义。”宿星卯出声,已然是训诫的口吻:“实施对象处于非自愿状态。” “你愿意和我玩吗?小猫。”仿佛循循善诱的语调,手掌也柔和地抚摸着脑袋。 “不…” “嗯?” “一点点……愿意。” 即便谢清砚心中蠢蠢欲动,嘴上依旧是那幅“既然是你想和我玩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啦”、不太情愿的样子。 “你情我愿。”宿星卯总结道:“我不认为这算强迫。” “诡辨!”她没有被他的逻辑绕晕,小声指控:“你这是偷换概念!你在诡辩。” “好。”宿星卯顺着她的话:“那小猫来选一下,你想我遵从你害羞的心理一切温柔以待,还是像这样…” 他的目光渐渐冷却,像冬天的玻璃爬满霜花。 一把将谢清砚从地上提了起来,膝盖着地,上半身压在他的腿上。 裙子被扬起、剥开,露出印着粉色Hello Kitty的内裤,十分幼稚。 “你!”谢清砚叫嚷一声,手撑在宿星卯饱满结实、鼓胀有力的大腿肌肉上,整个人上半部分趴在他身上,脚下乱蹬,她着不了力,又翻不了身。 一只手按住她的臀部,谢清砚感觉自己像案板上的鱼,被刀背拍晕在砧板上,动弹不得。 宿星卯他不会… 即便她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或许就是因为她知晓,这种即将到来的恐惧让她越发的慌乱,留得尖尖的手指甲隔着裤子挠他的腿,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卧室的壁灯不算亮,幽冷色调,像月光的霜,淌在眉目上,英朗清疏。他表情冷静,视线如有实质,从高处落下,手掌也是。 落在被棉质内裤包裹的Q弹、圆润,桃瓣似的蜜实多汁的臂部,不算重的一巴掌。 “呜…不行!” 谢清砚捂住嘴,也阻止不了声音从唇边偷逃出去,身体在他膝上轻颤着弹动,言语的冲击和身体的感受不知道哪个更激烈。 “还是像这样。”宿星卯继续询问着更要命的问题:“不顾小猫口中的不行,玩你?” “安全词,我的名字。” “如果数到叁秒没出声,我默认你喜欢。” “一。” 牙齿陷入唇肉里,她动着嘴,想出声。 给她选择比不给她选择更过分,宿星卯难道不明白嘛……她给漫画的评论很清晰地表达了诉求。 而且,安全词是他名字什么的,实在是太坏心眼!太狡猾了… 岂不是日后,在学校或是路上遇见,听见旁人或者她叫他名字,都能勾住她的回忆,让她想到这段可耻的关系。 她明明只想在人前和宿星卯当陌生人,这样一来,不成了若有若无,心照不宣的暧昧了吗? “二。” 谢清砚能听见齿贝叩响的声音,很轻微的震振。 “叁。” 她压住自己的脸,手掌感受到逐渐攀升的燥热,睫毛刮蹭着掌心,痒痒的,漫长的叁秒结束。 谢清砚始终没有吭声。 “很好,小猫,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