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同人] 我靠听BGM制霸怪谈》 第1章 [bg同人] 《(综恐同人)我靠听bgm制霸怪谈》作者:曲奇碎可可【完结+番外】 文案: 20xx年,暗能量泛滥,地球迎来世界末日,城市、荒野出现一片片特异地界,聚集了无数由暗能量侵蚀后诞生的鬼怪,人们统称其为“死灵乐园”,意为魑魅魍魉的天堂。 活下来的人们重新建立起新的领地,鬼怪们却因为缺少食物而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自己的乐园,混入人类社会以窥伺新的佳肴。 这不是现实,只是一部名为《死灵乐园》的大火恐怖小说的故事背景。 你穿越了。 现在你面临着一系列的坏消息和好消息。 坏消息:你穿进了《死灵乐园》。 好消息:你不是主角,不用像他一样一次次卷进灵异片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坏消息:你是他那个开场就送菜倒了血霉的同班同学。 好消息:你有外挂,可以听到恐怖电影的bgm。 坏消息:在危险来临前才生效,且副作用是总会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好消息:……同时,你发现你能干扰到那些反派人物,让他们按照电影的逻辑行事——只要是电影,不限任何类型。 虞柠:…… 从此,她的人生目标就只有两件事。 第一,永远不要让其他声音影响她听bgm。 第二,想方设法地让鬼怪的“演员”们串戏ng。 - 多年后。 莫名其妙成为救世之星的虞柠坐在桌前,郑重地写下了回忆录的副标题。 ——《我让恐怖片变成喜剧片的那些年》。 ng:即not good,是指演员在拍摄过程中出现失误或笑场或不能达到最佳效果的镜头。 阅读须知: 1.睡前突然冒出的放松用脑洞,微克系,不确定长短。 2.综恐,也不太确定原创占比。 3.男主大概也许可能就是原主角。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无限流 大冒险 正剧 克苏鲁 规则怪谈 主角:虞柠 一句话简介:我让恐怖片变成喜剧片的那些年 立意:笑一笑,十年少 vip强推奖章 虞柠穿进了一个末日降临后的恐怖世界,身为开局即死亡的炮灰角色,却能听到灵异片场的bgm并以电影套路左右剧情发展,进而在一次次危机中化险为夷、扭转乾坤……最终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救世主。 本文设定新颖,行文诙谐幽默,以轻松写意的风格将一个充满勇气与希望的故事娓娓道来。性格活泼又积极向上的主角魅力十足,深受读者喜爱,登场的鬼怪们也各具特色、形象丰满,跌宕起伏的情节层层递进,同时充满了各种出人意料的反转,令人读来欲罢不能、意犹未尽。 第1章 早安打工人 “最可怕的噩梦……” “高考答题卡的选择题全涂错了算吗?” 一语既出,两名女伴不约而同地陷入诡异的寂静,只留一个脱口而出的虞柠默默用吸管戳开了奶茶的塑料盖。 “……干嘛?”她反问,“这不够可怕?” 很可怕好吗! “这个,那个,”今天负责请客的刘嘉卉有点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柠柠啊,可怕是可怕,就是咱们这个层次还能不能再丰富……” 那她确实知道更可怕的。 虞柠呵呵一笑。 比如她有个朋友,工作数年后还是改不掉人类本能的拖延症,在截稿日前三天才开始奋键盘疾书,结果就在大功告成的前一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跳出来个病毒。朋友看着一片深蓝的屏幕想着自己还没备份的稿子只觉气血上涌,最后硬是一头栽倒在了电脑桌上。 倒霉蛋再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套极其眼熟又怀念的木质桌椅前,桌面上还有小刀刻的前人墨宝——一个大大的“早”。放眼望去,前后左右也是同样的座位,大家都在埋头答题,笔尖摩擦出令人焦虑的沙沙响声。 以及最重要的,摊开在面前的一套白且黄的试卷。 黄是纸质不咋地,白是因为只字未写,空白一片。 好消息:不是真的高考考场。 坏消息:但真的是高三。 很悲哀。 她在无中生友。 这个朋友就是她自己。 虞柠当时就听见自己脑袋嗡的一声。 【已知a、b分别为椭圆e的左、右顶点,g为e的上顶点,向量ag与gb的数量积等于8,p为x=6上的动点,pa与e的另一交点……】 虞柠:“……” 死去的高中数学开始攻击活着的她。 连题都看不懂,超绝望。 她终于发现桌面上刻的原来不是“早”而是“草”,当场竖起三根铅笔,决定冒充一下熊猫烧香。 在做题与作弊之间,她果断选择了作法! 天灵灵,地灵灵,文曲星啊他没显灵。她满眼蚊香圈圈地胡乱答完剩下的大半卷子,并为阅卷老师的血压和自己的分数献上了衷心的祈祷。 虞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脚底打飘地走出考场又被如今眼前的两位朋友揽上了肩膀,而当初满脸考完就解放的俩人,现在正一脸不解。 “对啊,高考也没什么可怕的嘛。”周菁菁迷茫地眨着眼睛,“不就是个职业划分测试。” “但是如果想进巴别塔是得努力点。” 第2章 她补充道:“听说他们只要最优秀的那一批。” 虞柠深深地叹气。 代沟,这就是代沟。 现在的小孩子哪会懂高考倒计时一模二模十八模和题山题海的苦!! 不是回到过去,不是来到未来,作为一名写手,她当然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就是所谓的“穿越”。 虞柠很有警觉性。 她在恐怖小说《死灵乐园》爆火后的第一时间认真研读行业风向标,并在发现自己竟然与其中一个小配角同名时反复熟读背诵相关段落,达成让朋友抽背任何一句都能接出上句和下句的可喜成就。 没别的原因。 ……因为太短了! 虞柠当初看着这同名角色刚开头就给主角递了情书时还在喜滋滋地偷乐,心说果然自己这名字进了小说也是举重若轻要当女主的命,然后再翻过下一页——第二天,作为之后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首名被害者血溅郊外。 虞柠:“……” 就、就挺突然的。 现在是八月二十九日,农历中元节的前一天。 也是“她”——书中虞柠死去的当天。 她穿来是在一周前,与身体自带的记忆融会贯通后干脆直接鸽了这情书,别问,问就是死亡flag能避就避。 《死灵乐园》的世界观里,人类文明在螺旋上升时骤然拐了个弯,迎来也从2012年鸽到了现在的末日。 天文学家观测到不日后将会有一颗小行星快速接近地球,起初没有人认为它会对人类造成太大的危害——因为以它的大小,有极大概率会在大气中燃烧殆尽。但不出意外的,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陨石并没有完全分解,那块巴掌大的石头砸出了不到一米的小坑。大家理所当然地没把它放在心上,嘿,想想吧,它甚至贴心地躲开了当地居民新建好的房子,简直能评上十佳陨石奖了!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当调查小组赶到,想将新鲜的陨石碎片带回实验室时,无论如何寻找都一无所获。民众普遍猜测是有谁偷偷捡走了它,当地政府也出资悬赏了这块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正留存下来的陨石,社会面上却始终毫无回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子总是安安静静地往下过,直到忽然有一天,有人声称在居所附近见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面条人。 “面条人”穿着西装,身形异常的纤瘦高大,一片空白的脸上不见任何五官,背后挥舞着的触手昭示着它非人的事实。 与此同时,本地的儿童失踪案件也开始高度频发,目击者往往都说自己看到失踪的那个孩子被一个奇怪的西装男人领着往森林走去——一切都与原本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瘦长鬼影”如出一辙。 无独有偶,质疑这是作秀的声音在各地接二连三浮现的灵异事件中弱了下去。猫脸老太太、375路公交车,水晶湖旁戴着面具的高大杀人狂,拿着剪刀在大街小巷到处询问路人自己美不美的迷之女性……一时间人人自危,无处幸免。 科学家们争分夺秒地研究,宣布这是一种名叫“暗能量”的神秘力量,谁也不知道它的原理,但它无疑可以使人们深深恐惧着的那些事物真正化为现实。 时间来到二十年后,层出不穷的鬼怪使得适宜人类生存的空间一缩再缩。幸存者们建立起一定范围的领地,以此作为新的家园。 虞柠他们所生活的四叶草城就是其中一个安全区,他们也是在这动荡世界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居民们在城墙与入城审查的层层防护下过着相对安稳的日子,不少人甚至从未见过那些为祸世间的幺蛾子,而这自然离不开另一批人的努力。 现如今由于人口数量的大大减少,已经没有了国籍和语言的分别,大家一概使用同一种通用语与文字,只是文化依然因原先的聚集地有所不同——比如四叶草之城就是以黄种人居多。 年轻一代所接受的教育也与之前大不相同,虽然还会有常规的理工科目,文科却集中在了如何应对鬼怪等方面。而从选拔中脱颖而出的那些精英,会进入官方组织,随时准备被抽调去各大安全区解决区域附近的威胁,是为“巴别塔”。 主角白曜就是大家眼中公认的预备役之一。 白曜人如其名,知书达理,品学兼优,是班里最受大家欢迎的班长。一次偶然的举手之劳就换得了原来那位虞柠的芳心暗许,收到情书后拒绝的态度也十分温和有礼,总的来说,是个无可挑剔的体面人。 但短暂的平和时光很快被一串发生在城内的连环杀人案打破,紧接着,突然降临在校园里的生存游戏宣告了魑魅魍魉对人类的正式入侵。 四叶草城本来也不过是散落在周围的一个小安全区,几乎是在短短两天里迅速沦陷。只剩包括白曜在内的极少数幸存者死里逃生,被闻讯赶来的巴别塔救下,一路护送到临近的救援基地。 人类的力量与怪谈相比还是太过渺小,甚至路途中也是凶险万分。可白曜真正的秘密也在这时被揭开——他是个罕见的双重人格患者。 这完全不符合医学定义的双重人格在他小时候就有了些端倪,直到多年后才在生死关头被激发出来。 人格间的界定很微妙,虽然另一个人格完全是主人格的对立面,但他也是“白曜”,只不过两个白曜记忆不互通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那些惨剧通通都没发生,那位行事不择手段的特遣队队长还只是个会在教学楼下花坛旁边逗猫的开朗少年。 第3章 “班长好温柔啊,”刘嘉卉忍不住感叹,“感觉小橘超喜欢他的。” 虞柠:“嗯嗯嗯。” 要不是她知道这位后来是怎么把怪异们暴打得哭爹喊娘,差点就要信了呢。 她的态度果然引来好友吐槽:“哇,柠柠你很敷衍诶。” “我在想还有没有更可怕的噩梦啊。”虞柠随口说,低头看看腕表,“等等,打工时间要到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还不等两人回神,她抓着书包就直冲校门口,只来得及在经过花坛时转头瞥了一眼。 和平日子确实是过久了,学生们合力喂养的流浪猫顶着个小橘的名字,其实早就变成了大胖橘,躺在地砖上懒洋洋晒着太阳。 白曜正拿着猫条喂它,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似有所感地刚一抬头,结果就看到对方早已经一溜烟地消失在铁栏杆后头了。 白曜:“……?” 啊这。 他们学校下一届的短跑冠军? 而狂奔着的钦定冠军本人直到冲出校门才敢停下来歇一口气,又赶紧马不停蹄地往路对面跑,吨吨吨喝完奶茶与小料并送杯子魂归垃圾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终猛然推开玻璃转门,扶着把手上气不接下气。 “——还有一分钟。” 站在柜台后头的老板死鱼眼地叼着烟,向她比了个拇指,“不愧是你。” 虞柠冷笑出声,高傲地一甩马尾,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后方换衣间。 没有人,能比她这个死线人更懂时间管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原身父母在随大流搬入四叶草城之后,就因为暗能量的侵蚀先后在几年内去世了。那时的净化手段还不像现在这么有效,刚出生就成了孤儿的原身被送到了福利院抚养——毕竟在迁徙途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也不在少数——年满十五周岁后才独立出来自己生活,父母又没留下多少遗产,于是就有了这么份在学校附近便利店打小时工的兼职。 原身在店里待了一年有余,人际关系很吃得开。可能是不同次元的同素异形体之间在冥冥中有那么点惺惺相惜,虞柠来了一礼拜,也成功跟老板同事打成一片,升职加薪迎娶一个亿简直近在咫尺啊。 好吧以便利店店员这点微薄的工资离实现梦想还是有点远。 她刚来的时候还有点笨手笨脚,几天下来已经相当地得心应手。这家小便利店面向的主要是片区的学生和居民,平时一班俩人地轮值是够了,但偶尔碰上交货或者客流量高峰难免要忙得脚不沾地。 按理说,虞柠也清楚对自己最安全的做法是推了今天的班,躲在家里捱过这一夜,但是嘛…… 谁说家里就安全了? 再说她前几天刚交了这个月的水电费和房租,以及之前一些对其他人难以启齿的开支……嗯……她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头可破,血可流,肚子不能空! 好在她一分一秒地数着,临到下班时间了天还是亮着的。虽然以她纵观恐怖片的经验会出没在白天的危险角色也大把抓,但未知风险的可能性总归大大降低了。 可明天和意外,永远是意外来得更快。 “啊?”正摩拳擦掌准备快乐下班的虞柠握着听筒傻了眼,“你来不了了?” 店内禁止吸烟,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老板晃过来,还在咬着原来的那根烟过干瘾,“谁啊?” “还能有谁,廖姐啊。”她简直要欲哭无泪,“她说她孩子出了车祸,不严重但是现在要去医院所以不能来换班了。” 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寸! 她不相信这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不过也还好,最忙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所以按时下班完全—— 老板也愣了。 “送货的刚给我打电话,”他的烟直接掉地上了,“跟我说他们等会儿就到。” 虞柠:“……” “走了走了。”她转身就要开溜。 “用不着你搬多少东西,就帮忙理个货!”老板伸出尔康手拉住眼前的救星,“有加班费!” “我视金钱如粪土!” “三倍!” “我不为五斗米折腰!” 老板:“五倍!” 虞柠含泪一把握住老板的手,“成交!” 今晚可以吃加肉的小火锅了! ……如果还有命吃的话。 运货的小卡车果然在十五分钟后就抵达了便利店的后门,如今人口紧缺,老板亲力亲为地跟司机一起将物资从车厢里卸下来搬进仓库,虞柠负责紧张并快乐地核对和登记,满脑子都是多待一分钟能收获多少小钱钱。 等一切拾掇完,果然已经过八点了。为了照顾她这个穷学生,便利店工资对她开了日结的特例,老板爽快地在五倍加班费的基础上还多塞了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柜台后头掏出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递过来。 “喏,你上次说的。”他奇道,“要这么多常用药干嘛?” 虞柠:“啊、啊哈哈哈以防万一嘛。” 这是她让老板帮忙留的货,钱直接从后头工资里扣。他们这样的便利店其实更像个驻扎在居民点附近的迷你超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品算如今的紧俏货,不过也只是到得更少卖得更快而已。 八点半正式下班,外头的天已经黑了,老板很放心地跟虞柠道了别。以这里的常识而言,在巡逻队日夜的严格管控下,虽然也会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法外狂徒存在,但对这种人的处罚也严厉到残酷——所以真要说的话,城内的治安甚至比末世降临前还好些。 第4章 哈哈。 只有虞柠知道可能有个大大的危字正悬在自己头顶。 她收好那一小沓钞票和药品袋,带着些许忐忑走出了店铺大门。黄昏的逢魔之时已过,充满不确定性的夜色笼罩了大街小巷,街头仍然有不少行人在谈天说笑,虞柠松了口气,混杂在斑马线前的人群中等待着绿灯亮起。 一声尖锐的锐器摩擦声就是在这时刺上了耳膜。 她悚然一惊,左顾右盼间看到周围其他人都神色如常。确认只有自己听到那声音,虞柠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又来了。 低音管缓慢低沉的吹奏声让她的心脏向下一沉,突如其来的颤音来自小提琴,琴弓一下下地用力擦过长弦,擦出悦耳却毛骨悚然的音节,擦得她的脊椎一寸一寸跟着发凉。 然后,她望见了乐曲的源头。 同样是在人群中,背后的不远处正有个穿着兜帽衫的男子。他把兜帽拉得很低,只能看到布料下层层叠的绷带,但有那么一瞬间,虞柠确信自己对上了绷带间那只瞪大的眼珠。 不会错了,他就是在看她。 绿灯亮了。 原本还在几个人后头的虞柠瞬间冲到了第一排。 她走得越快,那绷带男子也如影随形地加快步伐。虞柠本来还纠结能不能拉个无辜路人帮帮忙,结果瞧见他们始终无视对方的模样就意识到毫无指望,还不如自己脚底抹油的靠谱,然而她闷头跑路得太过着急,再一抬头—— 嚯,好家伙。 她怎么走到附近这片正在修建新商场的建筑工地来了? 虞柠分明记得自己刚才走的可不是这条路,不由得开始怀疑运气是否真的背到如此程度。工地四处都是高大的铁皮围墙,进是进不去了,她只得东张西望地找起其他容身之所。 不看还好,她一看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合理吗?! 寸土寸金的三环内怎么会有废弃诊所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 眼瞅着最近的只有那一座可供藏身的建筑物,虞柠一咬牙一跺脚,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那破旧的玻璃门。 她回头间没有看到男子追上来的身影,连忙趁着这点时间反手扣上了聊胜于无的门锁。诊所地面满是成年累月的灰尘和脏污,还有乱七八糟丢着而留了无数脚印的文件纸,虞柠是顾不上这些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导诊台里蹲下,妄图藏在柜台后头好让它挡住自己。 下一秒,她听到有谁从门口走了过去。 心跳剧烈到几乎要盖过那脚步声,音乐突然消失了,耳边静得可怕,虞柠就这样趴在抽屉上,试图不放过任何一丝声响。 由远及近,然后在只有一扇玻璃门之隔的两三米外徘徊数秒,没有再停留地远去——这时候,虞柠的心脏才缓缓落回它该在的位置,她再三确认再听不见对方去而复返的声音,意识到应该是躲过了这一劫。 她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回家。 噔,噔,咚。 虞柠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看着那只几乎近在咫尺的绷带间的、布满血丝的眼珠,险些心肺骤停。 ……哥们。 你咋进来的啊? 浑身裹满绷带的杀人狂手扶膝盖,蹲在她头顶上方的柜台上,正歪着脑袋俯视她,另一只手把玩着沾有陈旧血污的匕首。他的眼珠在脏兮兮的绷带缝隙间转动,眼睑被割掉了,就剩下通红的肌肉和神经在跟着颤动。 嘴角越咧越大,配合着那只裸露在外的眼睛,完全不像是人类所能做出的表情。 他开了口,阴恻恻的声音何其粗哑。 “知道我为什么追你吗?” 虞柠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久久难以回神,遵循着刻在dna里的本能,慢慢从手边的袋子里摸出一个药盒,颤巍巍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因……” 她下意识回答:“因为我有急支糖浆?” 第2章 家有家规 那只袒露着血丝的眼球紧盯着她。 陡然尖锐起来的背景音乐在她说出刚才的话后就神秘消失了,他俩双眼瞪单眼,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紧接着,他还真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没错,”他幽幽道,“我嗓子坏掉了,但是去买药的时候他们都无视我。” 那是别人都看不见你吧。 “去抢劫也没人理我。” 喂。 “不过放心吧,小姐你这么善解人意,我是不会这样对你的。”他接过药盒,真诚又殷切地看着她,“多少钱,我都可以掏。” 要不是她原定死于今天,差一点就信了呢。 “……不用,”虞柠木然道,“学校教育我们要多做好人好事。亲,既然你需要的话,这瓶急支糖浆就直接送你了。” “谢谢你啊,”杀人狂预备役感激地说,“你人还怪好嘞。” 虞柠:“……” 救命啊!!! 话音还没落,她就见对方一把拧开盖子,嘴巴对着瓶口吨吨吨地往下灌——灌得她面目扭曲,感同身受,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也要被那齁甜粘稠的糖浆堵住嗓子眼。 她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包里的矿泉水也分给对方了,结果刚起这念头就见他放下见底的药瓶,神清气爽地呼出一口带着甜味的气体,“呼。” 虞柠:“………………” 第5章 人与人……鬼的体质当真不能一概而论。 “好多了好多了,”他的嗓音还真清朗了不少,“我懂了,下次有事还找你。” 别找了! 虞柠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峰回路转。 “那什么,”她壮着胆子,硬着头皮,非常十分以及特别友好地主动握起了对方的双手,“礼尚往来的话,我能先拜托你一件事吗?” ……等等,你脸红什么?? 她惊悚地看着眼前这杀人狂裹在脸上的绷带表面居然都慢慢沁出一点……红晕般的血色,开始怀疑这家伙懵懂的鬼生里是否从未被女孩子拉过小手。然而现在当场甩开未免也太不给面子,她只好硬着头皮连珠炮一般的一口气说了下去: “你、你看时间这么晚了,城里治安还行但是我有点怕怕的,所以就是说,你可以走一趟送我回家吗,小区门口就行!” “没问题。” 杀人狂小哥拍拍胸脯,答应得相当爽快。 “包在我身上了!” 好耶,计划通。 虞柠知道自己这个主意很冒险,不过与其赌路上会不会再杀出其他程咬金,她还是更愿意赌对方不会突然翻脸——就目前来说,前者的可能性比后者大多了。 幸好实行的时候也是如此。 此地不宜久留,她当机立断地离开这破诊所,回到了依然有零星几个行人经过的街道上。虞柠偶尔回头,就能看到履行着约定而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的杀人狂,逐渐松了口气。 她同时也在注意听着耳边的动静,那诡异的乐曲之后再也没有响起,似乎预示着危机就到此为止了。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住宅区的一栋栋房屋终于映入眼帘,虞柠多留了个心眼,还不等走到自家附近就停下脚步,转身向活像个跟踪狂似的藏在电线杆后的绷带小哥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回去了。 ……虽然离被记下住址也差不了多少,但总之聊胜于无吧。 急支糖浆杀人狂居然当真乖乖听了这指示,非但如此,他还友好地跟她挥了手以示回应。虞柠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插兜走远,侧首望向十几米外的自家房顶。 四叶草城的规划筹建还不到三十年,末日降临的另一面就是人口锐减经济急剧衰退——只是衰退没有玩完已经很给面子了。 平房仅仅需要一层就可以起脊,楼房利用面积不大又造价高昂,那么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会优先选择哪一种就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比起门挨门户挨户有个啥事邻里互助的楼房,这才是恐怖片情节标配的温床啊!! 虽说“你家闹鬼敲开邻居家门结果发现上下左右的邻居也全都是鬼”也算一种风味吧。 反正,目前在外面遇到麻烦的风险性已经降到了最低,她可以考虑一下回家了。 ——嗯,“在外面”。 虞柠站在原地做了两三次心理建设,这才终于抬脚向那栋孤零零的房子走去。包里的钥匙碰撞得叮当作响,她稳住将它插进锁孔的手,然后,从房门缓缓转开的缝隙里望向屋内。 “妈妈,”她努力露出了个笑容,“我回来了。” 等在客厅的女人闻声转过头来,僵硬地回答了她: “欢——迎——回——来。” ……很好,没有bgm。 本应多年前就死去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穿着和居家二字完全不搭调的白色连衣裙,裙摆盖到膝盖,再往下的小腿上全是大块大块青紫色的尸斑。她惨白的脸庞上,涂抹成鲜红色的嘴唇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咧开,就像那个微笑是被谁硬生生刻在上头似的。 她歪着的脑袋几乎贴住了肩膀,两只接近全白的眼珠直直盯着虞柠,然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对劲,抬起胳膊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头掰正回来。 寂静无声的客厅里,一时间响起了可怕的骨头嘎啦嘎啦牵拉的声音。 在这个过程中,她嘴角的弧度也一直没有变过。 虞柠却早已经习惯了这令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的一幕,她动作自然地将外套和书包挂在衣帽架上,彼岸学园——也不知道谁起的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一般不布置通常意义上的作业,毕竟现在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文化课成绩只是侧面参考的标准之一,学生们放学后真正需要完成的功课是定期以小组为单位进行的鬼怪调查报告,大家私下里都管那叫五年阴影三年演习。 她过来的时机很巧,考试前刚好是一期五三结束,这个礼拜可以容她摸摸鱼。虞柠穿越当天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结束了惨绝人寰的考试,况且大限还早,她决定回家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平个几小时犒劳一下自己。 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嘛! 这种情绪怎么还能求生,干脆先玩吧.jpg 但当她将手放在门把上时,一股油然而生的强烈不安感制止住了她的下一个动作。 就像是突然开启了某个奇怪的开关,在指腹贴上金属的一瞬间,虞柠只感觉有股由衷的凉气爬进袖口。那凉意如蛇鳞般湿滑,冥冥中带来一股被谁盯上的错觉。 可她身后唯一骑着自行车经过的路人头也不抬,哼着耳机里的歌就踩着踏板蹬向了远方,除此之外,周遭静得连草坪上风吹草动的沙沙声都无比清晰。 第6章 她愣了几秒,终于意识到那让人汗毛炸立的违和来源于何处。 她以为是背包客断断续续哼唱的调子其实从未远去,仔细听起来,那分明就是个女人在幽幽地轻声吟哦,与其说空灵——压根就是空洞。女声赶也赶不走地徘徊在她耳边,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 难道…… 她精神分裂了? 虞柠吓了一跳,她早就听说幻听是精神分裂的前兆,没想到穿越一遭还把自己整成病患了。她连忙单手夹着书包提着买菜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开始即刻搜索当地知名的精神科医生看看人家这几天有没有可以挂的号。 钥匙之前就插进去了,她双手都占着,直接用胳膊肘去压门把,齐活。 咔哒一声,深谙如何让自己以区区两只手活得像八只手的堂堂写手成功开门。 ——谁懂啊!谁懂她那一刻的心理阴影啊! 虞柠人都傻了。 在她视线正前方,大开的窗户旁边是随风飘扬的窗帘。突兀站在客厅中央的高个子女人古怪地微笑着,脸颊旁边是枯黄分叉的发丝,长过膝盖的双手耷拉在身侧,沾了点点污浊血迹的裙摆下是两条青白的小腿。她的脖子向左侧弯折得几乎快要折断了,覆盖着一层厚厚白翳的眼仁微微转动,虞柠甚至怀疑,对方根本不需要眨眼。 原主的记忆里……明明是一个人住的,一直到早上出门都是如此。 但另一方面,那女人的五官又隐隐透出几分让人心惊的熟悉。 耳边的轻声吟唱仍在继续,虞柠吞咽了下口水,直直走向对方。 然后——目不斜视地和女人擦身而过。 紧张,害怕。 哪怕能感觉到女人的眼珠正在跟随自己的位置转动,虞柠也硬着头皮假装视若无物,她腿脚都有点发软,可还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一直到客厅的另一端,她扑通一声坐在那张与女人长相如出一辙的遗像前,“哇”地潸然泪下。 “呜呜呜,妈妈我好想你啊,”虞柠边抹眼泪边自言自语,“你和爸爸看到我现在这样肯定会很失望吧呜啊啊啊啊!” 不全是演技。 ……真哭了,吓哭那种。 只不过她偷偷塞了点私货,顺着情绪就即兴发挥起来,“我、我今天数学考试肯定不及格了,你们会因为这个就不原谅我吗?我对不起你们,呜哇哇哇我不活了——” 她还沉浸在表演里,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再一看,那双长得吓人的胳膊从后面抱住自己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垂在了身前。 虞柠:“……” 沃日。 紧接着,她听到那道阴冷的女声贴着她的耳根开了口。 “没——关——系。” “爸爸妈妈——不——会因为一次——考不好就怪你的。”女鬼断断续续地以一种慈母的口吻说,“既然——你这么痛苦,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妈——妈——就、带你解脱。” 虞柠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不要啊啊啊! 她至今不知道那天的“亲妈”埋伏在客厅究竟是要干什么,但可以肯定自己如果不那样做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毕竟原身一次也没有见过这景象,对方八成就是在她穿越后才出现在这里的。 奇怪的是,她本来以为会是那种暴露自身能看到鬼怪后就要遭到这些家伙攻击的桥段。而当时她到底没有绷住,她的表现无疑是能看到也能听到对方的,女鬼却轻飘飘地松开她,甚至进厨房给她准备了晚饭。 是的,做了一碗蛋炒饭。 还是一碗很好吃的蛋炒饭。 天知道她在将勺子送进嘴里的时候鼓起了多大的勇气,结果有多害怕就有多惊喜,香味弥漫开的那一瞬间,虞柠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啊,这柔软富有弹性又颗颗分明的米饭;啊,这均匀包裹住每一颗饭粒的蛋液;啊,这提味提得恰到好处的葱花——如果要让她给这份蛋炒饭一个评级,她愿意是金色传说。 那么代价是什么? 吃完饭去洗碗的虞柠目瞪口呆地看着犹如狂风过境般的厨房,为了不被房东揪去派出所,肉疼地刷掉了卡上最后一笔余额。 这……也没法解释啊,难道她要说她妈还魂的时候把厨房给炸了吗?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厨房经过了几天的修缮,直到今天才刚刚完工,她这几天都是靠便利店的即食食品度日,而进出家里的工人显然看不见站在客厅一角注视着他们的女鬼。某种意义上,虞柠有点羡慕他们。 她同样想不通当时对方那个做法的原因,也可能……是受到了她的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里,事情的发展果然证明了她的一部分猜想。 当时听到的音乐怎么也不能说是幻听了,它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大肆播放。 赖床迟到,战歌起。 不按时吃饭,战歌起。 熬夜偷偷玩手机,战歌起。 总之,只要她做出一些不符合母亲期望中好女儿该有的行径,就会迅速得到相应的反馈—— 她妈唱歌了,她妈又唱歌了,她妈又双叒叕唱歌了。 每当这种时候,虞柠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气——女人重新表现出初见时六亲不认的模样,阴恻恻地就差真要对她下手。而她只要抢在这之前服个软打个岔,对方就跟忘了那码事似的,又能像正常母亲一样跟她好好相处,从恐怖片变成了青春期大战……死后期的亲子家庭剧。 第7章 几次实验下来,虞柠确定了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首先,那吟唱更像是恐怖片的“配乐”,似乎是一种昭示着危机来临的预警,有且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其次,她可以干扰目标鬼怪的想法或行为……甚至是记忆。更笼统地来说,如果对方本来拿的是袭击她的恐怖片剧本,如果她在那个节点做了超出剧本预料之外的举动,那么之后的发展也会因此改写。 急支糖浆杀人狂算是除妈妈以外的第一个实验对象,虞柠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就是她隐隐约约地……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虞柠:“……” 她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 ——她的小火锅! 厨房好不容易修好了,她本来是想回去路上顺带买点菜和底料的,结果绷带男一打岔,她直接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白加班了! 虞柠有些难过。 有的人有的事,一旦错过就不再,明天的小火锅就不是今天的小火锅了! 她还没惆怅完,刚刚还在沙发上的女鬼飘然起身,竟然是再次要去厨房。这吓得虞柠瞬间清醒了,她可没钱再修一次了,正犹豫着是要出声还是怎样——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女声吟唱。 虞柠动作倏地一顿。 奇怪。 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没做任何不符合“好女儿”标准的事啊。 不过不管怎样,这么放任下去就又危字当头了! “妈——妈妈!妈妈!”虞柠连忙慌慌张张地去拦对方,“我们学校今天野外生存课刚教了一道新菜!这样吧,要不我来露一手,你——要尝尝吗?” 其实她是想问“你能吃吗”,但眼下这关头也不敢有任何刺激性的措辞,结果,始终挂着那僵硬笑容的女人真的点了点头。 ……行吧。 虞柠临出客厅前都还在四下寻找着引起异变的端倪,她的视线扫过屋内的一切陈设——包括角落那处在女鬼还魂后才悄然出现的神龛,蒙在上头的红布被映出微微红光,瞧着是有几分瘆人。 她不敢再磨蹭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厨房,巴望着能借此稍微带来点变化。 然而—— 那空洞的哼唱声仍在继续。 女人带着她不变的笑容,定定地凝视着房子里唯一一个活人离开的方向,视线仿佛能在墙体上凭空穿出个洞似的。许久以后,她转向神龛,竟然俯首拜了一拜。 她的神情丝毫未改,动作却看得出专注又虔诚。被红布盖住的神像只能依稀凸显出有点接近人形的形状,布料边角无风自动,带出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一声又一声的哼鸣被拉得悠长缥缈,也听得虞柠越发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厨房与客厅连通的那扇门。 女人坐在餐桌前。 然后在她再次看向虞柠——准确来说,看向她手中端着的那个盘子的同时。 ——那纯人声的音乐一下子停了。 “这——是——什——么。” “啊?”虞柠不解道,“炭烤竹笋啊。” 女鬼:“?” 盘里那些炭棒断面颜色清醇,乌黑发亮,看得出来,品质非常优良。 “好——炭。”她问,“竹笋、呢?” 虞柠挠挠头,“就是这个啊。” “看,还有五花肉呢。”她用筷子扒拉了一下大小不一的、乌漆墨黑的那些炭块,“只剩一点了,正好用来当配菜。” 这么说着,她已经张罗着摆开碗筷,还很殷切地给女人的碗里先夹了好几块竹笋和肉片——不过它们看着其实没什么分别。 女鬼:“………………” “妈妈。” 虞柠格外孝顺又真诚地招呼道:“你吃啊。” 第3章 摸鱼终结者 如果这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或者鬼,一定会为这母慈女孝的一幕感动到落泪。 至少虞柠本人是这样的。 她泫然欲泣地望向坐在对面的女人,后者还在一动不动地死亡凝视着碗里的焦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所谓的炭烤竹笋,难道就是把竹笋烤成炭吗? 她了解了,她完全明白了。 “妈妈……”虞柠犹豫地问,“你不吃吗?” 她满脸都写着“那我就哭给你看”。 女鬼:“……” 在和生存本能的斗争之中,终究是母爱占了上风。她缓慢地拿起筷子,奇长的胳膊挣扎着伸向竹笋烤炭,夹起一块送入口中,那永远僵硬笑着的脸上竟然迷之能看出一种视活如归。 “很好吃。”她点了点头。 虞柠:“!!!” 看到她瞬间焕发出惊喜的神情,女鬼顿时感觉值了。 紧接着,她们都听到了嘎嘣一声,好像是牙被崩掉了。 女鬼:“………………” 虞柠:“……”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狠了。 但鬼怪显然是没有人类的痛觉的,女人面不改色地将那颗牙咽了下去,又慢慢开了口。 “原——来——如此,”她张开鲜红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乖——孩子,妈妈、理解你的这份心。但是——好像有些——误会,既然是——野外生存课,你们、老师教的——应该是制——炭吧?” ……她真的,她哭死。 第8章 虞柠被这自圆其说的逻辑惊呆了,连滚带爬地就顺着下了台阶。 “呜、呜呜,妈妈对不起!”她惭愧地说,“我可能没听到,我再也不开小差了!” “没——关系。” 女鬼亲切地伸手过来——那胳膊直接跨越了整张餐桌——摸摸她的脑袋,虞柠只感觉那冰冷感穿透发丝直达脊椎,刺得她头皮发麻,还好那不怎么用力的手掌很快收了回去,重新落在桌沿上。 “下次、好好听讲,”女人再次说道,俨然是作为家长的训诫语气,“下——不——为——例。” “嗯,妈妈你放心!”虞柠连忙表示,“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所以……下次不能用这招了呜呜呜。 她面上诚恳又愧疚,心里却悄悄擦了一把辛酸泪,怀疑自己这么下去迟早得去参加最强大脑。 露的这一手也不知是福是祸,她妈由此笃定女儿真的没有任何厨艺天赋,再次燃起的做饭念头被虞柠拼死拦下——理由就是舍不得妈妈在帮她试菜后还如此操劳,立刻又把女鬼感动得不行。 最后成功用即食便当又糊弄过去一天。 虞柠仰面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这一整天的危机迎来落幕,她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确信外面不再传来任何动静也不会有bgm梅开二度地响起,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人的适应能力真可怕,在这个诡异世界度过的短短一礼拜,虞柠已经练就了沾到枕头一秒入睡的本事,对安稳的睡眠时间分秒必争。 ——以及,听到任何声音都原地惊醒的能力。 很幸运。 今天又是被闹钟叫起床的一天。 毕业多年的虞柠只觉得某些事简直是深深铭刻在基因里,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回了高中时的生活状态。她一气呵成地起床洗漱,一转头正想跟从门口飘过去的妈妈打招呼,就看到女人张嘴时门牙旁黑黢黢的豁口。 ……她差点被牙膏呛死。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她艰难地默念着这句话保住了自己的小命,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就抓过前一天买的面包冲出家门,非必要情况下坚决不在危机重重的家里多待哪怕一秒钟。 等一下,好险。 虞柠扒着门框,来了个急速回身。 角落的壁龛里,被布盖住的神像仍然在时明时暗地散发着幽幽红光。 “妈妈,”她大声说,“我出门了!” “注——意——安——全。” 得到这一声道别,扮演着乖女儿形象的虞柠这才放心地出发了。这里的小孩子上学时间算晚的,等她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路上的上班族都稀稀落落地不剩几个了,离开始上课都还差快半小时。 虞柠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晃进自己班级的教室,放下书包坐进座位时看着周围已经来了不少的同学顿时很放心。果然,人多就是有安全感。 这安全感至少能持续到那场生存游戏开始为止。 “柠柠,”周菁菁戳戳她后背,“看今早新闻了吗?” 虞柠连忙回头,“没看,怎么啦?” 不会吧,难道因为她昨天躲过一劫,出现了其他取而代之的受害者了? “薄天意要来我们这里开演唱会啦,他好帅呀!” ……她就不应该问! 如今已经是后末日时代,人们饱受摧残的精神自然需要一些娱乐项目来抚慰,更别提恐惧本来就是暗能量最喜欢的土壤之一。她对这哥们的名字有印象,能力应该不差——毕竟当下敢在各个安全区到处跑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她记得原书里薄天意这时候没有来过四叶草城啊,难道是因为连环杀人案取消了预订?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就像正常学生害怕考试,不正常的学校需要担心的是另一样东西。 她觉得……应该没那么快吧! 这一丝丝侥幸心理在班主任走进教室说出第一句话时告罄。 虞柠:“……”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如上所述,上一期鬼怪调查报告的评分已经出来了,大家的成绩相当不错。”人至中年的班主任愣是笑出了抬头纹,“尤其是白曜,我们班当之无愧的领头羊啊。” 尽管早都习惯了老师们的表扬,不少同学依然或起哄或艳羡地看向自家班长,话题的当事人倒是很淡然,白曜只是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接过了老师递来的评语单。 “天,要是能和白曜一组就好了,”耿直颜狗周菁菁又悄悄向前倾身跟她嘀嘀咕咕,不过这次显然另有缘由,“然后就不用愁作业分数了!” 虞柠哈哈一笑。 她可一点都不想跟主角一组,之前还好说,现在可是快到剧情节点了——以她对《死灵乐园》的通读程度可以断言,到时候绝对、必然、一定会很倒霉! 分组这事,说到底还是看运气。 除非是主动进行讨伐,流落进鬼怪聚集的特异区域时几乎不可能是和熟悉的人一起。为了培养学生的应变能力,小组作业不能以长期固定的团队完成,而是每一次都要随机摇人,摇到谁当队友算谁。 “那么我们明天进行这次调查小组的抽签。”班主任宣布道,“等下我要发放的参考资料就是今天的课外作业了,请大家回去务必认真阅读,提前考虑报告的选题。” 第9章 麻烦大了—— 虞柠幽幽叹了口气。 她想摸鱼!让她摸鱼! 这只能是美好的愿景了,她苦哈哈地看着发到自己手里的评语单和一沓参考资料,反手先用来扇了阵凉风。 原身上次完成的报告应该算是中规中矩,平平无奇,没有亮眼之处也挑不出什么错。往好处想,她只要保持这个水平就好了。 “诶,”学生的话题自然从来都是跟着学校政策走的,一放学,刘嘉卉就迫不及待地问,“这次五三你们有什么想法啊?” “饶了我吧。”周菁菁举起双手,“材料都没看完呢。” 她接过接力棒转头就问另一个好友:“柠柠呢?” “——嘿,柠柠?”周菁菁往还在走神的对方眼前晃了晃,“柠柠?想什么呢?” 虞柠:“啊。” 总之第一要务是不跟白曜一组。 这话肯定不能说。 “我也没看,”她诚实道,“等回去再研究研究。” 研究一下怎么作法降低中奖概率。 “我今天还是早班。”虞柠瞄了眼时间,“明天再陪你们去逛商业街啊。” 大家都是多年朋友了,另外两人自然也不介意。只是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刘嘉卉“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柠柠最近怪怪的。” “感觉是不是有点缺钱,”周菁菁挠挠脸颊,“以前打工好像没这么勤。” “说起来,柠柠之前借走你弟弟玩具是要干嘛来着?” 是啊,刘嘉卉也不由思考起来,干嘛来着。 “不知道……”她迷茫道,“应该有她的理由吧。” 但凡虞柠听到两位好友的对话,她的答案肯定是——缺!缺死了! 不然她也不至于在接过老板递来的工钱时热泪盈眶,盘算着等再干几天,存款应该能差不多对付下个月的房租了。 廖姐还在陪她车祸住院的孩子,于是经不起五倍工资诱惑的虞柠果断自愿加班,并在下班路上乐滋滋地买好了昨天忘记的食材和火锅底料。 事实证明,今天的小火锅果然不是昨天的小火锅,今天的小火锅只会带来加倍的快乐。 连女鬼在看到她哐哐往锅里下菜时都流露出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颇有“没错,至少火锅不会烤成炭了”的既视感。 虞柠:“……”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啊! 她美美饱餐一顿,等到拎着资料回到卧室,心情立马不怎么美妙了——纸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小字,同样的纸张还足足得有二十多页。 虞柠一张张翻阅过去,发现那都是些发生在住宅区里的事件记录。 时间跨度很广,有末日降临前就广为流传的传闻,也有这近三十年来具现在某些居住地的鬼怪,详细地记载了闹鬼的过程——特别是受害者凄惨的死状。 这次的选题无疑是和“民宅”有关,大概是为了防止有些没经验的学生在外头遇到无人居住的房屋就傻呵呵地往里钻吧。 等再抬起头,她发现作法估计是来不及了。 时针稳稳地指向了“十一”,虞柠暗道不妙。再过不到二十分钟,妈妈就要因为她还没睡觉而暴怒了,她赶忙收拾好去洗漱,等一头栽进枕头上刚好是十一点半,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就是说—— 不要小瞧死线人啊! 不出所料,她才关了灯将被子一把拉过头顶,就听到房门轻微地吱呀响了一声。 她妈来查房了。 虞柠紧闭双眼佯装熟睡,反正被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然而渐渐地,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还没走? 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后背。 按以往的经验来说,女人都是来看一眼就直接离开了,卧室门也会原样关好。可此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虞柠仍然感觉对方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隔着棉被笼罩在自己身上。 她甚至想象得出来那个画面。 面容犹如被红白二色油漆涂抹过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脑袋仍然以快要折断的角度歪着,就这样凝视着床上。她的笑容清晰地刻进了虞柠的脑海里,一闭上眼都是那发僵的嘴角。 要命。 听着耳边忽然由弱渐强的哼唱声,虞柠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她不好轻举妄动,决定先维持住这双方对峙的局面。不知过去多久,门边终于传来一丝更加细微的声响——房门似乎被重新关上了。 但bgm没有消失。 女鬼站在门外,缓慢地将身体转向了客厅,她步履虚浮,一步步朝着角落的神龛走去。 一片漆黑里,那红布下明灭着的光芒似乎更显眼了。 女人却对红光视若无物,她停在神龛前,面朝神像又是深深地一拜。 “时——日已到。” 她毫无感情地说道。 “我——恭迎您的回归——” …… 什么也没发生。 女鬼一愣。 “我——恭迎——”她又重复了一遍,“您的回归。” 客厅好安静。 半晌,她开始怀疑是不是隔着布导致信号不太好,决定掀开再来一次。 不可直视,不可妄言。 这么默默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女人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掌,缓慢地揭开红布的边角。 但在一瞬间,那神像的模样还是落进了她没来得及避开的余光。 第10章 与人类有所相似的头颅中央有着怪异尖锐的凸起,椭圆形的双目划过一丝诡异的光。身体遍布着亵渎的纹路,那弧线泾渭分明地分隔开了不同色泽,最古怪的还是与众不同的下颌——嘴唇就像活生生在面部凿出来一般,正下方的棱角更是不可名状地引人遐想。 而它的胸口中央,象征能量不足的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提示着这个玩具就像本尊一样没电了。 红布下方,取代了神像位置的迪迦奥特曼高举着握拳的胳膊,摆出了自己经典的出场姿势。 那一刻,她们都相信了光。 第4章 守护颈椎 虞柠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害怕极了。 bgm停了。 ——好耶! 她妈好像发现真相了。 ——不好耶! 等了半天,她也没有听到客厅里再有任何声音传来,终于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手指伸到枕头与床单之间的缝隙,一点点地扣出了藏在里头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的枕头底下。 顺带一提,这是虞柠刚说的。 那被她掏出来的东西是团包裹得鼓鼓囊囊的手帕,而它包的那两样东西——一个是接近长方体的形状,另一个则是个有点迷你的球体。不错,正是那尊被换下来的神像……和它断掉的脑袋。 为了避免被妈妈抓包,虞柠平时干脆带着它们一起上学,等到回家就塞进枕头。扔……反正她目前是不太敢扔,君不见那么多恐怖片主角收到别人寄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后,一旦丢进垃圾桶,不出三天肯定要见到它浑身烂泥碎叶地重新出现在自家餐桌或者床上。 噫,好脏哦! 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她一开始真不是故意的。 好奇心这东西,会害死的可不止是薛定谔的猫。 第一天回家的时候,她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做蛋炒饭的声音,很快就注意到了屋内另一个不同之处——那座蒙着红布的神龛,有光在底下明灭,仿佛在诱惑着人掀开布料的一角。 虞柠:“……” 她怀疑看或者不看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总不能放任来历不明的东西待在自己家里——亲妈除外,因此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走过去看看,结果手才刚刚挨上红布的一角,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就炸得她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硬在了原地。 “柠——柠,”女人的脑袋横着从厨房门边探出来,枯黄长发随之垂落,看起来活像悬空地漂浮在那里似的,“炒饭——要——加、火腿肠吗?” “……啊?” 虞柠笑得脸都要僵了。 尽管看妈妈的表现,似是对她做的事一无所觉,但这个时机卡得实在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她背靠神龛,祈祷着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藏在身后的双手,心跳得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都、都可以,”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组织起不至于引人生疑的回复,“妈妈你看着办……家里好像就一根火腿肠了,要不还是留着吧,我明早吃。” “好——啊。” 女人重新消失在了厨房门后。 虞柠:“………………” ……淦。 她默默松开捏在背后的右手,随着轻微的“啪嗒”一声,一颗圆圆的小东西从红布底下骨碌碌地滚落到旁边的台面上。 真的,真的不能怪她。 她被突然出现的她妈吓了一跳,尽管猛地转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下意识去扶神龛边缘的手却一下子歪到了正中央的神像上。更要命的是她还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在那个瞬间被自己捏断掉了,面对女人横在厨房门口的询问,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地顶着冷汗勉勉强强应付了过去。 完蛋了。 虞柠捧着神像掉下来的脑袋痛不欲生。 兄弟,你脖子为什么那么脆啊?! 你是不是有颈椎病啊! 然而现在再带它去看医生也晚了,虞柠感觉自己简直像个在考虑如何抛尸的凶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那颗神明头颅藏进了衣兜,并默默祈祷妈妈不会发现现在待在红布底下的是座被学姐了的无头神像。 大约是迄今为止的霉运终于迎来了峰回路转,她妈妈当晚参拜时没有注意到神像微妙的高度差异,头一个夜晚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虞柠辗转反侧一晚上,果断在第二天上学时向两个好朋友寻求了帮助。 准确来说,是刘嘉卉。 周菁菁的情况跟她有点相似,区别是对方由外公外婆抚养,父母还留下一笔为数不少的财产。三人里竟然只有刘嘉卉父母双全,她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弟弟,正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不过,也有个最显而易见的好处。 “嘉卉啊,”她神秘兮兮地问,“你弟弟有玩具吗?” “有啊,还挺多的。”刘嘉卉莫名其妙地回答,“怎么啦?” “可以借我一样吗?” “应该可以吧,我问问他,不过你要什么?” 很好,这是个问题。 虞柠陷入沉思。 有什么东西能跟那座神像差不多大小,是个人形还能闪红光—— “奥特曼!”她异常诚恳道,“拜托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第11章 说干就干,她放学后就跟着到了刘嘉卉家门口,小学生郑重地亲手将自己的玩具奥特曼交给了她——看样子是将她误认为了同好,虞柠有些愧疚,但不多。 东西到手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支开她妈妈。毕竟现在厨房坏了,女人除了每晚查房的那短短几分钟时间,其他时候都是全天候待在客厅,想要在眼皮底下偷天换日何其困难。 不过,虞柠其实已经有了主意。 要转移一位家长的注意力很简单。 ……只需要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 班上一共就那么点学生,考试试卷很快就批改出来了。当天晚上,虞柠订正完卷子上的错题——数学几乎是相当于重做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头看向客厅。 “妈妈,”她露出有点底气不足的笑容,“能来帮我签个字吗?” 女鬼:“?” “以前——”女人缓慢地问,“也需要、签字吗?” 啊,既然这么说,也就是记得是最近才回来的,但很可能对自己死亡的概念没有完整的认知? “以前没有考过不及格……”虞柠难为情地说,“老师说一定要把情况告知家长才行。” “哦——好。” 同意了! 见到对方当真从沙发上起身,虞柠心中大喜,面上还不能流露出来,连忙在门口给妈妈让开道,一边借口说那我去打扫下卫生一边直接冲向了客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谋朝篡位。她毫不留情地拍掉神像,把奥特曼摆在神龛正中,最后原模原样地将红布又盖了回去。 她时刻注意着自己卧室里的动静,眼见大功告成,用不着再担心什么,就好奇地往里头瞅了一眼。 我去。 怪不得她妈完全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只见女鬼右手签字,左手死命掐着自己的人中宛如在吸氧。 可能是被她到处是红色叉叉的数学试卷震惊到了,女人再次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时,像是脱了一层皮。 好在事先就对此知了情,她只是说:“下——次好好——考。” 虞柠作出一副认真自责的模样,“嗯!” 她的手背悄悄挡住了鼓鼓囊囊的衣兜。 当然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毕竟所谓要家长过目都是胡扯,老师如果真看到她妈妈的签字非得吓死不可,于是她第二天还早早到学校用胶带粘掉了签名——她永远不会告诉她妈的,阿门。 至于那个神像,其实她觉得蛮奇怪的。 制成雕像的应该是某种石料,缺了头的身体看不出什么,宽大的法袍遮得严严实实,连袍子起伏的弧度都雕刻得惟妙惟肖。特别的是那颗头颅,从她看到的第一眼起,祂的脸就一直是空白的。 她也不知道之前的红光是来源于何处,神像分明始终是暗淡的。 随便吧。 就算她真的触犯了这不知名的神明,那还能咋整,凑合过呗。 抱着这种大不了就摆烂的核心思想,虞柠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她妈妈的兴师问罪,最后硬生生困得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发现阳光竟然已经照进窗帘的缝隙,顿时愣了一下,想起昨晚的事就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房门不知何时被重新关好了,这下被虞柠一推开,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整洁一如往日的客厅,还有角落的神龛。 神龛还是那座神龛,只是蒙在上头的红布不翼而飞,正中央的奥特曼还保持着那举起胳膊的经典姿势,它面前摆了纸折的元宝和几颗冰箱里仅剩的圣女果,俨然在受到认真且虔诚的供奉。 “早——上——好。” 女人还是那副歪着头的模样,见到女儿起床就以那僵硬的笑容向她转过身来,打了个招呼就又重新忙起了自己手里的活计。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她一边扫地一边断断续续地哼着,“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好端端一首奥特曼主题曲被她哼得抑扬顿挫,呆板到有些诡异的旋律余音绕梁。 虞柠:“……?” 救、救命。 她不会把她妈的画风玩坏了吧? “……早上好。” 她有些恍惚地回到房间,关上了门,怀疑是自己起猛了。 不太确定,再看一眼。 在虞柠准备换个姿势重新打开门之前,定好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她今天是自然醒,差点忘了这码事。她在床边按掉闹钟,刚一重新抬头,一缕清凉的晨风就拂上了面颊。 咦。 她迷茫地看着推开了一半的窗户。 她昨晚——不,刚才有开窗吗? 虞柠有点不好的预感,赶紧三两步走过去把它关上了。 结果再一转身,身后又传来了推窗的“哗啦”声。 虞柠瞬间头皮一麻。 尽管耳边还没有那种诡异的音乐,她已经凭借身体的本能转头一把按住了窗框。 “不买房,不买车,”她脱口而出道,“不办健身卡,买过保险,不是机主本人,银行卡没有余额——” “是我!” 一只缠满绷带的手牢牢卡住了窗户与窗框的缝隙。 ……是你更要关了啊! 还有,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仿佛看出她目光中的含义,只有单眼从绷带间露出来的杀人狂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相信我,这也不是我本意,虽然我确实想找你但是我本来只打算在这附近转一转——”他用力晃一晃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个大头婴儿,“结果发现了这家伙,我感觉它不怀好意,跟过来一看果然扒在你窗口,刚才就把它解决掉了。” 第12章 虞柠动作一顿。 “诶?” 她也看到了被他倒拎着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它已经被暴打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应该是个不自量力的鬼怪吧,大概。 但为什么找上她呢? 虞柠迷茫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思绪忽然被打断了。 “总之,就是这样。” 杀人狂一松手,那半死不活的玩意被他甩在旁边,而他本人——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那个,”他有点害羞地问,“你还有急支糖浆吗?” 虞柠:“……” 虞柠:“???” 第5章 计划通 虞柠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她有点想让杀人狂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次,但看着对方略显羞涩的举止,忽然觉得也没这个必要了。 “你要它干嘛?”她不解地问,“又咳嗽了?” 听着嗓子也没之前那么哑啊。 “那倒也没有。”杀人狂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感觉味道不错,我喜欢。” 虞柠:“……” 要不你还是吃点溜溜梅吧。 她险些按捺不住内心磅礴的吐槽欲,幸好有人比她更快——大约是她进来半天又没了动静,门外传来妈妈的呼唤:“柠——柠,没、睡着吧?” 那隐约的、拖沓着的脚步声居然还接近了,虞柠心中一凛,连忙冲绷带杀人狂摆摆手,“你你你……你先去街转角等我,对,就那边,我收拾好出门以后马上去找你。” 紧接着又扬声道:“没有!我忘关窗了!” “哦——” 妈妈不曾起疑,脚步声远了,但同样重新出现的还有时断时续的哼歌声。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 还蹲在窗外的杀人狂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转头跟她感叹道:“令堂心态好年轻噢。” 虞柠:“………………” ……救命啊!!! “赶紧走你的,”她捂住脸,“不然她又要催了。” 杀人狂在她的再三催促下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向约好的地方,那个倒霉的大头婴儿被他又捡起来,提在手里甩来甩去——它看起来还没死透,挥舞着像是手脚的东西想要挣扎,然后没两下就又晕了,软软地晃啊晃。 虞柠不忍直视下去了,她觉得今早起来以后一幕比一幕玄幻,一想到这种事可能习惯就好就更绝望了——想必她一定是唯一一个正常人了吧! 唯一一个正常人用力摇了摇头,把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摇出去,急急忙忙地准备在上学打卡前先来个秘密约会。她一边急速打开冰箱觅食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抽空往外头瞄上一眼,确认有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家伙还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 “妈妈辛苦了!”她犹如一阵风般经过的同时发出了惯例问候,“我出门了哈!” 正在低头扫地的女人慢吞吞抬头,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连半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女鬼:“?” 她充满疑惑地把好不容易正好的脑袋重新歪了回去。 为什么……她总觉得女儿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虞柠当然已经感觉不到被远远落在身后的视线了,她现在有一种背着父母偷偷干坏事的刺激感——既然如此那就贯彻到底,她对上杀人狂的目光后又冲对方打了个手势,俨然把好好的药品交易折腾成了卧底碰头。 杀人狂也很懂,悄咪咪跟着她出了住宅区绕进僻静无人的小巷,开口就问:“东西带来了吗?” 虞柠:“?” 怎么真的变成犯罪现场了!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到还半死不活地耷拉着脑袋的大头婴儿……呃,好像也很合理。 “怎么说呢,是这样的。”她一脸深沉地开始胡说八道,“你知道人类的快餐店会用一种有六个翅膀八条腿的鸡当食材吗?” 杀人狂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了,“难道你是说……” “不,”虞柠说,“跟那个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食品安全都这样了,那一定要多多关注药品安全啊。”她叹气,“所以呢,有些东西适量就——” “是不是很贵啊?”杀人犯忧心忡忡地问。 虞柠:“……啊?”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鸡肯定很不容易养。”他说,“所以急支糖浆这么好喝,里面肯定也加了不一样的秘密配方,我说的对吧!” 啊这,未曾设想过的全新角度。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没错。” 虞柠当机立断地点点头。 “货不好弄,得加钱啊。” 杀人狂闻言顿时苦恼起来,他低头掏起了自己的衣兜和裤兜,连内衬都拽出来了也才凑出了一百多块钱——嗯,一次两次应该是可以的,但长期供应就够呛了。 他还忧郁着呢,偏偏还有家伙不安分。提在手里的“婴儿”又缓慢醒转,正要张嘴啼哭,被他哐当一拳又捶晕了。 等等。 杀人狂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灵光一闪。 “要不,”他殷切地提议道,“我保护你的安全,不要钱,你给我急支糖浆就好了!” ……!!! 虞柠眼睛亮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错过这一趟,她上哪找这么划算的苦力,啊不是,冤大头,啊也不是——上哪找这么划算的保镖! 第13章 但她肯定不能同意得太爽快,要想反过来让对方觉得自己赚翻了的要诀就是拉长期待的过程。于是她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故作矜持地思索起来,最后犹犹豫豫地皱着眉开了口: “那我考虑一下……?” “我现在要去上学,”虞柠煞有介事道,“今天也不用打工,你下午还是在这附近等我就行,到时候咱们再定。” 还不懂人心险恶的杀人狂眼巴巴地应了声“哦”,忐忑又不舍地跟她告别,不出意料应该是会翘首以盼地等到她下课了。 虞柠深知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过这重来一次的学也不是白上的,什么表面认真听讲实则偷偷开小差已经是烂熟于心的小把戏了。她整个上午都在思考那个鬼婴为何会找上她,而趁着午休又钻进图书室,开始逐本翻阅起可能提供线索的书籍。 毕竟是集中提供应对鬼怪常识教育的地方,除了巴别塔分部机库和市图书馆,彼岸学园的校园图书室就是整个四叶草城资料最全面完备的地方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发现真的一无所获时,她还是难免哀叹着一头栽倒在书本上。会在这个时间来自习的只有想进巴别塔而卷生卷死的学霸,眼瞅其他人没注意,用手挡着又瞄了眼揣在包里的神像。 她在看那颗头颅。 那其实不完全算是个脑袋——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虽然整体看起来接近于球体,不过如果更仔细地辨认,可以瞧出遮住后半部分的似乎是个与那法袍一体的兜帽。 而前半部分…… 她原先以为是一片空白,至少当时来看确实如此,但现在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虞柠仔细摸了一下,“它”的脸旁边有一点点凹陷下去的痕迹,像在面部覆盖了一张完整光滑的面具。至于那长袍部分的身体,她在那袍袖袖口处看到了几条细长且带有吸盘的东西。 ——是触手吗? 戴着面具和兜帽、披着长袍,还长触手,这定位妥妥是哪来的关底boss吧? 尽管早就意识到了她妈在信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也是才发觉这玩意恐怕比外表更不简单。也许不能简单地用原书的逻辑来套用,如果不先入为主,选择忽略掉那层记忆,她难不成是从弄坏神像——或者更早,从这个神像出现开始倒霉的? 反正她怎么想都觉得袭击未遂的鬼婴和它有点关系,而那面具也是在今早才出现的,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虞柠“啪”地合上了书。 无所谓,她会摆烂。 车到山前必有路,遇事不决突突突。 ……要不然她先去搞把枪? 一切恐惧源自火力不足,万一有用呢! 看了看估计承受不了后坐力的手腕,虞柠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打算,她昨晚没太睡好,午后困意上涌就更倦了。她游魂似的飘回教室,飘回自己的座位,总觉得不知不觉忘掉了一件事。 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尘封的记忆在上课铃响的同一时间被唤醒,虞柠大惊失色地看着捧着抽签箱进门的班主任,终于想起自己没有祈求上帝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保佑。 “好了,”班主任笑着把箱子往讲台上一放,“现在按学号轮流上来抽签,抽到同一个字母的四个人为一组。” 稳住,不要慌。 虞柠很快镇定下来,全班三十二个人,同组的概率也不高嘛。这么一想,她放心多了,跟着排队走上讲台,将手伸进那个中间开洞的箱子里拿了个纸团。 等回到座位上,就是拆开纸团,继续按照学号顺序报上自己抽到的签来分成小组的时间了。 一个接一个的报号声中,也传来了班长那温润清亮的声音:“f。” 众人之中,不是好奇就是交头接耳着彼此的抽签结果,只有虞柠面无表情,内心如同五雷轰顶。 她慢慢地、机械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手里那个纸团。 也是“f”。 虞柠眼前一黑。 ——不是吧!!! “好羡慕你们啊——居然和白曜一组。”下午的授课结束,周菁菁郁郁寡欢地趴在课桌上,“咱们三个上次抽到一起都是什么时候了?算了,我会想念你们的。” “哎呀,下次还是有机会的啦。”刘嘉卉安慰她道,一转头发现另一个好友已经成了尊迎风风化的石雕,“——啊,柠柠?” “啊?啊、哦。” 虞柠回过神。 “没错!”她竖起拇指,心里虚得不行,“下次还有机会!” 这次被分到同一个小组的是她、白曜、刘嘉卉和另一个男生,机不机会的,还是等大家都活下来再说吧。 等等,等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现在应该正在附近蹲等的某人。 正常人看不见他,也就是说,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他们的小组作业,当一个透明的背后灵。 她要先雇了自己的保镖再做打算! “好!”虞柠倏然起身,看到不远处收拾好书本的白曜,连忙赶在对方走过来之前开溜,“咳——家里有事,嘉卉你先帮我跟他俩请个假,你们有什么先商量,我之后再来!” 刘嘉卉有点担忧,“……果然有些奇怪吧。” 周菁菁:“是、是的呢。” 但对于虞柠,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正在到处溜达的杀人狂。好在这哥们是真的跪求糖浆在线等,不一会儿就在回家路上寻见了那个穿着兜帽衫的身影。 第14章 看她这么急匆匆地过来,他居然有点紧张,“你考虑好了吗?难道是要拒——” “不。” 虞柠打断了他。 “我决定雇佣你!” 杀人狂:“!!!” 他们的双手握在一起,眼里是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 “你现在很想喝急支糖浆?”虞柠诚恳地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家里还有一瓶刚开封的,你要吗?” “谢谢你啊!”杀人狂回以同样诚恳的赞美,“你真是个好人!” 虞柠囤药的原因很简单——如果四叶草城还是要迎来沦陷的结局,药品在迁徙路上就是最宝贵的资源。不过急支糖浆这种常用药物,原身又是独居,家里当然本来就会提前备上一瓶。现在药不好现买,她先把这个拿给杀人狂以解他的急需也表达一下自己的友好,明天去打工的时候从老板那边订一批就好了。 “你今天——”听到开门的声音,始终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奇怪地问,“回——来——得这么早?” “噢,一会儿还要出去的。”虞柠径直换鞋,在电视柜前蹲下拖出药箱,“今天开始又有小组作业了,应该会比平时晚回家吧。” 女鬼从她的背影收回视线。 嗯—— 她还是认为有点不对劲。 女人悄无声息地起身,飘向客厅另一侧。 她走到窗前,左顾右盼之际,居然当真望见了一个徘徊在不远处的身影。 白翳蒙住她的眼珠,女人并不能看得太过分明,但也依稀看出他裸露在外的脸部和胳膊上都缠满绷带。他身形高瘦,看起来似乎和她家女儿年纪相仿,偶尔还向这边偷瞄一眼,有些羞涩,有些期待,还有一些心潮澎湃。 女鬼:“嗯——?” 原来如此。 她完全明白了,她逐渐理解一切。 她家白菜、要被拱了? 第6章 保卫白菜 家里的药箱收拾得很整齐,加上药瓶那么大的体积,虞柠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不过为了不太明显,她还是意思意思地随便拿了几样别的药,正准备急速起身赴约,就察觉到了身边突如其来多出的那点存在感。 她妈妈是没有影子的,吓人归吓人,虞柠习惯了以后居然觉得还好。 “柠——柠,”听得出来,女人竭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和笑容再亲切一些,结果反而更加阴恻恻了,“最近——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呀?” “啊?” 虞柠一下子被问得有点懵。 “挺好啊,”她说,“怎么啦?” “没有——妈妈、只是好奇——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 虞柠迟疑了一瞬。 “呃……”她不确定道,“也不算朋友?” 大家只是冷漠的急支糖浆交易关系罢了! 哦,女人厚重白翳下的眼珠稍微往窗边转动了一下,她悟了——原来是单相思。 呵、你小子。 ——不,不对。 女鬼的目光忽然死死定格在自家女儿搁在臂弯里的一支烧伤药膏上,显而易见,这是拿给外头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野小子用的。看吧,它在怀里被护得多小心,跟随便拿在手上的破药瓶一点都不一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说、不算朋友呢?她的心中刹那间浮现了无数可能,每一种都让家里有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儿的老母亲顿生疑窦,不管怎么说,交往对象应该是不能称为“朋友”。 虞柠很迷惑,“……妈妈?” 女人重新扯开一个笑容,虽然她嘴角的弧度根本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忘记——问了,”她说,“你拿——药——是做什么?” “哦,以防万一,我们要去别的地方考察,磕磕碰碰的受个伤就不好了。”虞柠扯起瞎话越发信手拈来了,“我同学还不太舒服买不到药,我就顺便帮忙带点。” 女鬼:“……” 真的吗?她不信。 在今天之前,她的女儿都是那么乖巧听话——会主动为妈妈分忧做饭,虽然硌掉了她的一颗牙;会在她生气前主动承认错误保证继续好好努力,虽然那是因为考了个不及格。这都是女儿的一片好心,又能有什么错呢! 结果现在…… 她好心痛。 肯定是被那小子带坏了!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那我先走了!”虞柠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道,“等会儿再回来——” 溜了溜了。 她妈好像想很多的样子。 女人还呆呆地在原地思考鬼生,她就倒空了课本和练习册,只把药都塞进书包,轻装上阵地重新一溜烟窜出了家门。 杀人狂仗着其他人类看不到自己,还插着兜在街道上四处游荡,一抬头瞧见虞柠就要迫不及待地小跑过来。不过在这里自言自语也太显眼了,虞柠可不惯着他,一个手势打过去——赶紧的,老地方走起。 二人遂再次在那条小巷接头。 “货带来了吗?”杀人狂压低了声音。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有人用词更黑了?这哪家的港片走私现场啊? “在这儿呢。”虞柠小心地掏出那只插在侧面的塑料瓶,她现在可就要靠这个谈判了,当然得好好端着免得一个万一给洒了,“这次省着点啊,别一次喝完了。” 还真准备来个梅开二度吨吨吨的杀人狂立时讪讪地停下动作,他小心翼翼拧开瓶盖,很节约地抿了一小口。 第15章 明明绷带完全挡住了他的表情,虞柠却几乎看到了对方要冒出的幸福泡泡,以至于她都要怀疑自我,寻思这急支糖浆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喝。 “哎,怎么称呼你呀?”她问,“小急?阿急?……急急国王?” “杰克。”杀人狂珍惜地把瓶盖扭回去,闻言立刻恍然,“我觉得急急国王不错。” 虞柠果断无视了他的后半句话。 “你好,杰克。”她主动伸出手,“我叫虞柠。” 你们杀人狂都这么喜欢杰克这个名字吗? 名为杰克的连环杀人狂预备役犹豫着也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模仿着人类的礼节晃了晃。 他的脸——不,绷带又红了。 ……不要因为这种事脸红啊!!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了。”虞柠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的安全交给你,你的定期急支糖浆供应交给我,怎么样?你有问题的话也可以直接提。” “有。”杰克老老实实举手,“只要全天候不让那些危险的家伙靠近你就可以吗?” 虞柠:“!!!” 是哦,鬼怪不需要睡觉,差点忘了还有这种好处呢。 “如果方便的话,”她不动声色地点头,“请务必。” 听到这话,杰克也显出高兴的样子来,仿佛那工作量对于他就是小菜一碟似的。而在此时此刻的熟悉环境里,虞柠突然注意到他与先前不同的地方,那大头怪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还以为他把它当悠悠球玩了呢。 “说起来,”她问,“你之前拎着的那个婴儿呢?” 杰克“哦”了声。 “它太没用了,就扔垃圾箱里了。”他满脸的求表扬,“我看你们好像还有垃圾分类——所以我选的是不可回收垃圾!” 虞柠沉默了。 “分得很好。”她以一种关爱傻狍子的口吻说,“下次别分了。” 远处的电线杆后,隐约有牙根紧咬的咯吱咯吱声。 女鬼全白的浑浊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小巷的巷口,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了那里,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那小子果然和她家闺女是认识的! 说到这里,地缚灵的不便之处也尽数体现了——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办法再往前迈出一步,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间租房和租房外围的一小片区域内。 一个无法走出舒适区的她,该怎么挽救她家要被小混混带坏的白菜?! 她认为,自己急需一个盟友。 * 虞柠也认为自己很需要一个盟友。 不是杰克,而是平时在人际交往、特别是本次小组作业中说得上话的,很显然,那只有唯一的人选——刘嘉卉。 这样的话,要是实在不行,他们可以联合另一位男同学,把班长大人捆起来抬走。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这位主角的运气着实是不能说好,如果在危险来临之前提早跑路,说不定能有出乎意料的奇效呢。 ……大概。 她和杰克一通嘀嘀咕咕,敲定了让他从明天开始“帮忙”跟踪她上下学,在家期间就充当一下半个巡回式门卫,其他时间自由行动——至少目前问题不大,然后再等着他们开展课外小组活动的时候来围观就好了。 虞柠很满意,大方地给自己即将上任的保镖放了一天假;杰克也很满意,欢天喜地地捧着他那瓶急支糖浆走了。 而虞柠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看起了手机,它从刚才起就震个不停。刘嘉卉将他们三个放学后的讨论结果总结发给了她,她反手就是几个贴贴亲亲的表情包,然后才逐一仔细翻看起对方转发来的图片。 那些人类无法居住的特异地界被称为“死灵乐园”。 顾名思义,这是魑魅魍魉的天堂,暗能量侵蚀后诞生的怪谈与诡异们聚集于此,互相吞噬或者共生,将那里打造成了自己的乐园。 而依大小与种类的分别,不同的死灵乐园也根据自身特色在巴别塔登记有独立的名字。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些是由人类居所演变而来的“乐园”留有的正是原先的生活痕迹,比如镇冽村,又比如后来的四叶草城。 其实她很好奇,四叶草之城不说铜墙铁壁,防备也是还算完善的了——在原著以及现在的时间线里,太菜的就不说了,杰克还有她自己的亲妈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原著全系列一共七册,但直到第六本结尾也没有解释开场时四叶草城覆灭的原因,据说一切都会在最终作里揭开——然后虞柠穿越于发售前。 淦,真气人。 目前放下这些不提,在安全区与相对成熟的死灵乐园之间,实际上还星罗棋布地散落着无数的“特异点”。游荡于特异点的鬼怪大多羸弱不堪,至少与乐园的同类们不可同日而语,四叶草城外就存在着这样一片缓冲地带,那也正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 缓冲地带内也是有危险等级划分的,能让在校学生去调查学习的当然是最低级别。虞柠扒拉出她记忆里的相关知识,包括原书中也提到,给学生们准备的都是偶尔才会有诡异出没的区域,对付起来的难度基本相当于蚊子——恼人,但是不致命。鉴于前人还一届接一届地嚯嚯完了,现在能遇到的概率就跟走在大街上碰见四处遛弯的大熊猫差不多吧。 第16章 原身之前一次都没见到,全是在凭遗留的痕迹和课本上学到的知识编作业,不如说目前为止,全班唯一一个目击并消灭过鬼怪的就是白曜,他因此成了大家羡慕的欧皇。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人只有在危险不祸及自身时才会产生这种轻松的想法,在接下来的调查行动中,白曜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危机。虽然他和小组里的同学都侥幸死里逃生,虽然经过校方与巴别塔支队的核查,宣布那只鬼怪是误入进来的意外,随后而来的所谓游戏还是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这一切倒是和死得最早的“虞柠”没关系了,她头七都过完了。虞柠现在怀疑自己的到来引起了,呃……不止一点的蝴蝶效应,毕竟原来的主题应该是废弃大厦而不是民宅来着。 学校的资料已经发了下来,同组组员跟其他同学商量好了各自圈定的范围,虞柠看着刘嘉卉发的那几栋房屋的照片,感觉哪个都特么的好可疑。 救命,一个也不想去。 她忧伤地推开家门,然后就在抬头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 没有音乐,一切安全得让人难以置信。 ——但是客厅里,又多出了点东西。 “柠——柠,来——”她妈妈站在对面,喜滋滋的语气十足阴森,“快看、你爸爸——也回来了。” 虞柠:“……” 她那找不着正脸的亲爹似乎也为见到长大成人的女儿而很开心,并且对她颇为赞赏,两只手都竖起大拇指给她点了俩赞。 并且,只有双手。 断面整齐的手腕直直地杵在地上,上头的手指灵活地动着,兴高采烈地跟她晃了晃。然后在它旁边,不小心摔倒的一条小腿正自己艰难地支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窗外映进的光线下,那断面同样光滑。 “……妈妈。” “答应我一件事,”虞柠看着满地的躯干尸块和胳膊腿,心情复杂地问,“你在跟我介绍之前,能先把我爸拼起来么?” 第7章 歪打正着 在虞柠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写手的时候,她的确考虑过培养乐高当自己业余时间的兴趣爱好。 当然这种事情最后一定会以扔进购物车或者收藏夹吃灰作为结尾,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你说过的话做过的打算总会在冥冥中以某种不可预估的方式实现,就比如现在,她在和她妈拼她亲爹。 ……救命,好地狱。 虞柠再次为自己的适应力感到无限的叹服,一周之前她还是个会被唐突出现在客厅的亲妈吓哭的小可怜,现在已经能和对方一起玩人体拼图了,真是可喜可贺。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妈,”虞柠麻木地问,“我爸脑袋呢?” 那些截面平整的断肢在彼此靠近的瞬间贴合在了一起,完好得就像从来不曾有过裂纹。她对此倒是有点心理准备,毕竟覆盖在它们上面的布料都服帖到诡异,拼到一起果然成了身还算板正的西装。重获完整之躯的亲爹坐在沙发上,不适应地舒展着双手,仿佛对这久违的状态感到了由衷的欣喜。 然而—— 他的脖子上方还是空空如也。 那断面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交错着的血管和肌理,然而虞柠翻遍桌下床下沙发下,就是找不到一颗人头。 她爸的头呢?! “哦——没、事,”女鬼说,“你爸——没脑袋。” 她顿了一下,似乎自己也察觉到这话像在骂人,重新纠正道:“你爸——好久以前、就不知道——把头丢在哪里了。” 那具无头尸体点了个认同的赞。 ……这也能丢的吗?! 虞柠茫然地看着他俩,紧接着,她眼见无头尸体又是一通比划,瞧着有点像手语。看不懂,她根本看不懂。 “你爸——说,”女鬼欣慰地说,“很高兴、看到——你健健康康地——长这么大,还这么、懂事,所以——也是他——该履行、家长职责的时候了。” 虞柠:“……” 她震撼地望着自己无障碍沟通的亲妈。 这父母爱情有着一种正常人看不懂的美。 ——不对。 “职责?什么职责?”虞柠有点不好的预感,“我马上要成年了,爸爸妈妈你们也不用这么费心的。” “你爸——虽然没有脑袋,但是、有手,可以——”女鬼不太好意思地说,“帮你签字。” 虞柠:“???” 妈,你说话好伤人。 原来重点是这个吗?! “只是这一次而已!”虞柠据理力争,尽管她想到下次数学考试就心里发虚手脚发软,“不信我可以给你们找以前的成绩单,不一定都会不及格的!” 嗯,不一定。 女人果断略过了她没什么底气的争辩,“你还可以——带一部分你爸、上学。” 虞柠:“………………” 啊? 她愣了,每个词听起来都很正常,为什么组合在一起这么不对劲呢?! 虞柠看着女鬼十分顺手地将那断头尸体刚回归原位的两只手拽了下来,别说,这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双断手就跟拼上去之前一模一样——居然还是随时可拆卸的。 “现在、这世道——不太安全,”女人严肃地说,“哪怕只是多一双手,也多一份力量。” 第17章 ……这算什么,物理意义上的多一双手? 虞柠不由得随着这话思考起来。 所以,在人类还未能有所察觉之前,那些暗能量侵蚀出的诡异间已经流传有类似的说法了吗,还是会自发地有类似的感应呢?其实也不奇怪,爹妈也好杀人狂也好,还有那个鬼婴,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四叶草城内的不同地方……虽然最终都瞄准了她吧。 要是她问,他们会说吗? 满打满算她妈回来也才一周多,危机暂时解除的时间还要更短,要不还是再等等,等大家的感情加深了一些再——如果有那种东西的话。 不不不现在这都不是重点。 “不了不了,”虞柠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爸,妈,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呃,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别人知道了会笑话我的!” 谁要带爸爸上学啊! 说完,她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顺手还带上了房门。留下女鬼在原地静默片刻,再次阴气森森地转向沙发上的无头尸体。 毫无疑问,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虽说安全也是一个问题,但目前的危机感还没有那么强烈,于是重中之重的原因,自然还是全天候的偷偷盯梢。 呵、小子,想在她够不着的地方拐走她家白菜,门儿都没有! 她去不了住宅区外面,但是有人可以! “计——划——b。”女鬼斩钉截铁地慢吞吞道。 被她抓着的那两只断手立刻向上一扬,表示他滴,大大滴明白。 ……这声音也太小了。 虞柠趴在门上,愣是没听清她妈到底是跟她爸说了什么,好奇得她恨不得挠穿门板。客厅里很快安静下来,悄无声息到就像没有任何一个活物——确实也没有。 至少家里应该是暂时不会对她构成威胁了,她要担心的另有其事,想到这里,虞柠顿时又发愁起来。 她一愁就愁到了出发当日,时间往往在忐忑不安与紧张中最漫长又过得最快,这简直可以写进十大矛盾定理。等站在载客的大巴车前,虞柠只想仰天高呼一声天要亡我。 因为当今污染严重,进出安全区都需要审核,进城还额外要经过一次净化,免得在外的旅行者受到侵蚀的同时还会把过多的暗能量带回来。所以学园对五三的安排一般是统一空出两三天的时间,大家包车前往指定的地区,期间吃住都在附近设立的安全设施内,余下的就各凭本事了。 旁人不能理解她的担忧,其他同学打打闹闹地上了车,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除了应急用品以外还塞了些零食。 以学校的规定而言,只要最后搜集的情报和报告字数足够,调查时间全随小组内部安排,可以是白天,也可以是夜晚,当然一般是鼓励后者。 用不着上课还能自由活动,于是这在很多人眼里看来也与定期郊游无异——过度的恐惧会催生出鬼怪在暗能量中的具现,适当的恐惧却会让人兴奋并在事后感觉如释重负,这是无数恐怖片早就证明了的道理。 虞柠把装了记录板和各式工具文具的包往旁边座位上一丢,自己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上发呆。发着发着忽然听到有谁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连忙回过神,结果抬眼就看到了对方阳光的笑容。 ——嗯,是他们亲爱的班长。 “昨天没睡好吗?”同一小组的成员一般互相坐得不太远,他就坐在斜前排,正撑在椅背顶端观望着人数情况,见她愣神就出言问道,俨然一副关心同学的模样,“我听刘嘉卉说了,就擅自在你不在的时候定了点计划,具体的咱们可以到地方再讨论。” “没关系,就是打工有点忙。”虞柠赶紧说,“我没意见,都可以跟着你们走。” 白曜笑笑,然后倏地一怔。 “白曜?”他旁边的人问,“怎么了?” “……啊,没事,总感觉刚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他笑得还是很开朗,“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不,不是错觉。 虞柠默默看着刚刚从他旁边的走廊上经过的杀人狂,后者歪歪头,绷带间的一只眼睛里有大大的问号。 主角的直觉……真可怕。 她不着痕迹地腾开地方,让杀人狂坐进相对不会被发现的靠窗位。为了独自坐这里,她好说歹说才跟眼泪汪汪的周菁菁和刘嘉卉解释明白不是疏远她俩,毕竟总不能让他爬行李架吧? 虞柠又幽幽叹了口气。 这保镖可不便宜。 她昨天去便利店的时候就问了下大概价钱,老板一听她要订的数量烟都吓掉了,还以为她要把急支糖浆当水喝——虽然确实有人要这么喝——然后思考着报了个价位,念在她工作这么久的份上还是内部员工价,然而已经够她的银行卡余额再负个很好看的数字了。 好穷啊,她好穷啊。 怎么就不能从天而降一个亿砸死她呢! 话又说回来,前头正好赶上个同事辞职,廖姐还在医院看顾,她得外出学习,便利店里只剩下独木难支的老板一个人。后者苦不堪言地直接在门外贴了个招聘告示,虽然到昨天都还没招到,不知道她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再多个同事。 座位椅垫和靠背已经随着车子的启动微微震动,风景缓慢地向后退去,虞柠掰着手指数自己的生活费还能过几天,感觉到拂到脸颊上的一丝凉风,不由“咦”了一声。 第18章 窗户怎么开了? 周围都是同学,她不好出声,只得询问似的看向还在扶着窗框的杰克。 “我刚刚看到你包里有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居然是双断手。”对方一脸“真不愧是我”的自满,“趁着它不注意,直接往外头倒出去了!” 原来如此。 她恍然点了点头,心道这个保镖果然雇得值。 等一下。 虞柠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不好意思!请停车!”她当场站起来,“我有东西掉了!” 话音未落,她一把扯住旁边的杀人狂,紧赶慢赶地就要奔向车门。 “啊?”杰克被拽着后脖领,还是一脸懵懂,“我们到底要去干嘛?!” “……别废话!” ——去捡她爸!! 第8章 相遇即是缘 十分钟后,虞柠在全班同学的众目睽睽之下重新上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人倒不在意耽搁的那点时间,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说笑笑,只有白曜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这位终于归队的同学。除此之外就是扒着车窗观望的两个好友——虞柠拒绝了她们的帮助,说下车看看完事,毕竟正常人看不见灵体,总不能让她俩瞧着捡回一团空气。 不过拦得住围观拦不住好奇的询问,特别是她还要经过她们两个旁边。 “柠柠,”周菁菁压低声音,“丢的什么啊?” 虞柠有点尴尬地笑笑,没回答。 ……亲爹.rar。 杰克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后头,又老老实实地坐到里边那侧,就差来个负荆请罪了。 “唉,我又不是故意的,”杀人狂觉得自己也够冤枉的,“我哪知道这是你爸啊。” 话音未落,那双还在包里左手擦右手的断手直接扔了湿巾,当场暴起,直冲面门给他敲了个脑瓜崩。 杰克:“……” 呜。 “令尊,”他也不敢对雇主亲属动手,委曲求全地改口道,“令尊。” 他有些庆幸是在车上丢的,不然要是在上车前,他肯定要扔到可回收垃圾箱里去,可能这会儿都被拉走了。 “老板。” 杀人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紧张兮兮地问:“你会扣我急支糖浆吗?” ……原来这才是你忍气吞声的真正原因吗?! “目前不会,”虞柠斟酌了下,“之后看你表现。” 好耶! 刚才还跟霜打了一样的杰克立马重新精神抖擞,这“看”在受害者眼里就很不忿了。虽然不至于再来个爆栗,但它显而易见地瞧这家伙不顺眼,似乎还不仅仅被丢下车的原因。 不能够啊,虞柠迷茫地想,可能她爸就是那种讲求礼数的人……鬼吧。 她和杰克找到扔出车窗的那双手时,它正满身尘土地吭哧吭哧往大巴车的方向爬,平心而论爬得是挺快的,但与车子的相对速度一比就只剩蜗牛了,艰辛笨拙的模样让虞柠简直要当场落泪写一篇《手影》——只差那么几个橘子的程度。 联想起父母之前的所作所为,她也猜到这估计是她爸偷偷……更可能是在她妈授意下跟上来的,要不是杰克眼尖,没准她真会到了地方才发现。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她又来不及回家一趟专门送回去。 让她爸(的手)自己一点点慢慢爬回去也行,就是显得太孝顺了。 没办法了,带着呗。 大巴车行驶在市区中,二十年的时间完全足够将这片当初只是临时划出的区域重建得有模有样,除了这两代人的人口差距没那么好填补,导致看上去有些冷清以外,整体竟然也与她穿越前的世界相差无二了。 远远地已经能望见高大耸立的围墙——那是四叶草之城的城墙,那金铜色的拱形门扉紧紧闭合着,正中央还层层加固了数道锁头。城门附近的一部分道路前设立了关口,大巴车就在这里缓缓停下来,然后车门开启,有道挺拔的身影踩着台阶登了上来。 尽管已经不止一次地经历过这状况,学生间还是立时爆发出难掩兴奋的窃窃私语声。 来人身穿笔挺的暗色制服,胸前徽章在俯身与司机和导员交谈时反出一点浅金的光芒,隔绝开皮肤与外物接触的手套更是衬得手指修长。 巴别塔一向如此,由于着装和通常的行动时间,他们在人们口中还有另一个称呼——“守夜人”。他们是安全区居民的守护者,也是经过层层甄选提拔上来的优秀人才,无论是以哪方面而言都深受普通人的敬仰,社会地位相当的高。 更别提平时也难有机会见这些为人类安全奔走的行动队员一面,所以这种时候对于即将面临着择业的学生们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了。 别的不说,沾沾学神的喜气也是好的! 当然不包括虞柠。 她旁边跟着一个,包里藏着一双,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虽然明知道出城只需要意思意思的登记,可架不住她自己心虚,等到那队员打扮的青年清点过人数转头下车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这位支队队员带上车的东西一排排地从最前传过来,虞柠接过后也很熟练地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并将剩下的传给后排。 那是一只小拇指大的金色护符,这自然是巴别塔的技术副产品之一——用来降低暗能量的污染。毕竟外面不像是铺就过隔离材料的城内,哪怕只是行走在毫无防护措施的土地上都有可能受到一定量的侵蚀,有了这个就相当于有了层无形的过滤器,可以大幅降低身体的摄入。 第19章 不过正如过滤器往往需要更换滤芯,这只护符也只能短时间内派上用场,发放给学生们临时使用的一般不超过五天,事后清理一下倒是能留下当个纪念品。 巴别塔那边核对人数无误,他们所乘坐的大巴车便被顺利放行。城外马路平坦依旧,但周围景色就迅速灰败下来,入目尽是漫无边际的荒凉。 久无人居的房屋敞着大门,朽坏的木板随风吱呀摇晃,上面挂满了蜘蛛网却不见一只活着的蜘蛛。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曾经生活在此的人们不知去向,徒留下用过的碗筷和水桶摆在厨房窗边积下厚厚灰尘,证明着自己主人存在过的痕迹。 唯一的例外是视野中逐渐接近的一栋二层联排板房,这提供给学生们的住宿场所同样由巴别塔把守——不过是还没有获得穿上那身制服资格的实习队员,这里也是他们的实习考核内容之一。 他们这辆之后还有两三辆来自其他班级的大巴,不过住的地方都是之前按小组定好的双人寝室。虞柠和刘嘉卉一间,而与他们同组的那名男生名叫薛尉,他在班里也是出了名的——往好听了说是开心果,直白点来说就是爱贫嘴,不过他性格好又逮谁都爱唠,人缘相当不错。 这趟看起来是安静不了了。 “怎么样?”白曜笑道,“现在就去吗?” “可以啊可以啊。” 薛尉跃跃欲试地答应下来,“逛一圈下来还正好能赶上黄昏呢,再晚点就天黑了,多刺激。” 黄昏,又称逢魔时刻。 虞柠:“……” 看来她还是死得不够快呵呵呵呵。 他们放了行李,带好自己的记录用本和工具就准备往划定好的区域去了。那里离住宿区不过四五百米,徒步过去也完全不在话下。这样刚好,不然她还真想象不出绷带杀人狂追在单车后头跑的情景——要是他能跑得比自行车快就更想象不来了! 此刻他正像个没事人一样,胳膊抱在脑后,晃晃悠悠地跟在他们后头,仔细一听竟然是在哼跑了调的迪迦主题曲。 ……这玩意儿是会传染吗?! 虞柠开始思考录下来放给她妈听会不会被打。 算了算了,命要紧。 她还在控制自己去摸手机的冲动,再一抬眼,他们的目的地之一已然近在眼前了。 那栋标准的日式独栋房屋静静地矗立在足有半人多高的野草间,围成院落的墙体都褪了色。挂在外面的门牌也锈迹斑斑,只能隐约地辨认出是两个汉字,然后就再也看不清更细小的笔画了。虞柠竭力忽略掉这触目惊心的阴森感,跟着同班同学穿过了丛丛杂草。 有个保镖还是相当管用的。 也许是诡异本身就会互相有所感应,走在队伍最末的杰克忽然弯腰从草丛里扒拉出一团巴掌大的漆黑一体的不明物——它看起来倒是很弱鸡,连形状都还没有变化出来,他当机立断地准备往外一抛就完事。 但他保持着这个动作,竟然莫名其妙地愣了两秒。 虞柠同样不明就里地看了一眼杀人狂,同学都在旁边,她也不方便直接问,结果就见对方像是会意似的主动凑了过来。 “……这次这个,”他不确定地、自以为很小声地问,“应该不是你爸吧?” 虞柠:“???” 她还没做出反应,她爸的那双手直接从她半开的挎包里夺包而出,“啪”地给他脑门上又来了一下,敲得杰克捂着脸嗷嗷直叫。 她木然地松开手,给那两“人”留了个门,让他们打完自己进来。 一走进房子,薛尉刚还在谈论这次作业的音量都小了。大概是因为采光不足,屋内比外面昏暗很多,进门就是直通二楼的楼梯,一行人早先就商量好了分工合作,这下自发地分散在一楼的各个房间,有什么事也好近距离搭把手。 虞柠溜溜达达来到了客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地面上似乎沁着一些暗色的液体,而座机旁边的茶几上则放着本翻开的、记了不少电话号码和姓名的册子。 老式电话簿? 这下说不定可以知道这家屋主姓什么了,她乐滋滋地翻到封面和第一页找了起来。还真如她所料——然而,就在那个姓氏映入眼帘的一瞬间,虞柠傻了眼。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最不想在这里看到的名字。 ——佐伯。 “………………” 虞柠缓慢地抬起头,终于从其中景色看出了惊人的既视感。 曾经有一个不进这房子的时机摆在她面前,她没有珍惜,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说三个字,烧了它,如果要为这场火灾加一个期限,她希望是现在立刻马上。 开局王炸。 她已经全自动回想起了原片里佐伯伽椰子从楼梯上爬下来的场面,想不到现在还要全沉浸体验一下现场版。 “喵。” 一声细微的猫叫让她后颈冒出的冷汗瞬间炸开,虞柠猛地抬头,看见那只标志性的黑猫居然真的就站在不远处幽幽凝望着她,猫眼在黑暗中依然闪烁出些许诡异的光亮。 她的保镖们都还在门外,不行,不能让伽椰子现在就有出场的机会。 那一刻,她灵光一现,脑海中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黑猫招财。 而且看看这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可爱捏。 ——不对劲。 还静静站在那里的黑猫愣住了,竖立的瞳孔中,人类的倒影越来越大。 第20章 “喵嗷——!!” 一声凄厉的猫叫抢拍了还没来得及响起的bgm,也引得分散在不同各处的三人纷纷震惊抬头,隔空望向了墙后。 “柠柠?!”刘嘉卉惊道,“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 伴随着一阵摧枯拉朽的家具翻倒声,她好友的声音遥遥传过来。 “我碰见了一只小猫,它非要跟我回家——” 第9章 谁杀了我 等其他人赶到,虞柠还在坚持不懈地和小猫咪作斗争。 她扒拉着猫腿,猫扒拉着椅子腿,连底下的地毯都被生生拽走一大截。 “哇,真的是猫诶,”刘嘉卉又惊又喜,“还是只黑猫。” 当年末日降临之初,人类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携家带口地出逃时有相当一部分或无意或故意地将宠物遗留在家宅内外。这些流浪猫狗由于食物不足与同样受到污染而死伤大半,剩下的倒是渐渐适应了在这极端的环境下生存。 而且似乎是因为动物的心智远不如人类复杂,暗能量的影响也没有那么严重,就这样在野外一代代相传下来。 至于人类这边,养宠物是近几年生活逐渐好转后才重新掀起的浪潮,有余力去看管的家庭也不多——比如彼岸学园里的那只“小橘”,就是原主人抛弃了又由学生们共养的。 黑猫嘛,虞柠至少在穿越后的这段时间里是一只都没见到。 “没关系。” 白曜笑了,他伸手逗逗黑猫,然后果然被它避开了,“应该是怕生,熟悉了就好了。” 薛尉:“……” 薛尉:“不,重点是这个吗?!” 望着黑猫四爪并用地拼命抱着椅子腿的姿势,他看不懂,他大受震撼——哪有一条腿是自愿的啊?! “问题不大,”白曜转头跟虞柠说,后者有些迷惑但十分配合,“你抱好它。” 等看到他从兜里拿出来的东西,另外三人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是猫条! 对猫咪特攻的小零食在此刻仿佛闪耀着无形的光辉,但在白曜撕开封口的时候,从来没接触过这东西的黑猫别着脑袋推着爪子表现出了十足的抗拒,不过,当猫条挤进它嘴巴里的下一秒—— 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膏状的鸡肉泥是那么软滑,融化时的味道又是那么鲜美,被糖衣炮弹蛊惑住心神的黑猫忘记了挣扎。虞柠轻而易举地将它抱起来的时候,它还抱着剩下的那半根猫条吧唧吧唧舔得很欢,粉红色的舌头舔过嘴唇又舔鼻子,俨然一个活脱脱的吃货。 坏了,这下真成自愿的了。 薛尉看得一愣一愣的。 问题很大! 这是诱拐!! 不不不,他们英明神武的班长大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他当然只是出于好心,怕这只看起来就很……不瘦弱的小猫咪饿死才—— 诱拐犯啊!!! “班长,”虞柠决定稍微收起一点成见,“合作愉快。” 白曜的笑容里不见丝毫阴霾,“举手之劳。” 薛尉默默摸上了自己的手机,歪,是幺幺零吗,他想报警。 而另一边的刘嘉卉已经拍拍双手,大功告成地举起了完成的杰作,“好了,就用这个吧。” 虞柠从刚才起就听到她在裁裁剪剪的声音,这会儿一看成品不由惊喜——刘嘉卉翻出了备用的帆布包,在上下各开了几个小洞,四舍五入竟然也算是个猫包了。 虞柠:“嘉卉——” 有友如斯,夫复何求啊! “拿去用。”刘嘉卉大方地说,“唉,我也想养宠物,可惜我爸妈不允许,说现在条件还不够,等以后搬家再说。” 虞柠一边把猫和猫条塞进包里一边随口问:“你想养什么啊?还得等搬家。” “鹅。”刘嘉卉严肃道。 “啊?”薛尉茫然,“为啥?” 她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养鹅防老啊。”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没事还能护个院,简直是居家旅行轻鹅易举! “……” 刘嘉卉对上其他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的眼神,“怎么了嘛?” “谢谢你。”虞柠真诚地说,“让这本就不高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等等,我也这么觉得。”薛尉认真思考起来,“难道你的冷笑话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猜,”最后还是白曜干笑着开口道,“应该不止是那个原因。” 不仅仅是感觉。 他们站在客厅里,周围温度切实地比起刚才低了不少,一种浸透在空气中的阴寒缓慢贴合上皮肤,让身处房间内的人都由衷从骨髓深处感受到那股冰冷。由内而外,由外而内,这刺骨的冷意在双向地侵蚀他们的身体,直至牙齿发颤,两股战战。 “——现在就离开这里。”早已对各种诡异知识烂熟于心的好学生马上反应过来,“暗粒子的密度在升高了!” 除了提前就有心理准备的虞柠,一帮学生哪预想得到这场面。尽管白曜第一时间将发生的现象和书本上的知识联想到了一起,余下两人也难免懵了两秒——更别提他们与那纸拉门还有几米的距离。就在这短短的间隙内,拉门“砰”的一声被某股无形的力量砸在了门框上,紧接着—— “砰!” 又一声巨响传来,绷带杀人狂还保持着抬腿踹破纸门的姿势,像是还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踹开的。 第21章 杰克:“啊?” 他终于回过神,刚钻进来就抱着脚一蹦一蹦地单腿跳了起来,“好痛好痛好痛!” 看起来那拉门的材质比它该有的更硬,而这一幕落进其他人眼中就有些诡谲了——完全是纸拉门自己莫名其妙地破了个半人高的大洞,但无论如何这简直是逃脱的天赐良机。与此同时,厅内忽然响起了古怪的水声,她刚刚看到的那滩湿渍正在慢慢扩大。 虞柠暗道不妙。 还是没拦住。 那团污水一样的水渍颜色转深了。 它成了彻底的漆黑,然后凝聚为细密的形状——根根发丝像活物一般钻出织就榻榻米的蔺草缝隙,挤压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说时迟那时快,刚跳完脚的绷带杀人狂一个箭步冲上了前,一把揪住那团已经成型的头发死死往榻榻米里按去,愣是不让伽椰子再冒出来哪怕一厘米。这栋房屋的女主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那一簇簇发丝立刻向上缠去,绞得杰克硬生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忘了我的急支糖浆!”他焦急地催促,“快说你没忘!” “知道啦!”虞柠连忙应道,转头对上一脸愕然看着她的刘嘉卉,“……没什么,当我发神经。” “快走!” 白曜已经站在了门边,他竭力用双手将那个周围坚硬得不似纸板的破洞撑得更大一些,他自己不跑,反倒示意其他人先在他的搀扶下走一步。另外三人也知道他就是这性格,这时候进行多余的谦让才是浪费时间,他们二话不说地一个接一个钻出裂口,再回头将留在里面的白曜拽过来。 如今的学生体能都不会差,其中佼佼者更是如此,男生清瘦的身体轻而易举地翻过那洞口。摆在他们面前的目标只会有正门这一个选择,所幸那同样突然关上的房门没有真的与空间密不可分,扑过去抓住把手的薛尉如蒙大赦,当机立断地扭下了通往活路的钥匙。 大门被倏然推开,照进视野的理应是耀眼的阳光和希望。 可映入眼帘的,是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客厅。 再直直望去,正前方还有道通往二楼的楼梯。这楼梯也跟他们刚刚经过的那座一模一样——不如说,对面简直是一座一比一镜像的佐伯家宅,陈旧、破败,连灰暗的色调都如出一辙,地板上那层浅浅的浮尘甚至可以看出他们先前留下的鞋印,唯一差别仅仅是没有那团浮现出来的黑发。 “完了,”刘嘉卉小脸煞白,“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吧?” 还行吧。 虞柠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扇了扇风。 进了这屋子,她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出去。 骗到手的黑猫在不安分地挠着猫包,也许是因为接受了人类的食物,它此刻似乎也感到了莫名的急躁。 “砰!” “砰砰!” 接二连三的响声从窗边传来,四人闻声不由纷纷转头,不看则已,一看顿时又是冷汗直冒——窗户玻璃上拍打出无数个血手印,简直就像有什么浑身鲜血淋淋的人拼命要进来似的。 薛尉瞧着却稍微安定了一点,“还、还好,至少它们进不来——” “不对。”白曜的神情依然有些紧张,“那些手印……” 他没有说出那个答案,但其他人也瞬间明白了他暗示的意思——再仔细一看,血迹所在的地方,压根就是玻璃里侧。 拍打声倏然停了。 一行人一僵。 这时候的寂静远比吵闹可怕得多,在那些困于此地的鬼魂回身攻击他们之前,几人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最近的房间——同行的还有好不容易摆脱头发纠缠的杰克,他刚跟上来就不得不一头雾水地再追着他们跑,虞柠一瞧挂在他领子上的两只手也意识到不用问他是怎么扯开那头发的了,看来大敌当前,他们还是选择了先合作。 身后又传来那吊诡的水声,白曜一进门,薛尉直接用肩膀撞上了门板。听到锁匙扣合的响动,尽管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众人还是纷纷松了口气。 “你们……” 就在这时,房间内忽然响起另一道干涩的声音:“是谁?” ——淦。 他们转向说话者所在的位置,看到了一具躺在地毯上的、几乎已经尸蜡化的干尸。 虞柠当场听见刘嘉卉不敢置信的倒抽凉气声,两个男生也都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咬着牙根才没叫出声。 它的表皮有一种介乎于干燥与湿润之间的饱满感,底下能清楚地看到污黄色的皮下脂肪。甚至已经有些散发着恶臭的组织液渗透出来,将地毯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干尸凹陷下去的眼皮动了动。 “……闯入者?” “我可以……”它说话已经很费劲了,“告诉你们怎么离开这里。” 白曜回过神,“……真的吗?” 薛尉忍不住提醒道:“班长……” 他们受到的教育可是永远不要相信怪谈和鬼怪提出的交易。 白曜摇摇头。 但他们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 “地图就在我的胸口……藏着,”干尸慢吞吞地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把你们的其中一个人……献给我。” 果然。 他们一时间面面相觑,大家无疑都不想走这条路,而杰克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小小声嘀咕道:“嘿,要不我把东西抢过来?” 第22章 虞柠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动静呢。 “算了,”她说,“我来吧。” “……柠柠?!” “虞柠!” “没事,”虞柠低声说,“我有数。” 其他三人伸去拉她的手刹那间因为她这的话迟疑了一下,她就迅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干尸躺着的那块地毯旁边——忍住了捏鼻子的冲动。 “先把东西给我,”她蹲下去,向对方伸手,“然后你跟着我写的念一句话就好,你不会不敢吧?” 干尸睁着它那空洞的眼眶看了她片刻,缓缓将手伸向胸口的衣兜,抽出一张叠起来的纸片,放在她的手心上。 看样子确实是地图。 虞柠飞快地瞄了瞄上面的路线,忽略掉上面那恶心的污渍,将纸团扔向队友。她反手从包里抽出自己的速记本,翻开空白页写了一行字。 “来吧。”她把本子举在对方面前,语气里难掩忧伤,“就当是替我向世界告别了。” 干尸的脸上已经克制不住地咧开了笑容。 近在咫尺,它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这么近的距离,哪怕她反悔也—— “杀了我的凶手是……”干尸慢慢跟着念道,“是……啊!” 凶杀片的受害者两眼一闭,当场咽了气。 众人:“……” 啊? 第10章 我又杀了谁 啊这。 除了虞柠,所有人和鬼都十分迷惑地看着地上那具了无生气——本来也没什么生气——的干尸,本来好端端地说着话,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所以凶手是谁?”薛尉焦急地问,“就差那两三个字了吗?它好歹把话说完再走啊。” 很好。 虞柠心说这也是她看电视时无数次思考过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先说凶手的名字呢?! 不过鉴于这一点暂且帮到了她,她这次就不吐槽了。 “柠柠,”这莫名的一幕再加上好友连日来的奇怪表现,刘嘉卉不由得严肃道,“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啊?” 虞柠当场装傻充愣,“是说这家伙?” “其实我也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地随便试试,”她沉思道,“寻思着它那样子可能随便再说几个字就玩完,没想到真被我得手了噢。啧,这年头的干尸体力真不行。” “原来如此吗。”白曜露出有些恍然的神色,“确实挺合理。” 薛尉:“……不要信啊!!” 眼前俩人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绝望了,他对这个只有自己是正常人的世界绝望了。 “算了吧,这种事不重要。”白曜直率道,“既然虞柠同学不想说,也用不着非得强求。而且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场合,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说着,他看向虞柠,神情间是全无保留的信赖,“反正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只要互相信任就好了,对吧?” 哪怕身处这样危险阴暗的环境里,他眼中的笑意依然没有染上一丁点阴影。对当前状况的担忧是难免,但他无疑坚信着他们终究可以脱离困境。 虞柠暗自在心里撇撇嘴。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过,在某种意义上,她其实觉得对方有点可怕。 “当然了。”她也笑起来,“既然东西到手了,先走着试试看吧。” ——慢着,等等。 虞柠抬眼就看见杰克站在几人身后,用大拇指横着往自己脖子上一划拉,仿佛在问她:亲,要灭口吗?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离开这栋迷宫似的房子,但也不止于此。 “期间要是能发现一点线索就好了,”白曜思索道,“我总感觉这事不会那么顺利地就结束……而且等回去也更方便向上面反应咱们遇到的情况。” 小伙子直觉很准啊。 “这个的话,”虞柠转身走到与之前一样的位置,拿起了那本标记有房屋主人名字的电话簿,“我有点头绪。” 其他人看到那团脏污得只剩姓氏的方块字,立时神色各异。 虽然现在的人们已经不使用以前的文字了,但学校里还是专门设立有一门前代语言课程的,毕竟当在野外遇到鬼怪时,多一条情报就是多一点生存的希望——总不可能指望能用通用语看懂那些古早年代留下的痕迹。 “佐伯?”刘嘉卉眨巴眨巴眼,神情有些费解,“有一点耳熟……” “我也感觉。”薛尉使劲摸自己下巴,“好怪啊,在哪儿听过来着?” “……有部电影。” 白曜回忆半天,最后说道:“当初很有名。” “那家人姓佐伯,丈夫怀疑妻子出轨,就杀死了妻儿还有家里的宠物,最后被妻子的怨灵反杀。”他的神色渐渐凝重下来,“但是那座房子也成了妻子——我记得是叫伽椰子——怨念的集合产物,凡是踏进房子的人都会死于怨灵的追杀,并且自己死后也会变成……嗯,可以理解成伥鬼吧。” 想不起来也正常。 《咒怨》对她来说都算老电影了,在这个时代更是几十年前的古董,最多不过在教科书上记了寥寥一两笔。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和教训尚且背不过来,有几个人能将一部电影记得清清楚楚,还在它本不应出现的地方迅速将其联系起来呢。 虞柠突然注意到一个刚才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第23章 那具在她操作下唐突去世的干尸在咽气前,同样倒在地上的干瘪右手竟然保持住了食指抻直、其他手指弯曲的动作。而他所指方向的尽头——是一颗从餐桌上滚落在地的、落满了灰尘的陈年柠檬。 虞柠:“………………” 神经病啊!她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这合理吗?! 趁三个同学还在讨论,她悄悄走到那边去,用脚尖踢开那颗柠檬,让它骨碌碌滚到了房屋角落。然后她左右看过一圈,果断用最近的座机听筒代替了柠檬原先所在的位置。 完美。 主打的就是一个凶手嫁祸。 离他们停下来交谈还不过短短几分钟,刘嘉卉和薛尉的脸色已经比先前还要难看了,后者迟疑道:“那,那咱们现在真的有逃跑的必要吗?” “反正也是被追杀到天涯海角,”薛尉说,“不如……找找源头的解决办法。” 白曜同样拿不定主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说,“外面总比这里安全一些——如果能联系得上巴别塔就更好了。” 他没有说,虞柠也没有说,依据咒怨的设定,伽椰子是无解的。 这无异于为另外两人保留了一丝微妙的希望,而他在言谈间仍确认着虞柠扔过来的那个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几根横竖交叉的线条,有的还绵延到其他空白的区域,圈出了意义不明的一个圆点。 “怎么样?”虞柠期待地问,“有思路了吗?” 她就是不想动脑子才扔给了队友——她先前看着这抽象画似的地图就脑壳疼,谢邀,她可是个打游戏遇到解谜环节都要直接翻攻略的偷懒选手,多犹豫一秒都是对攻略的不尊重,让她按图索骥去破解也太为难人了。 “应该是这栋房子的户型图,”白曜沉吟,“好消息是出口离咱们不远,但是为什么连外面的状况也标出来了?——不管了,走吧。” 好耶! 薛尉和刘嘉卉也摩拳擦掌起来,他们打头的打头,殿后的殿后,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悄悄推开通往储物间的那扇门。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杰克插着兜晃荡在左右保驾护航,至少虞柠是不那么担心的——她已经跳过这个阶段进入大不了一死的摆烂模式了。 客厅外超乎寻常的安静。 他们溜过那条狭窄的过道,正对面就是储藏室。这里甚至比客厅更暗,原因么,自然在于一张又一张糊满了窗玻璃的报纸,将所有自然光阻挡在外,只有零星空隙还让人不至于黑到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薛尉焦虑道,“就像这里还有——” “我靠。” 他情不自禁地说。 就在他视线前方,报纸的缝隙间赫然出现了只眼睛。 眼球上布满乌青血丝,周围是病态诡异的苍白,然后跟着出现的是几根手指,伴随着报纸被掀开的哗啦哗啦声,完整的人脸露出了全貌。 ——不要这种预感成真啊! 那高中生打扮的女生缓慢地从被扒拉出的间隙里爬了出来。 每当她往前走一步,整个上半身都要僵硬地跟着剧烈扭动一下,仿佛四肢已经不属于她自己,她只能如提线木偶般靠胯部来带动上肢。他们见到的那只眼球在猛烈的摇晃中咕咚掉出眼眶,靠细细的血管神经坠着才不至于真正落下,同样从眼眶里面溢出的污血在女生神情呆板的脸上流出了几道分叉血迹,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可怖了。 事不宜迟,跟着那具高中生女尸爬出报纸缝隙的还有她更多的同伴,还好作为目的地的就是紧挨着储藏室的厨房,他们三两步扑向窗户,推开堆在旁边的锅碗瓢盆就去拧旁边的窗栓。 一切出乎想象地顺利,窗外竟然真是方才见过的院落——反正是一楼,眼下只要跳窗就好了。 刘嘉卉惊叫了一声。 发青发乌的苍白手指已经牢牢攥住了她的脚腕,与行尸走肉没有差别的女高中生试图将她拽回这栋房子。千钧一发之际,杰克手起刀落。鬼手落地的同时,被队友们拉出来的刘嘉卉惊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这才有些恍惚地转向院子里。 “等一下……”她语气更虚弱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天色并不是原以为的夕阳西下,而是预示着不详的血红。 他们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但那往往出现在诡异云集的死灵乐园,那里会产生一定的扭曲。之所以被称为“特异地带”,就是因为会有独立于现实空间的时空异变,不过完固定的周期,想进的人进不去,想出的人出不来。 佐伯伽椰子的力量无疑强到了这种程度,或者说,是她的特性决定了这里成了个小型的“乐园”。 白曜苦笑起来,“好歹我们知道这地图上为什么会有安全小屋了。” 暗能量传播的媒介是恐惧。 这个说法在判断题里会被打上错误的叉号,它少了最重要的“主要”二字。更准确地来说,它的传播媒介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一部分。 深植于人类本能、帮助他们一代代存活下来的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即为恐惧,当恐惧形成庞大的规模,就会孕育出相应的存在。但集体潜意识不止于此,与恐惧同根同源的是求生的欲望,在暗能量的作用影响下制造了些微的空隙。 于是死灵乐园里偶尔也会存在这样的地方,它可以与外面的现实有所重叠。按常理来说,躲进里面就能暂时避免鬼怪的入侵,被称作“安全小屋”。虽然不可能指望从这里脱离,但稍微休整一下总是好的,有的安全屋里甚至还有水电和食物,可供人生活一小段时间。 第24章 那些由伽椰子役使的亡魂们还没有追上来,一片兵荒马乱之下,他们循着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那间安全小屋。 虞柠故意留在最后,给杰克和她爸留了一点进来的时间——在人类允许的情况下,有些鬼怪是可以入内的。等到门终于关上,一行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太好了,幸好有这种地方。”刘嘉卉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来。” “没事。” 薛尉幽幽地说:“大家都是第一次来。” 眼前这其实不能说是“小屋”。 这里是独栋房屋林立的民宅区,于是安全小屋也同样是一栋一户建——甚至比佐伯家看起来条件还好些,客厅角落摆着架造价不菲的钢琴,怎么看怎么都得算是优渥人家了。 “厨房呢?”薛尉探头探脑,“以前听说会有食物,不知道真的假的啊?” “我去洗洗,”虞柠活动了下胳膊,“这灰头土脸的实在受不了。” 他们爬窗的时候无一例外地被厨具蹭了一身的灰,其他人显然也有类似的打算,但还是打算先看看这里的情况。反正浴室离得也近,她干脆走过去,先试试这里到底有没有异次元通水。 虞柠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与其说是干净——更像是从来没有使用痕迹的浴室,形成于人们意识的安全屋确实就是这样,她不意外地转身拧开水龙头。 清亮澄澈的水流一下子淌进了水池。 ——你会害怕一个人洗头发的时候吗?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水流冲刷的声音,低着头的同时因为避免进水而紧紧闭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就突然冒出莫名的担忧——自己重新睁开时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虞柠洗了把脸,在即将睁眼之时忽然就踌躇起来。她进浴室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层,然而人类的想象力总要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疯长,让她在所难免地有点紧张。 她终于努努力克服恐惧,将左眼睁开了一条缝隙。 ……呼。 镜子里的她还是她,浴室也还是那个浴室,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异样。虞柠松了口气,随手拽过挂在旁边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就去擦头发。 然后就在这时,她碰到了一点冰凉的触感。 那冰冷感来自后脑的发丝间,僵硬中有几分令人不舒服的柔软,就像是…… 就像是一只手。 虞柠:“……” 淦。 她顷刻间就回想起电影中伽椰子站在女主角身后将手放上对方脑袋的那一幕,同样的场景毫无疑问地正在此刻上演。 但是为什么?! 虞柠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在出声叫杰克或者她爸前,她当机立断地反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然后—— 十指相扣。 那只手的主人很显然地愣住了,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竟然真的就僵持在了这里。 “那么……” 虞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第11章 来追我啊 这一刻,空气都为她们陷入了沉默。 应该不是虞柠的错觉,她感觉被她扣住的那只鬼手幅度微弱地向后挣扎了一下。 ……没挣动。 这反应让虞柠不由也愣了一两秒,而对方立刻抓住空隙,像被烫着似的抽回自己的手,居然透出几分慌慌张张的落荒而逃。 虞柠:“?” 等会儿,你才是袭击人的那一方吧?! 再向前望去,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不,应该是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伽椰子不过出现了那短暂的片刻。当虞柠再摸向脑后,已经除了湿漉漉未干的发丝以外碰不到其他东西了。 走了? 她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一切就像是从暂停按下了开始键。原本不知何时关紧的浴室门忽然被推开,比那更先一步的是刘嘉卉兴高采烈的声音:“柠柠,你不会想到我们刚才发现了什——” “咦?” 刘嘉卉一怔,原因自然是正静静站在水池旁的虞柠——她潮湿的发丝贴着脸侧,肩上的衣服都被水沾湿了大半,配合上有些苍白的面色,闻声才以一种诡异的慢动作向门口转过头来。 “你们也不会想到我遇见了什么。” “我刚才,”她缓缓道,“碰到了伽椰子。” 物理意义上的。 刘嘉卉:“……” 刘嘉卉:“啊?!!” 五分钟后。 小餐桌上的气氛有些焦灼。 四个人分坐在桌子的四边,连旁人看不见的那双断手也默默待在虞柠身后的沙发扶手上偷听,氛围严肃到俨然有点四方会谈的架势——嗯,如果忽略掉正在无聊到耍刀花玩的绷带杀人狂。 “所以……”白曜打破了沉默,“你是说佐伯伽椰子出现在了安全屋?” “可这不合理吧?”薛尉难以置信道,“鬼怪不是没有人类的邀请就不能进入这里吗?” 杰克:“对啊对啊。” ……你附和个什么劲儿! 虞柠忽然就不想只有自己看得见了,她要所有人感受她每天槽多无口的崩溃。 “我有个思路。” 她以一种看透红尘的语气开口道:“这间安全小屋是谁介绍给咱们的?” ——是啊。 其他三人脸上或多或少地现出明悟的神色。 第25章 薛尉恍然,马上指向了坐在自己隔壁位置的班长,“他?” 白曜:“???” 虞柠:“……不是这个意思!” 而正跃跃欲试,想用匕首往这边比划的杀人狂则肉眼可见地有些失望——可恶,居然不是。 “咳咳,我就开个玩笑。”薛尉讪讪道,“班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哈。” “还有心情开玩笑呢。”刘嘉卉忍不住吐槽,又连忙带回话题,“好了好了跑题了,是那个干巴巴的家伙吧?这么说来是很奇怪啊,感觉满屋子伥鬼里就它一个还有自我意识的?” 白曜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怀疑,“如果那不仅仅是自我意识的话。” ——那么,他们现在就处在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里。 通常的安全小屋是很可靠,但从鬼怪口中说出来的还会那样安全吗?更何况,假如它是从被boss操控的鬼怪说出来的呢? 一行人在惊慌之中没有考虑到这层可能性,眼下再回想起种种不由顿生疑窦。可局势也进退维谷,他们似乎选哪条路都是错,不管是进入房屋还是留在外面都会危险重重。 “也不用太担心。”白曜宽慰起大家,“还有另一种可能。” “佐伯伽椰子的触发条件是进入过房屋,那她的情况就有概率不能应用于‘常理’。比如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有诅咒性质的病原体,在进门的一刻已经相当于许可她的进入了。” “好家伙,”薛尉一脑门撞在桌面上,“这就是你的不用太担心。” 更担心了好吗! 这不就相当于进安全小屋像回家一样,在这里的感觉比家里好多了,里面个个都是韭菜,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里面的! “但我也有个问题。”刘嘉卉忧心忡忡地说,“为什么这些家伙找上的总是柠柠呢?” 在佐伯宅也是,刚才也是,两次都是同一个人,这中枪率是有点高啊。 虞柠叹了口气。 从穿越那天回家开始,她也在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要说的事,”她肃穆道,“你们千万别害怕。” 薛尉有些惊恐。 “我们是学生,我们当然会怕。” “那就换个说法。”虞柠非常善于变通地改口,“我要说的事,你们最好不要告诉巴别塔。” 刘嘉卉“咦”了声:“为什么?” “因为……” 虞柠隔着墙壁眺望远方,“我吉良——我虞柠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白曜:“原来如此,我会保密的。” 薛尉:“……就是说你到底为什么要信啊!” 虞柠其实也不担心三人说出去,只要成功走出这里,他们马上就会知道原因了。 ……不过以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她也有点怀疑到底能不能如原作一样发生。 原著哪来的伽椰子啊救命。 “开端是在一周前,”她隐去了妈妈的存在,从包里掏出那座随身携带的断头神像,“啪”的一声摆在桌面上,“我在家里发现了这个。” “啊?”薛尉懵逼,“这石头瞧着还蛮精致的嘞?” “什么石头,”刘嘉卉白他一眼,“你看不出来是雕像啊。” “但是柠柠,它到底是哪里来的?”她难掩担忧,“这种东西怎么都感觉很不妙吧?” 她亲妈买一赠一送的。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前任房客留下的。”虞柠信誓旦旦道,“我打扫卫生从床底扫出来了,拿着的时候一不小心掰断了脑袋,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薛尉咽了下口水。 “你这不小心……有点用力啊。” “有时候也会出现那种大家都不想的情况啊。”白曜若有所思,他毫不怀疑地点点头,“介意给我看看这座神像吗?” 他的神情只是单纯的好奇,虞柠也径直递了过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事后回过味来,她妈妈试图召唤的那天晚上不正是中元节吗?要不是她换成了……咳,恐怕真会引来大麻烦呢。 “具体情况我不方便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刚才那具干尸的情况应该跟它脱不了关系。”她干脆利落地把责任推给了神像,当真是无锅一身轻,“所以我想请大家帮我做个实验。” 在她说话的时候,白曜也仔细端详了一番那尊断头神像。 “很好。” 他爽快地又将神像还给了虞柠,“不认识。” 薛尉:“……那你说个毛啦!” “万一看看就认出来了呢?” 白曜好脾气地笑起来,他问道:“什么实验?” ——总而言之。 如果要给这场实验起个名字,虞柠会选“神像与主角光环影响力大比拼之诱饵究竟花落谁家”。 刘嘉卉提出的问题,她对此也感到很奇怪了,按原著来说,一直麻烦缠身的应该是主角白曜才对。再加上之前那些事,简直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怀疑。 “对了。”虞柠这才想起来,“伽椰子来那一出我都忘问了——嘉卉那么兴奋,你们刚才发现了什么来着?” “啊?啊……” 薛尉有气无力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没啥,就是找到了一些速食和半成品,要是在这里待着应该不愁吃的东西。” 他再次叹气。 结果发现佐伯伽椰子在这里出入如无人之境,那也没有一开始的意义了。 第26章 “……唉,”虞柠立马理解了他的悲哀,深有同感地点头,“有吃的总比没有强。” 她想实践的事也挺简单——她和白曜分开各一组,看伽椰子到底会找上谁。 当然那是心里的想法,明面上肯定不能这样讲,她只说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大家用瓶子转到谁就是谁的方法分组。而在有两个看不见的帮手的情况下,暗箱操作不要太容易。 她让杰克去跟着另外那组以防万一,爸爸就留下来和他们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能从她爸跟她比的“ok”手势里看出一点满意来。 说起来…… 虞柠忍不住循着从方才起就响个不停的摩擦声望去,她爸的两只断手正在茶几上扶着个小本子奋笔疾书。它甚至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视线,猛地将本子合上,压在自己“身体”下头,仿佛生怕她看了去。 这在做什么啊? 总不至于是准备跟她妈打小报告吧? 似乎自己也察觉到这样太可疑,那双断手犹豫两秒,从本子上扯下一张空白的新页,写了几个字举给她看。 【妈妈说你现在不能养猫。】 然后它停顿了片刻,又唰唰写下一行字,再把纸举起来。 【会影响学习。】 虞柠:“???” 她爸还有这用处?搁这千里传音呢?! 而原本还安安分分待在角落猫包里的那只黑猫,像是感知到他们在说它,一声又一声细细地叫起来。 虞柠起初想忽略这声音,她跟它嘘了声,转身准备去厨房看看他们说的食物。奇异的是,几步路的距离里,她竟然逐渐被那微弱的猫叫惊起了颈后的阵阵寒意。 ……不对,真的是她以为的那个原因吗? 似乎更像某种预兆,或者是告知来临的信号。让她看到浴室里一滴滴落下的水珠,在沉闷的老宅里—— 虞柠倏地回过了神。 她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本不应有那片刻的游移,在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里,眼前的景象居然就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再是条件优越的安全小屋,虞柠环顾四周,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达到了顶峰——果然,她应该是独自一人被拉进了佐伯家的幻象。 她正身处玄关,伽椰子没有给她逃脱的机会,通往外界的大门开了条小小的缝隙,在它与地面的相接处,缓慢地探进了女人乌青的指尖。 然而真正令她毛骨悚然的,是耳边突然响起的轻轻敲击。 比木琴更清脆,比竖琴更空灵,伴随着扭曲的拉弦声,还有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存在感却极其强烈的,仿佛是从割开的喉咙中发出的气泡音。 再然后,出现的是女人青白色的脸。 佐伯伽椰子半张着嘴,露出了那双眼。 为什么在浴室里没有音乐呢? 回想一下迄今为止的情况,虞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如果只是试探或是别的原因,鬼怪不会带着他们的bgm出场——但一旦真的会伤及性命,事情就不一样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逃上了楼梯台阶。 “……咕……咯咯……” 佐伯伽椰子僵硬地用胳膊撑住身体,向她的所在抬起淌血的眼睛。比起爬行,她更像是在扭动,全然不顾脑袋歪斜地撞上地面,全靠两只手移动的动作惊人地顺畅,就这样扭曲又飞快地攀上了一级级台阶。 淦,她居然会上楼! 虞柠终于想起某部的电影里确实出现过这反向的操作。 “你冷酷,你无情!”虞柠尖叫着连连后退,这从噩梦里苏醒的一幕让她语言系统都要紊乱了,“明明刚才还牵过手——你翻脸不认人!” 伽椰子的动作居然当真诡异地停顿了下,虞柠还来不及反应,踩在地毯上的鞋底就蹭开了那毛茸茸的边角。 她脚下一滑。 “我——呀啊啊啊啊啊?!” bgm戛然而止。 虞柠也顾不上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闷痛了——其实没多疼,毕竟底下还有别“人”垫着,实在撞不到哪里去。 尴尬。 现在的感觉就是很尴尬。 救大命,这算穿帮吗? 滑铲不愧是人类必备的终极利器,她一铲就铲得位置都离楼梯滑出了好几米。伽椰子满是血污的脸近在咫尺,这本来应该是很恐怖的——如果她的半个身体没有被撞得歪在墙上的话,一人一鬼保持着这个诡异又莫名滑稽的姿势,久久相对无言。 伽椰子呆滞的眼睛里有种谜一样的荒凉。 ——好丢鬼。 “要,”虞柠试图挽救一下这气氛,“要不。” 她好心地问道:“咱们再重追一次?” 第12章 打人不打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喽的命也是命,鬼的尊严也是尊严。 佐伯伽椰子以那阴冷呆板的目光凝视了她片刻,喉间还在不住地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 然后她爬开了。 没有答应,没有理会,就这么转身手脚并用地爬开了。 bgm消失之后,再加上刚才的一幕,原本渗得人脊背发凉的恐怖感荡然无存。虞柠看着那手脚歪歪扭扭摆动的背影,居然看出了一丝哀怨,和些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迷茫。 “……” 虞柠沉默片刻,有样学样地膝行过去,非常尊重地跪坐在陷入自闭的伽椰子旁边,进行了一个探头探脑。 第27章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她苦口婆心地宽慰道,“做鬼呢,最紧要的就是开心。你饿不饿,我泡碗方便面给你吃啊?” 佐伯伽椰子:“咯……呃呃呃。” 明明还是气泡音,虞柠却诡异地听懂了她的意思——最次也应该是冷冻鲜面条吧! 很显然,前家庭主妇对这么凑合的安慰不太满意。 但是她假装没听见。 有就不错了!不要整得那么麻烦! “你看,咱俩闹出好几次波折还没出人命,算是很有缘分的。”她继续劝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知道什么是双赢吗,就是你不杀我,我赢一次;有事你帮我,我再赢一次——” 看着伽椰子无声投来的死亡视线,虞柠连忙改口:“啊不是不是,这种事是相互的嘛,你帮我我也会帮你呀。不管是情绪价值还是暂住服务,尽管找我,我超在行。” 她十分真诚地向对方伸出了手,“你觉得呢?” 伽椰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女鬼的面容在惨白中泛着极其吊诡的淡蓝色,已经快干涸成褐红的鲜血从她额头和眼角淌落,瞪圆了的眼睛周围是浓重的黑眼圈,被血渍黏在脸上的发丝乍一眼看去就像裂纹般将五官划分得四分五裂。但如果忽略掉这些,佐伯伽椰子的长相完全足以称得上清秀起步——虽然,呃,需要忽略的东西有点多。 虞柠也静静等着对方的答复,表面淡定如斯,心里早已悄悄唱起了《忐忑》。 终于,一点与冰块别无二致的冷意贴上她的指尖。 这一次,是伽椰子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牵手成功! 眼前的场景也在刹那间产生了斗转星移般的变化——尽管陈设截然不同,可墙壁与家具的由旧转新俨然有了些时光倒流的既视感。她总算是脱离了佐伯老宅的幻象,重回到原先所在的那栋“安全屋”的客厅,至于佐伯伽椰子,还保持着半趴卧的姿势倚靠在她正对面的墙角。 “虞柠?虞柠?!”莫名其妙就找不见同伴人影的薛尉正在大呼小叫,“虞柠同学!你人呢?” 他的目光瞬间捕捉到突然出现的虞柠,还不等诧异,已经下意识松了口气: “太好了,原来你在这——我靠啊啊啊啊啊啊?!” 虞柠第一次知道人真的能蹦三尺高。 薛尉被她身旁的伽椰子吓得差点窜上天花板,哪怕落了地也在捂着自己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的小心脏,指着她俩以及甚至还没有松开的、交握着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我我……你……她……”他在看到伽椰子似乎不再有攻击的意图时稍微安定了一些,“到底怎么回事?” “行,”虞柠决定言简意赅地概括一下,“我长话短说吧。” “我刚刚被她拖进了佐伯家的幻境里。” 薛尉恍惚道:“啊……然后?” “然后我们两个决定和平共处了。” 薛尉:“……省略太多了吧!” 同样愣神的还有方才显然也在四处寻觅亲闺女的她爸(的手),那双爬到灯顶上做搭凉棚状——不是,这种事情不要设身处地啊,她肯定不可能藏在那里吧——的断手一回过神就又开始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 所以说到底在写什么呢? 可惜眼下她没时间去实践自己的好奇心,薛尉前面的呼喊已经足够惊动房屋另一侧的那组,更别提他之后那声堪称凄怆的惨叫。匆匆赶来的二人急忙推开走廊门,刘嘉卉慌道:“柠柠,没事吧——呀!” 伽椰子在他们赶到的期间默默松开了握住的那只手,但她不见敌意的态度足够说明太多问题。白曜要比另外两人都平静一些,不过他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有点迷惑地问:“这算……解决了?” “呃,”虞柠语气飘忽,“大概吧。” 她还持怀疑态度。 稍微一放松下来,被肾上腺素盖过去的疼痛就立马上涌。虞柠倒抽了口凉气,好在她边上就是那架钢琴的琴凳,她自己扶一把的力气还是有的。也用不着同伴见状不对来帮忙了,她坐在了凳子上准备先缓上一缓,低头就在椅面下方看到了张苍白的小脸。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买一赠一。 佐伯俊雄那黝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大概是因为妈妈就在不远处,他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这里——他手指抓着膝盖蹲坐在琴凳下,眼袋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肤色与他妈妈如出一辙的黯淡。 虞柠从他的眼神中看懂了他想说的话。 ——猫呢? 俊雄张开嘴,又冒出一声诡异的猫叫。 ——我猫呢? “它很可爱。”虞柠压低声音,“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佐伯俊雄:“?” 他正要再次张口,也许是尖叫,也许是别的什么——但说时迟那时快,虞柠飞快地掀开琴盖,一把抓住他放在膝上的右手,胡乱地在琴键上弹了几下。 钢琴从来没有经过校准,那杂乱无章的音符只能称得上不难听,这也拦不住有心之人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孩子很有音乐天分,”虞柠严肃地转向还在角落的伽椰子,一本正经地问,“考虑过让他学钢琴吗?” ……谁会信啊! 薛尉第一反应就想吐槽,结果回头看见孩子他妈那呆滞的双眼亮了起来,一脸看到可塑之才的希冀。 第28章 佐伯俊雄:“?” 佐伯俊雄:“??????” 一时间,不懂钢琴的和从小练琴的都沉默了。 你可做个人吧。 “诶,”反倒是杰克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问,“我能学吗?” 虞柠:“……” “算了。”他马上又自我说服了,“我的时间还要用来挣急支糖浆呢。” 绷带杀人狂一想到这个就心情很好,乐滋滋地摸出那瓶还剩下一大半的糖浆,以完全不符合他一般作风的轻柔动作拧开了瓶盖。他小心翼翼喝进一小口,然后开始默默品尝着它留下的余味。 这大起大落的发展属实看得人傻眼,其余三人来不及感到恐惧就陷入了对俊雄即将到来的灰暗练琴生涯的同情,还得分出精力来思考事情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简直不要太难以置信。 “我放弃思考了。”薛尉死鱼眼道,“总之我们是可以安全回去了?” “……未必。” 反而是最先提过类似问题的白曜在短暂的思考后,出言否定道:“不是还少了一个出场的角色吗?” 薛尉一愣,循着他的说法也回忆起来,“是啊!” “那个丈夫?我记得之前是说他杀了妻儿——”刘嘉卉有点不知所措地瞥向还留在这里的伽椰子和俊雄,“啊,对哦,死后的人都会被困在那座房子……不过这不应该也在怨念的驱使下吗?” 虞柠犹豫了下,“不好说。” 不同版本的设定不太一样,佐伯刚雄的死因有所不同,她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那也正是她感觉一切没有完全结束的原因。 而看伽椰子的表现,她似乎不太乐意提起自己的死鬼丈夫。 “我能想起来一点,”白曜回忆道,“那家伙的脾气应该是……” 他的话音停住了,在有异常的声音传来时保持安静似乎是人类的一种本能。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也听见那像是钝器与地面互相摩擦的响声。 虞柠已经知道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可以确定佐伯刚雄不是由伽椰子驱使的了,因为她的耳边又响起了令人不安的音乐。 不同于伽椰子安静中透出恐怖与危险的bgm,沉闷的鼓点营造出的氛围如此烦躁,似乎无形地勾起了蠢蠢欲动的怒火。只听这音乐就分辨得出它属于谁,而伽椰子发出了警告似的气泡声,接着,在那一两分钟的时间里,那预示着的危机就露了面。 安全屋的正门忽然一震。 斧刃与金属碰撞出尖锐刺耳的鸣响,然后是木头碎裂的声音,一行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出地交换着眼神,看着那只嶙峋的手猛地推开了门。 被一斧头一斧头砍坏的锁头摇摇晃晃地挂在破损的门栓上,剃成寸头的男人双眼发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门内。他满是胡茬的脸颊上还沾着干结了的陈年血迹,衣服也因为浸透了血污而看起来像是脏兮兮的一团。 兴许因为仍处于灭了自家满门又准备去“奸夫”家寻仇的精神状态,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里拖在地上的斧头在地面蹭出一道同样脏污的痕迹,抬起猩红的双眼向面前的众人望去。 “嘿,哥们,别那么暴躁。”杰克本来也离得最近,他大大咧咧地一步两步晃悠过去,大约是本来就心情很好,甚至大方地举着自己那药瓶向男人挥了挥,“喝点急支糖浆压压惊,我找个杯子分你一口?我跟你讲,这滋味绝——” 空气中回荡着清脆的响声。 杰克的手举在空中,保持住了被对方一把拍开的动作。杀人狂被绷带限制住的笑容都还没有收回去,而是就这样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原本还来不及完全拧好的瓶盖滚出很远,而塑料瓶身横倒在地上,里面颜色暗沉的急支糖浆汩汩流出了一大滩。 佐伯刚雄当着他的面,一脚踩扁了那个药液所剩无几的空瓶。 第13章 拒绝叛逆期 “……不是。” 薛尉整个人一头雾水,“这哪来的药瓶啊?” 以他们的视角,破门而入的佐伯刚雄分明就是莫名其妙地挥开手,凭空打翻了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瓶子。然后瓶内黏腻的糖浆状液体洒了一地不说,他还颇为用力地把这只塑料瓶踩在脚底碾来碾去,简直就像在挑衅谁似的。 难、难道…… 这里除了佐伯一家三口,还有其他东西在不成? 思及至此,几个人难免有些心头发寒。人类最大的恐惧永远来自于未知,但一想到那个看不见的家伙手里随时提溜着个疑似药瓶的东西,恐惧感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等等。”白曜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难道是川贝枇杷膏?还是急支糖浆?” “这个等会儿再解释,”虞柠沉默了下,“咱们还是先往后退退吧。” 不退不行了。 杰克他……肉眼可见地很生气。 他要气炸了。 不仅他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连自己舍不得多喝的急支糖浆都倒得一干二净。这完蛋玩意儿还故意来回踩他的宝贝瓶子——如果这不是打他的脸,还有什么是?! 他定定地凝视着脚边这滩深褐色的糖渍,露出的那只眼睛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惋惜。但最后,他嘴角的弧度没有消失,恰恰相反,这笑容越来越大。他捂着本就被绷带遮挡了大半的脸,胸腔震颤出有些粗哑的、像是砂纸摩擦玻璃般的笑声,再次抬起头的间隙里,眼神几近癫狂。 第29章 此刻,在虞柠看来——准确地说,在她听来——又是另一幅光景了。 阔别已久的小提琴重新刺激起耳膜,尖锐的音色和低音管骤然急促起来的节拍足以彰显出其主人的暴怒。虞柠这才知道bgm暗示的危机不仅是针对自己,但另一方面,佐伯刚雄的那首背景音乐还没停呢,她快被两首歌搞得精神错乱了。 ……那什么。 要不你们还是去练舞房打吧。 佐伯刚雄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危险的气氛,他选择暂且避开锋芒,阴狠嗜血的眼神转向屋内的其余人类,指头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地摩挲了下手里的斧柄。 ——但杰克没有让他如愿。 猛然攥在手腕上的另一只手制止了佐伯刚雄的步伐,力道大到捏得他骨头咯咯直响。 纵然感觉不到疼痛,佐伯刚雄也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既然避不开这场自己挑起的冲突,他通红的眼珠缓慢地往回转到了那个胆敢拦住自己去路的小鬼兜帽上。 他磨了磨牙根。 这颗头颅……应该砍成几份呢? 念头刚刚出现的同个瞬间,佐伯刚雄已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他很期待,期待斧刃真正落在皮肉伤的那一刻。 沉闷的挥动声划破空气,头盖骨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应声碎裂,飞溅的脑浆和滚烫鲜血沾上脸颊和嘴唇,那扑鼻的铁锈味带来了死亡但也正是力量支配的象征。黄白与软红的组织物铺了满地,最后全在他的鞋底下化成啪叽啪叽的黏响。 ——以上这些,通通都没有。 佐伯刚雄的胳膊举在空中,斧头自始至终都没能真正落下。绷带杀人狂单手抗下了瞄准自己的攻击,那鹰爪似的手指一动不动地抓握着斧刃。 是了,他明明是空手,最多不过加上一层裹在外面的绷带。锋利至极的斧刃却似乎是触及了什么坚硬之物似的,再怎样相互碰撞也留不下半点划痕,若不是反过来被牢牢攥住,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滑开。 还来不及回神,佐伯刚雄的腹部上就中了重重一脚。 “噗……!” 他被踹飞了足有三四米远,后背撞上墙壁时都能听到肋骨断裂的脆响。斧头这下是彻底脱了手,杰克留在原地,捡起对方的武器掂量了两下是否顺手,然后嫌弃地丢到一边——丢之前还不忘用膝盖从木棍中间给它折喽。 这一幕落在佐伯刚雄眼里自然是令他目眦欲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杀人狂冷哼一声。失去武器的男人咆哮着向他扑来,可就算都是赤手空拳,鬼怪与鬼怪之间也有天壤之别。 绷带杀人狂不紧不慢地看着这疯牛似的家伙,猛地抓住对方手臂就又来了个过肩摔。紧接着,杰克半个身体直接跟着滑倒,手肘用力压在他的后心,逼得那家伙疼得不得不低头认栽。 “喂,”杰克揪起男人的头发,恶劣地用匕首在他眼眶旁边比划两下,“不想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的话,就老老实实地把地上这些急支糖浆都舔干净。” “让你给我浪费。” 他恨恨地说。 “浪费可耻懂不懂?” 男人的胸口急剧起伏——倒不是活了能呼吸,主要是气得,这家伙威胁着提出的要求对他无疑是莫大的耻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屈辱地咬紧牙根,终于还是慢慢向那边爬过去,然而刚刚爬出不到半步,来自后脑勺的一脚就让这屈辱感也毫无用武之地了。 佐伯刚雄半个脑袋都被砸得陷进了地面,连旁边的瓷砖上都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纹。 “不对,”杰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鞋底用力碾了两下,“不能奖励你。” 虞柠:“……” 神经病啊!! 她默默抱起胳膊,无视掉了他仍不解恨地弯腰揪起佐伯刚雄衣领的动作。 至于伽椰子,虞柠很怀疑她左顾右盼是在找有没有瓜子。 这完全是一面倒的战局。 ……如果暴走后的碾压也能称之为“战局”的话。 刘嘉卉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几分钟前还气势汹汹地砍开屋门的佐伯刚雄到处乱飞,简直就像有谁在揪着他的领子抡来抡去似的。 他活脱脱成了生产大队手里的棒槌,砸完墙壁砸天花板,一锤没有八十也能有四十。直到那漫天飞舞的石灰粉尘里传来清晰的“呲啦”一声,佐伯刚雄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小心撕开了一大半,他整个身体也跟着飞出去,这下嵌进墙体里抠也抠不出来了。 但更令人惊异的是之后到来的变化,从佐伯刚雄的四肢开始,原本有形的躯体就像脆弱的瓷片一样一寸寸断裂了。而那些碎片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裂成更小的部分,直至彻底地化为齑粉,在一阵穿堂风的吹拂下消失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如果鬼怪也有死亡的话,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不过,亲手造就这死亡现场的凶手却瞬间泄了气。他几步走回洒掉的急支糖浆旁边坐下,似乎在进行无声的哀悼,在发现它们已经快干掉时直接面了壁。 他委屈,他很委屈。 他自闭了。 虞柠清清嗓子,姑且是先在其他人迷茫不解的视线里走到了对方身边。 面壁者杰克,我是你的破壁人。 “他先动的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绷带杀人狂闻声转过头来,幽幽道,“我都很珍惜地没有喝完的。” 第30章 “知道了——”虞柠摊开手,“为了奖励你的表现,回去给你补一瓶,这瓶就当送你的。” 杰克:“……真的?” “真的真的,”虞柠双指并拢发誓,“比珍珠还真。” 杰克:“骗鬼是小狗!” 虞柠:“……” “……对,”她费尽了毕生的力气才没笑场,“是小狗。” 不远处的茶几上,观察到大新闻的那双断手立刻又唰唰唰地写起来,然后郑重其事地撕下了这张纸。 这,才是真正的战地记者。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只小小的纸鸟飞出了被砸破洞的窗户。它单薄的翅膀在挥动间却显得很结实,平稳地划过血红色的天空,那独立出来的结界屏障对它宛若无物。 它飞过特异区,飞过铜墙铁壁的围城上方,最终悄悄落在了住宅区某户人家的窗台上。 从旁边伸来的苍白手掌迫不及待地拾起这个折成小鸟的纸团,披头散发的高个儿女人僵直地站在客厅里,展开后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吾妻知燕,见字如晤。】 女鬼:“……” “你——身体都在这里,”她无语地看向沙发上,“多大鬼——了,害、不害臊。” 连手也没有了的无头尸体为自己辩解地摇晃着两只光秃秃的手腕,显然,少了手指的精准动作让他传达想法的能力大打折扣——所以才选择了写信这个形式。 女人接着看下去。 【你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个绷带小子几乎和柠柠形影不离,为了不让我跟踪他们,还把我丢出了车窗,最后是柠柠发现这件事才捡了我回来。而且他似乎很依赖咱闺女,心情不好的时候是要靠她安慰的。】 女鬼:“呵、呵呵呵。” 她就知道。 【我们在这里还遇到了另一名女性,单身(刚恢复的),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儿子,前夫是个很糟糕的家伙。性格如何还不了解,但是你猜怎么着,我“亲眼看见”她拉着柠柠的手了。】 女鬼:“……?” 她突然觉得那野小子也不是特别糟糕了。 【又及,其实她的前夫就是被绷带小子才弄死的,时间非常新鲜,手法非常暴躁,我怀疑他可能有暴力倾向。】 【综上所述,经我观察,咱们的女儿应该是在认真贯彻落实一夫一妻制度。】 女鬼:“………………” 她尖叫一声,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第14章 棒打鸳鸯 “……果然。” 白曜沉思道:“又是那尊神像吗。” 虞柠一脸严肃地点头,“没错,真是惹来了不小的麻烦啊。” 她已经可以非常熟练且毫无负担地将一切责任推给神像了。 没准真的全是它的错呢! 嗯,反正跟她是个穿书者什么的肯定没有关系。 薛尉和刘嘉卉听得一脸懵逼和被超度了似的超脱,没办法,迄今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大起大落落落落——特别是薛尉,他一边机械性地往嘴里送撕下来的小块煎饼,一边疑神疑鬼地观察四周。而被他如此提防的杰克,因为早被安抚好了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他们正围坐在餐桌旁,听虞柠讲那过去的故事,当然了,是胡编乱造版。在她的说法里,她是在下了大巴车去找东西的途中遇到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蹲在街旁的绷带杀人……绷带男孩,因为对方疑似被困在城内而答应带他出城踏上漫漫回家路,结果出了城门发现这家伙根本不认识方向,没办法才只好一起行动的。 虽然对方是鬼怪,但鉴于他很善良,很有勇气,很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魄力,她还是冒险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事实证明他也不负她的期望,在佐伯刚雄出现时毅然决然地出手相助,挽回了威胁到大家性命的危机。 旁边沙发上的断手听在“耳中”叹在心里,默默给他的间谍记录本本上又添了一笔—— 【对绷带小子有着极强的滤镜。】 至于杰克? 他边听边乐滋滋地连连点头,浑然不觉这几个形容词是不是跟自己毫无关系,就差在脸上写一句“多夸点,我爱听”。 三个同班同学也很纠结。 她的说法挑战着他们对于鬼怪的认知,可这位看不见的“恩人”救了他们一命也是事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 ……还是先吃吧,肚子饿要紧。 逃命是个体力活,头顶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危机解除,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顿时让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冰箱里又有大把的现成食材,此时不大快朵颐更待何时。 于是,他们把足够四人份的食物都搬到了桌子上来,吃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了目前的状况。也用不着盘子碟子,底下铺一张干净的塑料布就能直接将东西堆在上头当聚餐了。虽然门掉了窗破了,但完全可以当成是废土餐厅的别样风情。 唉,毕竟结界主人都在那里开始监督孩子练琴了,还有啥好担心的危险呢。 伽椰子绝对是个说干就干的实干家,她站在琴凳后边,阴森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被割开的喉间还在不住催促他。俊雄苦哈哈地背负起母亲的期待,最开始还是断断续续地敲了首《小星星》,这会儿已经能将《致爱丽丝》的前面一小部分弹得像模像样了。 第31章 虞柠:“……” 她不会真的无意间发掘了一个鬼界的音乐天才吧? “不过我有点在意哦。”刘嘉卉迟疑道,“先说好,我不是质疑柠柠的做法……但是当时其实也可以汇报给巴别塔吧。” 她举棋不定地摆弄着已经喝空了的酸奶里的吸管,“毕竟是‘鬼魂’——可以说是鬼魂吗——进了城这种事?也不算检举,最好让他们排查一下城市措施的安全性什么的,不然进来的是对人类没有恶意的还好,如果是更危险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想不到吧,虞柠平静地将自己那杯酸奶一饮而尽,大家一开始全是危险分子。 这是正常人的思路,就像如果是寻常市民,在回家后发现死去的老母亲居然来串门了时就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准确来说,是联系巴别塔的特别支队即刻处理。虽然多年来都没有类似事件的先河,但大家对巴别塔的信任是根深蒂固的,总部和支部的差别在小老百姓看来并没有那么明显。 “这个的话,”她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含含糊糊道,“我确实有这么做的原因。” “但是现在的话……” 虞柠叹口气,“我感觉你们也很难相信,等等吧,如果有机会我会指给你们看的。” 这说法未免有点似是而非,她画了个饼,但没完全画。不过看在目前为止全是积极影响(大概)的份上,大家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半天,还是决定暂且观望一下。 “那接下来怎么办?”薛尉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他们的话……” 他看了看钢琴旁边的母子,又瞥向空气——毕竟实在不知道方才所谈论的对象到底在哪儿。 “人鬼殊途。” 虞柠深沉地说。 “留在这里吧,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就看他自己了。下次出来的时候,我会顺路带上刚才跟他说好的饮料当报酬放在城外的。” 鬼怪居然很喜欢人类的饮料这种事实在太……奇特了,几人听着一时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特别是…… “你是说……”那被踩扁的塑料瓶上的标签显而易见,白曜不由微妙地问道,“急支糖浆?” “拜托,”杰克忿忿道,“这很好喝的!” 虞柠:“……啊,对。” 憋笑好痛苦。 而所谓的让杰克和伽椰子等诡异留在这里,这当然是——骗人的啦! 有能用的力量自然得持之以恒地继续用,保镖之所以是保镖,随时待在身边保驾护航的才安心,只不过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罢了。虞柠在动身前就跟杰克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她当时就有些担心出城容易回程难,毕竟要多经过一道净化的程序,是后者拍着胸脯保证他有自己的办法。 但究竟是什么办法,虞柠问起时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看来鬼怪们在某些问题上依然与人类有着清晰的边界感,非必要的情况下是绝对不愿意透露的。 倒也无妨,她估摸着伽椰子母子俩和她爸(的手)也是一样,看他们确实没有现在离开的打算,就干脆安心地和同伴收拾了食物吃完的包装袋,用眼神传达了一下暂时告别和之后再见的意思。 伽椰子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她的意思应该是咱们往外走就好,”和对方心与心深入交流过的虞柠尽职尽责地翻译道,“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这片特异区了。” 薛尉:“原、原来如此……” 一行人望着目送自己的佐伯母子,竟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说“谢谢”吧,不太讲得出口;说“再见”吧,那真的不想再见;说“保重”吧,对轻飘飘的鬼怪而言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最后只好不尴不尬地挥挥手,大家走阳关道的继续走阳关道,爬楼梯的继续爬楼梯。不再安全的安全屋外还是那片血染似的暗红光景,不过正如伽椰子所言,愈往远处,视野所及的红色就愈淡。紧接着——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他们忽然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有冰凉感轻轻地转瞬即逝。 身处其中时还不觉得,一旦脱离那个环境,四人都涌上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就像是身体被迫承担的沉重负荷忽然被卸下了似的。不过它也没能完全去除,举手投足之间仍有一些如影随形的疲累。 “这就是暗能量的副作用吗?”白曜看看自己的双手,开玩笑道,“那这次估计得多来点糖了。” “没关系。” 虞柠尽量掩饰着期待,“反正很好吃。” 她还没真正尝过呢。 人类尤其喜欢在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下功夫,就比如将药物研制得如何更易入口,乃至于有些冲剂和含片还开发出草莓味橘子味等各种口味,让吃药不至于成为一件痛苦的事。讲求饮食的华夏人还要更挑剔些——最后的成果当然是很好的,受到暗能量侵蚀的人们除了接受集中的净化以外,也会收到一定量加入药物成分的糖果来消除残存的负面影响,并且出于以上的原因,不论硬糖软糖,它们的味道都很不错。 就连原身的记忆里也是这样,只可惜她穿来以后还没有机会,这下总算可以试试了。 “那也得等回去再说吧……” 薛尉正嘀咕着,倏地“咦”了声。 天已经黑了。 虽然在特异点内也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因为里外流速并不相同,他们并不清楚外面究竟过了多久——现在来看恐怕少说也有七八个小时,甚至更长。 第32章 废弃住宅区瞧着依旧那样静谧,夜色为它们更添了一抹诡异的幽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令人隐隐不安。或者说,本来应该是这样,但交错着在各栋房屋之间摇晃的灯光和零星的狗叫声驱散了这些紧张感,而很快,忽然从不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彻底地结束了这代表不祥的寂静。 “在这里!”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率先扫过来,领头发现他们的那人喊出了声。 随后,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也连忙向其他人挥手招呼道:“找到那几个学生了!他们在这边!” 虽然这些搜救队员似的家伙出现在这里有点莫名,但无疑都是人类——一行人很快反应过来状况,毕竟他们在第一次调查活动前也都被告知过,学生一旦遭遇危险,巴别塔相关部门就会召集人手予以施救。 闻讯赶来的人们见到几名学生安然无恙,纷纷松了一口气。直到几人被送到停在附近的救护车上时,才听说了外界因他们的突然失踪而发生的动荡。 其实算不上是动荡,毕竟现在的时间也就是当天半夜,消息还没有传到城里和其他同学所在的宿舍楼那边。 只不过驻守在附近的基地总闸突然检测到大幅增强的暗能量,进行定位后发现正是他们这组学生的调查范围。原本的计划是紧急疏散,可到了地方才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四人的踪迹。 于是搜救队就出动了,然而,在进一步的勘察过后发现这里果然形成了独立于现实的特异点位。在怀疑学生们是被困在了里面之余,进不去的人们也只能在外面进行一圈又一圈的地毯式搜索。 他们坐在救护车内的座椅上,捧着驱寒的热水小口小口地啜饮,医护人员在检查着学生们的基础状况和心跳体温等生命体征。车内灯光昏黄,投射下来的阴影让忙碌着的人们面容模糊不清,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常服——显然还是预备队员,但也有几位身着制服的巴别塔支部正式成员,就比如正在询问着所见所闻的这位,白曜刚刚简要地跟他陈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既然已经答应了虞柠,他们说的也是串供好的台词,碰见了状态强大恐怖的女鬼,因为不太熟悉来源所以也不知道她是谁,最后在她的追杀下侥幸逃脱,这才赶上了闻讯而来的救援。 现在重新接受核对的是已经完成了检查的薛尉,大概因为他看起来是几人里最话痨的。 “这样啊,”支队队员亲和地笑着问他,“除此之外呢?还有遇到别的状况吗?任何现象都可以,提前感谢你提供的证词。” 薛尉:“呃……” 突然之间,他有了点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面前的青年笑容很亲切——正如同对于一名普通学生应有的那样亲切,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对方的笑意像是粘在脸上的一样。而正在凝望着他的瞳孔深处,墨色微微晕染开了,与之相应的是诡异的涣散感。薛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还再说些什么。 白曜忽地拉住了他。 “他可能有点吓到了。”班长发挥职责地笑道,“让各位担心了,如果还想得起什么事,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的。” 那违和的笑意只是错觉,薛尉回过神,就看到青年转眼又像没事人一样了。后者很好说话地点点头,又关切地问了两句他们的状况,随即转身向黑暗中的其他人走去。 “怎么了?”虞柠问。 白曜皱皱眉。 “他的手,”他低声说,“方向是一样的。” 刘嘉卉:“……啊?” 她听着也有些错愕,连忙望向车外,正好捕捉到了青年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简而言之——尽管看不分明,但对方似乎有着……两只左手。 然而那并不是某种畸形,因为下一秒,他们都看到他的左手和右手分明都是正常的,还若无其事地向面前的医护人员打了声招呼。 “回去再说吧。”白曜沉吟道,“……不,应该要到明天了吧。” 那幻觉般的场景似乎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格外正常,甚至正常过头了——似乎是因为怕遭遇变故的几名学生产生心理阴影,按照之前被告知的那样,他们被原路送回了城内,并被特许免于参加接下来的调查学习。同年级的其他同学的小组活动是否继续也需要再议,而在原定的活动日期结束前,四个人都可以在配合巴别塔事故调查的同时自由休息。 净化的程序实际上也很简单——进行测量,通过净化用的防护门框,接受光照后再进行一次测量,确认携带暗能量低于标准值就可以领糖走人了。 他们甚至被贴心地送回了自家住宅附近,虞柠在离家门口还有十几米的地方跟巴别塔的用车挥手告别,转手拎着那一小兜确实比以往分量多些的糖果,也不急着吃,而是在原地等起了约好的信号。 渐渐地,她果然听到了点异响,像是有谁正在拨弄什么东西似的。 仔细一看,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被慢慢挪开了。 虞柠:“………………” 她说不出话。 你们所谓的山人自有妙计,难道就是走下水道吗?! 提着猫包的杰克、她爸、还有领着俊雄的伽椰子——一个接一个地爬出了井口,身上倒没有任何脏污,也不见狼狈。 她正考虑着要用什么台词来优雅而不失尴尬地当开场白,却被从背后响起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第33章 “柠——柠。” 虞柠一愣,回过头,当真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影子。 ——这不对劲,她妈怎么在这儿? 不知为什么,听着这道声音,她居然有一点被抓包的心虚。 “妈,”虞柠下意识道,“你听我解释!” ……等等,她不需要解释吧?! 眼神凝重的女人显然和她持有同样的看法,然而——是出于另一种缘由,她身旁还有具少了双手的无头尸体。女鬼一个眼神过去,她爸的尸体也走向井盖附近,那双断手自发地向上一跃,就完好如初地贴合在了手腕上。 然后他直起身,顺手拉起女儿的手腕,就领着她朝家的方向走去。 虞柠:“诶?啊?!”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她爸爸给拉走了,碍于力气实在敌不过,只好回头看着那边的动静,眼瞧着亲妈正在和自己的保镖们遥相对峙。 而女人几步飘上前,挑剔地打量着眼前的鬼怪们。 她血压又高了。 一沓图案诡异的纸币被“啪”地拍出来,这显然不是在人类社会流通的钱币,边角的“诡”字也证明着它别有发行者。 但除了俊雄之外,另外的两个家伙显然都明白它所意味着的价值。 “给你们五百万。” 女鬼幽幽地说。 “离开——我女儿。” 第15章 最佳保镖 事情并不如预想中的顺利。 伽椰子:“咯……咯……” 杰克:“啊?” 女鬼:“……” 气死了,这俩人里就没有一个能正常交流的是吗! ——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说话也不利索了。 “你们——一人二百五,”她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拿走,然后——离开、我女儿身边。” 杰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被骂了,但是没有证据。 “不要。”他干脆利落地说。 伽椰子喉咙里也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显然也不太满意这个安排,为了更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拒绝,还用两条胳膊在胸口比了个叉。 女鬼:“!!!” 怎么会这样?事情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的?! 她还以为自己拿出来的是一个足以让大部分家伙动摇的价格,金钱的力量已经没有办法打动他们了吗? 难道她真的得发自内心地祝福自家闺女和这两个家伙迈入婚姻的坟墓,然后在公墓里挽着女儿的胳膊——毕竟无头尸体来做这个实在不太好看——把女儿的手交到他们的手里吗? 她一想到那一幕就又隐隐眼前发黑。 不可以!妈妈不接受! 杰克又瞥了眼那沓钞票。 虽然幽冥界的通常物价比起人类世界是更膨胀一些,但五百万的购买力也是相当的可观且惊人了,别说奔驰小跑,拿去置办几套房产都没有问题。 然而,存在着非常要命的一个问题——因为人类与鬼怪在最近之前全然不互通,一方将另一方视为洪水猛兽,对面也只将人类当成自己的食粮。两边也几乎没有任何沟通的途径,哪怕有会主动接触诡异的人类一般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受到侵蚀而堕落,大家都变成同类了还交易个什么啊。 更别提大部分其实都是弱小到毫无神智和理性可言的游魂,根本就指望不上。 “我——还可以、加,”女鬼将他打量的眼神误以为挑剔,“五百万——不够、六百万?一千——万?” 也许吧,如果放在之前,他可能就会同意了,毕竟这个金额实在是不容小觑。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你开多少钱我都不会答应的。”钮祜禄·杰克断然拒绝,尽管他知道自己应该尊重老板的父母,但当对方要赶他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钱再多买得来急支糖浆吗?买得来生产线和材料配方吗?就算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口味都会变掉的,你明白这种落差感吗!” 千金难买我乐意! 他情绪激动道:“那可是急支糖浆啊!” 伽椰子:“咕……咯咯……” 是啊是啊,幽冥界可不像人类社会一样容易找到钢琴老师,自学的限度终究是有限的。 都是为了孩子,大家相互理解一下! 女鬼:“……” 等等。 女鬼:“急支——糖浆?” 从被她爸拉走的那一刻开始,虞柠就在探头探脑地试图偷听巷口那边的动静——毕竟妈妈看起来有点激动的样子。 但她爸的无头尸体走得实在太快了,堪称健步如飞,她为了跟上对方的步伐甚至不得不一路小跑,以至于都进了客厅关上房门,虞柠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句话都没听着。 “爸,”她奇怪道,“你们干嘛呢?” 无头尸体跟她一通比划。 虞柠:“………………” 看不懂! 爸爸倒是也很照顾女儿的感受,迅速掏出了小本本写了一行字再举给她看。 【等妈妈回来再说。】 ……行吧。 这一天折腾下来,虞柠都有些困了,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正当她想再打第二个的时候,余光无意间瞥见的景象就让她的动作在中途停住了。 不对劲。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供品又换了一轮的神龛。 第34章 她妈上哪儿整的小怪兽玩具给奥特曼供上了? 虞柠强忍着再去近距离观赏一番的好奇心,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等妈妈回家。等着等着,终于听到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转头望去,看到了跟在步履僵硬地进门的女人身后的伽椰子和佐伯俊雄,唯独不见另一个身影。 虞柠“咦”了声:“妈妈,杰克呢?” “哦——”女鬼若无其事地应道,“他——有点事——要做,我让他、先去忙了。” 她说着,抬起那只过于颀长的手,放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很——不错,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 ……不仅没有受到批评,反而还被表扬了? 虞柠眨巴眨巴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关于杰克到底被派去做了什么,她妈妈死活不告诉她,虞柠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而这个没有急支糖浆就会暴走的家伙居然真的一连好几天没有露面,这完全不科学。 坏了。 她开始认真考虑杰克是不是被自家亲妈灭口了,毕竟她记得一个鬼怪杀死另一个是会让能力变得更强来着。 “柠柠——”旁边的刘嘉卉小声叫她,“想什么呢?你好半天连一页都没翻了。” “啊?哦哦哦!”虞柠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了她的量子速读,“在想今天早上吃的厚蛋烧还挺不错的。” 眼下正值工作日,市图书馆内来看书或者借书的人少得可怜,座位也空得可以随便挑。尽管如此,四人还是挑了张够宽敞的桌子坐在一起,桌面上密密麻麻堆得全是取来翻完、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书籍。同小组的成员们在书堆里埋头苦读,争取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零星关于他们所见所闻的线索。 不过,心里其实有点数的虞柠要稍微摸鱼一点,她还在回味自己的早餐——说真的,伽椰子的手艺挺不错的。 她是在回家第二天早上起床后,闻到厨房传来的那香喷喷的味道时,才知道她妈妈是为什么专门将伽椰子带了回来。 鉴于自己做饭会炸厨房,丈夫没有脑袋掌握不了调料的分量,做出来的菜不是齁咸就是齁甜,女儿亲手做的饭又……呃……总之,妈妈特别拜托伽椰子承包了自家闺女的早餐和晚餐,休息日就多出一顿午餐,而本就想住进来的伽椰子一口应允,欣然加入了这个家。 虞柠听说的时候惊呆了。 她泪目了。 呜呜呜呜亲妈! 那只黑猫姑且是又交回给俊雄照料,她妈妈对此也就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虞柠看着越发拥挤的客厅和房间犯了难,人——鬼这么多,她是不是得换租个大点的房子了,不然总感觉好尴尬。 她这几天一边跟着其他三人泡图书馆,一边就在开小差思考这个问题。 回到城内后,巴别塔也没有太为难他们,重新核对了一遍说辞就让学生们该休息休息、该玩玩去了。于是一行人凑在一起,排除掉进不去的机库,直奔资料最全的市图,可哪怕将目标范围圈定在灵异区,要想凭几个人的力量从渺如烟海的书籍里找到自己需要的部分也难于登天。 无论如何,这是个相当宏大的工程。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当时真是咱们的错觉了?” 薛尉有气无力地往桌上一趴,“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集体癔症?” “你骂自己别把我们也骂进去。”刘嘉卉翻个白眼,“不过确实,我还以为过去的那些典籍里多少会有类似现象呢。” “虞柠当时的说法倒很笃定,”白曜笑道,“难道是知道点什么吗?” 他的目光依然温和宽容,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锐利,仿佛在告诫着别人不要违背他的信任。虞柠心说——她就是头疼这个人这点啊。 好,开编时间到。 她良心不会痛的。 “是啊。”虞柠义正辞严,“我从上次调查学习就注意到这个了。” “但是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所以想着不如亲眼一见,”她耸耸肩,看对方若有所思地跟着点了头,“谁想到真就这么巧。” 她不信任巴别塔——精准一点,不信任巴别塔的四叶草支部的原因很简单。 一部书大火,随之而来的肯定是粉丝们经久不息又众说纷纭的讨论。 而作为全书最大谜题之一,关于四叶草之城为何陷落得如此之快,大家也都有着不少猜测。但无论是哪种,共识是当时负责管理维护四叶草城的巴别塔支部难辞其咎,毕竟他们的职责摆在那里,毫无反抗之力就太不合理了。 其中热度最高也最广受认可的是“模因污染”论。 这一迹象在主角头次遭遇危机时有所显露,来营救的队员体现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也就是虞柠如今所遇到的状况。因此有帖子怀疑,巴别塔支部内部在城破前就产生了某种异变,很有可能是模因污染,所以完全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所谓模因污染,是指一种传播现象。简单点来说,你听到一首歌,然后被它洗脑在脑子里循环播放,那就是被这首歌的“模因”污染了。 而真正意义上的模因污染要恐怖得多,它会无形中改变人们的认知,让人们将其当成常识,乃至于改变现实,仿佛“它从一开始就该是这样”,从而酿成各种不可预知又可怕的后果。 这么说来,其实她的能力也算是一种污染。 第35章 不过她肯定不会现在就提出这一点的,虞柠很警惕先入为主,决定还是先和同伴们多翻翻书再做结论。更何况几天下来,虽然这方面没什么收获,她的知识面却增长了不少,有些关于鬼怪的资料还挺有意思的。 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返回学校时依然是两眼一抹黑,其他同学最后还是如计划那样继续了小组调查,只是安排上稍稍有了些变化。不管怎样,至少再没有任何意外状况发生了。 同学们对他们这一组出的事也有所耳闻,周菁菁一回来就缠着两个好友让她们给自己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听完了偏偏还不满意。 “我怎么感觉你俩有事瞒着我啊?”周菁菁狐疑地绕着她和刘嘉卉转了两圈,作西子捧心状,“不会吧不会吧?我会很伤心的!” “没有!绝对没有!”刘嘉卉心虚地对天发誓,他们四个约好了暂时不告诉别人,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呢?那边顺利吗?” “还不错!你们走了以后,巴别塔让我们两个小组联合行动,同班的和别班的一起之类的。”周菁菁高兴地说,“隔壁班的川上同学好漂亮啊,就是颐指气使了点,但是那么漂亮的人真是做什么都能原谅她呢!” 虞柠神色有些奇怪,“川上……?” 她怎么不记得隔壁班之前有这个人? 而且,这个姓这个描述,她有点不好的预感。 “对啊,川上富江,”这下连刘嘉卉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你忘啦?隔壁班的班花呢。” 虞柠坐直了身体,“但是川上富江——” 话没说完就被上课铃打断,周菁菁倒是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已传来了班主任的脚步声。 “放心吧柠柠,”她严肃道,“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的长相。” 虞柠:“???” 她何德何能跟富江比。 大家一哄而散地回到自己座位,坐在后头的周菁菁也连忙收回往前探的上半身,俨然作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安静安静,”班主任用讲义夹敲敲讲台桌面,“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咱们班上来了个从赫瓦格密尔城区转来的学生,他人生地不熟,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故也留下来一些伤疤。虽然打扮和大家不一样,但我希望你们可以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进来吧,杰克。” 正在门口左顾右盼的身影立刻应声走进来,果然是她熟悉的那个家伙。杰克还是满身裹着绷带,只不过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珠终于有了可以容他闭合的眼睑,瞧着没有之前那样吓人,新换上的兜帽衫和休闲裤也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了。 他一眼看到坐在台下的虞柠,兴奋地跟她眨了眨眼睛。 虞柠:“……” 6。 第16章 良心在哪里 空气有一瞬间的微妙凝滞。 绷带少年还单手插兜地站在那儿,班主任在他旁边咳嗽了好几声,眼看这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大爷仍然不为所动,嘴角抽了抽,“杰克同学,该做自我介绍了。” 杰克:“哦。” “我呢,”他不太安分地抓了抓自己那头挑染了几缕红色的乌黑短发,“叫杰克·布莱克。” 虞柠:“……” 你好敷衍啊黑杰克。 “爱好是杀人,兴趣是越货,最喜欢的东西是急支糖浆。” 虞柠:“………………” 你在说个啥?!! “别找我麻烦,我也不会找你麻烦,没了。” 班主任哈哈笑了两声,但看他的表情,他已经在后悔接收这个刺儿头了,“杰克同学真幽默,来,你的座位在那,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一下新同学!” 但以杰克的表现而言,他完全不需要来自别人的鼓励,而是非常无所谓地走向了班主任指定的那个座位,期间难免伴随着同学们因为他刚才那一番发言掀起的窃窃私语声——音量压得虽小,但各自座位离得不算远,总会有那么一两句漏进耳朵里。 “哇,好酷啊。” “爱好是杀人什么的果然是开玩笑吧哈哈哈哈!” “不觉得很装吗?怎么感觉有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有点中二病啊。” 也就是在下一瞬,杰克倏然应声转过头,视线径直投向了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同学。后者顿时被这锐利如刀的危险眼神给吓着了,唯唯诺诺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出声。 这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以至于连他的前后桌和邻座都没有注意到,嘻嘻哈哈地笑着打趣起他的突然哑火,而他也只好讪讪地笑着蒙混过去。 真神奇,虞柠心想,这家伙居然听得懂中二病。 以及她果然不太懂现在的小孩子。 这堂正好是班主任的课,虞柠硬生生忍着一探究竟的冲动,强打起精神听了一耳朵的在野外辨别可居住房屋的十种办法——那显然是要跟着一起写进五三调查报告里的。 杰克没有这种顾虑,但他似乎也终于对人类的常识有所了解了,老老实实地、半懂不懂地跟着上完了一堂课。 他显然盼着现在就能跟老板碰头,不过碍于人多眼杂,他还是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虞柠,以期对方给个信号。 ……咳。 彼岸学园的课间时间还是有些长的,虞柠起身,笑着跟身后又想重新继续刚才话题的周菁菁打了声招呼:“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第36章 周菁菁:“???” 可恶! 杰克见状也连忙跟上——当然,他依然是沉稳地等了一会儿的,尽管这个等的时间很有限。以至于在其他人看来,他俩其实差不多就是前后脚出的门,目击者的视线刚跟着虞柠晃出去就瞥见了新来的转学生。 周菁菁:“咦?” 学生最清楚教学楼什么时间的什么地方没有人,虞柠找到了走廊尽头转角后的僻静处,又从墙后探出身向另一侧的人影招了招手——会意的杰克一路小跑,飞快地窜进角落达成了这次会面。 虞柠抓紧时间,第一句话就问道:“怎么回事?” 她实际上已经猜到了一点,但还是得从对方口中确认一下才行。 “噢——”一私下里碰面,杰克那副生人勿进的高冷范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乙方就要有乙方的样子,虞柠都快看到他背后摇出残影的尾巴了,“我想想怎么说喔。” “你妈妈……咳,令堂给了我一笔钱,又给了我个地址,让我去那里找他们的一个老朋友买样东西——”他摊开手掌,“就是这个了。” 虞柠:“诶?” 出现在那同样被绷带包覆住的掌心里的,是一块小小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她看不懂的文字。但以人体对暗能量的敏感程度,她确实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上面所蕴含的力量。 “这是死灵乐园的产物之一,很少见的结晶体。”杰克解释道,“听说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类的认知,效用能持续很久,但是使用次数有限,基本只能用个两三次,我让他们认为我是来自那个赫什么地方的转学生就用完了。不过只要一直带着它,就能继续使用这个身份。” 啊,说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虞柠恍然。 原著中也有人类冒险去主动接触死灵乐园,原因就在于这些珍贵的产出物,可因为危险级别实在太高,去那里的人往往都是九死一生。主角白曜所带领的小分队在一次次出生入死中也获得了不少道具,尽管大部分上交了巴别塔,留下来的那些也是相当实用的保命利器了。 仔细回忆一下,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铭牌,后来白曜带队被派去出云城执行秘密任务,就在清剿时遇见了个利用它蒙混进城内的诡异,不过当初还只是浅浅提到过,事到如今杰克说起她才想起来。 “令堂说只是上下学路上还不保险,”杰克不确定地说,“就让我混进来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妈!!!!! 虞柠鼻子一酸,又找回了那日潸然泪下的感觉——表现是一样的,原因却大不相同了。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杰克方才话中的另一层隐含意思,她家这么有钱的吗? 她得回去问问才行! 虞柠快被这个寒窗苦读十七载忽闻家中有矿的惊天喜讯砸晕了,还在恍惚的功夫,就见面前的绷带杀人狂倏地扭扭捏捏起来。 “那个,就是那个那个,”他紧张期待又不好意思道,“之前说好的那个,还算数吗?” 虞柠瞄他一眼。 “你这几天一点音讯都没有,”她说,“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所以——” 杀人狂头顶那无形的耳朵肉眼可见萎靡地垂了下去。 “所以作为一个言而有信的好人,我当然是随身带着了,”虞柠一本正经地掏出离开教室前刚从书包里取出的那瓶崭新的急支糖浆,“喏。” 杰克:“!!!” “谢谢你,老板,”他开心地说,“你人真的怪好的嘞。” “嗯,”虞柠习惯成自然地应道,“我也这么觉得。” 交流得差不多了,两人也就一先一后地转出了那处拐角。结果才走出没几米的距离,虞柠就猛地停住步伐,还顺带往后退了几步。 杰克茫然地“啊”了声,视线跟着向前望去——他这些天也对自家老板的两位好友很眼熟了,此刻眼见着她俩的脑袋鬼鬼祟祟地从前方的不远处探出来,警觉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周菁菁:“柠柠。” 刘嘉卉:“你们……” 周菁菁:“不会是……” “是我想的那样吗?”刘嘉卉狐疑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移来移去,“菁菁跟我说看到他跟着你出来了,结果你们两个又在这种地方,难道说……” 虞柠招供的话都在嘴边呼之欲出了,就差当场承认这家伙就是之前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透明人”,却见刘嘉卉神情一转,语气兴奋道。 “我最开始还以为要找你茬不太放心呢,所以原来是一见钟那个什么吗——”说着说着,她猛然察觉不对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等等,抱歉,我们俩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虞柠:“……” 虞柠:“啊?” 杰克恍然,立刻点了头,“对对对。” ……对个头啊你就对! 虞柠欲言又止,周菁菁倒是一脸微妙,然而在她开口之前,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欢呼声与讨论声就先吸引了四人——如果可以都称之为人——的注意力。 似乎有谁正被夹道欢迎地经过,那些同学的反响之热烈连他们这里都隐约听得清楚,“是川上同学”、“好漂亮”等惊呼声不绝于耳。而被他们簇拥或观望的,当真就是一位无论样貌还是身姿都能在众人中一眼脱颖而出的女生。 第37章 唉。 虞柠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痣。 都是泪痣,大家的命运真是截然不一样。 对面的这位果然就是她知道的那个川上富江。 乌黑长发柔顺地垂在腰际,白皙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一双睫毛纤长的眼眸顾盼生辉,左眼下的那颗泪痣更是衬得她那天生丽质的容貌更加风情万种。毫不夸张地来讲,她只要站在人群中就会自发地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这还不提她那明显比周围人贵出一个层次的穿着用度。 “有点奇怪啊,”刘嘉卉悄悄嘀咕,“漂亮是漂亮啦,但是有必要热情到这种程度吗……” “但是真的很好看啊!”周菁菁由衷地赞叹道,“她的脸可以让人原谅一切!” 没救了,颜狗。 也许是鬼怪和鬼怪天生不对头,人与鬼的情绪并不相通,满脸只觉得他们吵闹的杰克兴趣缺缺地打开了自己的急支糖浆——这才真正唤起他的兴趣,已经戒断了好几天的急支糖浆杀人狂迫不及待地喝了好几口。 这一幕落进直直走来的川上富江眼里,她正要从他们旁边经过,见状立刻离他又远了些。 “离我远点,”她嫌恶地看了看那粘稠的液体,“要是洒到我的包包上了,你可赔不起。” “喂,”杰克不爽道,“这可是急支糖浆。” 川上富江讥诮地斜了他一眼,“穷酸鬼。” “噢,不懂急支糖浆的好吗?”刚过了把糖浆瘾的杀人狂心情还不错,“没事,这很正常,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有喜欢咸口的理由,也有喜欢甜口的理由,大家都有选择自己喜欢的食物的权利。” 这家伙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跟你这种家伙没话讲,”杰克终于藏不住图穷匕见的嘲讽了,“再见了,没品的东西。” ……行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虞柠默默倚着栏杆选择隔岸观火,川上富江显然没有想到他敢这么跟自己讲话,她那张美丽的脸都要气歪了,但她瞥了一眼对面,脸上却现出了解恨般的冷笑,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杰克同学,刚才的事我会跟隔壁班班导说,”班主任的声音幽幽从他们背后响起,“但是你,放学拿着你的计分板来我办公室一趟。” 众人:“……” 一直到他们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杰克还满眼迷茫地没回过神。 “祝你好运。”刘嘉卉同情地说。 周菁菁:“老唐的办公室一日游啊……” “有点耐心,”虞柠叹气,“别那么暴躁。” 要知道,老唐——也就是他们班主任,外号可是“唐僧”。 大话西游的那种。 完全没想到转学第一天就被请到办公室的杰克在剩下几堂课时都是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最后决定把计划被打乱的仇全都记在那个叫川上的头上。虞柠在放学铃刚响的时候就跟他告了别,她可等不了他——她今天约了中介去看房,这五口人(可能还得加个杰克)挤两室一厅的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刘嘉卉和周菁菁也各有各的安排,一个要参加社团活动,另一个据说小组的讨论还没告一段落,于是掐着表溜达到了门口的就只剩下她一人。 然后……虞柠诡异地沉默了。 她有点后悔。 果然,还是应该等杰克一起走的。 ——她今天是捅了美女窝了吗? 正在学校门口徘徊的女人套着一件宽大的风衣,明明还不是适宜的天气,却已经围上了厚厚的围巾。 那名年轻女性披散着头发,没有被口罩遮住的上半张脸无疑是很出众的,她正在四下观望,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对象。 虞柠知道问题就出在口罩之下——那里有一张爆裂到耳根的嘴巴,这家伙会先问一句自己漂不漂亮,然后摘掉口罩,露出恐怖的真面目,再问一次同样的问题。 等到那个时候,无论回答“美”还是“不美”,都会被对方所持的巨大剪刀划个稀巴烂。 与此同时,她耳边也一如既往地传来了诡异的音乐。 丝线做成的弦被象牙拨子轻微地拨动着,三味线弹出的音符让尺八的吹奏更有了和风的吊诡感,就像这样一秒一秒地宣告着危机的临近。 现在要跑已经来不及了,虞柠清楚地看到那名女性正在走向自己——据说裂口女的速度是三秒一百米。 她只当无事发生地继续向前走,直到裂口女真的一步步地来到了身边。 那个声音从面前传来。 “我漂亮吗?” 虞柠:“诶?” 裂口女一愣,只见被她问到的女孩双目无神,视线毫无焦点,纯粹是被声音引着“望”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对不起,姐姐……我、我看不见。” 她语气难堪道。 “但听姐姐你的声音,”虞柠真诚地说,“我相信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第17章 好鬼好事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有一瞬间,虞柠觉得她还是真的看不见比较好。 ……她快演不下去了。 震惊、动容、懊恼、后悔、愧疚……虞柠头一回见到“人类”的脸上可以在短时间内闪过如此丰富的表情,偏偏她还得维持住目无焦距的失明模样不去看对方,不然那满怀善意的圣洁微笑分分钟就绷不住了。 第38章 然而,尽管她尽可能地没有暴露出任何端倪,裂口女还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但如果是这样,”裂口女有些怀疑地问,“为什么你既没有拿导盲杖也没有导盲犬呢?” ——糟了。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虞柠闻言立刻更忧伤更懊悔了,“我以为……我自己一个人能行,也想努力做出一些改变,但是果然不行……还有杰克,杰克他……呜呜呜……” 她捂住脸,小声啜泣起来。 裂口女:“………………” 让你怀疑,怀疑个头啊怀疑!她就不应该问啊啊啊啊啊! “节、节哀。”她结结巴巴道。 “没事。”虞柠宽容地摇摇头,“您不用放在心上。” 反正他只是被老师留堂而已啦。 “如果您没有其他事的话,”她挤出几滴眼泪,让泪花楚楚可怜地挂在自己的眼睫上——这也不难,她只要想起空空如也的钱包就能嗷的一声哭出来,“我就先走了。” 言罢,她故意有点歪地向裂口女旁边的位置鞠了一躬,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旁边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十分做作地给自己打气,“加油,鹿小——虞柠,你可以做到的!” “慢着!”裂口女忽然叫道。 虞柠的背影一僵。 她是不是用力过猛反而露出破绽了? “你要去哪边?”裂口女问。 “大概是这边吧,”虞柠瞪着空洞的双眼,指指自己原本前进的方向,“学校出门向右走,难、难道我走错了吗?” “没有。” 裂口女快步赶过来,“前面有马路,我扶你吧。” ……啊? 啊??? “不——不用了吧,”虞柠赶紧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给您添麻烦,您应该还有自己要做的事?过马路的话,我只要按红绿灯底下的按钮就可以让经过的车停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裂口女却不由分说道,“举手之劳,鬼——人人有责!”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你特么怎么就……这么正能量呢! 虞柠已经麻木了。 她觉得这一刻一定是自己此生的演技巅峰时刻。 她不仅要无视掉裂口女低于常人的体温,还得像一个真正的盲人少女一样满面感激地扶住对方伸过来的胳膊。但不得不说,裂口女为了弥补自己问出口的话实在是有些无微不至地细心了,虞柠也是尽职尽责地扮演出了信任又亦步亦趋的感觉,恐怕不论谁看到这人鬼和谐共处的一幕,都会落下热泪吧。 虞柠感觉这平时走起来还不到半分钟的马路简直比万里长城还要漫长。 终于——当她终于看到对面的路缘石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等到裂口女提醒她小心台阶后,她也连忙恍然大悟地感谢对方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多送就实在不好意思了。 “对了,姐姐,我感觉您好像很冷,”虞柠贴心地嘱咐道,“要注意保暖呀。” 裂口女再次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样就行了吗?”她不放心地确认,“真的没关系了?” “没关系了没关系了。”虞柠哪还敢让她继续,“我打个电话让家人来接我就行。” 女人这才像卸下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走出十几米外还不放心地回头瞥了一眼,看见少女一副打完电话后刚放下手机的模样时才安心,转身匆匆离去了。 达成成就:被裂口女扶着过马路。 一直到那个身穿风衣的背影消失在街头,虞柠还有些风中凌乱。 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人生经历。 堪比体验到伽椰子洗手作羹汤了。 溜了溜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她扭头钻进最近的那条小巷,原身的记忆里早就把学校附近的地形摸透了,这会儿三两下地拐啊拐,总算绕到了原定目的地所在的街道。 时间还很早,路上见不到什么人,虞柠直奔那家约好的房屋中介店面。店铺的外侧玻璃上零零散散地贴着可供出租的房屋照片,戴着小圆墨镜的老板正闷头拿着个掌机不亦乐乎,连她站在柜台前都没有发觉半分。 “陈老板,”虞柠好奇地想探头,“干嘛呢?” “没什么没什么。”陈瑞泽就像每个被现充撞破了二次元爱好的阿宅那样慌慌张张地把游戏机一收,“……咳,约的是今天啊。” 虞柠:“……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时候?” 还有这么看她干嘛!虽然她现在被迫看着很现充的样子,但好歹是个前阿宅好不好! 学校里的大家都在忙着学习,她也很好奇现在在流行什么游戏啊! “说起来,”陈瑞泽推推墨镜,蹩脚地转移了话题,“我这边又新到了个房源,还挺符合你要求的,要看看吗?” 虞柠正想再多说两句,结果注意力还真被他给转移到了推出来的那份档案所贴着的照片上。 老实说,条件看着相当不错,光线充足明亮,窗户的位置看着通风也不错,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装修也是可以拎包入住的精装级别。 不过在这之前—— “月租多少?”她警惕地问。 看着就不便宜的样子。 陈老板竖起了四根手指头,“四千五。” 虞柠:“?” 第39章 黑死了。 “要不起。”她说,“下一个。” 用她穿书前的话来讲,又不是诺亚城那种一线,撑死是个三线小城市。 如今人力费高是高,但她这种兼职一个月拼死拼活打工算上翻倍的加班费满打满算才四千,虽然吃饭问题可以在便利店解决,可还要考虑水电费等等——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要真租这栋房子,她得倒喝西北风去。 之前她倒是付得起,然而不及格也就意味着丧失了足额领取当月校内补助金的资格,只能领一半了,不过可以寄希望于下次考试把这个资格拿回来,呃……大概。 “小姑奶奶,三室两厅,有这价就不错了。”切回中介模式的陈瑞泽苦口婆心,“你那家都已经是之前的价格了,今年房价涨了,除非不是你指定的那片小区。” 虞柠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只得默默摇头。 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很无奈啊——谁让亲妈是出不了住宅区的地缚灵呢?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书外买不起房,书内还是买不起房? “还是之前那家得了,”她道,“你钥匙带着的吧?” “得嘞。”陈瑞泽拉开抽屉,取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瞧不起谁呢。” 虞柠在他身后撇了撇嘴。 原身也算这家中介的回头客了,现在住的房子就是搁他这租的。这人的抠门程度跟她半斤八两,为了省下员工工资干脆自己一个人二十四小时吃住在店里,偶尔才回家一趟。 就算如此,这位马大哈也没少干钥匙落在家里把自己锁店门外的事。别说房源了,店门钥匙都能丢三落四,可别怪她瞧不起。 房屋中介事务所就在学校和她家的半道上,虞柠跟着对方往那边走,准备待会儿干脆直接顺路回家。 价位差距在那里,陈瑞泽带她来看的这栋房子自然比不上前头照片里那个,胜在面积足够,桌椅板凳什么的年代久是久了些,瞧上去质量都还不错。唯一奇怪的就是刚进门时,她听到了隐约的、一阵又一阵的沙沙声,就像是有谁在静静地扫地一样。 应该是风吹树叶吧。 房屋整体上是现代日式装潢,总体而言,性价比是相当不错的,甚至三千块钱会让她怀疑房东亏了的水平—— 但这个想法在她走到卧室门口的那一刻就被打破了。 “你再说一遍,”虞柠面无表情地问,“这房子租金多少?” “三千啊。”陈瑞泽不明所以道。 虞柠:“再见。” 她转身就走。 开什么玩笑,她干嘛要花三千块钱租个自带原住户的房子? 卧室之内,吊死在天花板房梁上的女尸正在跟着绳子随风摇晃,她大半个身体都倾斜着,身上和服垂下来的衣摆和腰带一下下地摩擦在木制的地板上,蹭出了扫地似的沙沙声。 “不要走——”陈瑞泽撕心裂肺地抓住她胳膊,“实不相瞒这房子是我之前投资买的,我也不知道这房子为什么租不出去也卖不出去,每个住进来的人都跟我说会听到奇怪的声音,没过多久就跑路了,它要砸在手里了啊——” 原因就在你背后啊! “去找巴别塔啊!” “我找过但是因为只有声音没出事优先级太靠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 “那也和我没关系!”虞柠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陈瑞泽已经滑坐在了地上,有些慌张地推了推自己同样快滑到鼻梁上的墨镜,“哪哪哪——哪能呢。” 虞柠再次转身,“哦,那我不管了。” 她现在只想打市长热线建议对方给这座城市改名——还叫什么四叶草城啊,叫筛子城算了! “别别别——我本来是打算等会儿出去再说的!”陈瑞泽连忙道,“我想让你看看这房子是不是真有问题来着!” 他沉住气整理了一下措辞,大概将自己这边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虞柠瞄向不远处还在荡秋千的女尸,心说得亏他看不见,不然还不当场吓死不可。 起因在于昨晚去姐姐家吃晚饭,他在餐桌上提起手里有一套怎么都租不出去的房子,结果外甥听说他求助于巴别塔就有些表情微妙,支支吾吾地劝他还是再考虑考虑。他直觉不太对劲,再三追问下才知道让他们小组中途折返的事故比表面上更复杂——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外甥就不肯再说了,只知道是姓虞名柠的同学起了不小的作用。 彼时陈瑞泽一拍脑袋想起自己的租户好像也叫这名字,想让外甥看看能不能借着同学情打个预防针让人家帮个忙。 以及,他外甥叫薛尉。 “他说还是当面讲有诚意一点,这两天去学校问问你。”陈瑞泽讪讪道,“结果你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好像手误把备忘录的预约时间从今天点成后天了。” 虞柠:“……” 你人设是真的不崩。 怪不得今天薛尉有意无意会往这边看一眼,但到最后也没上来搭句话,怕不是因为杰克老是跟在旁边吧? “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她问。 “我这不是想着……来都来了,”陈瑞泽对着手指,悻悻地收起了侥幸心理,“先走着看看,要是嘛事没有就皆大欢喜。” 虞柠:“呵。” 其实这房子的条件没有那么差劲,她瞥瞥还在荡秋千的尸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有同伙在,但直到现在也没有音乐响起,之前的住客又都全须全尾地逃掉了,至少现在的危险性应该不高。 第40章 “所以,”陈瑞泽小心翼翼地问,“这里是真的有问题?” “有啊。”虞柠说,见陈瑞泽整个人都迅速灰暗下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有办法解决。” 大不了把她家的叫来群殴一顿!有爹有娘的感觉就是这么任性! 陈瑞泽:“!!!” 人生当真是大起大落。 虞柠清清嗓子,示意地搓了搓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 其实要说的话,陈老板人也不算坏,第一时间跟她推荐的是那栋没问题的好房子——虽然是贵了点——但这跟她现在要砍价有什么关系呢? 来点实惠的。 “两千,”陈瑞泽当即会意,“长租的话还可以每年多免两个月。” 虞柠:“唉,我就是个学生。” 虞柠:“唉,租不起。” “一千!第一年房租全免!求你了!” “行吧,”她总算松了口,“我回去考虑考虑。” 其实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期待,比如有朝一日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是隐藏的富二代,这样别说精打细算打工租房了,直接买房都不在话下。 “钱——?” 女鬼听到她回家后迫不及待提出的问题,坦诚地点了点头,“是的——咱们家有,爸爸——妈妈以前工作、比较特殊,那个绷带小子弄死那谁以后实力不错——可以实体化了,我就让他去做了。” “真的吗!”虞柠眼睛闪闪发亮,“说来惭愧,妈妈,其实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手握一堆房产证,每天要做的事只有收收租,其余时间混吃等死。” 女人却显得有点为难了。 “房子——也有,”她说,“但是,和人类不互通——没有什么意义。” 虞柠:“……呜呜呜。” “柠——柠,你可以——先——死,”妈妈好心建议道,“这样——就可以、躺平收租了。” 虞柠默默翻了个身,把对话框里正准备跟老板发的辞职两个字删了。 算了,当她没问过。 打工还是要打的,不打是不行的——当天更晚一点的时候,就差当真脱层皮的杰克游魂似的飘回家,他第一次对人类的语言输出能力有了鲜明的认知。 不过对于虞柠来讲的重点,是本就不宽裕的空间更加拥挤了,于是,第二天下午,她准时准点地站在了便利店柜台后面,久违地开始重新操刀自己的兼职。 “总算回来了,”老板一如既往地叼着他没点燃的烟,他也对发生了什么有所耳闻,上下打量她两眼,“咋样,应该还行吧?” “好着呢。”虞柠笑道,“还白赚两天休息时间。” “唉,那就好,”老板唉声叹气,“我这几天两班倒可够呛——还好招着临时工了。” 他向着那边点点头,“辻井公一,在报社进修的实习生,来体验一下生活。” “这位,”老板又回头示意下虞柠,“小虞,兼职的彼岸学园学生,你学妹。” 说了其实也是白说,这代人就没几个不是校友的。 正在帮忙理货的男生抬头,他似乎也就大她两三岁,长相足以称得上英俊,笑起来更显温和,“请多指教了。” “行,店里就交给你们,我先回去睡了。”老板伸个懒腰,“记得锁门。” “请多关照,”虞柠也朝辻井公一笑笑,“前面这边就交给我吧,库房那里就需要你登记处理一下了。” “放心好了。” 辻井公一爽快地应道,转身往仓库走去。虞柠心说这位给人感觉真是人如其表的靠谱,她自己看了看收银台,清点了一下账目后就打算趁着还没有客人来的时候稍微摸个鱼。 门口的风铃随着吹进来的风微微晃响了。 ……摸鱼失败。 “欢迎光临——” 她随口招呼道,刚从柜台后直起身,视线正巧对上那位走进店门的、身着风衣的口罩女子。 裂口女:“……” 虞柠:“……” 诶、诶嘿。 第18章 学园孤岛 神啊。 虞柠木然地想。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那一定超级恶趣味吧! 虞柠看着裂口女,裂口女也注视着她,只不过一个的眼神里是不知所措,另一个是茫然过后的怒火。没过两秒的功夫,迅速反应过来的便利店店员恪守职责地露出了人畜无害的标准八齿笑,“请问您要买些什么?” “还是说……”她表现得有点困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你——”惊觉自己受到了蒙骗的裂口女举起来指着她的食指都有些愤慨到颤抖了,“你个欺骗别鬼——别人感情的骗子!” 虞柠当场装傻充愣,“啊?” “啊什么啊,”裂口女俨然今天就要当这个打假达人了,“你不是看不见吗?!现在眼睛明明是好好的吧!” “看不见……?”虞柠迷茫地反问,“我一直都看得见啊?” 裂口女:“?” “你承认了?!”此言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裂口女一想到自己昨天傻呵呵地扶人过马路就更生气了,“你在把我当猴耍吗!” 她作势就要去摘脸上的口罩,虞柠却也在同时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惊讶又感激地叫出了声:“原来如此,是您啊!” 裂口女:“诶、诶?” 第41章 “您说的那位看不见的女生,”她悲伤地微笑起来,“是家妹吧。” “家妹……从出生起就眼睛不太好,偏偏性格又倔,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太多帮助。”虞柠叹气,“我们也只好随着她来,昨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还好她在电话里说有个好心姐姐来帮她,我爸爸去接她的时候才放心点。” 裂口女沉默了。 真、真的假的?! 这么看来,眼前的这个女生和昨天见到的那位是有一点微妙的差别。 “啊……也是,”她沉思道,“你妹妹的痣是要更低一些。” 虞柠:“对对对!” 对个鬼啦!心理作用真可怕! “家妹非常感激您,我家父母也是,”虞柠笑着说,“我也算再转达一下他们的谢意了。对了,您是要买什么来着?” 经她这一提醒,裂口女才想起来自己进店的原本目的,情不自禁地对她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仅限眼睛,虞柠竭尽全力不去想那口罩底下是什么景象——然后问道:“糖果都在哪儿?” “在那边!”虞柠热情地为对方指了方向,“我们店里种类很多的,您可以慢慢挑!” 看来和传闻中的一样。 虞柠注视着裂口女向货架走去的身影,想起这位在都市传说里很喜欢吃糖果——最喜欢吃的是麦芽糖,这会儿哐哐往购物筐里放的也是大盒的麦芽糖。 不一会儿的功夫,糖果类别的架子上快少了一小半,而裂口女提着的两只购物筐已经冒出尖尖了,瞧得虞柠都开始隐隐地牙疼起来,不禁羡慕起鬼怪就算得了龋齿也不用看牙医。 等等,真的不用吗? 她还在出神,那边的裂口女就结束了自己的购物大扫荡之旅,满意地拎着两只满满当当的塑料筐往柜台上一放。 ……谢谢裂口女老铁打赏的业绩。 虽然一般而言,店员不会有提成,不过本着人道主义(以及很难招人所以福利要好点)的精神,遇上类似这样麻烦的大单还是会意思意思给点辛苦费。就比如现在,虞柠扫码扫得手都快酸了,但她却越干越有劲——想想看,房租免了,省下来的再除去杰克的急支糖浆开支,岂不是可以存小金库了。 如果以具现化的实体程度来比较,大概是她的故事广为流传的缘故,裂口女的强度应该也不低了,她甚至可以自如出入便利店而不用担心人类看不见自己。更有甚者,她拿出来结账的居然是流通于人类社会的货币。 杰克,你看看别人,你看看你。 虞柠动作麻利地将裂口女买下的糖果装袋,后者也在旁边搭了把手帮忙,装着装着,忽然诧异地“咦”了一声。 她拿出其中一只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小罐罐,里面质地发硬的内容物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出哗啦哗啦的响动,“你的益达?” “不,”虞柠微微一笑,“是你的益达。” “吃这么多糖可能对牙不太好,我刷了我的员工卡,亲,这是您在本店购物的特别福利哦。” 裂口女心头立时涌上一股暖融融的热意,曾经不是没有人给过她礼物,但那只是为了从她手下脱逃而黏住她嘴巴的麦芽糖,如今却有人关心了她的牙齿健康。她由衷道:“谢谢,下次我还会来的。” “不客气。” 虞柠真诚地说。 就当是她良心那么一丢丢疼痛的赠礼了。还有,下次不要来了。 裂口女的心里更温暖了。 ——不愧是双胞胎姐妹,连给人的真诚感都一模一样! 这购物过程前后也过去了快有半小时,仓库那边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辻井公一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虞柠的手藏在柜台底下唰唰盲写了几笔,然后看也不看地将纸牌往他这边一竖,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叫我虞檬】。 别问,问就是她爸在夏威夷教她的。 辻井公一:“……?” “虞檬?”他一头雾水道,“东西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现在做的吗?” 裂口女心里完全笃定了。 对方居然是真的没有骗她,她记得那个盲眼女孩之前在离开时叫自己“虞柠”来着,看来真的是亲姐妹耶。 “噢,没有了,辻井学长辛苦啦。”虞柠粲然一笑,又将找零的纸币点好交回给了裂口女,“一共三十六块钱,您数一下对不对?” “不用了。”裂口女大方地直接接过来塞进了兜里,紧接着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可以跟你去看看你妹妹吗?我有点在意她的情况。” 虞柠:“……” 沃日。 她应该答应吗?可以拒绝吗? “可以——是可以,”她大脑急速运转着,“不过我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家里也挺远的,您要拎着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点……” “没关系,我等得起。”裂口女却完全没听出她的婉拒,“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重,那等等就麻烦你领路了。” 虞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虞柠姑且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裂口女没有说现在告诉她地址,一个鬼直接过去就行。 虽然她不担心父母加上伽椰子的武力值问题,但平心而论,她不是很想被拆家然后再赔一次钱! 可另一个问题也接踵而至——她上哪里变出第二个自己!现在到处找二重身是不是仓促了点啊! 第42章 虞柠无比希望裂口女言而无信,然而对方偏偏说到做到,当真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站在马路那头等了起来。似乎在其他人看来并非如此,辻井公一望望空了一半的货架,又好奇地向外面望去,却对街对面的风衣女子熟视无睹——裂口女应该是让正常人看不见她了。 正在遥遥观望的杰克显然对这一幕非常懵逼,他注意到虞柠的视线投过来,迟疑着指指自己,又指指裂口女。 虞柠赶紧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事情还没有完全败露,如果现在跟对方搞个两败俱伤,万一路上再遇到点别的就玩完了。 辻井公一也在这时开了口:“刚才那个客人——” 虞柠:“……是一个非常爱吃糖的客人。” 辻井公一:“……” 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对了,”在柜台旁干站着未免太无聊,辻井公一这性格一看就是个彻底的阳角,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冷场,主动攀谈起来,“我刚才听到了,小虞你也有个妹妹?” 又当姐姐又当妹妹的苦命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对。” “等一下,”虞柠注意到他的言外之意,“也?” “哦,我有个弟弟。”辻井公一点头,“是个阴森孤僻的怪家伙,平时也别别扭扭的,想要家人关心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实在很让人操心。” ……这个描述怎么听起来好危险的样子。 虞柠“诶”了声,“学长是个好哥哥啊。” “也称不上。”辻井公一笑笑,“只是作为兄长关心弟妹的最基本职责罢了。” 虞柠:“啊、啊哈哈哈……” “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她家里就有个弟弟来着。”她飞快地将话题转向了自己更熟悉一点的方向,“她也经常和我们抱怨她弟弟像个皮猴子似的,怎么管都管不听。” 不过比起辻井公一口中的那个弟弟,刘昱然可让人省心多了,顶破天也只是偷吃零食这样的小爱好。前头借的奥特曼也被他很豪爽地一挥手说喜欢就不用还了,但虞柠还是出了钱让他重买一个——她当然不可能说真正的同好是她死后仰卧起坐的好妈妈。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辻井公一闲聊着,时间自然也过得极快。接待了最后几拨客人后,两人就开始着手处理店内卫生,虞柠在期间无数次地瞥向窗外,裂口女的身影却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消失。 没办法,她最后只好含泪与同事告别,搞得对方还以为是下班前的那盒海鲜丼饭里芥末加多太辣了,友情附赠了她一瓶可乐,然后被虞柠转头非常顺手地塞给了杰克。 “啊?”他茫然地问,“这是什么?” “你尝尝呢?”虞柠好奇道。 她记得可乐最开始是作为感冒药还是胃药还是咳嗽糖浆被发明出来的,既然如此,对急支糖浆钟爱的某个杀人狂应该也—— 她甚至没来得及想完,拧开可乐尝了一口的杰克就把瓶盖又拧了回去,“哇,好难喝,还冒气!” 虞柠:“……” 没救了,这个家伙的味觉已经彻底没救了。 她认命地开始算账,订的那批急支糖浆再过几天应该就到了,到时候可以先搬回去交给她妈看管。而同样几乎是从头等到尾的裂口女见她出了店门也走过来,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杰克,她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对方,却没想到是在等同一个人类。 “呃,这是我家的——”虞柠挑挑拣拣,终于艰难地找到了个大概合适的形容词,“门客,对,门客。” 结果两位都没太听明白,裂口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杰克干脆是在取出自己那瓶急支糖浆又喝了几口,不过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还是将可乐塞进了背包。 世界真奇妙,虞柠走在路灯下,看着自己在灯光下拖拽得长长的影子,有一种想仰天长叹的冲动。 以前一个人走夜路,总担心会不会有鬼或者有人跟着自己;但当她后头真跟着俩鬼怪的时候,反而安全感谜之爆棚,这上哪说理去啊。 不仅在外面没处说理,进了家门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理。虞柠站在门外,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才在路上的说辞,转头向裂口女笑了笑。 “那我先去跟妈妈打个招呼,”她说,“麻烦您稍微等一下了。” 杰克:“啊?” ……愣着干嘛!走了! 虞柠可不准备让对方留在外头,谁知道这个大聪明会理解成啥样。 她揪着杰克的衣领直接闪现进屋,留下还不知人心险恶的裂口女待在门外。后者心里此刻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之情了,但站着等久了难免要犯些嘀咕,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眼前的房门被推开。 然而走出来的不是虞柠——或者说,不是她以为的虞柠——而是另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明显不太像是人类的女人,那高高的个头快要顶到门框,似人非人的面容怎么看都有种恐怖谷般的骇人感。 “你好——我是,”对方率先自我介绍道,“檬——檬的妈妈。” 裂口女茫然,裂口女不解。 先不说鬼怪和人类为什么是母女,不是两姐妹吗,为什么自称里只有一个? “檬——檬,她其实——”就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女鬼难得收起了那极度僵硬的笑容,语气沉重地说,“精神——不太好。” 第43章 裂口女:“……???” 裂口女:“啊??” “她——从小时候起,就说——自己其实有个妹妹,”女鬼幽幽道,“我们、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察觉——为时已晚,原来她心理出了问题,有时候会误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妹妹。” 怎……怎么会是这样! “那……”裂口女颤颤巍巍地问,“那她的眼睛——” “哦——”女鬼了然道,“你见过柠——柠了啊。” ……原来真的有这个名字吗?!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算了不想了。 女鬼继续说:“她在以为自己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的时候——确实会看不见,医生说——可能是心因上的致盲,所以,除非她自己察觉到、解开心结,无药可救。” 裂口女的cpu快给干烧了。 “所以——”女鬼诚恳地看向她,“可以请你不要告诉檬——檬这件事吗?我怕、出现什么意外,我还是希望——她能更稳健一点地恢复。” 裂口女:“啊、啊……好的好的。” “那、那请您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她可以吗?”她呆滞地将手里提着的其中一个袋子递给女鬼,“就当是,我来拜访的礼物,我相信,她一定能康复的!” “好的——谢谢您的、关心。”女鬼断续着说,“那我就——不请您进来坐了,也希望——您一切都好。” 裂口女:“好……好的……” 她目送着这位母亲蹒跚(其实是飘忽)进门的步伐,胸口油然而生了浓浓的心酸。 唉。 要不是真的爱孩子,谁又会操劳到这地步呢? 而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女鬼飘忽的步伐顷刻间健步如飞,转头跟向自己交代了作战计划后就守在门边的女儿击了个掌,然后将那兜糖果递了过去。 “拿去——吧。”她大方地说,“不要、吃太多,小心蛀牙。” “没关系,”虞柠竖起拇指,“我有益达!” 好耶!妈妈杀疯了! 伽椰子:“……咯。” 她默默看了门边一眼。 不愧是母女俩。 房子里的除了一个人类以外全都是鬼怪,此时此刻居然透露着些许诡异的温馨。当然,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那盈满昏黄灯光的窗口就足够暖洋洋了,偶尔从窗帘后经过的影子更是有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裂口女站在街头,她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就这样驻足遥望着那扇窗户,激荡在胸腔里的热切久久未能散去。 她想起那个女孩乐观的模样,想起那位母亲因为操劳过度而煞白的脸色,和即便如此劳累依然勉强自己所露出的笑容,不禁动摇了。 裂口女由衷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 虽然……虽然她整容手术出了事故,被那个医生把嘴巴搞成了这样,但她四肢健全,五感俱在,精神上也没有任何问题,有什么理由不振作,有什么理由不坚强! 裂口女暗自捏紧了拳头。 就算是这样的她,也一定有可以做到的事。 以前她没得选择,但现在,她选择做一个好鬼。 “你们听说了吗?” 叽叽喳喳、欢笑声此起彼伏的奶茶店里,刘嘉卉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周菁菁:“诶?” “怪谈啦怪谈,”这大概是每个女子高中生共同的爱好,刘嘉卉神情异常严肃,“最近很火的呢。” “那、那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周菁菁犹豫道,“难道是新出现的?如果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科普,随便盲目传播,一旦太深入人心会放大大家的恐惧感让对方实力更强的吧?” 刘嘉卉摇摇头,“没关系,这个不一样。” “据说啊,”她正儿八经地讲述道,“那是一个戴着口罩的长发女人,一般外套是长风衣,里面是红上衣和白色的长裤。她会拿着一把巨大的剪刀守在医院门口,遇到别人就阴森森地问——‘我漂亮吗’?” “然后……” “不管你回答什么,她都会扶老爷爷和老奶奶过马路!”刘嘉卉义正辞严道,“真是好人耶!” 虞柠:“噗——” 她一口奶茶快把自己呛死了,捶着桌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着,惊得两位好友赶紧帮她连连拍背,好不容易才顺过了呼吸。 “没、我没事,”她磕磕绊绊地艰难道,“你接着说。” “啊?”周菁菁还是很担心,“真的没事?” 虞柠:“没事没事。” 她更好奇事情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那、那我继续了?”刘嘉卉迷惑地看着一脸心情复杂难以言喻的好友,“也不光是老人家啦,她还会帮助其他行动不便的病人,特别是对待盲人,动作和语气都超级小心仔细的!” “不过这个描述听着有点耳熟哦,”周菁菁若有所思地咬着插在杯盖上的吸管,“风衣、口罩,漂不漂亮……不就是传说中的裂口女吗?” 刘嘉卉:“对吧?特别是剪刀。” “但是她的目的是扶人过马路?那她带剪刀干什么啊,又用不上。” “谁说用不上。”刘嘉卉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模样,竖起食指摇了摇,“医院住院部不是有一些各种各样原因长住的病人吗?因为不能外出,所以也不方便去理发店。” “她就在附近搞了个流动理发点,住院病人可以免费剪自己喜欢的发型,别说,那剪刀看着大,她用起来却很灵巧,好想去观摩一下哦。” 第44章 虞柠:“……” 你鬼还怪好嘞。 周菁菁:“这么看来果然只是单纯的好心人呢。” 刘嘉卉:“是啊是啊。” “还有,虽然回答什么都可以,但听说病人和家属很感谢她的。”刘嘉卉补充道,“大家都在夸她人美心更美,她听了就更积极地帮忙了。” ……也、也算得偿所愿吧。 虞柠觉得离她看到裂口女被评为杰出志愿者的一天也不远了。 这什么魔幻的世界。 罪魁祸首——或者说幕后的无名功臣沉默地喝着自己的奶茶,思绪悄悄飘到了一边,发自内心地希望此刻被放出去撒欢的杰克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惹出什么祸来。 难得的分开行动自然也有原因,他们小组的情况虽是特例,但最后巴别塔和校方决定调查报告还是要照常完成,也方便事后将其一同收入记录这次意外事件的档案。 尽管听着很麻烦,实际上说出去却会招来别人的羡慕——想想看,在校生的课后作业居然能被收入巴别塔机库,那可是履历上光辉的一笔,做得够好的话,以后如果从业相关职业都会被高看一眼,更别提进入巴别塔的面试了。 但是对虞柠这种最大夙愿是当个包租婆、只恨不能躺平的咸鱼来说—— 淦,她讨厌写作业。 他们四个要在校图书馆碰头,也就没杰克什么事,实体化后有了身份就是这点不方便,这种时候实在不方便让他跟着,按理说他是能像裂口女一样切换自如的,可惜这家伙实力才是初来乍到地变强,还做不到那么灵活。 周菁菁也只是短暂地跟她和刘嘉卉聚一会儿,等下就得去跟同组的成员完成自己那份报告了。 当然,包括隔壁班的那一组。 不知是不是虞柠的错觉,她这两天已经能感觉到学校里的暗潮汹涌了。 现在她租的房子还没到期,钱都付了不住白不住,她便暂时不急着去处理新房里的老住户,同时让陈瑞泽如果那边有什么异动就及时通知着她点。剩下的时间除了打工就是跟同学在学校里泡着,于是隐隐也嗅见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眼下奶茶都还没喝完,虞柠忽然听到店外传来了嘈杂声。 ……很好,不是错觉。 校内的奶茶店和小卖部挨在一起,她们坐在窗边,很容易就看到对面小花园旁的景象。四五个聚作堆的男生正在推搡着另一个,后者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栽进了灌木丛里,惊起一片飞扬的碎叶和尘土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的哄笑声。 “川上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家伙啊?”那领头的男生毫不掩饰地嘲笑道,“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霸凌,因为被推进去的另一人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神情却是气势不相上下的反唇相讥,“难道她就会喜欢你?刚才和她说话的可是我,收收你那嫉妒的嘴脸!” 嗯,怎么说呢…… 虞柠把空杯子丢进垃圾桶。 “感觉学校里快发生杀人案了。”她道。 “啊?!”刘嘉卉吓了一跳,“不会吧!” 周菁菁“咦”了声,“那是川上同学?” 原本准备往那边走的虞柠停下脚步——真是说富江富江到啊。 正主来了,她也该观望一下局势而非急着插手了。 从不远处娉婷走过的黑发少女不可能没有听到争吵的动静,但她显然很享受男生们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感觉。她将发丝挽至耳后,似有若无地向那边瞥了一眼,此外再没有施舍他们任何一个眼神——尽管如此,这已经完全足够让那些男生为其雀跃和趋之如骛了。 不过,只要不错眼地盯着,就不会漏掉之前那个领头者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恨。 果然是快了。 川上富江有一种堪称魔性的魅力,让绝大部分见到她的男性|爱上她,见到她的女性嫉恨或者羡慕她,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俗话说因爱生恨,作用在富江身上就是爱她爱到想要杀了她,她会无差别地唤起其他人的虐杀欲,非得将她分了尸才罢休。 然后问题就来了。 这家伙根本杀!不!死!啊! 碎尸后的每个尸块都会一点点自我重生,进而成为一个全新的富江,到了后期还要更夸张,连头发丝都能衍生出富江。这群富江比兔子还能繁衍,一代又一代地无穷尽也,就这样让世界被恶意所占据。 话说回来,地狱一点地讲,为什么不能用富江来研制永动机呢? “果然很奇怪。” 校图书馆里,刘嘉卉讲起他们刚才遇见的那一幕,不由吐槽道:“那种程度的热情根本就不正常吧。” “说得好,”薛尉点评,“但我们不是在做作业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影响还是“主角团”的光环,他和白曜简直是男生群体中难得不为富江美貌所动的两朵奇葩,用他的话来说—— “啊?还行吧,挺好看的,所以晚上吃什么?” “是啊,做作业,”刘嘉卉耸肩,“那你做得怎么样了?” 薛尉低头,沉默片刻,用手挡住了自己花费半小时写下的短短一行标题,“我们还是来聊聊川上吧。” “对了,这是我找到的资料。”方才一直在伏案读书的白曜抬起头,将压在书底下的复印件推给他们,“大概可以当成是伽椰子的平替吧,你们再筛筛,看看用哪个编——咳,代替合适。” 第45章 最困扰他们的无外乎这一点,不管是被巴别塔知道了他们对付的是伽椰子,还是他们身上沾的是不知消退与否的咒怨,麻烦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班长,”薛尉顿时感动道,“你就是我的恩人我的神,我的青史留名就全靠你了!” 刘嘉卉:“别乱用成语啊!” 薛尉:“养鹅防老的没资格说我。” 他俩还在吵吵嚷嚷,碍于是在图书馆,音量倒也有限。因此这完全没有影响到对别的细微声音的辨别,本该安静的馆内忽然掺杂进了别的动静,坐在同一张桌前的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愣,连刘嘉卉和薛尉也渐渐静下来。 那是本不应存在于这里的声音,像有谁在轻轻地摇动铃铛,一下又一下,明明分辨不清方向,却莫名的清晰。 虞柠半晌没动。 她记得这个声音。 不——应该说,她记得这个“描述”。 清脆如铃铛的响声由远及近,太鼓的鼓点悠远,这听起来像是上课铃一样的声音显然不是只有她才能听到的bgm了。包括他们在内,馆里其他座位上的学生也纷纷抬起头来,试图探寻着铃声传来的方向。 不应该啊。 虞柠心里悄悄犯了嘀咕。 虽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按照原著的时间线,离那个“生存游戏”降临起码还有一周呢。 “叮——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按铃,以广播一般回响在空气中的是听不出性别的孩童嗓音。那童声天真无邪,却仿佛饱含着深不见底的恶意,用词却是客客气气的。 “彼岸学园的师生们,请允许我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为了回应这个世界的需求,我们将对这所学校进行一定改革,”它说,“在此之前,我们的同类已经来到了此地,与你们共同参与这场生存游戏。” “游戏期间,每破解一桩怪谈或是解决相关事件,人类一方则可获得对应分数。但与此同时,我们的同类也在行动,目前积累的分数为一千分,之后也会依据相应的规则增加,具体数字视统计截止而定。” “呀吼,新的规章制度已经发放至各位手边,记得查看自己的身份手册哦。” 图书馆内的各个角落不断有惶恐又不安的议论声传来,而在这一句话后,响起的就是接连不断的纸张翻动声。虞柠也看向自己和其他人手边,那里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各自出现了一本封面是褐色皮革的手册,第一页写的是守则,后面则是留有方框的空白页。 【《彼岸学园学生守则》 欢迎各位学生就读彼岸学园,为了加强行为规范,也为了确保诸位的安全,现公布以下新型管理制度: 1.请注意安全,不要在走廊随意奔跑,以免撞到其他学员。 2.如果撞到了别人,请立刻走进最近的空教室,十分钟后进来的指导员会告诉你应该怎样做。 3.请严格遵守课堂纪律,积极回答指导员提出的问题。 4.指导员是友善的、无害的,如果有任何麻烦,请前往每层楼尽头的房间寻求指导员的帮助。 5.鉴于本校创办准则,每位学员每天必须参与调查一项与之前不同的怪谈,成功完成要求获得分数点,失败扣除分数点。如有需要,可在校内不同地点找到怪谈提示,提示是值得信任的。 6.活动期间,本校所有学生均为寄宿生,课表维持不变,熄灯时间为22:30。午休时间为12:00~14:00,可自行选择在教室或寝室午休,午休时请不要打扰其他学员休息。 7.请于宿舍管理员处领取自己的宿舍钥匙,如果想在熄灯后行动,请不要被巡逻老师抓到。 8.宿舍门牌必须时刻挂于门前,如不慎丢失,请于宿舍管理员处补办。 9.请享受你的全新校园生活,我们衷心祈祷你的平安。】 如果前面还能算是委婉的正常,最后一条就属于图穷匕见了。 【七日后进行重新统计,如果人类一方没有拿到足额分数点,那么将以欠缺的数量进行抽签,抽到死签的学员进行“退赛”处理。】 刘嘉卉:“这是……怎么回事?” 虞柠幽幽叹气。 这题她知道,真是字面意义的退赛啊。 从普世层面而言的退赛。 薛尉脸色难看,“指导员又是谁?” 他们学校以前可没有这个职位。 “哎呀呀,为了让大家有足够的参与感,”那童声轻快地说,“我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最开始的热身运动,就当是小游戏,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参加吧!” 众人:“……” 谁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参加啊! “等等……”刘嘉卉忽然回过神,“其他人呢?!” 不知不觉间,四人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图书馆内空旷又静谧,灯光也悄悄暗下去,只留下他们头顶上的那一盏。灯泡孤独地照亮了书桌中央,晦涩不明的阴影在每个人脸上摇晃,这与世隔绝的状态,简直就像是他们经历过的—— “——特异点。”白曜说。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虞柠摸摸下巴,“但是应该就像一个大的特异地带里又被细分出无数临时的小空间吧。” 她重新看向书桌,准备这场游戏的家伙显然很贴心,原先的书堆已经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摆在正中的是一沓白纸和一支签字笔,以及,它旁边一张大概就是所谓“提示”的印有宋体字的薄薄纸张。 第46章 【笔仙召唤指南: 1.在场所有人握住同一支笔,在心里默念“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2.松开笔杆,若笔杆直立在纸上画圈则为召唤成功。 3.每个参与召唤笔仙的人可以依次握住笔杆,向笔仙提出一个问题或者要求,在其能力范围内,必须如实回答或完成。 4.以上环节结束后,笔仙也将对参与者提出自己的要求,学员必须完成笔仙的要求。 5.完成笔仙的要求后,记得感谢笔仙,再请它离开。】 “……怎么样?”薛尉紧张地问,“要做吗?” 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默。 “没有别的办法了吧,”白曜开口道,他向空荡荡的四周看了看,“趁早完成这个‘游戏’,也好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或是紧张或是惶然,他们好歹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小组成员做了个深呼吸,由于那支笔也就是比正常的大一点,四个人只能勉强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握住——但这应该已经足够了。 笔仙,笔仙。 不知是谁的手带来的微微颤抖里,虞柠默念道。 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暗淡的光线在他们握着的那支笔旁边投下斜影,仿佛有什么真的悄悄不期而至。 ——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松开了手。 它真的立在了那里。 大气都不敢出的静默中,缓缓响起了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那支签字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圆圈。 刘嘉卉:“但是,要求和问题什么的……” “没关系,”白曜盯着那支笔,“上面没有规定时间,根据情况慢慢考虑也——” 他都没能说完。 在众目睽睽之下,虞柠一把握住了笔杆,毅然决然地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笔仙,”她义正辞严道,“请帮我原创一篇完整详实的小组调查报告。” 第19章 在线求职 “a评级最好。”虞柠补充道,“不是也行,最少b级,再低不及格了。” 笔仙:“……” 众人:“……” 你还搁这挑上了? “范围可以直接从这里选,或者你自己编一个也行。”她右手不动,左手麻利地将班长刚才友情提供的资料拉过来,贴心地放在了笔仙——那根笔的旁边,又从包里取出另外几张复印件,“你需要参照格式吗,这个就好,你锦上添花地发挥我也不介意哈。来吧,搞快点!” 白曜:“???” 这不是他上次的调查报告吗? 虞柠只当没有看到他的疑惑,从班主任那里借来范文打印下当参考学习先进有什么错! 她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替她做作业的冤——好心小助手,整个人的状态都明媚了。但这事对于冤大头本仙来说就很莫名其妙了,它终于按捺不住,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还是专门冲着虞柠这边倒着来的。 “你打什么问号?”虞柠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吧,你不会连调查报告都不会写吧?” 笔仙:“………………” 那你自己写啊! 它当即开始笔走龙蛇,虞柠还以为对方终于愿意动笔了,结果就看到它带着自己的手在纸上写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质问。 【您完全不写作业是吗?】 虞柠:“?” “对啊,”毕业多年的成年人已经可以直率地回答这个问题了,“没错。” ……你好理直气壮啊!!! 别说是笔仙,连同伴们看着她如此爽朗的态度都惊呆了,可虞柠不仅不以为然,她还变本加厉,见笔仙仍然迟迟不愿开工便试图劝服对方,“你看,我也是为你好,我是觉得你很有潜力才会拜托你的,换作别人哪有这个机会?” “多一门技能就多一条路走,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就不费劲了,难道你看不出我的苦心吗?” 笔仙很明显地迟疑了。 “柠、柠柠,”刘嘉卉颤抖地指着虞柠,“你不仅压榨,你还cpu人家!” 她竖起拇指,“干得漂亮!” 薛尉:“……” 他在对这两个人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 白曜“咦”了声,“看样子会相处得很好哎。” 行了,你也一起叉出去。 终于——动了,笔仙它动了,虞柠如愿看到它忍辱负重写起了报告,起初还有些斟词酌句的难以下手,后来竟然也渐渐流畅了不少,而且瞧上去质量还不错。 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意义就在于懂得利用工具解放双手,虽然她现在手还忙着,但她解放了大脑啊! 唉,有一种脑细胞死亡的快乐。 “反正离它写完还有好一会儿,”虞柠悠悠地说,“你们继续慢慢考虑。” 笔仙趁她不注意在旁边悄悄画了个迷你的中指。 虞柠熟视无睹。 无所谓,她会誊写。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开了个坏头,薛尉看看明显沆瀣一气会为好友加油叫好的刘嘉卉,又看看真诚到完全让人闹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煽风点火的白曜,觉得当一个正常人实在是太难了。 算了,他选择加入。 他当仁不让地领下第二名的名次,在虞柠终于满意地给自己的调查报告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时,接过了她手里的那支签字笔。 第47章 “笔仙,”薛尉诚心诚意地说,“请告诉我下期彩票的头等奖号码,求你了哦内该思密达。” 不知道这位笔仙是从以前哪部恐怖片出来的,总之都说一遍准没错。 笔仙:“?” 它在纸上画了个比刚才还大的问号。 你们是真连一点人都不做啊。 然而这个问题无疑也在它的业务范围内,纸面上被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上了一连串号码,薛尉顿时笑逐颜开,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财富密码离开桌边。尽管现在的奖池金额比起末日前更相当于图一乐,但对于个人——尤其学生来说,已经是相当可观了。 虞柠站在旁边,拆了一小包从老板那边毛来的瓜子嗑了两口。 没事,她不羡慕。 白曜显然没有现在就上前的打算,于是接下来就轮到了摩拳擦掌的刘嘉卉,事实证明,没有做人,只有更不做人。 “笔仙,”她说,“请解决杨-米尔斯方程的质量缺口假设。” “………………” 签字笔的笔尖可疑地完全停住了。 完了,看样子是真不会。 “难道说,”薛尉在旁边陷入沉思,“这就是所谓的超出能力范围了吗?” 刘嘉卉奇道:“我看它刚才写报告挺顺利的啊?” “我觉得你们对笔仙的要求有点高。”白曜实事求是地说。 虽然是怪谈,但也只是怪谈,指望它解出人类最高难度的未解之谜之一实在有点勉为其难了。 “难道说是因为呃——死得早?如果是死了的话?”薛尉胡乱猜测起来,“以前的教育体系好像和现在的不太一样,那个是叫什么来着……文科还是理科?文科的剑确实斩不了理科的官,让它做数学题恐怕会两眼抓瞎吧。” 虞柠:“??” 谢谢,有被内涵到。 “是吗……”刘嘉卉注意到她的神情,连忙安慰道,“没事,柠柠,我相信你下次可以及格的!” 虞柠:“……” 这种情况就不要补刀了! “果然应该换个问题吧。”刘嘉卉思索着,“那这个好了。” 她问:“暗能量是什么?” 几人不约而同地神色一凛。 尽管目前在学术界对暗能量的定义已有了定论——认为这是一种不可知不可触的未知力量,它是在那块至今不见踪迹的陨石所带来的环境连锁变化中由地球上的原有物质转化而成,可以侵蚀人体,也可以作为鬼怪与怪谈们的力量来源。 甚至有专家猜测,只要方法得当,能像核能一样将其作为能源来利用也不失为一种未来的可能性,不过在还不能完全对付灾害的当下,说这些尚且为时过早。 这终究只是人类的视角,也不止是他们好奇鬼怪那一方,但眼下还没有人类与怪谈成功接触的先例——也许有,然而那显然不是可以向公众公开的情报,区区学生哪有权限去获知呢。 虞柠不是没有想过问问她爸妈或者杰克,可大家虽然感情不错,终究身份有别,他们对自己那边的事始终讳莫如深。 眼下就是个不错的机会,毕竟指南说必须“如实回答”。 ——如果指南上写的是真话。 签字笔顿了顿,缓缓地带动刘嘉卉的右手在纸上书写起来。 【是我们的食粮,是支配我们的力量。】 ……咦? 它显然已经作答完毕,简短的一句话却包含着足以震慑住所有人的信息量,一行人一时间都怔在原地。 连虞柠都是头回听说这事,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原著里没有盖棺定论地确认这一点,但确实流露出了一些迹象——有些鬼怪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举个例子的话,大概类似于没有理智又暴走的伽椰子吧。 “那么应该轮到我了?”白曜在这时终于开口道,他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等刘嘉卉退开后,就上前握住了签字笔,“笔仙,请问怪谈一方的学员在达成调查要求时,会如何计算积分?” 薛尉:“诶?诶?!” 刘嘉卉:“……哇哦。” 虞柠挑了挑眉。 真感人,他们之中竟然还有正经人。 他把一个问题问成了三个问题。 首先,是藏在那本学生守则里的潜台词——既然从头到尾也没有说明学员一定是人类,那么内部是否也藏有鬼怪所属的成员? 尽管她因为杰克和川上富江的存在知道这一点,但对于参与游戏的其他人类来说还是未知的。 第二个问题——如果怪谈一方的学员确实存在,这些家伙是否需要像人类一样遵守第五条规则,也就是每天完成一项怪谈的调查。 最后就是字如其意的表面含义,这同样是他们应该关心的问题,一旦笔仙回答,那么可以确定前面两个问题大概都是肯定选项成立。 ——同时,事后要是有机会知道具体的加减分准则,就能反推笔仙的说辞是否可靠可信,从而重新考虑刘嘉卉那个问题的答案。 虽说薛尉的彩票号码也能有所佐证吧。 笔仙很快作出了回应。 【这种情况视为被调查的怪谈一方失败,无法获得相应分数,但作为学员的那一方可以获得分数,所获分数会计入怪谈方的总分。】 果然! 几人神色一振。 这是个好消息,但也是个最坏的消息。 第48章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不时设防,以免被身边人捅一刀。更糟糕的情况——如果有已经混进来的怪谈,又碰巧和对方一起破解了事件,那分数的计算就有点麻烦了。 好在他们提前获悉了这点,总归是可以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此时很明显不适合发表什么感想,他们都意识到了某件事,神情不约而同地凝重下来。 ——接下来,轮到笔仙提出它的要求了。 他们四个在轮次结束后就都松开了那只笔杆,但签字笔仍然直直地竖立在纸面上,然后写下了一行字。 【让我显形。】 “……” “喂,”在其他人的沉默中,薛尉冷汗快下来了,“这不太妙吧?” 虽然做好了事态会在这一刻变得危险的准备,但真正来临时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们在学校所接受的教育里已经白纸黑字地写清楚了。 能够自主显形的鬼怪比只能由特定人群看见的类别更加危险,而让这危险程度提升的代价不用多说—— 是人命。 人类在死前那最为深重的恐惧哺育了鬼怪,对于它们来说无异于最美味的养料。 不知不觉,周围的声音渐渐重新回笼,他们看到了一些似乎已经从“热身环节”中脱出的同校生。惊魂未定的学生们有的泪痕未干,有的迫不及待地见到自己认识的人就抓着倒豆子似的询问起目前的状况和对方的经历,还有的在向窗外探头探脑又不敢直接出去,着急地观望着外面到底安不安全。 笔仙游戏还没有结束。 如今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对方将选项摆在了他们面前。 ——自己或者他人的性命,只能择其一。 “哎,问题不大。” 如此沉重的氛围下,虞柠忽然道:“只是说显形,又没有说怎么显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 其他人:“?” 不清楚为什么,他们忽然不太想知道这个想法了。 虞柠是怎样的性格——说干就干,尽管拖延症与摸鱼爱好齐飞,但她也坚信现在把事情做完是为了之后更好地摸鱼。她四下瞄了几眼,很快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走向了某位还心神不定地握着手机坐在一张桌子旁的男同学。 “你好,”她关切地问,“还好吗?成功了吗?” 学生茫然地回头。 他看着像还好的样子吗? “有——”他定定神,“有事吗?没有……失败了,我的同伴先走了。” “也不算是多大的事,”虞柠轻描淡写道,“我们的项目其实还没有完成,想拜托你帮个忙。” 学生:“………………” 他也是这个play的其中一环吗? “放心吧,没有危险性,”她说,“不如说是反过来——你有还没做的作业吗?” 其他人:“……” 草啊。 在她将人领到他们原先那张笔仙所待的桌边时,对方的表情都还有些空白。同样懵逼的还有笔仙本仙,在虞柠提出梅开二度地续写还没有写完的调查报告时,它在纸上打下了六个点,但似乎也隐隐意识到什么,委曲求全地接下了这个“客户”。 该说不说,其实比之前好写,毕竟人家的资料都准备好现成的了。 在男生震惊与崇敬的眼神中,他的手自动将危机来临前还在头疼的报告写完了。 谁能说敬畏之情的另一面不是恐惧呢? “谢谢你,笔仙大人!”他当场诚恳地拜了又拜,“信男会永远铭记您的大恩大德!我愿吃素三天换您再帮我写一篇跟女朋友吵架后的道歉小作文!” 虞柠:“啊?” 笔仙:“?” 虽然它不是人,但你们人类是真的狗。 不过——看在如此强烈的信念确实让它的存在稍微坚实了一点的份上,它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帮这个忙。 “这种时候?”在男生握着笔开始写道歉小作文的时候,刘嘉卉不由古怪道,“吵架?” “是之前吵了架——而且不是学生啦,”男生用还空着的那只手挠挠头,“我想联系她来着,结果现在好像没信号了……” 好家伙,还是姐弟恋。 薛尉:“我觉得我的猜测应该很对……?” 这位笔仙应该真的是文科生。 出自于它之手的小作文文采斐然,情真意切,又是感天动地,又是可歌可泣,让人闻者动容见者落泪。 男生显然对成品十分满意,对着这支悬空的签字笔谢了又谢,这也引来了其他学生的围观——初来乍到的试炼,自然是失败者居多,眼下见到个居然还在继续着、又在他们的解释下明白了有成功希望的,不由得都好奇起来。 虞柠很贴心地写了块“专业代笔,自助上门”的牌子摆在旁边,桌子旁边很快就排了一条短短的队伍。 刘嘉卉:“……我们还是低估了大家对不做作业的热情。” “……高,”薛尉心服口服地竖了个大拇指,“实在是高。” 白曜往窗户那边看了看,“说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那些离开图书室的学生很可能还是被困在了走廊里,因为玻璃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浓重的雾气笼罩着这栋作为校图书馆和特别活动教室的实验楼,别说五米之外,连一两米外的景色都很难看清,谁也不知道贸然走进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第49章 管理员在一楼,也许他们待会儿可以去问问情况,不过——在这之前,几人同时被门口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惊得抬眼望了过去。 “你们——你们果然在这里!”男生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膝盖,他们当然认得自己的同班同学,这是和周菁菁同个小组的其中一位,“我听说你们好像在这层,就先过来看看。” “怎么了?”刘嘉卉立刻紧张起来,“出事了吗?” 再往门边瞧去,是看不到好友的半点身影。 “也……不算,”男生皱着眉头,“就是不见人了。” 虞柠:“咦?” “我们几个本来都是一起的。” 他解释道:“但是……刚才的状况有点奇怪,因为我们要找到会出现异状的楼梯,所以就分头在每层楼去找了。” “当时很黑,我们只能摸索着找,而且不管走到哪里都找不到任何人,我猜是传说中的特异点——不过这不重要。”他一股脑地说,“重点是突然之间回到了这里,然而我们其他人碰上头了,就是到处都找不到周菁菁和川上!” “她们两个之前应该是一起的……我本来还说要不要再分个人,她俩都说没问题,就……” “你们参加的是什么?”白曜问。 男生沉默了一下。 “第十三个台阶。”他说。 所谓“第十三个台阶”,就是白天还是十二个台阶的楼梯,到了晚上会多出第十三个。 那节台阶是绝对不可以踩的,踩上的一瞬间,这么做的那个人就会即刻跌入地狱。 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周菁菁搭着楼梯扶手,她正站在接近楼梯顶端的第十二级台阶上。但在她面前,还存在着多出来的一节台阶。 而在楼梯之下,另一名女高中生站在那里,她有着足以令世人为之疯狂的美貌,那颗泪痣让她眼神流转间就能惑人心魄,叫她的目标心甘情愿地受她差遣。 “只要踩上这一级就算结束了吧?”富江理所当然地说,“你怎么还不快去。” “那么条件呢?”周菁菁忽然问。 川上富江:“哈?” 她反问的语气既傲慢又不耐烦,像是没想到对方还会有这么一句。在她的认知里,别说是敢问条件不条件的了,分明应该感恩戴德地去完成自己的指示。 周菁菁转过头来,她的眼仁划过一丝光芒,像是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而她的神情,比起预想中的痴迷与艳羡,压根就是彻底的清明。 “哎呀——也没关系,反正不管人类还是鬼怪,漂亮的家伙做什么都是对的嘛。” “作为代价的话,”她甜甜地笑了,“如果我安全回来,就让你的脸也成为我的收藏品之一吧?” 第20章 诈骗蓝海 白雾霭霭。 原本聚集在门口的一小撮人群已经被外界越发刺骨的寒温逼得退进了楼道,回到空调机暂且能正常运作的室内换取短暂的供暖。 走廊天花板中央挂着的灯泡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狭窄的空间内只回荡着一个人细微的轻快脚步声。那声音在女厕所门前停留片刻,在水龙头短短数秒的拧开又拧合后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放在水池旁边的金属托盘也被她重新端起,和池壁碰撞出清脆的一声响。 然而这一幕落入旁人眼中,无疑是极度骇人的——因为那托盘上的不是别的东西,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还是一颗会说话的人头。 “你——放我下来——” 对方超无奈地“哇”了声,“我没直接揪你头发还给你找东西托着就不错了,要求那么高干什么?” 川上富江:“……” 她哪受过这委屈? “你不是想要我的脸吗?也可以呀。”半晌,她忽然轻轻笑起来,神情间都是自暴自弃的怨毒,“反正只要割掉就好了,要动手就快点。” “不要。”对方却不上当,断然拒绝后又抱怨道,“好麻烦啊,好不容易又有一个看上的,结果居然是个传染体质——要不然直接消化掉好了。” 她想起自己刚才擦干净血迹后以防万一烧掉的手帕就郁闷,以与平时相差无二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令富江打心里一寒。 齐刘海加及腰的柔顺长发,还有那不离脸上的温柔微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然而,只有半边脸落在灯光里的少女虽然身形苗条纤细,身后投在墙上的影子却是全然不符合体积的数倍。 别说是性别,连人类的轮廓都看不出来,那团混沌似的阴影变换着形状,在应该是嘴部的位置缓慢地裂开一道越来越大的白色缝隙——简直像是在笑。 “……哈,”富江恢复了她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敢这样对我,迟早会后悔的。” “你话好多哦。” 披着“周菁菁”皮囊的那个东西笑盈盈地说:“我还是找个东西把你的嘴巴堵上吧。” “对了,灯泡怎么样?” 川上富江:“………………” “我早就想说了,”它干脆将托盘放在地上,抱着膝盖蹲下身来,俯视着对面的人头,“沉浸于被那群男生追捧也太蠢了。” “就算能迷住绝大多数人,总有免疫的吧,等‘规则’一降临,引起这种异常现象的你马上就会被发现不对劲——啊,我忘了你不怕被杀了。”它点点自己的下唇,“不过我觉得肯定有能对付你的人类,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 第50章 “竟然这么说……”富江冷笑,“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对面仍然保持着人形的怪物扬起眉,似乎在惊讶于这也能算个问题。 它高高兴兴地说:“我喜欢的那边。” “哎呀,哎呀哎呀,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你——”它困扰道,“之后再说吧,现在就先放放,我真的很中意这张脸啊。” 川上富江的神色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这张脸上本来就是一种奇观了。但再生需要时间,她现在完全是想逃跑也没有手脚可以做到的状态——它们在最开始就断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混沌快速膨胀伸展,然后,相当于嘴巴的裂口直直地朝着这个方向倒了下来。 墙面上,那团庞大的阴影与人头的影子重合了。 与此同时,金属托盘上也恢复了干干净净的状态,连一点血迹都不曾剩下。少女站起身,拍拍手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走廊尽头。 “嗯……”她自言自语道,“现在应该往哪儿走来着……” 这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问题,因为她很快就向预定的方向迈出了步伐,登上了通往楼上的台阶。空旷走廊内重新响起孤零零的脚步声,渐渐地,终于能听到隐约的人声。被困于实验楼的学生们三两凑作堆地悄然议论着,身上干干净净的女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在人群中响起,穿透空气传了过来。 “菁菁!” 刘嘉卉又惊又喜地叫道,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旁边的虞柠虽然没有走得那么快,但也没有差到哪儿去——她看上去这时才惊觉自己在发呆而回过了神。 “诶?”周菁菁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我……出来了?” “出来了——果然刚才是在特异区里吧?”刘嘉卉担心地问,“受伤了吗?” “没事吧?”虞柠也问道,“总之没出大事真是太好了。” “不用担心,没事啦!” 这么说着,周菁菁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实在是吓死我了——走到第十三个台阶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死掉了,结果居然就这样直接出来了,也不知道制定所谓游戏的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 “还好还好,总之不是真的踩上就会死的那种就好。这么说的话……”刘嘉卉张望了一下,“川上同学呢?” 周菁菁一愣。 “咦?奇怪。”她困扰道,“我没有看到她哎。” “可能是我走上了楼梯而她没有?” 周菁菁猜测着说:“川上同学怎么都不愿意上楼梯,说我来就好了……” “虽然我也很害怕,但她用那种拜托的表情看着我,”她摇头,“我就不忍心拒绝了。” 虞柠:“……” 你颜控的程度是真没救了吧。 不过这个做法倒很微妙地符合富江的性格——只是做法,拜托的表情十有八九是颜狗自带的滤镜脑补吧! “说不定她也出来了,等会儿就能碰见了。”周菁菁问,“别光说我了,也给我个关心你们的机会好吧,你们那边怎么样啊?” 这下可撞到八卦女王刘嘉卉的枪口上了,她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迫害——呃,请笔仙帮忙做作业和问彩票的经过,听得周菁菁情不自禁地连连称奇,避开挡道的其他学生的同时顺带亲亲热热地挽上了虞柠的胳膊。 “对啦,柠柠,一直跟着你的那位杰克同学呢?”她笑道,“没有来图书馆吗?” “没有啊。”虞柠回答。“咱们不是一起过来的嘛,他不在啊。” 周菁菁:“偷偷观察,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图书馆,伺机而动之类的?” 刘嘉卉:“那是跟踪狂吧喂。” “但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周菁菁嘀咕,“这两天他缠你缠得那么理所当然,我都要嫉妒了。” 虞柠:“太夸张了吧——” 她们边走边聊,正巧在这时经过了图书室门口。 “进去看看?”虞柠不由向内探头,“我有点在意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听说了两人失踪的消息后就分头进行了寻找,运气好点的是她和刘嘉卉这一边,没花多久功夫就在同层撞见了突然现身的好友。 眼下正好再经过笔仙所在的那边,另外两人也好奇地跟着往内一望,结果就是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刘嘉卉:“……啊这。” 虞柠所想的办法是用敬畏来代替恐惧——简单来说,就是“相信”二字的力量,当你发自内心地相信对方的强大之处,那便会真的渐渐显露出来。 这种事有如小溪流水、水滴石穿,一个人一次提供不了太多,但十个人、二十个人乃至更多就不一样了。 目前来看,笔仙培养出了不错的口碑,回头客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左右,不少人都是刚拿到完成品后又兴冲冲地排到了队伍最后,直接来了个周而复始的循环利用。 但不管怎么说—— 一副悬浮在半空中的眼镜也太离谱了吧! 连虞柠都没料到还真这么快地起到了预想的作用,然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笔还是那支笔,只不过上面多出了副眼镜,随着笔尖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动作微微上下浮动着,简直让人怀疑是笔耕不辍太勤快把自己写近视了。 “呃,应该是还没完全显现?”周菁菁开始胡乱分析,“也不一定,说不准真的只有眼镜……” 第51章 刘嘉卉:“……传说中的眼镜是本体吗!好老的梗!” “不管了,反正证明这条路是可行的。”虞柠默默翻开自己的学生守则,她早就很好奇后面的纸页是干嘛用的了,怎么想都和调查项目脱不开关系,“让我看看——” 果然。 原本空白的方框里出现了一行字。 【完成怪谈“笔仙”,获得五十积分。】 “说起来,菁菁,”虞柠问,“你那上面有写吗?” “我还没看诶。” 周菁菁也不避讳,拿出了一本与她们一模一样的学生手册,翻到守则的下一页,果真那方框里也出现了一句类似的印刷体字。 【完成怪谈“第十三个台阶”,获得三十积分。】 “奇怪,”刘嘉卉诧异道,“为什么才三十啊?” “大概因为我就是普通地走过去了吧,”周菁菁很想得开,“哎呀,问题不大,反正挣到积分啦。” “也是……” 刘嘉卉点点头,“那咱们出发?” “我们刚才约好了,”她转头向周菁菁解释道,“哪边先找到你们就去楼下的管理员那里看看,万一能找到点关于出去的线索呢?” “原来如此!”周菁菁恍然,“那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她们离楼梯也不远,说走就走地下到了一楼,往租借台的方向走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并不是管理员的声音,而是电话铃声般的噪音。 随着距离的拉近,在绕过那堵墙后,噪音的源头也终于有了解释。 放在租借台桌面上的座机正在激烈地响着,连听筒都在微微颤动,但原本该接起电话的管理员却对其视若无睹,她惊恐地缩在柜台角落,恨不得离它远远的,却又不敢真的放着它不管。 平时来借书的学生不多,会在这里担任图书管理员的都是才毕业后不久决定留校的实习生,她比她们几个大不了几岁,见到三人后就有些手足无措地看过来。 “你们……” 那座机还在响个不停,叮铃铃的实在吵得耳朵不消停,周菁菁受不了了,准备将它接起来。 管理员却在这时尖叫了一声。 “别碰那台电话!” 周菁菁收住了自己的手,“诶?” 虞柠在这时注意到了柜台台面上的一张纸。 【鬼来电指南: 在水沼美美子的死亡预告中活下来吧!】 虞柠悟了。 是《鬼来电》的电影啊。 电影里,四处杀人的怨灵就是水沼美美子,她在生前患有代理性佯病症,自己又有哮喘,就通过伤害妹妹或者哮喘来享受照顾他人与他人照顾自己的快感。 但有一天,她伤了妹妹以后被妈妈发现了真相,对她失望透顶的妈妈当场带妹妹前往医院,而忽略了因此哮喘发作的美美子。 独自留在家里的美美子绝望地在挣扎中握着手机死去,产生的怨念也附着在了上面,开始通过电话到处传播——据说,你会在那通来电里听到自己死前的声音。 “我刚才接了电话。”管理员脸色煞白地说,“里面是……我的声音。” “这个,”刘嘉卉有些不解地问,“也是那个说的热身环节吗?” 按理说,不应该是像特异点一样的独立空间吗? “不,当然不是!”管理员却出乎意料地否认道,“我的已经失败了,这是在那之后出现的!” “没关系。” 虞柠了然道:“我来吧。” 其他人:“???” 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阻止,她已经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键,“你好?” 过了几秒,那头传来了声音。 “喂?” 虞柠:“哇。” 这声音年轻到可以称为稚嫩,她还返老还童了? 但下一秒,她的想法被打破,对方讥讽地说:“你居然还敢接我的电话,卑鄙的人类。” 虞柠:“………………” 这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她怎么不记得。 说起来…… 好像,大概,也许,在学校恢复上课之前,或者说要比那更早一点——她为了洗脱自己被指认的嫌疑,将电话听筒代替柠檬放在了干尸所指的位置,充当了真凶。 ——不是吧?!! 这也能得罪的吗!!!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虞柠叹气,“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水沼美美子:“你——” “其实,”虞柠深沉道,“我是哆啦a梦。” 水沼美美子:“?” 刘嘉卉:“……” 她想吐槽,好想吐槽。 这谁会信啊。 “真,”小女孩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真的吗?” ……真信了啊!!! “当然是真的,”虞柠一本正经地说,“日本机器人不骗日本人。” “我和大雄乘坐的时光机突然失灵,被困在了这个满是大雾的地方。希望你可以v我五十积分让我重新解锁时光机,等我可以启动机器,就把竹蜻蜓和任意门都直接送给你。” 方才笔仙的要求不知不觉地达成,她还没有发觉,这会儿刻意去注意,握着的手册本居然微微热了一下,似乎在提示积分已到账。 虞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册。 【接收来自“美美子”的转账,获得五十积分。】 第52章 “我转过去了!”美美子兴高采烈地说,“那竹蜻蜓和任意门——” “嘟——” 哆啦a梦挂断了她的电话。 第21章 反诈大会 “好了。” 虞柠放下听筒。 “没事,”她正色道,“是诈骗电话。” 众人:“……” 众人:“???” 被反向诈骗的那种诈骗吗?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那种套路?”虞柠惊讶地问,“就是‘喂喂是我’的诈骗陷阱啊,对方不告诉你自己是谁,等着你主动用熟人的身份帮她对号入座呢!” 周菁菁默默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你说的是哆啦a梦。” “对啊对啊,这样如果我问她是不是静香或者小夫,只要她说是,就马上知道她在撒谎了,”刚刚完成一笔巨资交易的真正诈骗犯煞有介事道,“还好她比我想的要笨一些。” 刘嘉卉:“……” 可恶啊这种全是槽点却不知道从何吐起的感觉! 管理员被她说得也有点懵,“可……可是之前那通电话里,我确实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这就是这种骗子的高明之处啊。”虞柠振振有词,“利用了别人的心理盲点——‘咦,这个声音听着和我好像,难道真的是我自己的’,先吓你一跳,然后再打第二个电话见机行事,看看能从你这里骗到什么好处。幸好姐姐你没有接,她听到换了个人接才懵了一下,其实声音都是合成的啦,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之前随便打个骚扰电话套取你的个人信息和数据不是轻轻松松的嘛。” 说完,她还自己点点头,“嗯,就是这样。” 反正以这个世界里恐惧就是力量来源的设定而言,把对方反咬成诈骗犯总比单纯的害怕好吧? 一脸迷惑的管理员决定放弃计较怪谈为什么要费尽周折搞诈骗这种操作了。 “不管怎么说……多谢了?”扎着个丸子头的管理员姐姐显然在为自己居然让小几岁的学妹帮了一把而有些羞愧,“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还真有呢。”虞柠马上说,“进入最开始那个‘小游戏’的前后,姐姐你有注意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图书管理员忍不住托住下巴沉思起来。 “不一样的地方……”她回忆道,“嗯,是有一处。” 她弯下腰,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一台小型的pos机,“就是这个。” 虞柠:“!” 她就知道! 试着让美美子转账也好,直奔管理处柜台来找也罢,都是因为原著里有提到这么一件利器。 ……其实也不算利器,毕竟以原作那压抑的恐怖风格,只是在主角团即将走投无路时碰巧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样能够令他们苟延一息的道具。 说好用也好用,说鸡肋也鸡肋。 它和一般的刷卡机差不多,不过刷的不是银行卡而是绑定了宿主的对应身份手册,持有者需要同时拿着这台pos机和身份手册——无论那是不是自己的,然后就可以选择实名或者化名地将手册上所登记的积分转移给任何希望的对象。 顺带一提,就是由于这玩意儿的存在,原作里的剧情线一度变得十分血腥。虽然人类一方的死亡人数取决于两方相差的积分,但个人所持积分的高低会一定程度上地影响抽中死签的概率,自相残杀居然就这样成了合情合理的发展。 主角团守住了底线,然而纵观人类历史,从来不乏大把守不住的家伙。学校里甚至涌现出专门抢夺积分的团体,运气好一点的能在识相地被搜刮干净积分后暂时保住一条命,运气差点的干脆是被自己的同胞所杀。 幕后黑手对人性的弱点可谓是驾轻就熟,轻而易举地就挑拨得本应齐心合作的团体分崩离析。最后没有动手杀死任何一位同学的白曜之所以能活着出来,其中一部分原因未尝不是在怪谈方和己方的双重围剿下,有资格抽签的本来就没有几个活人了。 不过她是觉得现在先不用操心这个啦。 目前的情形已经与她所知的剧情有了相当大的偏移,主角团被困的初始舞台可不是这栋图书馆所在的实验楼,原本没有在书里出现的鬼怪更是层出不穷。但有一点是不变的,并且在这场生存游戏的一开始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规则”。 所谓规则,换言之就是规则怪谈。它们以各种条例或者规章制度呈现,构建出一套冷冰冰、却诡异又自相矛盾的体系,可以保护遵循规则者的安全,却也会因为隐藏在里面的错误规则带来一定的精神污染。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套体系才是如今这场游戏里影响力最大的、约束力最强的怪谈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确认一下这方面有没有变化。 “姐姐姐姐,”她语气很甜地问,“你那边有收到类似守则的东西吗?” 也不知道实习生到底是按学生还是教职员来算。 “广播里说的‘身份手册’吗?其实还没有。”管理员犹豫道,“那个声音跟我这边的说法是,等到去了宿舍楼才会获得相应的身份手册。” “但是现在的天气……” 她担忧地望向窗外的大雾。 “叮铃铃铃——” 一阵刺耳的铃声倏然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管理员瞳孔一缩,三人也惊了一下,铃声听起来如此熟悉,这似乎……是刚才那通电话的下文。但与之前对方不接起来就不罢休的架势不同——可能是因为过于愤怒,也可能是怕再被骗,电话很快就转进语音信箱功能,自行地响了起来。 第53章 虞柠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 ——“啊?” 没了。 虞柠:“……” 为什么她的遗言就这啊? “呃……”周菁菁小声嘀咕,“是不是有点敷衍。” 但没过几秒,她们都很熟悉的、属于某个小孩子的嗓音在之后带着愤怒与不敢置信响了起来。 “喂,你骗了我吧!” 美美子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给我等好了,就算你是哆啦a梦,我马上就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这傻孩子,还想着哆啦a梦呢。 刘嘉卉:“………………” 她瞬间不由肃然起敬。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绝配呢! 自动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虞柠很懂地凑过去看了看座机的显示屏——按照设定而言,上面所显示的就是她即将死去的时间。 ……效率之快令她震惊。 日期是今天的日期,时间比现在只往后挪了二十分钟。 虞柠沉默片刻,按着座机的按钮往上翻了翻。大概是因为过于惊慌,管理员没有查看来电时间,不然刚才在她胡编乱造的时候就该知道是在扯犊子——怎么会有诈骗电话能做到显示出未来的时间点呢,而现在,她一看,发现对方被预言的死亡时间是在好几个小时以后。 哇,不是吧,这么生气啊。 都跳过顺序专门来急速追杀她了。 刘嘉卉在旁边好奇地看着,瞬间联想起什么,恍然地叫出了这部老早以前的电影的名字。 “我想起来了,是《鬼来电》!”她说,“柠柠,这下你岂不是——怎么办啊?!” 管理员作为他们的学姐,自然也在她一语道破后反应过来,虽然恐惧之情是冲淡不少,可这样一来也难免又有些脸色发白,“这——” “我有个主意。”虞柠沉吟,“问题不大。” 周菁菁:“……诶?这么自信吗?!” “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试试看嘛。”她大大方方地回应道。 其他人:“?” “那个,”虞柠往管理员身后敞开的办公室门探头,看到了里面的档案柜和仪器,“姐姐,我可以借用一下打印机吗?” 管理员姐姐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可以啊。” 不知何时,图书馆的入口附近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直到另一道轻微的声音悄悄响起。 “咔。” “咔。” 随着那哮喘药剂喷洒了两下似的奇怪响声,迷雾之中,有几根青白色的、明显是属于小孩子的手指扶住大门的玻璃板,缓缓地打开一道缝隙。 那只小小的鬼手收回来,门内的空地上很快显形出了她矮小的身影。水沼美美子光着脚站在那里,皮肤透出代表着死亡的青灰色,死死盯着前方的眼睛里满是怨恨。 可恶,如果有任意门的话—— 美美子用力摇摇头,试图甩掉自己的伤心事。五十积分又如何,跟她的余额比也不算太多,她肯定很快就能挣回来! ……呜呜,竹蜻蜓,任意门。 该死,她非要弄死哆啦a梦,然后把它的道具都抢过来不可。 美美子抬头看向前方,却没有找到预期中那个圆圆胖胖的蓝色身影,反倒是柜台后坐着一个怪人。 不应该啊。 她明明是感应到那家伙在这里才追过来的。 带着不解与怀疑,美美子往入口处的柜台走去,望向那位穿着不是完全合身的员工制服的、用撕破布料和帽子遮挡了面部的……应该是图书管理员? “你好,”对方的声音听着闷闷的,却带着友好的笑意,“欢迎光临。” 美美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扭头看了贴在旁边墙上的、以宋体字打印着规则的那张纸。 【《图书馆行为守则》 1.本馆营业时间为9:00到18:00,如果在其他时段,出现任何意外状况,责任自负。 2.每位来到图书馆的客人都可以在登记信息后免费获得借阅卡一张,以特别编号进行办理的新客人将会得到对应的惊喜小礼物。 3.馆内需要保持安静,禁止喧哗。 4.如果你看到柜台前身着员工制服的蒙面人,可以确认为是本图书馆的管理员。管理员是可靠的,管理员会为你提供帮助,请相信管理员。 5.请避免与管理员进行直接的视线接触。如果你不想承担来自管理员的怒火,不要质疑管理员的个人趣味。 6.馆内图书可以自由借阅,借阅时请于柜台处登记,并于三日内归还。 7.老鼠是一种会喵喵叫的、拥有四条腿的、高傲的生物。图书馆里没有老鼠。 8.再次重申,如果您看到类似的生物,那不是老鼠。】 “有个好消息,”管理员开口道,“鉴于您即将成为本图书馆的第一千名会员,如果办理借阅卡,可以直接获得奖励积分,请问需要办理吗?” 美美子:“……!!!” “办。” 马上办。 但她吃一堑长一智,警觉地问:“需要什么条件吗?” “不用。”这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管理员马上说,低头操作了一下仪器,“您请稍等。” “——好了。” 手里的册子微微一热,美美子打开它,翻到对应的那页。 【接收来自“绝世小天才”的转账,获得一百积分。】 第54章 ……竟然是真的? 美美子完全没想到自己碰到了这种好事,果然有失必有得,在哪里跌倒就会在哪里站起来。要不是她因为自己被骗专门过来一趟,还不会白捞这多出来的五十积分呢! 话说这什么破名字——但看在规则所说,她选择不在不必要的地方招惹麻烦。 “如果您确认查收完毕,请将手册交给我。”管理员笑道,“我去登记一下上面的编号和具体信息,稍后与借阅卡一起还给您。” 才尝到甜头的美美子不疑有他,乖乖地将握着的小册子交给了对方。 “管理员”看了一眼她递来的手册,上面赫然写着《彼岸学园怪谈守则》几个大字。 “稍等。”“管理员”说,“我去去就来。” 她拿着手册、pos机和纸笔转身进了办公室,美美子看着那扇门被顺手掩上,百无聊赖地踮着脚趴在柜台上,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五分钟过去了。 美美子越来越不耐烦。 六分钟过去了。 “喂,人呢?” 她也不等了,三两步地踹开虚掩着的办公室门,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猛地傻了眼。 里面是空的。 本应在办公室内“登记”的图书管理员不知所踪,只有灯开着,桌上纸笔的摆放方式显然没有被使用过,而通往旁边休息室的门大敞着——对方无疑是从那里离开的。 积分连着手册一起不见了,美美子愤怒地尖叫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违反了“禁止喧哗”的规定。 她惊惶地往墙上看去,却看到不知是因为她的分贝还是原本就粘得不怎么牢靠,此时非但无事发生,那张写有图书馆规则的纸还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再一看,打印机也没关,似乎才印过了什么文件。 美美子愣愣地按下按钮,看到它缓缓吐出一份与自己方才所见一模一样的《图书馆行为守则》。 她顿时明白了。 ……这特么是假规则?!! 水沼美美子:“………………” 啊? 她又被骗啦??? 第22章 芜湖起飞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有时候你不逼自己一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跑得有多快。 虞柠坚信,如果当初体育考试的时候有个美美子在起点守着,她的八百米肯定不至于不及格。 ……说不定还能刷记录呢! 她连那扇门都没顾上关,抱着装了pos机和手册的包就当场开溜,挎包由真正的管理员姐姐友情提供,不大不小正好够装东西也不至于费事。 她原本想直接来个夺命狂奔,结果刚迈出两步就想起了写在学生手册第一条的规则,憋屈地将跑路的方式换成了倒腾很快的快走小碎步——这总不能说她是在跑了吧! 帽子和遮脸用的几块布早就被她丢在了办公室附近,重归自由的透气感带来一种风一般的快乐,虞柠直到快冲过接待处所在的对角线位置才敢放松了脚步,正左顾右盼地找着和其他人约好的地方,旁边的门忽然打开了,有谁伸手将她一把拉了进去。 “……吓我一跳!”虞柠的心脏快要蹦到嗓子眼,回头看见熟悉的脸后才长出一口气,“我差点以为路上还埋伏了个怪谈呢。” “开个玩笑嘛。”周菁菁笑嘻嘻地说,“怎么样,还顺利吗?” “真是的,还要我们躲这么远。”刘嘉卉摇头,“还不够担心的。” 虽然不放心好友的安全,但虞柠以“大家都在附近的话,跑路的时候声音也太显眼了”为理由要她们先撤退,而她就等到得了手再开溜——目前看起来应该是成功实行了。 “放心吧,一切顺利。” 虞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语气都不由得有点小激动, 她从看书的时候就好奇很久了,只知道怪谈们也需要遵循一些不同于人类的规则,真正的全篇却无缘得见——彼时的主角团损失惨重,已经没有试探这些的余力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让她康康! 怪谈手册的样式和学生的差不太多,封面颜色上倒是有着些许的微妙差别,虞柠直接翻开第一页,那密密麻麻的印刷字就映入了眼帘。 【《彼岸学园怪谈守则》 欢迎各位怪谈来到彼岸学园,为了确保游戏顺利进行,保证双方共同的游戏体验,现公布以下行为规章制度: 1.请注意安全,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在走廊随意奔跑,以免撞到其他学员。 2.如果撞到了别人,请立刻跟随其走进最近的空教室,你拥有十分钟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请在指导员到来前离开。 3.指导员为维护彼岸学园的稳定而存在,请尽量避免与指导员的冲突。 4.鉴于本校的创办准则,每位怪谈每天必须选定至少一位、至多三位参与自己游戏的目标对象,对象种族不限,按照自身性质,成功达成“游戏”获得分数点,失败扣除分数点。 5.校内每过一天会多出一条关于你的提示,你不能触碰提示。 6.你可以自由在熄灯时间后行动,但请避免与巡逻老师的冲突。 7.如遇极端天气,出行时需远离灯光。 8.你可以在不受邀请的情况下自由出入未用门牌代表所属的寝室,除此之外,请不要直接触碰门牌。 9.请享受你的全新校园生活,我们衷心希望你用餐愉快。】 第55章 刘嘉卉:“……神特么用餐愉快。” 虞柠:“嗯……” 有几条倒是跟她对书里的印象吻合上了,比如前两条与学生规则的冲突——一味相信当然只会死得很惨。 周菁菁“啊”了声。 “也就是说,只要怪谈利用某种手段来诱使学生摘下门牌或者邀请自己入内,就可以随意出入寝室了?”她猜测着,然后打了个寒颤,“……真不想知道会是什么手段。” “总之应该不太妙。”刘嘉卉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学生手册跟它对比,颇为纠结地忿忿不平道,“话说回来,什么进入空教室等待十分钟啊,根本就是自助餐时间吧!” “等等,第七条也就是说……” 那位扎丸子头的管理员姐姐也站在她们旁边,一条条地看下来就露出了恍悟又庆幸的表情,“只要有灯光,在雾里行走的时候就可以避免鬼怪的袭击了?” “我觉得是这样,”虞柠严肃地说,“现在的话,就先把这些消息扩散出去吧。” 时间上还完全赶得及,现在游戏刚开始,热身环节也结束了——学生们既没有奔跑的需要,走廊上也暂时基本不存在容易撞上的鬼怪,就比如之前那名同班的男同学,他估计是情急之下忘记了规则,但也运气很好地没有出事,多提醒一声就好。 不过对于她而言,真正的当务之急—— 虞柠往后一翻就翻到了登记积分的空白页,哦,当然现在已经不能说是空白,因为那上面不仅有之前为了哄美美子上钩转给她的一百积分,还有美美子自带的两百积分。 发达了!!! 她满面笑容地拿出pos机,滴——刷卡。 可怜的美美子,赔了积分又折兵,积分丢光光不算还连自己的身份手册都没了,说不定以后对方搞事成功以后积分还要打到这里来,真是——太快乐啦! 其他人:“……” 你其实可以不用把奸计得逞表现得那么明显的。 不过这确实是一桩大喜事,双方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平了两三百分,诈骗反复受害者水沼美美子实在功不可没。 “能者多劳,扩散消息这事就交给专业人士来干吧,”虞柠开始探头探脑地观望队友行踪,“啊,他们人呢?” 她要低调,她要深藏功与名,然后闷声发大财。 找人这事也不难,他们预先就约过了重新碰头的地方,上上下下都一无所获的白曜和薛尉已经等在那里了,眼见到她们找到了周菁菁——甚至还多带了另一个人——算是松了口气。 “……我靠。” 如此朴实无华的两个字往往饱含着最复杂浓烈的感情,薛尉都忘了自己本来想说啥和该说啥了,张着嘴巴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听到她用假规则骗走了美美子的手册后由衷地说:“你真是老奸巨猾啊。” 虞柠:“?” “怎么说话呢?”她抗议道,“会不会说话,给你十秒钟换个词。” “对不起,是我失敬了。”薛尉当场滑跪,“您那叫足智多谋!谋无遗策!策无遗算!算无遗——” “你搁这成语接龙呢!还循环上了!”刘嘉卉都听不下去了,麻溜地把他轰走,“去去去,一边儿去。那班长,剩下的就拜托你了啊。” “行。”白曜沉吟片刻,“交给我吧。” 早先积累的信誉让他在彼岸学园的师生群体里颇具人望,他无疑是几人里对外最有信服力的,有拿不准的问题尽管问问学神一直是大家不言自明的共识。 “反正也不用交代得太细,遇事不决就推给笔仙。”虞柠乐得清闲,“感恩的心,感谢有笔仙。” 这无疑为正在惶惶不安的学生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们从白曜口中得知了接下来的注意事项,想起自己居然险些触犯规则的人立时一阵后怕。 好在目前还没有出现人员上的伤亡——或许还是有的,比如至今不见踪影的川上富江同学,不过在她确定失踪后,她的存在就像是消失在海绵里的水,从表面上再看不出任何踪迹。 大家像是相当一致地遗忘了这位曾经掀起不少风浪的美人,这大约也是认知上的某种影响,让她从之前三句不离的讨论中消失了。 他们忘了,虞柠也乐于不提醒——开什么玩笑,这位随时可能引起校内大屠杀的定时炸|弹不见了,她开香槟庆祝还来不及呢。 不过……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比起富江失踪这件事,她为何失踪才是重中之重。 能这样抹除川上富江的存在,无论是哪一项规则,或者是什么怪谈,感觉都具有不容小觑的风险。 现在考虑这个无异于难以兼顾的焦头烂额,实际上,情况不容乐观——他们本来就是放学以后才聚在这里的,半天折腾下来,熄灯时间是十点半,现在已经马上要九点了,还没有找到宿舍楼在哪里呢。 “柠柠,”刘嘉卉注意到她又在走神,“想什么呢?” 虞柠:“……” 她在想应该把她爸的手带上,这样就算分开了也能互相打个信号。 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暗暗坚定了以后带亲爹上学的决心,她思索着开了口:“没什么,先走吧,反正可以打灯也可以互相招呼一声,尽量保证别走散就好了。” 待在图书馆里的学生林林总总不过数十个人,出事时的教职员也只有正当值接待的实习管理员。她胸牌上写着的名字是方筝,作为学姐就当仁不让地主动承担起带队的职责,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去寻找宿舍楼了。 第56章 笔仙终于挂牌歇业,关照过它生意——准确来说是被它拯救过作业的学生们依依不舍地跟它告别,保证自己只要有机会还会再来图书馆找它代笔。 笔仙:“……” 谢谢,可以不来。 彼岸学园的占地面积不算太大,每日生活在这里的学生早就对这里的地形烂熟于心了,按理说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宿舍所在的方向——前提是校内有这个地方。 所以,他们面前的问题是在看到那守则就一眼获知的诡异。 ……学园内部根本不存在宿舍楼。 不然虞柠这个经济紧张的干嘛还非得跑到外面租房去,虽说打工方便,但省钱才是第一位啊! 四叶草之城隶属边陲,彼岸学园当初设计时建造面积本就有限,招收的学生里走读生居多,也用不着专门建个校舍,只是会为经济困难的独居学生提供一定补助,谁知道如今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白雾看着吓人,大家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似的浩浩荡荡走进去以后,发现好像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关于灯光的规则果然是真的,如今人人都有手机,图书馆内还有备用的手电筒,就这样人手一束光地照过去,那刺骨的寒意都仿佛退去了些。 湿腻的雾气粘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带来的是一种很不爽利的不适感,呼吸进鼻腔的空气中都有着过量的水汽,叫人不禁怀疑起等找到了地方是不是衣服都要湿上几分。 还好校内建筑与平时记忆里别无二致——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他们打着手电或是开了手电的手机在白雾里走了半天,都只贴着墙边瞧见了熟悉的景致。 “话说……”薛尉抓抓头发,“咱们学校还塞得下一栋宿舍楼吗?” 周菁菁:“你干嘛要跟怪谈计较常识。” “也是。”薛尉赞同地点头,东张西望地嘀咕,“我看看,这是花园,那边是教学楼,我记得操场那附近是有片空地,说不定就平地起高楼……我去怎么还真在啊?!” 他手搭凉棚,望向的位置还真能看到有道高大的影子映在了雾中,那是栋全然陌生的建筑物,但以窗口排列的位置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规则中所说的宿舍楼了。 他们离那里不过十几米远了,这样看来居然这“雾”还算友好,没有完全遮蔽人类一方的视野,而是稍微提示了一下宿舍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雾气里遥遥飘来一声微弱的猫叫。 其他人……似乎都没听到的样子。 “等等,”虞柠倏然站住了,“你们先过去。” 刘嘉卉:“诶?” “我有点事要走开一下不用管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完全没有给其他人阻拦自己的机会,一个箭步冲出队列,直奔叫声传来的地方。 听起来是猫叫,但又不像是真正的猫叫,在过去的几天里,她已经对这声线很熟悉了——那不是俊雄的声音吗! 此时此刻在独立于现实的学校里听到无异于他乡遇故知,每当她不确定的时候,猫叫又立刻响起。那声音越来越近,等到终于近在咫尺,出现在眼前的果真是眼熟的小男孩。 “你怎么来这里啦?”虞柠又惊又喜,“你居然进得来?” 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的佐伯俊雄站起来,他还是那样不嫌冷地只穿了件短裤,看到她后就默不作声地将捏在手里的纸条递给了她。 是她爸的字迹。 【柠柠,吃饭了吗?妈妈和我都很担心你,我们听说了一些学校的事,但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只有俊雄进得来,我就让他捎这张字条给你。一个人在学校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按时吃饭,睡觉的时候不要着凉。不要和男孩子走得太近(特别是那个绷带小子),也不要和女孩子走得太近,我听妈妈说了你的成绩问题,咱们就先做学生该做的事,别的等毕业以后再考虑。】 虞柠:“………………” 她爸在写个啥? 俊雄示意她翻过来。 【妈妈有东西想尽快交给你,但我们决定让俊雄先试试能不能带点什么进去,成功的话再让他回来一趟。另外,伽椰子也说趁着这个时间准备一下便当,顺便带过去,你到时候记得趁热吃。】 虞柠:“!!!” 爸——妈——呜呜呜呜想你们了! 不过便当能不能换个词,听着怪不吉利的嘞。 而且,以现在的时间…… 虞柠看了看表。 “俊雄啊,”她思索道,“你进得去这个宿舍楼吗?” 佐伯俊雄摇了摇头,看来就像他不必躲避灯光一样,没有获得身份的怪谈也没办法利用那个怪谈守则。 所以还是得出来取吗……? “行,我知道了。”虞柠沉吟,“那你到时候再喵两声,我看看情况再说。” 俊雄点了点头,纸条送到了,他的身形也一晃就消失在了雾气里。有了这么个好消息,虞柠的心态一下子安定了些,伸个懒腰就高高兴兴地往宿舍楼门口走去。 刚才陆续结队抵达宿舍楼的学生们已经不见踪影,听楼上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应该是领好了各自的宿舍钥匙进屋了。 她看到等在柜台前的丸子头学姐,“咦”了声,“方筝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在这里等到凌晨,”前图书管理员——现在疑似要上任宿舍管理员的方筝苦笑,指了指旁边写着这意思的字条,“应该是交接班的时候才能拿到手册之类的了。刚才按照桌上的名单给大家分了钥匙,嘉卉在三楼304,你们同一间寝室,我让她在那里等你,快去吧。” 第57章 “好嘞方筝姐,”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虞柠连声道,“那祝你好运!”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照着方筝说的找到了304室,确认门牌无误后就伸手拧了门把——门特意没有锁。 明明是因为怪谈降临而凭空拔地而起的宿舍楼,它看起来却和正常的学校宿舍一模一样。 宿舍楼外观是这样,内部也是这样,墙面漆着素雅大方的浅色,楼道中甚至还摆着生气盎然的绿植。寝室门也有种普通的平价感,此时一推开门,虞柠就看到了两张上床下桌的宿舍床,刘嘉卉正半跪在其中一张上抖落被子,而另一张已经收拾好了。 “太好了!你赶得上!”刘嘉卉瞧见她也松了口气,“你真是动不动吓人一跳,我帮你把被褥铺好了,等等也该休息了……唉这一天天的。” 虞柠:“嘉卉——” 她感动得泪眼汪汪。 这世界没了好朋友可怎么转啊! 二人寝里自带了被褥等基础的生活用品,牙刷或是毛巾都一应俱全,储物柜里倒是空空如也,不过最要命的还是她俩翻了一通,发现这里没有吃的东西。 “不会吧,”刘嘉卉喃喃道,“今晚真的要饿着肚子睡觉了吗?” 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十点二十九分。 虞柠:“呃……” 她正想交代自己还准备在熄灯后偷溜出门的事,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还真听见了点动静。 但她听到的不是猫叫。 ……而是有奇怪的东西在沙沙作响。 像是某种沙漏摇晃的声音,细长的哨声划破夜色——那比口哨更尖锐,似乎有谁在一下下地用利器划着玻璃,或者用指甲抓挠着黑板。这奇特的音乐让人难受得如坐针毡,汗毛都仿佛要竖立起来。 “笃笃。” 紧接着,窗外忽然传来了奇特的敲击声。 “笃笃笃。” “什么声音?”刘嘉卉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向那边望去,“我……!” 她险些就要当场尖叫出来,窗帘的缝隙里,窥得见一抹白色。 灯光在这一瞬间灭了。 ——熄灯时间到了。 有只苍白至极的手掌正攀在窗外,漆黑带血的指甲向外翻开,值得庆幸的是它似乎并没有直接停留,而是向旁边挪去,然而—— 那细长的胳膊和腿脚缓缓迈过去,跟着的,是又一只手、又一只脚,那拥有着无数手脚的怪物正紧贴玻璃上向前爬行。 然后,她们都看到了那只正在从窗帘缝隙里向内窥视的眼睛。 没有眼白,漆黑无比,像是单纯地由黑色的眼仁占据了整个眼眶,它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们,那是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到彻夜不眠的视线。 没事,刘嘉卉安慰自己,它应该……进不来。 只要她们不开窗—— 虞柠眼睛一亮。 “大哥,”她猛地冲到窗前,“来得正好啊大哥!” “……” “???” 不提呆在原地正欲尖叫的刘嘉卉,连趴在窗外上的蜘蛛男都愣住了,他的bgm诡异地停了一下,倒过来的鬼脸上居然看得出几分迷惑。 “大哥,我劝你抓住时机,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啊!”她连忙找补,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对方,“啊不是,我不是在骂你,只是想提醒你时间就是机遇,抓住机会等于抓住未来,抓住未来就是抓住金钱!” “创业吗?” 虞柠情真意切地问:“我给你五积分,你帮我取外卖那种?” 第23章 商业鬼才 半小时后。 “笃笃。” 夜色中传来两下清脆的敲击声,听着都比之前礼貌了几分。 刘嘉卉:“……” 这收了钱——不,积分就是不一样哈。 这时候的动静越小越好,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看到原本同样俯卧在对面床位上的那个身影动作麻利地滑下攀爬架,以如果不是这么干过百八十次绝不会有的丝滑程度溜到窗边开窗伸手一气呵成。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到底这么做过多少次了啊?! 她眼睁睁地望着对方从趴在外头的蜘蛛男其中一只手里接过挂在上头的袋子,袋口附近竟然还在冒着袅袅白烟,而尽职尽责又多手多脚的外卖员用背后一双不相干的胳膊向她们比了个大大的心,仿佛在说“亲,记得好评哦”。 刘嘉卉:“………………” 她十八岁,她好累。 如愿拿到积分功成身退的创业蜘蛛男窸窸窣窣地爬走了,带着它刚刚踏上征程起点的送货上门事业。而她的好友蹑手蹑脚地从窗户旁边溜回来,神秘兮兮地跟她招招手,“亲,夜宵时间到,吃外卖吗?” 刘嘉卉的表情快绷不住了。 好在在那之前,她的肚子诚实地叫了一声。 “……”她老老实实爬下床,“听我说谢谢你,苟富贵,勿相忘。” 夜半三更,有些事是一种隐秘又罪恶的快乐。 比如——吃外卖,还是高热量的外卖,但看在没有吃晚饭的份上,大概也许可能还好。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谁会想这么多,更何况当虞柠小心翼翼地将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扑面而来的香气已经牢牢地抓住了闻者的肠胃。 整齐盛放在饭盒里的米饭颗颗圆亮饱满,炸物有着金灿灿的焦黄色泽,淋在上面的酱汁也透着一股别样的鲜香,清炒时蔬水润又亮晶晶的,呈现出非常健康的青绿色,让人有种吃了就可以抵消以上所有卡路里的错觉。 第58章 而且那分量……估计是怕孩子饿着,又以防万一多给了几双筷子,一个人吃就绰绰有余到撑破肚皮,两个人吃也能完全吃饱。那她当然是非常大方地一人一半,分给了才帮自己铺完床的好友。 “你好熟练,”刘嘉卉紧紧地盯着她,“你怎么回事,你不对劲。” 虞柠咬着筷子含糊地“唔”了声。 也就是以前高中住宿的时候用绳子吊过那么一两年外卖吧,谁让她们那主打升学率的学校管得严呢。 偶尔,非常偶尔,她说的是真的。 中间那方框里的米饭直接楚河汉界似的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喷香的饭菜一下肚,虽然应当些许抚慰了饥饿已久的肠胃,但直接后果就是更饿了——它们在催促着主人赶紧填满肚子。 “等等,”在大快朵颐之前,刘嘉卉忧心忡忡地想起别间寝室里的另一位好友,犹豫地看向虞柠征求意见,“柠柠啊,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叫上菁菁,虽然三个人分可能有点……” 虞柠停下筷子。 “嗯……”她没有回答对方,反而是问起了全然无关似的话题,“其实我有点在意一件事噢。” “你还记得咱们是什么时候认识菁菁的吗?” “诶?”刘嘉卉显然也被她一下子问迷糊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忽然想追忆一下往昔,”虞柠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发现自己脑子不太好,怎么都想不起来。” 刘嘉卉:“???” 她困惑地看着对面,试图回忆之时却发现自己同样想不起来个中细节,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个大概印象。 ……完了,难道她脑子也不好了? “奇怪……”刘嘉卉费解道,“我也不太想得起来哎,就记得当初好像很谈得来,然后不知不觉就关系这么好了。” 跟她和柠柠还不一样,周菁菁与她们认识的时间要晚一点。作为后末日的新一代,承包了小学到高中的彼岸学园生源总共就那么些,就算不知道彼此名字,大家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面孔,但周菁菁就不太一样了。 “啊,有点想起来了。”刘嘉卉回忆道,“一开始是在刚升进高中的时候吧?菁菁和我们分到同个班了,她是一年前转进初中部的来着,我记得是搬来跟长辈生活什么的?——哎呀,也没事啦,反正现在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看来刘嘉卉比她记得的多点。 大概是因为她继承融合原身的记忆以后,本来就有模糊与出入的地方。虽然原著没有提到周菁菁这位同学,但书里人跟韭菜似的死得一茬一茬的,没说的名字多了去了,她也只是稍微好奇了些。 虞柠忍住了没说那句“不觉得和富江以及杰克有点像吗”。 罢了罢了,眼下一个已经失踪到大家都想不起来了,另一个是自己这边的没必要徒增怀疑,而且——在此之前,彼岸学园也不是没有从其他城市来的转学生,更不用说她们见过她的家人,说不定真是她多想了呢。 明天还得找找杰克溜哪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得了。 “说的是,”她露出一个仿佛真的不在意的笑容,“今晚挺突然的,这会儿出去也不太安全,明天提前点外卖的时候跟菁菁说声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刘嘉卉:“???” 什么富贵人家啊?外卖天天有?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从哪儿整的外卖啊? 理智告诉她不要细究为妙。 俩人在打着最低亮度的手电灯光与悄声交谈中迅速分食了伽椰子的爱心便当,虽说寝室内就有几平米大小的独立卫生间,但熄灯后也不敢再闹出太大动静,饭盒碗筷只能等到明早再洗了。cpu嗡嗡作响的刘嘉卉在跟作风越发神秘莫测的好友互道晚安后就默默爬上了床,而虞柠,她在钻进被窝后又打开手机的夜间模式,偷偷取出了塞在饭盒底下一起送进来的包裹。 她妈妈托俊雄带来的是一大一小两样东西,又大又圆的那个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摸上去是有点坚硬的塑料感,一看就怕不是个趁手的神器。虞柠满怀着激动的心情,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一点一点拆开了那层层包裹得很严实的牛皮纸,终于得以一睹其真容。 尖尖的头顶,凹陷的脑袋两侧,浅金色的眼睛,平整的嘴唇,这——是一张响当当的迪迦奥特曼面具。 虞柠:“……………………” 妈,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这回旋镖镖得她自己有点狠,虞柠趴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悻悻地拆开那个小包裹。 它比起那张奥特曼面具就包得很草率了,用了个硬纸盒装着,外面随便裹了几张泡沫纸,虞柠一通扒拉,扯掉了外包装,才从那打开时的弹开感上察觉出是个首饰盒。 盒子还不到巴掌大,里面的东西就更小了——居然是颗亮闪闪的耳钉。哪怕手机那暗淡的光线没有照到它,这耳钉也仿佛在自发地流转过隐约的浅淡光芒,让她足以看出是个六芒星的形状。 虞柠在心里“咦”了声,心说她妈妈居然注意到了她有耳洞。这还是原身中学毕业时小女生爱美和刘嘉卉一起去打的,前阿宅没有戴耳环的习惯,这阵子下来都快要长合了,眼下有个戴的倒是正好。 就是不知道到底有个什么用场啊…… 这么想着,她还是先摸索着试戴了下,没想到这戴上去的过程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顺利——直接一穿就进,然而等她准备取下的时候,虞柠傻眼了。 第59章 ……摘不下来了!! 那六芒星耳钉就像是牢牢粘附在她耳垂上,严丝合缝到完全没有扣下来的间隙,好在拉扯时也没有任何痛感,虞柠斗争了一番以后终于意识到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干脆直接扑在床铺上躺平了。 算了,反正她妈又不会害她。 大概。 她现在简直对家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放心,毕竟什么都能作假,切实感受到的情感是不会作假的——呃,虽然方式有时候可能会有那么一点不符合人类的逻辑。 她将包裹用纸拾掇拾掇堆在一边,准备也等着明早起来扔,忽然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似乎有体重不轻的东西正在缓慢地从走廊地面上爬过去,肉|体与瓷砖摩擦出令人作呕的粘滑声响,在她们寝室门口稍作停留后就又继续爬行了。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巡逻老师吧。 她今晚还没有夜游的打算,想来其他人也都不会在第一天晚上就如此冒险。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bgm都迟迟没有响起,虞柠也就安心地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隔天一早,她是被刘嘉卉给摇醒的。 “醒醒,柠柠,起床了,”刘嘉卉踮着脚趴在床边,手作喇叭状,“起床啦——” “啊?” 虞柠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迷茫地问:“到上课时间了吗?” ……你是有多喜欢踩点到啊! “早得很呢,”刘嘉卉无语道,“咱们不得早点起来看看状况吗?我听到已经有人下楼去了,菁菁就在咱门口等着呢。” 一听到“周菁菁”的名字,虞柠顿时清醒了些,她整理好衣服下床,简单洗漱完毕后就开门迎接了外面迫不及待的周菁菁。后者在完全确认她俩都安然无恙后就给了一人一个拥抱——听外面嘈杂的声音,大家应当是安全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咱们也下楼看看?”周菁菁提议道,“听说楼下小卖部的门开了。” 说到小卖部—— 虞柠记得是有这么个地方。 “对了菁菁,”她问,“你舍友呢?” “噢,我是和川上同学一间的。”周菁菁困惑地说,“她一晚上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唉,希望没出事啊。” 事到如今突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川上富江的名字,虞柠感觉有点奇妙,她没吱声,看向前方的时候果然瞧见人头正乌泱泱地挤在宿舍楼大厅角落的一扇敞着的双开门前——她昨天回来赶时间,没注意到这道原本紧紧关着的金属门,不过回忆一下,它确实是当时就在这里的。 而此刻,开门营业的小卖部里却不见店员,墙上倒是挂着一台pos机,应该是自觉结账的无人售货模式。 小卖部货架上琳琅满目,都是各色食品和生活用品,甚至还有一排排看着就很新鲜又营养丰富的便当。墙边还有着提供毛巾和换洗衣物的立式衣架,然而半天也没有人真的刷手册购物,毕竟,后期演变到自相残杀的另一个原因就在于—— “喂,这开玩笑吧?一块面包就二十五积分?!” “短袖三十一件——我的天啊要不要去抢?” 抱怨声此起彼伏,但饿肚子饿了一晚上的同学们又犹豫不已,一边是不想放弃自己辛苦挣来的积分——更不必提大多数人根本就失败了——另一边却也看着那些好吃的挪不动脚步。 显然,没有人愿意尝试不银货两讫是什么后果。 “方筝学姐怎么不见了?”虞柠扭头看看空着的宿管柜台,“她没事吧?” “没事,我们下来的时候见到了,她说她熬一晚上熬不住了,先回去歇会儿。”另一道熟悉的清朗声线在她们身后响起,“早啊。” “早——啊你们真有精神,困死爷爷了——” 来人正是白曜和还哈欠连天的薛尉,后者大概也是被强行叫起来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泪眼朦胧又眼巴巴地望向小卖部里的方便面,“好饿啊,好想吃饭,这玩意儿怎么卖那么贵啊——” 刘嘉卉正想说话,转头看到虞柠眼珠一转,心顿时向下一沉。 完了。 柠柠一思考,就有人不妙。 ……也可能是鬼。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朋友,结果对方马上就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种信任简直是浪费感情。 “也快到早自习时间了吧,”虞柠兴高采烈地说,“我有个地方急着去一下,你们不用等我了,一会儿教室见!” “哎——” 趁着其他人还在议论纷纷地没注意到这边,虞柠已经一溜烟地独自快步消失在了白雾里,她走出几米开外,就先不溜达到别处,而是喵喵地学着猫叫了两声。 雾里马上传来了差不多的回应,说实话,她和俊雄根本听不懂彼此在鬼叫啥——但这都不是事!能知道对方在哪儿就行! “俊雄,来,帮姐姐个忙。”她笑眯眯地在潜伏进校园里随时等着传话的小男孩面前蹲下,“你去医院附近找一个穿着风衣、戴个口罩爱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大姐姐,请她到家里和我妈妈商量商量代购的事,除了这个可能还要麻烦你妈妈加大一下工作量,信我,一切都是为了美好的明天!” 凭伽椰子的手艺,做外送便当简直绰绰有余。甚至用不到亲手,让裂口女去便利店里代购也是完全可以的,大不了跟辻井公一打声招呼,后者也知道她俩是熟人。东西由俊雄运进来,她只用在收款环节出面,送货就交给蜘蛛男,量大了还能跟对方谈谈价格再便宜一些—— 第60章 天哪! 虞柠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她居然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了! 莫非……她真的是个天才? 俊雄懵懂地点头,似乎是将她的话都记下来了,然后转身就准备溜出去送信了。 “还有一件事——” 虞柠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应该分得清雾里的方向吧,”她问,“拜托带我去一趟图书馆?” 五分钟后,她在不开灯的情况下就顺利地抵达了昨日的图书馆。人去楼空的馆内此刻很安静,承诺来找笔仙代笔的学生们显然还没来得及赶到。 虞柠也直奔老地方,在经过前台的时候顺带瞄了一眼被打砸了个稀巴烂的办公室。 ……看起来美美子真的蛮生气的样子。 不过她现在才顾不上这个,而是熟门熟路地回到那间图书室,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看到了还立在白纸上的签字笔,以及那副作为本体的眼镜,“早安,玛卡巴卡——不是,笔仙大人!” 不知怎的,她居然从那上下浮动的幅度里看出了点蔫蔫的感觉——大概是昨天代写太多累坏了,虞柠思量片刻,绕着笔仙所在的那个位置转了一圈。 “腰酸?背痛?腿抽筋?” 那根笔敲了敲自己的眼镜。 “啊!”虞柠恍然,“视疲劳?” 签字笔在纸上肯定地打了个对钩。 ……见鬼啊!鬼怎么会视疲劳啊! 但是,正中下怀,她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看你还有眼镜,人类的东西你能用吧?需要眼药水吗?需要蒸汽眼罩吗?”她兴致勃勃地问,“腕托和护腕也可以有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代不到——显形是很重要啦,但咱们也要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健康,健康才是显形的本钱嘛!” 签字笔久久悬停在纸张上方,看起来有点心动的样子。 【多少钱?】 “四十积分。” 她补充道。 “一样四十。” 签字笔给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 【你怎么不去抢?】 “拜托,”虞柠为难道,“你也知道现在这局势,能弄到都不错了,价格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不然你说多少?” 【二十。】 ……噗。 “三十,不能再低了,”虞柠一口咬定,“看咱们也是老关系了,我跟你说实话,我这做的都是赔本生意,真赔不起!” 【你说的是一样东西的价钱!太贵了!】 “真的不能赔了,我这还有成本要计算进去的,二十积分哪够嘛。” 【二十五积分。】 “唉,”她作出一副肉疼不已、忍痛割爱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行吧行吧,拿给你吧,等会儿算算账收钱。” 砍价成功的笔仙精神一振,笔迹俨然在纸上狂喜乱舞。 此时此刻,一人一鬼的心里都划过了同一个念头—— 赚大了! 第24章 钱来 “护腕一双,腕垫一个,眼药水三盒,蒸汽眼罩一盒,”虞柠一边核对着小本本上的采购清单,一边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想起要入账的积分,雀跃的心就跟气球一样越飞越高,“……哇,这家伙这么有钱的吗?” 那看来还能再榨榨。 话一出口,她不由默默唾弃自己,有事叫人家大仙,无事叫人家那家伙。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它听不到! 诶嘿。 清晨无人的图书馆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清净,不过对于已经重新回到大门前的虞柠而言,无论是这还是门外那浓浓的白雾,那都不是事。 拜托,如果前面在招手的是长着翅膀的小钱钱,那谁还怕鬼啊! 比鬼更可怕的明明是没钱! 钱!钱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铺天盖地来! 比起被鬼弄死,她当然更怕穷到饿死。此刻,虽然积分不是实实在在的钱,但在这个可以当作硬通货的生存游戏里,也足以带来一种别样的快乐与安全感。 思及至此,她竟然心情甚好地哼起了小曲,连雾气贴上来后那如影随形的寒意都不是事儿了。手机里照出的灯光不能带来多余的温度,可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 也多亏了刘嘉卉叫她起床,眼下时间还早,她慢慢晃悠着,就算走错地方也来得及在上课时间前赶到教室,这浓雾的仁慈之处就在于没有刻意混淆人的方向感——尽管这种环境本来就容易鬼打墙,好歹没有直接加debuff。 她乱七八糟地哼着歌,没过一会儿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虞柠悚然一惊,在停下来的寂静中竖起耳朵,果然从远处飘来的声音里分辨出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旋律。 虞柠:“……” 哦,原来不是她突发觉醒戏曲天赋了。 那女声掐细了唱出的戏词如泣如诉,凄婉悲凉,充满了说不出的哀怨,简直像是亡魂从地狱尽头传来的回响。在茫茫白雾中的清唱极尽诡异,甫一传进耳中就令人脊背阵阵发凉,连胳膊上都要起了鸡皮疙瘩,牢牢地钉在你的脑海里难以忘怀。 有点耳熟噢。 说来惭愧,她听不懂粤剧,但这不妨碍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话说回来,就像她不知道这唱戏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别人要是听到了也不知道她在唱吧? 第61章 这么一想,虞柠顿时放心了几分,她清清嗓子,两手搭在嘴边当作喇叭,边走边朝着那个方向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反正也没有人看见她,主打的就是一个放飞自我,到了兴起还自己跺着脚加了和声,“诶嘿诶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对方像是没想到她给整了这一出,停了两秒后就二话不说地重新唱起来,而且——应该不是她的错觉,音量较上了劲似的比刚才大了不少。 虞柠一转攻势。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坏了忘词了,她果断跳过,唱到自己抽卡的时候最熟悉的几句,“好运来祝我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她隐隐听见那唱戏的女声又比刚才拔高不少,加大力度又换了一首。 “恭喜我发财,你恭喜我精彩,”这下别说那头皮发麻的阴森感,虞柠简直快听到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了,就差来个震耳欲聋的春节十二响,“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哦!礼多人不怪!” ——啊,不理她了。 虞柠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走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还是对方害怕这么下去得给她发红包,总之那充满着怨愤的粤剧戏腔淡出了她饱受自己摧残的耳朵,并且迟迟都没有要再响起的迹象。 切,抠门。 但人的所作所为总归是要遭报应的,虞柠转头发现了异样——呃,她本来就不太能分辨出东南西北,俊雄又回去送信了。刚出图书馆的时候还能依稀根据记忆往该走的方向走,结果因为边唱边走而一个没留神,她已经忘掉自己刚才准备往哪去了。 问题不大,她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决定多往边上走走,根据周围的建筑来重新判断一下方位。 别说,这个方法还挺好使,虞柠在雾里东碰西撞,居然真叫她瞧见个造型独特的圆形花坛来。她对这个花坛有印象,看来是不知不觉走到当初男生们为富江争风吃醋的那片花园来了,再往前就是原来的奶茶店以及—— “啊!”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让她一下子刹住了脚步,然而在瞟见对方兜帽下的绷带后,虞柠就瞬间放下了心。 “好家伙,”她嘀咕道,“敢情你在这儿啊!” 终于露了面的杰克双手插兜地溜达到她面前,游戏开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他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茫然地挠挠头,“啊?”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不明所以道,“我就听到了你们那个啥——广播?然后手里突然多了这个玩意儿,怎么回事啊?我不懂啊?” 他拿出来的是一本与人类阵营如出一辙的学生手册,看起来可能是因为事前才临时以学生身份混进来又默认是受她雇佣的立场,并没有像他理论上的同类一样拿到另一本怪谈守则。 虞柠:“……别告诉我,你在外头晃悠了一整夜?” 杰克更茫然了,“对啊。” ……真是啊!! 最开始确实是她让杰克就近找个地方等着,然后调查小组商量出个大概结果后再结伴回家。结果没想到的是规则先一步降临,但她原以为这位杀人狂会找个地方先待着,虽说鬼怪是不需要睡觉—— 虞柠陷入了沉思,“没有巡逻老师追你吗?” 杰克眨巴眨巴仅有的眼睛,“那是啥?” “哦……难道你是说那东西啊,确实有个特别臃肿的家伙一边嚎一边追我,那胖子一看就不怎么锻炼。他在后头追,我就在前面跑,”他骄傲地说,“然后他没追上!” 你在自豪个什么劲啊! “不错,跑得挺快,明年的运动会可以预定给你一个冠军了。”虞柠木然地说,前提是四叶草城还能挺到那时候,“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找见我的?” 应该没有听到她刚才的对唱吧,紧张,社死。 “嗯?”杰克说,“气味?” “……黑杰克先生,”她正色道,“就算是你,说出这么变态的话,我也是会报警的。” 杰克:“???” 他跟在后头,左一句“但我说的是事实啊”右一句“人类应该抓不了我吧”,最后还虚心请教起“听说人类的警察局里会提供猪排饭,好不好吃啊”,话题跑歪了得有十万八千里。 虞柠:“?” 她看起来像是知道的人吗?! “算了,我还是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她说,“这里与世隔绝,你的急支糖浆要断供了。” 杰克:“啊?!” 他一脸又痛苦又难以置信——鬼知道她怎么从绷带上看得出这种复杂情绪——眼巴巴地瞅着她,仿佛在盼着她赶紧说刚才是骗他的,现在才是真话。 虞柠:“……好消息是,俊雄可以送货也可以代购,让他帮忙取一下就行了。” 杰克当场表演了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原地复活! ——这家伙没救了! 虞柠也没指望他能辨认方位,这老兄的方向感可能比她还差点,不然也不至于一晚上都在外头瞎转悠。她索性依然是用之前那笨办法,好在既然已经找对了地标,再试图进行定位就不算困难了。 再走了不过百十余米的距离,她便看到了那栋熟悉的教学楼。 浓雾之中,亦有不少其他学生在踏着台阶往楼里走,有昨天在图书馆中见过的,也有当时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活动的,总之,一干被困进游戏里的倒霉蛋如约按照上课的时间点前往自己班的教室,等待着这第二天的开始。 第62章 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家神情间无一不是同时混杂了警惕与放心,毕竟谁都听说过分开行动了一段时间后同伴可能已经换了个人的鬼故事,最起码的警觉性还是有的。 ……不过学生终究还是学生,几句交谈确认了一些只有彼此知道的事后便恢复了往常的热络,更别提大多数人在宿舍楼里就聊过了,有的本来也是结伴过来的,气氛倒谈不上太紧绷。 教室里其实没有坐满,零零散散地刚到平时人数的一半,经历过这堪称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晚后,大家难掩不安地互相议论着,每当有新人进来就扭头看过来,瞧瞧现如今被困在学校里的到底还有谁。 还在不时往门口探头的刘嘉卉瞧见她,立马“啊”了声,“柠柠,你终于来啦!” 她正坐在虞柠的位置上,见本人进来就起身让开了,周菁菁还待在原位上,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吧,我就说他们两个关系超级好。” 虞柠:“?” “不造谣不传谣啊,”她申明道,转头在自己座位坐下,“说起来怎么样啊?” “还好吧。”刘嘉卉说,“刚才在宿舍楼那边交流了一下,当时留校的都在那里了……唉,真羡慕那些已经走了的。” 作为班长的白曜正在一一跟班里的同学问话,又清点过人数,这会儿陆陆续续的还有进门的,他扫了一眼,确认没有遗漏,稍微扬起了声音,“咱们班应该有三分之二的人员留存,我希望这段时间里大家可以同舟共济,有什么事互相搭把手,也好度过这次难关。”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应答声,平时就人缘极佳的班长自然颇有威望——至少在还没有真正出事的当下,他的话无疑带来了点微薄的希冀,让人在喘不上气的窒息里找到些许空隙。 “班长啊,我倒是没意见,但是……”不知是哪位同学先不安地开了口,“等会儿到底是谁来给咱们上课啊?” 出事的时候,本来就是放学时间了。 ……这也是大部分人没有第一时间想着找老师或者教职工的原因。 彼岸学园的课业负担不重,在这上面也没有太过严格的规定,于是在没什么活动的日子里无论师生大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就是最近是报告日,滞留在校的学生要多些。 除了少数还留在学校办公的老师和职员,老师们基本都不在校内,也不清楚授课究竟是何人来进行,更不知道所谓的指导员是何许人也。 他们没有太多讨论和迟疑的功夫,已经接近上课的时间了,言谈间,那前一天才在图书馆里听到的诡异上课铃就再次响起,仿佛在催促着他们——“授业”已经要开始了。 “先回座位上吧。”白曜说,“然后视情况而定。” 还没坐回自己位置的同学也都在悄然的议论声中走向桌椅,他们班的时间点卡得还算准,刚刚全员落座,门外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听上去似乎是轮子碾过地面的摩擦声,声音越来越近,在它来到门口时,一干人等终于看清了未来指导员的“真容”。 ——它的五官是画上去的,那平整的木头脸庞让非人感更加明显,不如说它根本就是一尊全身都由木料打造成的、等人高的木偶。只有双手可以自由抬起的木偶两腿像是未完工的半成品,仅有轮廓的下半身靠着安装在最底下的车轮向前滑动,发出了那吱呀吱呀的古怪动静。 在众目睽睽之下,摇摇晃晃地行进到讲台上的人形木偶张开自己四四方方的嘴巴,吐出了一连串拗口的句子。 “大家好从今天起我是你们的指导员你们的课业和人身安全就由我来监督进行请多多指教。” “……” 空气很安静。 后座的周菁菁偷偷问她,“你听懂了吗?” 虞柠诚实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在所有人“你不要命了”的震惊目光中举起手,“老师,你考过教师资格证吗?” “普通话二甲过了吗?”她乖巧地问,“实在不行二乙呢?” 木偶呆板的眼珠转向她,出乎意料地回答道: “当然考过,虞柠同学。” 虞柠意外地放下手,看来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了。 “嗯,”她笑道,“那您就好好说话吧。” 其他人:“……” 你是真的勇。 “为了让大家适应一下全新的生活节奏,今天的活动将会在我的指导下进行。”虽然语气和方式还很不自然,但它总算是有正常断句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很熟悉这个流程了,之前也才完成过分组,就按照那个来好了。” “时间不多,请各位抓紧,午休过后的下午第一堂课里,我会检验你们的成果。” “那么,”木偶僵硬地说,“请各组代表上来抽签选择你们的提示内容吧。” 虞柠:“……” 放开她!她要换组——! 一次非酋,一生非酋。 换组是不可能换组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换组的。 “哎呀——这么看来当初抽签真是人品爆棚,”刘嘉卉扭头问,“是吧柠柠。” 虞柠:“啊……?” 她还在忧郁。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所以是什么流程?”杰克问。 “啊?”薛尉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第63章 他还是第一次跟转校生搭上话,马上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自己的所知所学来打好关系——不过本来就不怎么清楚人类社会的常识的杰克听来自然更是一脸懵逼。 他是在上次小组调查之后“转”来的,木偶甚至直接无视了他,乐得如此的杰克毫不犹豫地继续了自己保镖的职责,当然,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莫名缠上了虞柠不放。不过她自己没意见,秉承着同学就是要互帮互助的白曜也不介意多带上一个,一行人就这样比别的小组多了一个成员地往自己抽到的地点走去。 单从白曜的抽签结果来说,他们的运气属实不错。 ——只是同栋楼的几间多功能教室,至少他们过来的时候,这里还很安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之处。 “话说回来,”刘嘉卉上下左右地观望着,“音乐教室能有什么啊?” 她胡乱猜测道:“自己弹奏的钢琴?会眨眼的贝多芬画像?还是乱七八糟的雕塑?” “我不知道,”薛尉抱住胳膊盯着角落的三角钢琴发呆,“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佐伯俊雄弹《小星星》。” 虞柠:“?” 谢谢提醒,她半夜就让俊雄来弹。 自己制造怪谈,自己解决怪谈,这自产自销还不分分钟给她玩明白了。 “那个时候虞柠果然是乱说的吧,”薛尉嘀嘀咕咕,“哪有上来拽着手说人家有音乐天赋的?” “谁说的,”虞柠当场反驳,顺手就从墙上摘下一样乐器来,“我好歹也是学过的好吧,胡说,但没完全胡。” 薛尉满脸微妙,“学这玩意儿……?” 刘嘉卉满脸莫名,“你学过……?” ……坏了,忘了原身应该没有学过了。 “个人爱好,”虞柠冷静地说,“自学成才。” 尤其是压力巨大的赶稿日,去公园来上一曲老解压了。 “呃,”在旁边挂机的杰克突然插话道,“你们谁在唱歌?” 他耳朵还挺灵,一行人安静下来,这才听到了外面微弱的哼唱声。 白曜一马当先地在门缝间观望片刻,马上向后退了一步,“不对,先别出去。” 她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虞柠迷茫地眨着眼,依稀分辨出这似乎就是早上那道跟她对唱的嗓音——抱歉,她还是听不懂,只是应该是因为距离的拉近,感觉吐字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而她趴在窗户上,瞧见了让白曜警惕起来的人影。 “……又念……” 走廊尽头,正背向着这边的身影依稀能看出是个女子,披散着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宽大的水袖完全遮住了她的手臂,轻轻地带动着袖口向上舞动。 她幽幽唱了起来。 “郎在欢心处……妾在断肠时……” “委屈心情有月知,”那蓝紫色的背影缓缓向他们转过来,“相逢不易分离易——”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奏鸣猛然盖过了她的声音。 其他人:“???” 鬼伶:“???” 突如其来地闯入的唢呐撕裂了空气,也撕裂了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诡异气氛,愣是将月夜水色中的清唱换成了吃席现场。 大概是因为先前就结下的仇,那唱腔标准的名伶再咽不下这口气,誓要将捣乱的家伙给压过去。 “易——” “嘀——”虞柠也铆足了劲,她终于想起这家伙是谁了,这还哪敢让对方继续唱下去,她连曲调都不讲了,径直到处乱按地胡吹一气,“嗒嗒嘀嘀——” 这简直在活生生打曾经的一方名伶的脸,对方简直气急了,吊着嗓子就来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尖利字音:“易——!!” 空气倏地一静。 “梆”的一声,楚人美卡着那个唱不上去的高音,硬生生地仰面朝天撅了过去。 第25章 吊车尾 “滴答。” “滴答。” 从眼角沁落的血珠在额头上蜿蜒出虫噬般的歪扭痕迹,倒吊在风扇上的半截尸体无力地垂落了双手,腰际那坑坑洼洼的断裂面冒出了形状瘆人的森然骨茬,混杂着零散碎肉的血块在琴键上砸成一串不和谐的刺耳音符。 渗进黑白键缝隙中的污血似乎喂饱了无形的存在,阴影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便是无人触碰却自发地向下凹陷的琴键,断断续续地震颤出一首美妙的无名乐曲。 如若演奏现场是金碧辉煌的音乐厅而非尸横遍野的血海,或许会迎来观众们经久不息的掌声——也同样不是将手掌硬生生拍折也要用腕骨继续拍下去的偏执,被迫欣赏着音乐而露出喜悦笑容的诡异神情,死死钉在座位上怎样都无法起身的僵直。 孤身孑然而立的少年衣服浸透了鲜血,他对流泻过耳畔的钢琴声充耳不闻,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指节将棍柄攥得发白。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 ——引用自《死灵乐园》 命运真奇妙。 虞柠蹲在楚人美的“尸体”旁边,想起原著里的某些段落,觉得这大概就是某种遥相呼应的报应。 虽然当初在音乐教室大杀特杀的不是楚人美,主要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但趁火打劫这事要什么前因后果呢,天时地利人和就可以啦! 刚刚还吊着嗓子的前名伶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然而除了胸口隐约起伏的线条,根本没有办法分辨正面与背面,那同样遮盖了面部的、有些毛躁的长发是足以让当代熬夜年轻人羡慕嫉妒恨的浓密。 第64章 她两脚一蹬,直挺挺地撅在那儿,整个场景充斥着一种……非常诡异的黑色幽默感。 “这画面不太对劲,”薛尉悻悻道,“怎么感觉咱们跟相聚命案现场似的。” “怎么可能呢?”虞柠心虚地说,“你想多了。” 杰克:“啊?不也挺好的吗?” 薛尉:“???” 虞柠没理他俩,很珍惜地收起自己失而复得的老伙计——她才不舍得用自己心爱的小唢呐来干这种事,转而走回音乐教室从乐器架上取了一对鼓槌,为了验证一下顺手程度,毫不怜惜地就掀开了旁边的钢琴琴盖,准备往琴键上砸个几下试试水。 她挥得很随意,毕竟这个距离怎么也不可能抡歪,结果—— 还真的敲了个空。 虞柠不敢置信地瞪着那架理论上还不应该活过来的三角钢琴。 ……你是后退了吧?你刚刚绝对是后退了吧?! 她低头看了看比地板上那方形的陈年痕迹倒退了一些的琴腿,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再瞧瞧动都不动、决定装死到底的三角钢琴,忿忿不平地冷笑了一声。 干嘛干嘛,又不会害你。 眼下亟待处理的也不是这家伙,虞柠决定大人不记小琴过,转身拎着鼓槌出去了。她在还围在楚人美的同伴身边重新蹲下,往尸身上捅咕捅咕,再捅一捅,确认对方是真的没有动静了以后,开始上手去掏女鬼的口袋。 刘嘉卉看出了不对劲,“等等,柠柠,你要干嘛?” 虞柠在百忙之中抬头。 “分赃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众人:“……” 禽兽啊。 怪谈手册其隐蔽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都带个“美”字,你美姨还是你美姨,那喝过的潭水比美美子打过的电话还多,虞柠摸了半天也没有找见东西在哪儿,接收到她可怜巴巴的求助眼神的其他人只好认命地跟着翻找起来。 毕竟楚人美威名在外,刚才的一出粤剧更唱得人心有余悸,他们也就敢掀掀袖子捅捅口袋什么的,一不小心挨到那被潭水泡得浮肿的皮肤都要打个寒意刺骨的战栗,结果找着找着,害怕之情还真就被烦躁给替代得无影无踪了。 ……这事就离谱啊! “找到了找到了,”薛尉松口气,一把抽出了绑在脚腕上的册子,“哎不是,谁把手册塞裤腿里啊,至于吗?” 刘嘉卉心情复杂地看着几位前同学现土匪,“你们说,能不至于吗?” 虞柠:“……咳咳咳咳。” “好歹总归是东西到手了吧,”白曜笑着说,“方法不重要啦。” 薛尉:“哇,出现了,那种谜之爽朗。” 白曜:“?” “楚人美的话,积分应该不低。”他正色道,“进一步缩短差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了。” “bingo。”虞柠一翻开册子第二页,顿时笑逐颜开,“比美美子还高一百分呢!” 美美子!反思一下你自己! 虞柠二话不说地取出包里的pos机,尽管背着它跑来跑去是很沉,可一到这种时候就令人不禁觉得一切都值得。她快乐地输入在“3”之后输了俩零,当场掏空了楚人美的积分还将对方的手册收入自己囊中。 没收! 滴——名人卡。 昵称“美姨”的乡村女鬼也是一代人响当当的童年阴影了,这位戏班子的扛把子为出轨丈夫所害,遭他设计被诬陷与人通奸,最后惨被乱石砸死。死后的她怨念不散,三天就害死了六十六条人命,尸骨因工程新建而被抛入谭中后更是出来源源不断地害起了人。 虞柠于心不忍,还是留了一手。虽然手册是一定要拿走的,但她看来看去,取而代之地从旁边的话剧社排练教室摸来了对快板塞进女尸手里,希望活泼的竹板这么一打能夸走一些挥之不去的怨气。 唢呐关上了你的一扇门,但快板一定能为你打开一扇窗。 板门。 这还不算完。 她拨开楚人美蒙住正脸的长发,目睹女鬼真容的其余三人都悚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脸显得有些肿胀,那双晕不瞑目的白眼大睁着,嘴巴更是张得足有拳头大小,口腔里的黑血将牙齿和牙龈都染得看不分明。这要是半夜出现在床头,完全就是一场此生难忘的噩梦。 ……不过她现在在走廊上昏迷了。 杰克“噫”了声。 “不太好看,”他好心又委婉地说,“我这还有绷带,要不给她缠上吧?” 刘嘉卉:“……” 你人还怪好的嘞? 虞柠倒是干脆,“用不着。” 她的目的很明确,剥开糖纸就给楚人美嘴里塞了颗圆溜溜的红色麦芽糖,还生怕对方噎不着似的往更里面怼了怼,然后——啪叽,又把她嘴巴给合上了。 薛尉“咦”了声:“你哪来的糖?” “路边小孩给的。”虞柠一本正经道。 俊雄代购,你值得拥有。 几人早就习惯了她的满口跑火车,跟她较真还不如操心一下毁尸灭迹……不是,清理现场。薛尉思忖半晌,认真地问:“这咋整啊?她不会真被气死了吧?” 好怪啊!为什么他会有担心鬼怪的一天啊! “不会吧?”虞柠有点不确定。 她还手握美姨的积分手册等着对方帮自己可持续发展呢,就地气死什么的不要啊。 第65章 “对啊对啊,肯定不会的,”刘嘉卉赶紧帮好友打一针定心剂,“再说气也应该是气活嘛。” 是吧,虞柠信任地点点头,她就说。 “诶,正好五个人,要不你们抬着,我在旁边配乐。”她又开始往外冒馊主意了,“黑人抬棺怎么样?” 薛尉:“???” 就地出殡? 你是打算跳着跳着,让楚人美跟着他们也跳起来吗?! “时间上不太允许,我们等下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白曜客观地陈述道,“我这边的建议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以防万一,别让其他人碰巧经过的时候撞到,之后找到机会再回来处理。” ……你也别说得像他们已经是经验丰富的犯罪团伙一样啊! “算了,不要计较这些细节了。”薛尉有气无力地说,“赶紧的吧,该抬抬该搬搬。” 五人中有两个从昨晚起就滴米未沾,但齐心协力搬一具女尸还是轻而易举不在话下的。唢呐受害者气绝的“遗体”被一边抬头一边抬脚地运进了角落的储物柜——屈起膝盖正好能放得下。 既然有楚人美主动出来当了他们的业绩,下午的课堂目标也算提前完成了。他们跟自己班级的教室离得不远,不过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当一行人返回教室时,这里还空无一人。 虞柠正无聊地靠在椅背上转笔,抬头就听到了隐隐飘来的猫叫。 “我先下楼一趟,”她当场站起身,“别忘了我跟你们说的啊!” “你的命令,我的明白!”薛尉当场敬了个礼,他们已经听她大概说了可以绕过小卖部进行代购的事,“而你,我的朋友,你就是真正的英雄!” “如果有人回来就登记大家需要的食物和物资,对吧?”白曜笑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货源应该不是这里的地方?不管是积分还是钱什么的——本金还够吗?” “嗯……现在先不用,”虞柠盘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之后不够的话我就跟你们说。” 杰克指指自己,“我也不用去吗?” “你去干嘛?”虞柠使着眼色,做了个“指导员”的口型,“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忙吗?” 杰克:“……哦。” 虞柠:“……” 看懂了吧!他应该看懂了吧?! 事不宜迟,她除了趁热去接俊雄的外卖直达外,还有笔仙和同伴的新需求要交给对方。 四散开来的调查小组分布在不同的楼层——甚至有的被赶去了实验楼和操场,虞柠途中偶尔也能听到其他同学忙于奔波的议论声,他们显然不像自己这边一样倒霉,上来就撞见楚人美这种级别的家伙,还在闷头进行着被安排的任务。 她快步穿过空旷的走廊,却在转角处险些撞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咦?柠柠?”周菁菁诧异地问,“你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啊?” “噢,我要去外面一趟——”虞柠头也不抬道,“问题不大,一点小事。” 周菁菁恍然,“是吗?那我陪你一起?” ……诶? “不用了吧,”虞柠有点懵,“你不用去完成那个什么指导员的要求吗?” “哎呀,我们那边调查完了,它说是要检查成果,没说非得是怎样的成果吧?所以闲着也是闲着。” 女生甩甩自己那黑长直的发丝,笑盈盈道:“走啦走啦,我陪你到门口——安全起见嘛。” 最难退却的不过是别人的好意,特别是来自朋友的好意,虞柠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对方。大概是也因为提前做好了任务不用着急的关系,周菁菁的态度算得上是轻松随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同样不忘注意着教学楼内是否有和前一天不同的地方,别说,还真被她们从成绩展示栏的下方撕下一张纸条来。 虞柠还来不及去看纸条,抬头就惨遭鞭尸。 白曜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周菁菁仅次于他拿了年段第二,刘嘉卉也是在前十的行列里。 很好,就她一个不及格掉到中下游去了。 呜呜呜。 “对了,柠柠,我从刚才就想问——”周菁菁问,“这么好看的耳钉,以前怎么没有见你戴过呀?” ——怪了。 她为了挡住那颗摘不下来的耳钉,专门放下了一缕头发,还有在时不时地刻意注意角度,目前来看还算做得成功,连平时最在意仪容仪表的刘嘉卉也只是好奇地问了句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变换了下发型。 虞柠:“啊?” 她倏地一愣。 虞柠:“……” 很喜欢她自己的一句话:啊? 电光石火之间,她就想起了当初美美子打来的那通遗言电话,也许是她的错觉吧——怎么听起来,就和她刚才的这一声如此之相似呢? “咦,你在看这个?”对方问,“我是觉得成绩没有那么重要啦,一次考不好还有下次——嗯,如果有的话。” 那听起来还是周菁菁的声音。 可是,“周菁菁”又是谁呢? 虞柠:“我……我也觉得成绩不太重要……” 但是考还是要考的啊!再给她一次机会啊! “怎么啦,柠柠?”身后的那人笑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虞柠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直直地僵在原地。她没有听到bgm,然而低头时,分明可以看见脚边的阴影正在缓慢向前延伸——不,远远不止于此,那并非她的影子。仅仅落后一步的存在正在肆无忌惮地张扬起自己的爪牙,一步步地吞没掉猎物的身影。 第66章 来自直觉的警铃在脑海中大作,窒息般的威胁感如附骨之疽,她感受得到对方投过来的那芒刺般的视线,扎得连后颈都蔓延上刺骨的凉意。 快跑。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这样说。 现在跑还来得及。 虞柠猛地有了动作。 “菁菁,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转过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带着哭腔说:“我……我杀人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周菁菁:“………………啊?” 第26章 韩剧三部曲 虞柠的神情认真且诚恳且无助,话里话外都是同一层意思——考验我们友情的时刻到了! 是朋友就一起下十八层地狱! 周菁菁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好友。 愣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起来。 “好啊。”她用就像虞柠是在说“我们去郊游吧”一样的语气回答道,“既然柠柠都开这个口了,我当然会帮忙帮到底的,如果你不是希望我大义灭亲——需要毁尸灭迹吗?在哪儿呢?” 虞柠:“……” 不是吧?不对劲吧?无论是从被影响的角度还是正常人的角度来说都不太对头吧?! “楼上,三楼,”她默默松开手,指了下头顶,“音乐教室的壁橱里。” 拜托了,美姨,就麻烦你再充当一下道具……不是,尸体了。 可能是已经完全不打算藏着自己的异常之处了,周菁菁步履轻快地跟在她的旁边,背着手轻声哼出的不知名歌谣悠扬而婉转,却又在不经意的转音里隐隐泄露出一点脊背发凉的吊诡感。特别是在虞柠听来,还另有一种不祥的耳熟。 就像—— 她妈妈最开始的那一周里,所哼的歌一样。 但两首歌实际上截然不同,只是给人的感觉让她想起它……不过这已经够吓人了好吧! “菁菁啊……”她试探着问,“你是从哪里听来这首歌的?” “诶?”周菁菁有些迷茫地说,“我不记得了哎。” “大概是某种潜意识?” 她思索道:“就像大家都能哼几句哄小孩子睡觉的安眠曲一样……嗯,虽然内容上应该不是那种东西啦,反正性质是一样的,不知不觉就会了。” “咦,好像到了,”周菁菁抬头,“就是这间教室吗?” 虞柠:“啊、哦,对对对!” 她惊觉自己刚才走神得太厉害,竟然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案发现场的门口,连忙表现出一个失手犯下人命的普通人该有的模样,慌慌张张又心虚——很显然,这两种情绪都是真的——地往他们先前藏楚人美“尸身”的柜子走去。 而周菁菁尽职尽责地担当起帮凶的角色,守在外头观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动静也不见其他人过来后才小心翼翼地进来掩上了门。 她转头走向虞柠这边,看着对方在柜前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这才慢慢握上了把手。 拉开柜门的一瞬间,虞柠愣住了。 ——鬼呢? 鬼呢?!! 她满心期待着楚人美帮自己完成这出好戏,可惜亲爱的美姨不懂人心,在这短短的半小时内就清醒离开了。储物柜里空空如也,不见踪影的不止是那位蓝衣女鬼,甚至还有她塞进去充数的那对快板。 “哎呀。” 周菁菁惊讶道:“尸体跑了吗?” “还是说,”她笑吟吟地问,“柠柠你本来就是在骗我呢?” 她的话语带着危险的尾音,无时无刻保持着那温柔似水的微笑也无疑是一种可怕的能力。 哪怕是在轻飘飘说出这种问句的时候,语气较之往常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甚至依然站在虞柠身后,后者又感觉到那熟悉的寒冷,还有那团影子,仿佛又在寻找着空隙伺机而动。 但是,此刻,虞柠终于听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味来。 虞柠:“………………” “噗——哈哈哈哈!”还守在后头的那人终于绷不住了,自己就将那精心营造出的气氛毁得一干二净,那肆意蔓延着的阴影也在即将挨上的前一秒迅速抽离,“哈哈哈哈哈哈——” 虞柠:“?” 她面无表情地转向正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的周菁菁,眼神里全是抗议与谴责。 笑什么啦!!! “哈哈哈哈哈——”周菁菁直起身,擦掉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抱歉抱歉,因为柠柠你的反应很好玩嘛,扑哧……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柠:“???” 还笑!你还笑! “什么啊!”她堪称恼羞成怒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对方似乎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家伙其实根本就是个恶趣味吧! “对对,就是这个反应——”对方还在兴致勃勃地煽风点火,“哎呀,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跑呢,你们管那个叫什么来着,追逐战?” 虞柠:“……谁敢跑啊!” “这不是我以为嘛。”周菁菁撇撇嘴,“还有什么时候,啊,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至于我这边的话——” 她饶有兴味地说:“准确地讲,是数学考试之后,或者数学考试后的第二天?” “我一开始可是好好准备过要动手的哦?费尽心力潜伏进这座学校总不会是为了做慈善,那句话也是认真的,长相这种东西只有对胃口一说嘛,就算是人类也没有谁能拒绝把最中意的那样收藏品收入囊中吧?” 第67章 她习惯性地点点自己的下唇,“但是那天开始,柠柠给人的感觉就变了,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嗯——该说是感觉呢?还是味道呢?” ……这么说来。 好耳熟的形容词。 虞柠谨慎地端详着对方,确认她是真的不打算下手的样子,这才问道:“味道……?” “嗯,”周菁菁肯定地说,“用人类的话来说——‘祭品’的味道?” 虞柠:“……” 啊? 她想起绷带杀人狂不久前的说辞,居然还真不是他很变态?? “你说的味道,”她思考片刻,拿出了那尊从不离身的神像,“是因为这个吗?” 周菁菁轻轻地“哎”了声。 “跟它没关系啦,”她说,“或者这么讲——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说的感觉是从你本身来的喔?” “如果神像是你打破的,可能是有什么无形地转移到了你身上,所以完全可以把它丢掉,你也可以认为是现在这么做也晚了——”周菁菁道,“这都是我的直觉啦,较真的话不一定做得了准。” “之前小组调查的时候,你们遇到了麻烦吧?” 她继续说:“明明有其他人,被鬼怪盯上的一定是你们这组,或者干脆就是你。刚才也是,我感应到有很强的家伙在楼上出现了哦。完成调查倒是骗你的,我是偷偷溜出来的,现在他们估计在找人呢。” 虞柠一愣。 ……什么?难道他们一直麻烦缠身不是因为白曜吗? “不不不,”周菁菁看出她的所想,“如果你是想说班长,他是很特殊啦,但跟你不太一样。还记得我刚才说的‘祭品’吗?那些家伙会优先冲着你去也是这个原因,唉,我可怜的柠柠啊。” 非酋竟然不是她自己。 倒霉的原来是跟她同组的其他人?! “换句话说,现在这个学校,你只要站在那里不动,越强的鬼怪就会越想往你那里扑,别人都非——常安全,遇上的只会是杂鱼吧。” 虞柠:“……” 这个糟心世界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呜呜呜她想回家—— 话说回来,她将视线重新投向正一脸无辜地站在对面的周菁菁,这个范围真的不包括眼前的“好友”吗。 而且,看对方的意思,不仅方才是在配合她的演出,当初带杰克上大巴车的时候—— ……算了,有些事不能细想,不然她社死得不如当场去世。 “为什么那么提防我啦柠柠,我会很伤心的。”披着黑长直女生外皮的那个东西半真半假地说,“我真的很伤心哦,你居然是拜托那个杰克保护你,难道我看起来不可靠吗?” “我要不是看到你脚下的影子又在蠢蠢欲动了,”虞柠诚实道,“我就信了。” “本来就是嘛,我现在又不会冲你下手了?哎呀,我之前也没有恶意啊,既然柠柠是我的好朋友,想和好朋友融为一体哪里有错,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地在一起了诶。” ……这位才是真重量级啊! “谢谢,”她抬头,一本正经道,“需要我帮你介绍医院吗?” 出门左转,总有一款心理科适合你。 周菁菁:“?” “果然柠柠还是更喜欢男性吧,”她竟然似乎是认真地思考起来,“我也可以的哦?只是换个壳子的事情,轻轻松松啦。” “……谢谢,”虞柠木然道,“暂时就先不用了。我家家教很严的,不让我和女孩子走得太近。” 望着正欲开口的周菁菁,她连忙补充道:“男孩子也不行。” 她已经很明白了——周菁菁(姑且先这么叫吧)刚才就是在故意吓唬她,不管是说起成绩也好耳钉也好全是在绕着圈地暗示自己不对劲会让她命不久矣……就很过分啊这家伙! “无性别就可以了吧,”周菁菁恍然,“早说嘛,毕竟你们人类那种规定不适用于我——” ……爸!有人钻你漏洞! “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呢,耳钉是怎么回事啊?”她感兴趣地问,“突然就见你戴上了。” 虞柠下意识摸摸自己那只摘不下来的六芒星耳钉,“它有问题吗?” “嗯?没有哦。”周菁菁耸肩,“但感觉像是‘那边’来的东西,具体的还是问送你的人好了。不过这些都能先放放,你叫我来的那件事还没解决吧?” 确实。 虞柠转头望向空掉的储物柜叹了口气,楚人美的突然消失让事情又复杂了几分,不过她其实不是太担心,毕竟—— 说谁谁到,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心想事成的能力,铃声响个不停,虞柠看看自己来电显示为未知的手机,直接接了起来。 “该死的哆啦a梦!”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小女孩的尖叫,“你又做了什么!快用你无敌的四次元口袋想想办法啊!” 虞柠:“……” 周菁菁:“……” 很好,现在他们都知道楚人美跑到哪里去了。 虞柠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免得让孩童过高分贝的喊叫摧残自己的鼓膜,“是你干的吧——把她赶走,她追我追个不停啊——” 周菁菁眨眨眼,“误会?” 虞柠:“……对不起,故意的。” 说来还是美美子自己给了她灵感,既然电话听筒能栽赃嫁祸,那另一样一定也可以——于是她愉快地选用了美美子喜欢的红色麦芽糖,学习对方的行凶模式将它放进受害者嘴里,美姨吃了都说好! 第68章 她揉揉耳廓。 “知道了知道了,”她问,“你在哪儿呢?” “楼下!我在楼下!”美美子愤怒地尖声道,“你给我出来负责——” 虞柠:“……不要把我说得跟渣男一样啊!” 水沼美美子:“你不是吗?!” 虞柠:“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水沼美美子:“……你不是!我是!啊啊啊啊啊快来啊!” 很显然,她还在怨恨着自己被骗得底朝天的血海深仇,但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她除了求助于自己心目中的哆啦a梦也别无他法,实在是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不应该啊,原力不是会与你同在吗?”虞柠费解地问,“就算资历不够,你的能力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差很多——你不会喝了来源不明的水吧?” 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美美子啊,”虞柠幽幽道,“你可长点心吧。” “点心?哪里有点——啊啊啊啊她又冒出来了!”另一头拿着手机的小女孩似乎在一路狂闪,连哮喘都快犯了,“我没有拿她的手册啊!她追着我不放干嘛啊,你知道她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吗?!” 虞柠看了看自己兜里写着楚人美名字的怪谈守则,睁眼说瞎话地回答:“不知道。” 旁边的周菁菁毫无波动地“噗嗤”笑了一声。 “要我帮你,”罪魁祸首良心一点也不痛地问,“有好处吗?” “你还敢问我要好处,先把积分还我我才不考虑杀你——啊啊啊啊啊随你怎么开!随便!都可以!” 茫茫白雾中,还真能隐约听到小女孩的尖叫划破空气。 这个位置…… 虞柠思考了片刻。 “继续往前跑吧,”她说,“马上来救你。” 美美子还想嚷嚷,结果对面直接挂断了,气得她只能愤怒地对着自己巴掌大的翻盖手机干瞪眼。 ……你最好是真的来救! 摄入过潭水的身体远不如她本应有的轻盈和得心应手,她开始第无数次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喝下那杯水——虽然她当时是气得鬼火冒,想压压自己的火气,可现在想起来简直蠢毙了,只好顺着电话里的说法夺命狂奔,却在冲到尽头时猛地傻了眼。 这哪里还有路啊! 她被告知可以继续向前逃的地方分明就是座车棚,学生们的自行车一排接一排地停在两侧。修建在校园角落的自行车棚连出口都没有,挡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堵矮墙,尽管要闪过去也毫不费劲…… 但、但她是不是又被骗了! 女人恐怖的唱戏声已经越来越近,攥着手机的水沼美美子余光瞥见了正攀附在墙面上的蓝影,大不了就拼个你死我活,她正要转过身—— 一下有些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刹车声倏然打断了美美子的胡思乱想,横道杀出来的自行车直直地撞上了闪现在她身后的蓝衣女鬼。 虞柠手搭凉棚,单腿支着车子,望向那个居然真被撞个正着的鬼影。 水沼美美子:“???” 不是?啊? 她忍不住同样跟着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女鬼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飞起来了?! 只是被自行车轻轻撞了一下而已,怎么会飞起来啊! 而、而且,美美子大脑宕机地看着那道到现在还没有落地的蓝紫色身影,为什么连时间流速都好像变慢了啊!! 在这恍若慢镜头的场景中,楚人美像一只折翼的蝴蝶翩然坠落,身体摔在地上发出令人肉痛的闷响,脑袋还不偏不倚地磕上了旁边的台阶。 就在美美子以为这就是结束而要松口气时,俯卧在地的鬼伶悠悠醒转,撑起身体,无助地环顾四周。 “我……”楚人美茫然地喃喃道,“是谁?” 第27章 失忆定律 虞柠非常好心地将车祸的受害者从地上扶了起来。 ——如果换成是热衷于搀扶老爷爷老奶奶的裂口女,动作可能还要更标准一些。 不过目前而言已经完全够用了,更别提她还细心地帮忙拍掉了楚人美袖口衣角上沾的灰,毕竟这几天也没有专人能打扫校园的边边角角了,干干净净的来脏兮兮的去总是不好的嘛。 比起方才的气势汹汹,此时的鬼名伶看起来居然有些无害了,哪怕因为不知所在何处的茫然而呆呆地张着嘴,黑红的血液还在止不住从嘴角淌下——虞柠承认自己是有一点滤镜,毕竟那双和她妈妈很像的全白眼睛,让她油然而生了一种一睹故人颜的亲切之情。 唉,想家了。 呜呜。 “怎么样?”她关切地问,完全没有一点身为肇事骑手的自觉,“还好吗?” 水沼美美子:“……” 她现在对人类的脸皮厚度又有一层新的认知了。 但鉴于对方是在帮她,她忍! “我是谁?”楚人美一站起来,就抛出了经典的三连问,“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你是美姨。”虞柠友好地搀着伤患鬼士的胳膊往前走,“你在我们高中——噢,不用管这辆自行车,我也不知道它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在帮你孩子参谋未来的学校。” 说着,她将楚人美领到矮了她们整整半截的美美子面前,“这是你欧巴——” 水沼美美子:“她是想不起来,她又没瞎!” 第69章 “这小孩子才八九岁,”楚人美显然也不太认可,“她还比我们低那么多。” 水沼美美子:“你看。” “这是你欧巴留下来的女儿,”虞柠斜了她一眼,将没说完的后半句补上了,“她……她叫金美美。” 美美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两句话就帮自己改了名字乃至于国籍。 她到底应该跟妈讲粤语还是跟爸讲韩语? “呀、呀!”她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仅会的滥竽充数,“西八呀!” 话音未落,她脑袋上就挨了楚人美一巴掌,“这个是脏话,小孩子不可以讲!” 水沼美美子:“???” qaq。 “真是个不省心的细蚊仔。”楚人美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要不是她眼睛本来就只剩白色了,此刻估计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那我欧巴在哪里啊?” 虞柠背在后头的手拼命地拧着自己的大腿。 “他——他,其实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的,美姨你以前一直不愿意提。”她作出一副哀痛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得了白血病,早就在一年前过世了。” 水沼美美子:“………………” 哈? 楚人美也是同样的满脸震撼,只不过,那是悲伤过度的动容。 她嘴角的污血呀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往下流,二尺八的牌子——虞柠一把掐灭自己脑海里想着想着就要唱起来的声音,用依旧忧伤的语气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和一个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同时降生在同一家医院,护士——非常尽职尽责,将你们交给了各自真正的父母。多年后,你又和她上了同一所学校,对她的哥哥一见钟情,经历了一番这样那样她爱你你爱我我爱你的纠葛之后,即将修成正果之际,却发现——你们竟然并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水沼美美子:“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虽然你们还算门当户对,但新的危机已经悄悄到来,记恨你家欧巴的小人暗箱操作,让他家的产业面临了破产的危机。”虞柠幽幽道,“好在多方努力下,终于……没有破产,然而,来自你们家世和身份的限制,依然成为了你们爱情的阻碍。” “啊?”美美子迷茫地问,“有阻碍吗?阻碍在哪里啊?” 虞柠直接无视了她,“总之你们克服一切困难在马上要迎来大团圆结局的时候他突然查出了白血病最终只留下了一个遗腹子的女儿,你决定用这块结晶来缅怀你们经历过的一切。” 水沼美美子:“……喂,你是来报社的吧?” 管谁叫块呢,还有你一顿几部狗血片啊?!不要当她没有看过啊! 然而她看过不代表别人看过,旁边的楚人美听到这么个——呃,也没有多少坎坷的故事已经是泪流满面。尽管因为失去了记忆没有任何实感,可她冥冥中无端有种这就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感觉,仿佛情绪也为那叙述所带动,久久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 “我这边做到了,”虞柠耸耸肩,转头向小女孩问道,“你也应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哈?你说什么?”美美子反问道,现在的发展显然让她有恃无恐了起来,“见鬼,谁要听你的啊?” 虞柠:“你确定吗?” 她掂了掂顺手从旁边捞来的一根撬棍,“咣当”往不设防的楚人美后脑上又来了一下,几乎就在同时,名伶那原本已经隐隐看得出些微母爱的表情就回到了原先理智全无的愤怒——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体会到这样的神情是有多宝贵。 失忆定律之二,只要再次砸到头,就必然会恢复记忆。 水沼美美子:“……” 她太阳啊! “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她可再不想再来一次你追我赶的狼狈场面了,忙不迭地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啊救我啊!” 虞柠:“哦。” 手起棍落。 出尔反尔的小女孩愣愣地看着蓝衣女鬼一下子又恢复了充满缅怀的泫然欲泣,简直被这来回的无缝切换刷新了认知。 水沼美美子:“?????” 她几乎想绕到后面去看看对方的后脑勺了。 ……你是长了个可以开关的失忆按钮吗?! “哎,根本用不着我出手嘛。”在旁边找了辆自行车倚着目睹了全程的周菁菁又新奇又失落,“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要出去吗?这算办完啦?” 虞柠:“……” 坏了,她把俊雄给忘了! 又是一转露出真面目的好友又是突然打来电话的美美子,最开始引得她出去的猫叫声就这样抛在了脑后。等到她在教学楼外的墙拐角找到守着一打饭盒的俊雄,对方已经抱着膝盖在原地等了好半天了。 他幽幽地“喵”了一声。 好慢。 “有点事耽搁了下。”虞柠义正辞严道,“但是没关系,我想到怎么补偿你了。” 佐伯俊雄:“……?”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美姨,你应该也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吧。”虞柠真诚地望着跟过来的楚人美,后者也确实困惑地点点头,于是她继续道,“其实我受他妈妈所托,特意请您来给他当家庭教师。孩子只会学猫叫和弹钢琴,就麻烦您调教得口齿利落一些了,我和他妈妈都会感谢您的。” 第70章 佐伯俊雄:“???”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真不是人啊!”美美子同情地看向他,“你也这么想吧?” 虽然两人是初次见面,对同一个人类的不甘心与仇恨却让她油然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这莫非就是革命友谊的开端! 俊雄转过来凝视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 但是他拒绝!他佐伯俊雄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对自认为很了不起的家伙说no! 特别是他总觉得对方一看就很容易上当的样子,他们不一样! 水沼美美子:“?” 水沼美美子:“呵。” 呸,小船翻得很彻底。 革命友谊的联盟还没有建立起来就惨遭内讧,但这份望子成龙(且伽椰子本鬼不知情)的母爱对俊雄终究还是太过沉重了些,他正欲开口就被虞柠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喵唔唔唔唔”的含混声音,听起来完全像是默认了这堂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太多的声乐课。 “看啊,”虞柠欣慰地说,“孩子笑得多开心呐。” 水沼美美子:“呵呵呵。” 活该! 这下连楚人美都走过来摸了摸俊雄的脑袋,算是承认了这个学生,后者满脸惊恐,虞柠一松手就玩了个原地消失,留下干妈和新来的声乐老师面面相觑黑眼瞪白眼。 “不好意思啊,”虞柠歉意道,“孩子小,怕生。” 她唏嘘着摇摇头。 现在的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真差。 “……无事,”楚人美体谅地说,“你也辛苦了。” 现在的家长也够操心的。 水沼美美子:“……” 她有多么希望自己根本看不穿此刻的真相啊啊啊啊啊! 而另一个同样清楚一切始末的可就比她淡定多了,周菁菁看看地上那两摞饭盒,再看看好友的细胳膊细腿,主动开了口。 “柠柠,”她笑眯眯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虞柠:“!!” “拜托了!”她马上说,“请务必!” 有帮手不用是傻子! “喂,”她俩去搬东西的时候,趁着自己新晋上岗的妈咪没注意,美美子连忙悄没声地凑过去问,“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啊?” “想不到你这么迫不及待,”虞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吧,马上就知道了。” 水沼美美子:“………………” 那什么,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来回的折腾加上雾气自带的寒冷,被两人合力抱上去的便当饭盒已经凉了不少,但这完全没有影响到饿了一整天的同学们的热情。在她帮美美子摆平事端的期间,班级里的其他人也有一部分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室,编瞎话——咳,解释的工作就交给了留下来的三人。 去校内店面后厨找来材料之类的借口差不多合理就行,更何况事实永远胜于任何雄辩,饭菜就摆在面前了,看起来又没有任何问题,哪还计较得了那么多。她和周菁菁刚一捧着层层叠叠的饭盒进门,室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口水声。 虽然香是冷得差不多没了,色和味还是俱在的啊,一帮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眼睛都快饿绿了。别说是他们,虞柠二人大咧咧抱着便当出现在走廊里的动静也惊动了其他班级早先回来的一些学生,见状就迫不及待地追过来一句接一句地问。 “哎,这哪来的啊?” 虞柠:“商业机密。” “给谁的?那么多吃得完吗?” 虞柠:“给我们全班的啊,又不光是我。” 三言两语的功夫,自家的同班同学也一拥而上,眼巴巴地望着那一打能清晰看见内容物的透明饭盒干着急。 “我们听班长他们说了!”有人马上问,“总之也是要拿积分换的对吧,开个价?” “只论餐点的话,三十积分包天,一天最低两顿,默认上门自提。”虞柠一本正经道,“需要的话可以提供具体到宿舍窗口的外送服务,但是要付跑腿费。” 中间商当然要赚差价!想要从她这里掏钱给蜘蛛外卖员是万万不可能的! “三、三十积分啊……”来问价的女生一听又有点想缩,“还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我!我可以买!”外班的看这群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都快看急眼了,“放着我来!” 这价格跟小卖部一比还要什么自行车! “抱歉哈,”虞柠好声好气地跟这些潜在客户解释道,“我是估摸着本班人数准备的份数,第一批还是优先供给本班,不过没关系,我们清点一下需要的客户,下一批——也就是等到晚餐就扩大规模。放心吧,数量不限,到时候大家都有份。” “当然,之后分完了要是有空余的也可以外售,我保证不涨价。” 此言一出,刚才还犹豫不决的同学也慌了,赶紧二话不说地排起了队。 薛尉“啧啧”地摇摇头。 你是懂饥饿营销的。 真·饥饿营销。 眼下大家都几乎饿了一整天,拿积分来换一口吃的有哪个葛朗台会不愿意。再别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还比小卖部优惠那么多,说竞争对手都嫌便宜了它。 时间点也卡得很绝——饿,但还没有到泯灭人性的饿,大家昔日都是一起长到大的同学,不至于在最开始的前两天就撕破脸。 第71章 一上来先把同班拉下水当利益共同体,外班敢抢就要跟一整班的人作对,再画个饼让他们意识到没必要动手来抢,这纸包不住火的事不多久还会在所有人中自发地传开,既博得了在本班的威望也安抚住了别班的躁动。 比起眼前只饱一顿的蝇头小利,当然还是保住之后几天的源远流长更重要。 ……奸商,天生的奸商。 虞柠也不急着现在就收高价,饭要一口一口吃,韭菜要一刀一刀噶,她拜托刘嘉卉在旁边征收积分,自个儿拿了他们先前登记好的物资清单来回扫着看看。 沦落到性命都有可能不保的地步,大家提出的要求也很克制,都是轻松就能在便利店或者小超市采购到的东西,就是得麻烦裂口女和佐伯俊雄多跑几趟了。 树大招风,凡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以她的立场和扮演的角色,很难真正地完全避开风头。 不过这是最用不着担心的,开什么玩笑,不说她亲自雇佣的保镖就在边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呢,现在又多了个周菁菁,谁想搞事就纯属自投罗网的倒霉蛋。 好在现在还没有这么不长眼的。 “哎,虞柠啊,”不一会儿,就又有人迟疑着开了口,“可是我没有积分啊,咱们原来的钱倒是有,可以用那个吗?” 这个在虞柠的意料之中,毕竟前头失败的人居多,她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了。 “嗯……也行吧。”她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仿佛做出了尤为艰难的决定,“现在积分还是硬通货,外出搞到大家需要的东西也是有风险的,能用积分最好用积分。” “用现金也行。”虞柠爽快地通融道,“不过要出示一下手册哦,证明确实支付不起了,不然我是不收的。” 每个人的学生手册上登记有自己的名字和编号,想冒名顶替基本是不可能的。其他人听过她的话纷纷松了口气,买饭的热情更高涨了——瞧瞧,瞧瞧,这就是所谓的卖方市场。 虞柠默默在心里比了个“v”。 ——无本生意!好耶! 班里现场发放人手一份便当,干脆就地过了个堪称其乐融融的午休,连集体荣誉感都更上一层楼——别班还在饿肚子的时候他们班吃饱了诶! 等午休时间结束,木偶指导员准时在第一堂课来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原以为会无精打采又惶惶不可终日的学生们在填饱肚子又小睡过后个个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地等到了自己的出现。 指导员:“……” 不对劲,剧本好像不是这么写的。 它默默无视了这出乎意料的场景,再次驶向了讲台,稳稳地停在了中央。 “各位同学,下午好,”虽然它会正常断句了,语气可还是平板的毫无起伏,“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成果。” 班里原先还算活泛的气氛猛然一凝。 这无异于是承认怪谈之间还有别的通讯方式,用不着汇报就可以得知结果,但真正令人脊背发寒的,还是接下来的话。 “有的同学完成了调查或是取得了线索,这很好,你会获得相应的加分。”木偶闷声闷气道,“有的同学一无所获,这也不要紧,只是暂时扣除你的分数而已。” “你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进行实践,届时如果完成目标,虽然与奖励积分无缘,但可以补上原先的扣分。” “以及,在今天结束时还没有达成的同学——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后果。” “人类是喜欢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的物种,你们就是人类的希望。” 它意味深长地说:“那么,火种的熄灭与否,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 “我认为,幼崽往往有着比成年体更强大的承受与适应能力。歌颂真善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正令人类恐惧的是他们丑陋的那一部分。只有克服天性中的盲目与愚蠢,人类才能接受自身的缺陷,成为更高等级的存在。” “从这一天起,亦是你们的修行,你们会获得应有的回报。” 它在台上讲,虞柠在台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掰手指算数。 一个笔仙,一个美美子,一个蜘蛛男,一个楚人美,还有包括但不限于正待探索的那些,这座学校里的种类多,但也没有那么多。 而既然规定的是每位学员每天必须参与调查一项与“之前”不同的怪谈,也就是说,这个“之前”的标准,应该是和自己相比—— “请大家享受接下来的校园生活,”木偶颜料涂抹的脸上呈现出森然的笑容,“我希望,在结业时,还能见到你们其中的大部分人。” 教室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指导员带着笑容收拾起自己完全是用来当作摆设的教科书,轮子嘎吱嘎吱地碾过地板,转身从前门离开了。 木偶的背影一消失,虞柠当即采取了行动。 “静一静,”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家听我说!” 全班:“???” 谢邀,本来就很安静。 “‘无害化怪谈跟团四日游’从现在开始招募游客,积分现结,支持后付!支持现金抵扣!” 虞柠双手围作喇叭,义正辞严道。 “童叟无欺,先到先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第28章 韭菜收割机 不安的寂静仍在蔓延,本应处处都怪诞至极的校园里,一小群人簇拥着组成的队伍居然成为了一道充满亮色的风景线。 第72章 “大家走一走让一让,不要推挤。咱们不要着急,一个个按顺序来啊,”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虞姓导游低头吹了声还是从俊雄快递那顺来的哨子,手里高高挥着的小旗指明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现在咱们来到的是彼岸学园七大著名景点之一——校图书馆。” “图书馆想必大家已经很熟悉了,无论是平时的课堂作业还是五三的调查报告,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你所需要的资料,实乃广大学子的救星良方!” 她拿出自己在赶稿日面对空白文档的野马脱缰式思维开始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 “但是你是否偶尔也会因为这司空见惯的景色感到些许厌倦?是否会在学业繁忙的间歇因为不知道下一步是好而烦躁难安?现在就不一样了——百算百灵、不灵倒贴你钱的笔仙大人堂堂登场!别问,问就是新鲜感嘎嘎乱杀!” 笔仙:“……” 啥啊?嘛啊? 它蒸汽眼罩都才摘到一半,呆愣地看着乌泱泱一群学生挤到了这张桌子前,还带着四分好奇三分忐忑两分饿狼一分急不可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 ……好多人啊.jpg 救命,宅仙的社恐要犯了。 虽然它因为职业性质经常被召唤得到处出外勤,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用纸笔交流就是不想像其他鬼怪一样,如今选择死守一个地方就是懒得动弹。 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出门工作呢? 它原以为前一天接待的就算差不多,甚至还隐隐期盼着那些预定中的回头客不要再来,偶尔来几个细水长流就行,偏偏还看到眼前那位社交恐怖分子满脸写着“看我对你多好,直接把客源送到门口,送上门的生意难道你不做吗”。 笔仙:“………………” 好、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日。 “笔仙大人目前所经营的业务有六爻算卦、塔罗牌、情感建议、各种类型代写包括但不限于作业,具体请咨询笔仙大人本仙。” “不过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数理化生这种课目就不要拿来打扰笔仙大人了,文科相关可以尽情管饱,质量包君满意。”虞柠一本正经地说,“请大家跟我一起念——笔门。” 跟团的学生们:“……笔门。” 话说代写作业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作业?”有昨天不在图书馆的蠢蠢欲动地问旁边人,“真的假的?真能代写作业吗?” “真的真的。”被他问到的那人还确实是个相关者,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跟你说我舍友昨天就来的这,所以他今天准备去听戏了。我看过他拿回来的报告,写得确实挺不错的,所以我才过来的,喏,你看。” 他一抖落手里的塑料袋,里面的语文历史课外班练习册一应俱全。 正在奋笔疾书的笔仙不经意抬头,好悬才没给刚才辛辛苦苦搞定的论文失手划拉上一笔。 怎么回事!现在的学生还能不能自己的作业自己做了! 话是这么说,自己搞定的也不会来它这光顾了,就是赚这份“工资”的笔仙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冲业绩。 它写啊写,从日上三竿写到日头西斜——尽管在大雾天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从门庭若市终于写到区区之众,甚至浑然不觉负责领这些人过来的某人中间还出去带队到体育馆听了场戏,然后才去而复返地回来,像欣赏一茬刚长好的韭菜一样满面笑容地看着已经写空了几根笔芯的签字笔接待完最后一位顾客。 “怎样,累不累啊?”关心每一位员工身体健康的虞老板亲切地走过去询问,“要不我帮你去拿两本书放松一下?” 这下都用不着她来握笔,签字笔自发地就动了起来。 【呕。】 下班时间不要让它看任何文字类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前文字工作者十分体贴地说,紧接着,变魔术似的从自己背后摸出一个盒子来,“当当当当!我这边又到了新货,要不要考虑一下?” 笔仙:“……!” 它“看”到了长方形的扁盒子,红蓝配色的手柄,光洁又分量十足的电子屏幕,似乎还附带了好几个卡带。 这、这是——○天堂游戏机! “不管是跑遍整片大陆什么都干就是不救公主的勇者还是上蹿下跳的水管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玩不到,”虞柠循循善诱地劝说道,“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自己动手,还能自动播放互动电影,何乐而不为呢?” 笔仙没有立刻回应。 【多少钱?】 它警觉地问。 “两千积分,”虞柠一口咬定,“不二价。” 签字笔颤巍巍地写道。 【你怎么不去抢?】 “这怎么能说是我抢?”她奇怪地反问,“你也知道人类社会现在的情况呀,游戏机妥妥的能算是奢侈品了——不,该说本来就是奢侈品,只不过现在更算在非必要支出里,你出去转转就知道我开的已经是最低价了。” ……它要是有人类的钱还会是现在这德行吗! 笔仙直接来了个自暴自弃的摆烂。 【付不起!】 它前面才买了一堆东西,就算加上与这群人类“互动”后得到的积分,怎么可能付得起啊! “别着急啊。”虞柠一见有戏,连忙乘胜推销道,“我又不用你一口气付全款,你现在有多少,可以先给我当作首付或者定金,剩下的分期还就好了呀。我只会多收那么一点点百分比的积分当利息,具体收多少就取决于你要分多少期了,所以——亲,明天打工加油哦。” 第73章 笔仙沉默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眼见得对方一步步掉入超前消费的陷阱里,正面赢一次反面赢一次简称双赢的奸商本商内心的小人都快在背地里笑开花了,表面还在悲天悯人地为借贷鬼考虑,然后毫不手软地刷光了笔仙账户上的所有积分。 主打的就是一个贼不走空……不是,蝗虫过境……呃也不是——雁过拔毛,对,雁过拔毛的清光光快乐! 她拿着自己的学生手册连翻好几页,数着积分余额后头的零越数越开心,以至于在走进宿舍楼的时候还在哼着人称互换版《恭喜发财》。而当她将收集好的电话号码清单递给正趴在桌上的美美子时,后者的小脸立马耷拉了下来。 “怎么这么多啊——”美美子哭丧着脸抱怨道,“你还是人吗?” “放心吧,明天还有。”虞柠笑嘻嘻地抚摸她的脑壳,“加油鸭,打电话的小妹妹!” 水沼美美子:“……” 我特么谢谢你。 她吭哧吭哧地扒拉了一通虞柠交给她的名单,从里面挑出来一串看起来顺眼点的数字,又吭哧吭哧地一个个按进自己的小手机。 “喂,”待那头一接通,她报复心极强地说,“反诈骗协会招收成员,考虑一下?” “嘟——” 水沼美美子:“………………” 被挂电话是她的宿命,她早该明白。 她要闹了!她要开始报社了! 被惹急了的美美子除了高数线代等等题目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毫不犹豫地又从清单上挑出来几个下手目标,开始挨个拨打电话号码以己之道还治彼身。 “当当!我是哆啦a梦!”她有样学样道,“我和大雄被困在了侏罗纪时代,给我五十积分——” “我还秦始皇呢。” 那头二话不说地又挂了。 啧,下一个。 “喂,”美美子语气恶劣道,“你儿子在我们手上,现在给我五百积分,不然别想要他的小命了!” 对方语气茫然极了:“可是我还没女朋友啊?” ……下一个。 “你好,先生。” 美美子这下学聪明了,她对着自己在抽屉里翻到的电信反诈宣传手册上的经典范例一字一句地改编道:“我们这边检测到您的手册刷掉了五十积分,现在需要您配合核对是否是您本人进行了这笔消费——”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刚才确实刷了这笔积分。”虞柠都听出对面是薛尉的声音了,他神秘兮兮地说,“而且这点积分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事,做生意就要有出有入嘛。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这边正在招收人手,只需要先缴纳一百分当作入会费,领取教程后日入三百分根本不是梦!” “啊?”美美子下意识问,“真的吗?” 虞柠:“……” 水沼美美子:“……” 她接收到对方投来的无语视线,默默挂断了电话。 啊!!! 这合理吗!为什么上当的只有她自己啊!! “你的下一句话是,为什么上当的只有你自己,”虞柠幽幽叹气,“关于这个问题,我的建议是多长点心。” 对症下药啊亲! 只是打打电话还不算是柠檬旅社的招牌项目之一,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种触发式的初始启动机关,通过“鬼来电”杀人的女鬼当然要走一走自己的流程,然后她晚些时候再带报名了的旅客们组团去刷美美子——这才是本团完整的体验。 虽然集体带去刷某个鬼怪也完全可行,但鉴于第一天已经有一部分人参与过了笔仙的作业大战,虞柠最后还是决定分组排个不同的班次表,也方便体现一下本社的特色旅游内容是真的很丰富。 按理说他们这组今天在音乐教室调查过了楚人美,可以放心大胆地躺平摸鱼了,不过薛尉这个闲不住的偏偏还要掺一脚凑热闹。 用他的话来讲,反正同组人要一起行动,之后还得去试探一下别的怪谈,那热闹不凑白不凑啊。 “闲得,”刘嘉卉对此评价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帮笔仙代笔。” “才第二天,也用不着绷太紧啦。”周菁菁温温柔柔地笑着打岔,她前头跟着去听了楚人美的一场戏来凑自己今天的名额,“不过,怎么就你们俩在这儿啊?” ——其实还有美美子,她装着看不到罢了。 尽管宿舍的分配上是男生一层女生一层地这样穿插,但大家上下楼还是能碰个照面的。所以完全见不到半个人影也是奇事,考虑到眼下时间还早,绝大多数人大概是还不愿意放弃熄灯前的行动时间,想着能撞撞运气就撞着试试。 “不知道啊。”虞柠说,“薛尉应该在图书馆吧,白曜不清楚,其他人大概不至于像咱们这么悠闲?” 杰克被她安排去接应俊雄了,新的订单纷至沓来,等到晚餐可不是随便搬搬的重量了。当然,这也意味着账上又收入一大笔。 坐着就能数钱,不是,数积分数到手软的感觉真好啊—— “反正我是不太想在教学楼那边待。”刘嘉卉撇撇嘴,“虽说现在氛围还行吧,不过大家都知道谁是刺儿头——柠柠,你真要连那种人的单子都接吗?” 虞柠:“诶?” “接都接了,”她笑着说,“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不如说,是正因为这样,才必须做。 第74章 “喂,站住。” 正硬着头皮经过对方想上楼的瘦弱男生背影猛地一僵。 他回过头,就瞧见那流里流气的家伙还是方才懒懒散散地靠在墙边的样子,一双三白眼却充满恶意地盯上了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会主动向他人动手的人——眼前的家伙无疑也是其中一个,他双手插着兜,染成黄毛的头发和打满了耳洞的耳朵都足以证明不是个善茬。 “把你的手册给我,”他恶狠狠地说,“上面还有积分吧?” 男生有些胆怯,他一向是学校里并不算有多少话语权的那拨人,此时哪敢违抗对方的命令,但一边拿出东西来又忍不住弱弱道: “但是我——” “废什么话,”黄毛不耐烦地啧了声,“拿来!” 他劈手就将手册夺了过来,然后在翻开的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男生:“……” 黄毛:“……” 一个大大的鸭蛋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你……”男生从他的反应里看出点什么,大着胆子说,“难道你也……” 黄毛:“………………” 两个人都是零分,那还抢个屁啊! “你的手册归我了,”他冷笑出声,“如果我没猜错,积分可以自动打到这上面来吧。” 男生:“啊?可是——” “抱歉,打扰一下,”就在这时,另一道还带着笑意的声线横插进来,“虽然本质上是多管闲事——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黄毛又啧了声。 他认得这个声音。 一班最受欢迎的班长、没有人会说他不好的好好先生——他不耐烦地正要转过头去,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剧痛就夺去了他言语的能力。 那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腕骨脱臼的声音,黄毛连骂都没来得及骂出来,脸庞就重重撞向了旁边的墙壁。 他被拧着胳膊按在墙上,施加在肩膀上的力道大到难以反抗,骨骼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可怖。 这是白曜? 冷汗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他的胸口急剧起伏,半边脸还贴着的墙面都隐隐感觉到汗水的黏腻。旁边的男生似乎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他自己连眼珠都不敢再转一下,只记得视线交错间一闪而过的亮光,和仿佛与那亮光截然相反的、深不见底的…… ……这是白曜?! “原来如此。” 对方一手还牢牢钳制着他的肩膀,另一手已经抽出了他塞在裤兜里的学生手册。语气可以称得上是柔和谦逊,他却宁愿自己听到的是往常小混混们之间会有的粗劣对骂——至少一眼看得穿。 “将其他人的积分全都收集起来,从根源上就断绝了争斗的原因。取而代之,自己成为更容易被众矢之的的那个目标,看上去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啊。” “既然你知道的话,”那个看不见脸的家伙笑道,“那就再多跟我介绍几句吧。” 第29章 内脏快跑 这是一个忙碌且充实的夜晚。 嗯,反正虞柠是这么觉得的,至于其他人——可能是钱包被掏空一无所有的夜晚吧。 但一方得到了钱,一方得到了饭,这怎能不说是一种皆大欢喜,至少此时,他们都是快乐的。 眼前这一幕对于正常人而言还是太过炸裂了,所以虞柠只拉上了杰克和周菁菁为自己的外卖事业添砖加瓦。他们窝在墙角,给蜘蛛牌外卖员还空着的细长胳膊上挨个挂装了饭盒的塑料袋,虞柠也不忘多嘱咐了句伸手送餐就行了,别让住宿生们看到真身,还指着当噱头赚积分呢。 ——不过说到主要工作,基本是杰克在挂,那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溜到旁边嘀嘀咕咕去了。 “好多手,感觉好适合砍……”他愣愣地看着蜘蛛男繁杂的手脚,忽然痛呼一声,“嗷你踩我干嘛!” 虞柠万万没想到自己走开一会儿他就能整出幺蛾子,顶着脑门上的井字收回踩他的那只脚,打圆场道:“他开玩笑的啊,不要介意。” 杰克:“啊?我夸它呢!” 蜘蛛男:“?” 它慢吞吞地转过头,姑且是收回了那杀人般的死亡注视,带上满满当当的白色塑料袋攀附着墙壁往还亮着灯的那些窗口爬去——这简直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色了,它那庞大的背影几乎立刻消失在茫茫雾气里,留下一个绷带杀人狂委屈迷惑又不解地打开自己的急支糖浆喝了一口。 “哦对,差点忘了。”虞柠回过神,看了眼随后也跟着走过来的周菁菁,“谢了啊,菁菁。” “没事啊,反正我要那些积分也没用。”后者无所谓道,“等出去请我喝奶茶就好啦。” 虞柠:“呜呜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比起她自己而言真是良心啊。 刚才两人说小话的功夫里,周菁菁主动提出可以把自己手册上的那些积分转过来当成友情赞助。 唉,在这个充满韭菜与内鬼的校园里,怪谈也不好混呐。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还是另一样东西——在周菁菁大大方方地出示给她的怪谈手册内页上,她清楚地看到了实在难以忽视的条目。 “所以川上同学果然是你动的手吗?”虞柠默默回忆起那条吞并富江引来的积分转账,“可怕,好可怕,难怪她那么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啊。” 第75章 周菁菁恍然,“坏了,被发现了。” ……你根本就没想瞒吧喂! “但是我要澄清一下,我可没完全动手啊,她还活得好好的——不不,比我想象得还好。”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地说,“我本来都只留个脑袋了,结果川上同学居然不需要任何养分就能自我恢复,现在都快长出腿了,真是让人想再拆开看看呢!” 虞柠:“……”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周菁菁:“哎,你别不信啊。”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真实性,她打了个响指,映在墙上的影子瞬间膨大,隐约间凸显出的竟然是另一名少女的轮廓——对方显然气急败坏极了,虽然还只有大半截身子,就要撕扯着困住自己的混沌般的阴影破口大骂,结果就是马上被镇压,“我唔唔呜呜——” “……教练,”杰克震惊地转向虞柠,“我想学这个。” 虞柠:“?” 她也想学好吗! “我可以教你,过来让我吞一下就好啦。”周菁菁笑盈盈地说,“柠柠就算了,学费要命的。” 虞柠:“……谢谢你噢。” 这就是所谓的双标得明明白白吧。 杰克“切”了声,“哼,反正我也没有很想学。” 啊对对对。 忙活半天也快到熄灯的时间了,表面上的三人实质上的一人两鬼完成了晚上大批量的任务份额,大功告成地转身走进宿舍楼大厅时就看到原本还徘徊在窗口附近的年轻女性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前台。 “哟,方筝姐,”虞柠非常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打卡上班啦。” 现任宿管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不提上班大家还能当朋友!狗屎!工作就是狗屎! 说实话,比起学生每天都要完成一项怪谈的规定来说,教职工的身份要简单轻松多了。但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她前一天神经高度紧绷了一整晚,等到终于能下班时感觉整个人都要垮了,回到寝室以后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虞柠临近傍晚见到对方时就好奇地问了教职工那边的规则,方筝也很爽快地直接给她看了自己的手册。教师手册的封皮颜色理所当然地和其他的又不同了,虞柠挨个一条条地看过去,心里也有了点数。 【《彼岸学园职工守则》之宿舍管理员 欢迎来到彼岸学园就职,为了便于对学生的监管,为了有助于工作的顺利进行,现公布以下新型管理制度: 1.工作时间请统一穿着放置于您更衣柜里的制服,任何情况都要避免制服的破损以保证其完整。 2.你有责任看管学生,确保他们不因为与学习无关的行为浪费精力而导致成绩下滑。一旦发现,可以对他们进行相应惩罚。 3.活动期间的宿舍管理仅有夜班,时间为21:00~7:00,前台无人时请将桌上的立牌转向红色的那一侧。你有着自己的单人宿舍,宿舍内是安全的。 4.夜班为两人共同值守,请相信你的同事,尽管他常常会迟到。时刻谨记你的同事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两个嘴巴,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不符合描述的器官时请立刻按下紧急呼救按钮。 5.在你的同事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两个嘴巴时,他是可以信任的,他对学生有着高度要求,具体参照第二条。 6.如学生不慎丢失门牌,可用前台右侧从上往下第三个抽屉里的空白门牌暂时替代,并将情况告知指导员。 7.请享受你的全新职业生涯,我们衷心祈祷你的平安。】 “同事?”虞柠当场就知道对方看起来那么累的原因了,眨巴着眼睛问,“他长什么样啊?” 方筝:“……” “烂泥。”她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虞柠的眼神立刻变成了同情。 想想看要整整十个小时聚精会神地试图从一团烂泥上分辨对方的五官来确保自己的安全——还好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呢! “也不完全算是烂泥,”方筝补充道,“外表上大概能看出来是个人。总之你们小心点,就是他负责隔三差五地巡逻一趟,能别外出就别外出。” 虞柠赶紧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难道说——这也是可以端上桌的韭菜了?! 方筝可没有她那么跃跃欲试的好心情,她抱怨着还不知道那位“同事”会迟到多久,催促他们几个赶紧在熄灯前回到自己的寝室去。虞柠这一天下来在同学里的风评她也有所耳闻,但很显然在她眼里还是要好好照顾的小学妹,未成年人就要有未成年人的样子! 内芯早就毕业多年的伪未成年人被赶回去睡觉,沿途还在思考自己的作息究竟多久没有这么健康过了。而规则降临前才转来的杰克正好是二分法后被孤立的那一个——他快乐地享受了单人寝待遇,然后才想起自己并不用睡觉,只好坐在床上干发起呆来。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虞柠觉得自己完全是在亲身践行这句话,她闭上眼就梦见学校里新开放了一条所持积分可以一键转换现金的规则,然后她开始顺理成章地像史高治一样在金币的海洋里跳水畅游,醒来还是很恍惚。 梦里有多快乐,梦醒就有多空虚。 ……恨。 她瞪着光秃秃的天花板。 有没有办法游说它们真的开放啊。 第76章 她前一天收取的现金在买了游戏机以后就剩了可怜的几个钢镚,不过现在也算是资金链流动得起来了,往好处想,出去以后不会像之前那么捉襟见肘。 虞柠这么安慰着自己,走进教室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赚钱——不是,学习生活。 而她的客户们也对她投以了相当的热情,具体体现在进门那一刻的欢呼,其实在路上就有认识的或者不熟的学生拍肩膀跟她打招呼,但集体的热烈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前一天还只是想试试水的同学这一通操作下来是心服口服。不管是本班还是别班,想要加购的大有人在。 “太神奇了虞柠,”有人感叹道,“吃起来简直跟外面店里卖的一模一样!冷是冷了点但比小卖部里那些瞧着强太多了!” 虞柠带着神秘的微笑点了点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就是便利店买来的呢?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教室门大敞着,隔壁班公认刺儿头的何泽成顶着他那头乱糟糟的黄毛经过,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闷不吭声地绕开路走了。 “我还以为他会惹出点麻烦呢。”刘嘉卉奇道,“他怎么躲着这边走啊。” 虞柠:“我唔知啊。” 问她她问谁。 周菁菁:“?” 你被楚人美传染了是吧。 “咦,他吗?”从靠窗倒数第二排那边传来男生的声音,听到她们谈话的白曜也插话进来,“我昨天也碰见了,他那时候就有点奇怪。” “当时在楼梯口那吧,”他费解道,“他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手腕给弄脱臼了,我看现在也不能去校医室解决,就帮他接上了。但他马上就好像很惊恐地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虞柠:“……” 啊,真的吗? 她被白曜所说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以至于都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原本人声鼎沸的教室里居然不知不觉地静了下来,不属于本班的学生甚至当机立断地溜回了自己的班级,剩下的其他人视线不约而同地全都聚焦在了门口。 “虞柠同学。” 突然之间,木偶指导员那毫无波澜的声线响了起来,虞柠抬起头,果然看见对方正立在那里,被画上去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请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它说,“老师有事要和你谈谈。” “柠柠……”刘嘉卉紧张道。 虞柠耸耸肩。 安啦安啦。 白曜和薛尉也是一个紧皱着眉头一个有点烦躁地敲打着桌面,杰克看看门外看看她不知道该不该起身,虞柠安抚的眼神丢过去后才安分地坐在自己座位上。 连其他同学也不由暗暗捏了把汗——这能是别人吗,这是衣食父母啊! 显得最放心的反而是知道几斤几两的周菁菁,她好奇的眼神更像遗憾不能跟过去看这次又是怎样一出好戏。真别说,虞柠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她伸手进兜里悄悄用手机发了条短信,虽然因为缺乏信号而无法正常使用,但某个对象显然是个例外。 她放下手机,头也不回地跟着指导员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他们这一层的这间就是原先的教师办公室,里面连陈设都没怎么变,几个与自己班指导员大同小异的木偶正在蹩脚地模仿着教师们往常忙于备课的模样,可惜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虞柠发誓自己亲眼看到其中一个把16乘以55算成了28。 “虞柠同学,”领她来的指导员在他们原班主任的桌边坐下,平铺直叙地开口道,“我听说了一些风声。” “学生就应该好好完成自己的本分任务,你似乎正在学校里做生意,你觉得,这是学生该有的行为吗?” 虞柠心说她就知道是为这事。 在看到方筝提供的教师手册后,她猜出自己这玩法迟早要被找上门。尽管那是宿管版规则,但想来差别并不算太大。在你凝视着漏洞的时候,漏洞也在凝视着你。 “老师……”虞柠难以启齿道,“其实是这样的。” “我父母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就已经死了。”她诚恳地说。 指导员:“啊?” 它的木头脑袋有点理解不了这句话。 “我从小就是孤儿,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过活。”说到伤心处,她不禁有些哽咽,“没有足够的金钱来源,我连饭都吃不起,您说,这难道不算勤工俭学吗?” 指导员:“……” “……确、确实?”它不太确定道。 “没有钱就只能饿肚子,饿肚子就没有办法集中精神,集中不了精神就没办法完成学校的要求。”虞柠麻利地来了个滑坡碰瓷,“我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下下策,现在没有办法去校外打工,只能靠自己活络一下脑筋了,要是您不给活路的话……” “不对——”木偶指导员反应过来,“虞柠同学,你经营的范围应该已经完全覆盖掉了个人的衣食住行,这一点,你又要怎么解释?” 虞柠沉默片刻。 “抱歉。”她斩钉截铁道,“这个我不能说。” “虞柠同学,我们有权利获悉学生的所作所为。”见她这个表现,指导员心知自己抓住了痛点,“如果你不配合校方的工作,又违反了校规,将会面临相应的惩罚,轻则处分——” 木偶那无神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格外瘆人。 “重则开除。” 第77章 在眼下的处境里,“开除”二字代表的分量自不必说,然而虞柠还是一口咬定了:“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说。” 指导员:“那就——” 它才说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那只敲门的苍白小手收了回去,取而代之再探出来的是小女孩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望向了他们这边的办公桌。 “打扰了,”尽职尽责卡点登场的演员金美美麻木地说,“我替我妈妈来送感谢信。” “……综上所述,我希望大家都能向虞柠同学学习。” 讲台上,指导员做了最后的总结。 “她不仅勤工俭学,还偷偷资助了一对生活上遇到困难的单亲母女,并帮她们进行理财。” 木偶指导员平淡的语气也藏不住它的慷慨激昂。 “女儿原本患有哮喘,母亲又失了忆,如今靠她的帮助重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她却做了好事不声张,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要不是母亲写来了感谢信,恐怕事实真相仍然无人知晓,让我们为她——鼓掌!!” 全班同学:“……” 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搞不明白状况,但指导员一声令下,也都纷纷拍起巴掌来。虞柠坐在掌声中,唏嘘地看向自己手册上又多出的一条积分入账提示——来自好人好事(虚构版)的奖励。 无他,唯口熟尔。 “所以说——” “你这一天天可过得真充实。”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走廊里,薛尉感慨地摇摇头,“想找人都找不到。” “但我在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来见你们了啊!”一个小时前才完成今天导游业绩的虞柠正色道,“这难道不能说明我对你们是真爱吗!” “不胜荣幸。”白曜失笑,“要是能换个更早的时间点就更好了。” “没办法啊,”她摊开手,掌心里是那张之前和周菁菁一起时发现的字条,“是规定好的。” 【午夜的走廊,巡回的内脏——随便哪条,快来了解你狂奔的真相!】 这张纸条被贴在成绩栏那里,无疑坐实了校园各处都有怪谈提示的说法。虞柠昨天没用上它,今天才准备用这道提示来完成自己小组的名额,反正“今天”还有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就算找不到纸条说的怪谈,半夜三更的还愁撞不见鬼不成? 他们也不急着出发,按照约定,还有人没到场呢。 “久等啦!”周菁菁快步走过来,“我们来了!” 她的出现是预定好的,另一个人倒是意料之外了。 “诶?”刘嘉卉诧异道,“川上同学?” “怪了……”薛尉抓抓头发,迷茫地回忆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事抛在了脑后,“我都完全忘了,咳,我什么都没说。” 川上富江:“……呵。” 她被困许久才被放出来,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看,这会儿连装都不想装,招呼不打一个地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俨然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 “怎样都好,时间也不多了,先走吧?”白曜笑着打了圆场,“人多力量大,也欢迎川上同学了。” 富江阴阳怪气地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走在了他们后头。虽然带上她多个肉盾——咳,多双手多份力量的主意是虞柠出的,但她还是不太确定地附耳问了问周菁菁,“没问题吧?” “当然,”周菁菁笑道,“大不了来点特别措施嘛。” “对吧?”她转头问富江。 川上富江:“……” 她冷笑一声,不理他们。 “这里应该就行了吧?”薛尉四下观望了一圈,忍不住抽抽嘴角,“咱们这夜游队伍是不是太壮大了?” 他们四个就先不说了,除了无聊地叼了根草的杰克,还有新加入的周菁菁和富江。乌泱泱一群人等在走廊尽头的墙后,虽然待是待得下,但难免——看起来有点谐? 算了,就当驱散一下恐怖气氛了。 不如说人多的时候根本不可能维持得住,等他们终于静下来的时候,隐隐听见对面的走廊尽头真有隐约的动静,像是有谁在急速靠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狂奔。 “不是吧?”虞柠自己就先一愣,“这么快?” “理论上是有可能的。”白曜思索道,“只要满足对应条件,就会触发相应的怪谈——四角游戏和一个人的捉迷藏都算吧,大概是同一个道理。” “是啊是啊,我还听到有水声呢,”薛尉点头附和,“……卧槽,水声?” “现在是熄灯时间……” 含混的说话声在他们背后响起。 “你们……”那道淤泥四溢的身影语速缓慢地问,“在做什么?” 几人脊背一麻。 薛尉从牙缝里挤出字音:“糟。” 那由远及近的奔跑声还在靠近,来人的脚跟“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面,听着却更像塑料的大力敲击。前头是真面目不明的怪谈,后头就是规则上申明不要与其冲突的巡逻老师——哪怕虞柠暂时没有听到bgm,也完全清楚了处境的不妙。 这对于一部分人是危机,对于另一部分人却是机遇。 好机会。 川上富江冷冷一笑,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从对方桎梏下逃脱的机会。趁着两边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她头也不回,径直向墙后冲去—— 第78章 虞柠收回余光,不动声色地伸腿一绊。 “呀啊啊啊!” 失去重心的美丽少女尖叫出声,刚奔逃出没几米的步伐直接成了向前冲去的趔趄,随着令人牙酸的闷响,重重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那个对象。 ——正如学生手册上说的那样。 但是又有哪里不一样。 嘴对嘴,心连心,你爱我啊我爱你。川上富江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盯着压在底下的那个人——那具人体模型近在咫尺的五官。她柔顺的黑发垂在两“人”脸旁,衬得这一幕居然还有些唯美,嗯,如果对方半截身子不是暴露在外的内脏切面。 果然是那个怪谈。 生物教室里会在午夜奔跑的人体模型。 “道理我都懂……”薛尉震撼不已,“不是,我看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亲上的啊?!!” 刚才的那个距离,那个角度—— 怎么看都不可能摔成这样吧?! 不同于懵逼的其他人,虞柠果断往地上一指。 “报告老师,”她正气凛然地说,“我们在围观他俩早恋。” 第30章 漫漫回家路 事情从这时开始变得不太对头。 具体是哪一刻已经做不得准,也许是那两“人”一上一下地倒在地上却困于那微妙氛围而无人敢扶的时候,也许是川上富江自己僵着脸从那具人体模型身上爬起来的时候——总之,在一行人齐刷刷地被提溜到唯一还亮着灯的前台时,方筝看起来快晕过去了。 原因不可能是他们这一伙人,虞柠如此坚信,虽然某个浑身都是绷带的家伙在灯光下显得阴沉了点,但那也只是阴沉了点而已。 也不会是川上富江,毕竟她的容貌备受追捧还来不及,除了复生阶段以外也不会有多吓人。那么,问题很显然就出在了剩下的两位老兄身上。 淤泥兄浑身都在往下淌泥水,但神奇的是就像一滩自清洁型史莱姆,那些污泥在流下来后又自发地回到了他的身上,可谓非常的可持续发展。这年头这么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怪谈可不多见了——也可能是怕流着流着把自己流没了。 虞柠现在很理解宿管手册的第二条了,他看起来超生气的样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当然,一部分的主要原因也是他的“五官”本来就是烂泥淌出来的黑洞。 不过姑且还在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个嘴巴的范畴内。 而模型兄就更离谱了,从左侧看去,他刀削斧凿的面容如雕刻般完美,塑料制成的眼珠里反射着炯炯的光,以至于连他的身材都瞧着高大了不少,特别是那坚毅的眼神,令人怀疑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慷慨赴死。 从右边看过去,暴露在外的血管神经以及眼球就又格外吓人了,缺乏皮肤组织遮盖的眼睛和嘴巴无论做什么表情都狰狞异常,有了胸腹腔里的那些塑料内脏的衬托更是如此。但以另一边的裸体而言,还真讲不好让别人更乐意看哪边。 可能这就是生活吧,要么太恐怖,要么太变态。 “那什么,兄弟,”薛尉看不下去了,去旁边扒拉出一件不知道谁丢在这的外套,“要不你先披一下这个,别整得那么辣眼睛。” “不了,”模型高傲地回绝道,“我只穿美特斯邦威。” 薛尉:“???” 虞柠:“……” 天哪,她想梆梆给他两拳。 但是她怕引起他的注意,告辞。 再者,一想到是自己发成了这样的剧本,她就有点心虚。 说归这么说,那具会动的人体模型还是勉强接过了外套披上,画面一度变得更奇怪了——幸好在场的除了人类以外都不在意这个,而且双方数量还微妙地打了个平手。 “你们,”巡逻的淤泥宿管语速缓慢地说,“两个半夜溜出来谈恋爱,其他人跟着看热闹,还像话吗?” “哦?”人体模型却很不配合地反问,“你在教我做事?” 淤泥宿管的语气也危险起来,“这就是你对老师说话的态度?” 其他人:“……” 夭寿啦,怪谈自己吵起来了! 气氛隐隐地剑拔弩张,但在此时忽然从旁边传来了什么东西开裂的细碎响动,二者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的源头——正捧着一小把瓜子边看戏边嗑得欢的虞柠眨巴眨巴眼睛,假装无事发生。 “呃……”她讪讪地收起瓜子,“你们继续?” 哦,还有杰克,他在好奇地看着那把炒得焦香的瓜子,眼神里都是分自己一点尝尝的渴望。 正在酝酿的怒火被她这么一打岔就岔了气,淤泥宿管阴恻恻地转向这些擅自出来夜游吃瓜的学生,“还有你们几个——” “老师,我有话要讲。”虞柠举起手,“我们是看到他俩才偷偷出来的。” “……!”薛尉也反应过来,“对对对,老师,我们深知学生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本来是想劝他们两个不要这样的,结果还没出声就被您给抓到了嘛。” “帮助同学是我们应该做的,”连一向被认为是最稳重的白曜也跟着附和道,“老师这么忙,我们也是时候做点什么来分忧——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知您,这点确实是我们不对。” “够了!” 一直在旁边憋着的川上富江终于听不下去地爆发了。 “还要我再说几遍,这根本就是个误会!”留着长发的漂亮女生烦躁地说,“我?看上他?开什么见鬼的玩笑,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我是被谁绊了一跤才摔到他身上的,别在那里胡说八道了!” 第79章 “喂,”人体模型不爽道,“女人,你很了不起啊。” 川上富江:“第一,我——” “第一,绝不意气用事。”虞柠实在是受不了这校园偶像剧一样的乱糟糟氛围了,强硬地打断道,“第二,绝对不漏判任何一件坏事。” “第三,绝对裁判得公正漂亮!” “让开,”她看向还挡在前面的淤泥宿管,“我来。” 不知怎的,本该在这里作为上位者的宿管谜之被她的气场所震慑,仿佛真的在面对一位从天而降的裁判一般,愣愣地让开了位置。 虞柠:“……” 完了,她应该说啥来着? 蜻蜓队长的buff果然还是太强了,她还没回过神就真的轮到自己上阵了,随着主持大局的裁判陷入沉默,气氛也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要不,”她试探着问,“你俩先分手?” 人体模型:“???” 川上富江:“???” 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啊!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僵持之下,方筝顶着满脑门的冷汗出来打圆场,她笑得很勉强,“这样吧,大家都回去休息,不管是早恋还是擅闯宵禁,等到明天移交给指导员处理,可以吗?” 淤泥宿管冷冷哼了一声,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其他人——除了身为鬼怪的那些,原本对于木偶指导员态度是能避则避,但在瞧见是虞柠在拼命给她使眼色后也摸不清前者又准备在葫芦里卖什么药地选择闭嘴,反正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大概。 这本应是个充满着忐忑不安的不眠夜,然而等到第二天早早重聚在教室里,一行人中只有虞柠精神奕奕。杰克是一如既往百无聊赖地靠急支糖浆提神,周菁菁算是装了装样子,除了白曜还好些,另外两人全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 “心理素质真好啊柠柠,”刘嘉卉倒是早就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了,早上感叹一遍后现在又忍不住道,“你这睡眠质量已经是正常人难以企及的水平了。” “没那么夸张。”虞柠正儿八经地纠正,“我只是沾枕头就一秒入睡而已。” 薛尉:“???” “你哪来的这技能?”他震惊道。 虞柠笑而不语。 什么叫环境造就人啊。 感谢四叶草tv,感谢cctv,感谢她妈。 “话说回来,我从今早起来就有点奇怪……”薛尉接着倒抽了口凉气,“哪里不太对劲,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你们有这感觉吗?” 周菁菁耸耸肩。 “没有。”虞柠断然道。 废话,你忘了川上富江。 作为一颗不定时炸|弹,可怜的川上同学才恢复自由没多久就又回到了阴影的控制内——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虞柠相信她一定能适应的。 适应力这种东西,对人类和鬼怪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项能力。二十一天就可以养成一个习惯,而最开始训练顺从度的反抗期只需要七天,这七天是任何因素都能因为习惯引力而失败的阶段。换言之,如果她还想要自己稳定安逸的校园生活,就得在最开始破坏掉这个循环才行。 “很高兴看到你们如约地按时前来,”伴随着熟悉的滚轮声,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的木偶指导员也出现在教室门口,“为了避免打扰到之后会来的其他同学,接下来请跟我去办公室吧。” “没关系,老师,”虞柠径直起身,一人做事一人当地抗下了责任,“我去。” 她来允许,她来承认,她来背负! 说着,她向其他人摆摆手,“你们尽快调整下心态就好啦。” 刘嘉卉:“诶?!” 虞柠没有再过多地解释——毕竟她也不太拿得准是否真行得通,要是打了包票却做不到岂不是变得很尴尬。本着做一步说一步的原则,她很低调地跟在一路滑动的指导员身后,梅开二度地造访了这个才来过不久的地方。 “虞柠同学,”一进办公室,指导员就开门见山地以它那惯有的呆板语气说道,“我想你知道我接下来要问些什么。” 一大清早,不仅是还待在宿舍楼里的大部分学生,连那些冒充教师的木偶也没来几个。这也让屋内瞧着比先前冷清不少,虞柠的视线滴溜溜转过一圈,心下有了主意。 “不错。” 她也不演了,大大方方道。 “我就是主谋。” 其实并没有。 虽然是为了最后一道保险栓才让周菁菁带上了富江,不过当宿管和人体模型同时出现的那一刻,她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是懵逼的。 但那也要装作有!没有人能阻止她装逼,没有人! 指导员:“?” 承认了?她居然承认了?! 虞柠嫣然一笑。 “老师,”她沉吟道,“来算一笔账吧,您这里有纸吗?” 还没回过神的木偶指导员不置可否,于是虞柠也非常自来熟地直接扯过了桌上的纸笔,唰唰地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 而她的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手册正翻至最后一页,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显示满了各式各样的转账记录,对面的名字从正常的学生到美美子等鬼怪不一而足,眼看着就要到写不下了。 “我现在所持有的——一百积分加上两百,再加上三百,二十五乘以六的一百五十积分,还有您奖励给我的五十积分……光是这些都快要赶上一开始的分数差距了。” 第80章 这还不算周菁菁吞并富江后转给她的积分,还有充当外卖平台入账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数额——它们说少也不少,更何况积少成多,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相当可怕的数字。 “既然您认可过我没有违反规定,”在灰色地带疯狂大鹏展翅的虞柠理直气壮道,“那就说明我获得的积分都是合理合法的。” 笔仙的积分被掏得一干二净,每天都要还贷,她还可以随便拿着美美子和楚人美的手册将她们赚取的分数转给自己,蜘蛛男则是只收取她抽成过后的小利——罪恶,太罪恶了,简直是罪恶并快乐着。 “用不着等到第七天,现在就可以计算一下积分的反超情况了,容我提醒一句,之后这个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其实主要还是现金也赚得差不多了,难过,大家来上学怎么不多带点零花钱。 “如您所见,当产业链成功运作起来以后就是纯粹的利滚利,如果您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我也不介意将链条扩大展示给您看。但是很遗憾,我的手册上似乎写不下了。” “我可是非常苦恼的,这不就来寻求您的帮助了嘛,我猜解决学生的困扰也是指导员的职责之一。” “规则是绝对的,不过,以一开始的登场方式来说,规则的制定者倒是似乎有点来头。作为规则的帮凶——或者好听点,规则的协助者之一,您一定可以联络到背后的主使吧?” “所以说——” 她笑着问。 “老师,麻烦你帮我问一句,这场游戏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 * “东南方五百米处检测到能量场波动!” 联络用的通讯设备中突然传来了紧急的汇报。 “波动结束,现场出现教师五人,其中昏迷两人,轻伤两人,重伤一人,已紧急送医,目前无人死亡!” “了解。”通讯另一头的男人按下按钮,示意身边人进行记录,“继续观察。” 如果是熟悉巴别塔的相关人士,一眼就能看出他所佩戴的徽章正是属于队长的象征。而他旁边的副队长在简单的书写记录后也陷入了思考,然后才慢慢地开了口。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应该是一开始就对教师和学生进行了分流。”副队长道,“可以获知的下落不明的还有一名正处于实习期的图书管理员,她本身毕业没多久,可能也被划分进了学生的范畴内。” “那么,”男人在旁边的石头上压灭了烟头,吐出了最后的烟圈,“就应该考虑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学生是最容易冲动的群体,在没有引领者的情况下尤为如此。”副队长垂眸,推了推眼镜,“哪怕是成年人,在极端环境下只要稍加诱导,一样会陷入……的局面。” 但没有人进得去。 在他们视线的彼端,是暮色下的彼岸学园。 残阳如血,被道道围栏圈起来的校园一片死寂。爱子心切的家长们被拦在几十米外,目的是为他们的人身安全起见,但在过去的五天内已经爆发过不止一次冲突,如果事态真如想象中那般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独立于次元的空间,再地毯式搜索也没有意义,不眠不休地轮班守了这么久,大家心里无疑都期盼着被困者的安危。然而时间每过去一秒,压在众人心上的担子都要再沉下去一分,他们都清楚这所代表的生还希望渺茫。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里面的学生,连外面的负面情绪都会…… 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不止是他——熟悉暗能量的人员都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波浪似的残影在眼前晃动的短短数秒恍若一个世纪。他猛地抓起另一侧的听筒——那是连接埋伏在校园内的队员的通讯频道。 “队长!好消息!”那头有欣喜的声音响起,“我们已经接触到学生了,还没发现有人员伤亡的情况!” “封锁学校,在彻底清查前不予开放。校内学生统一进行暗能量检测,未达标者带回局里,达标者可以在登记后暂时放行,之后分批进行调查和笔录记述,收到回复!” 耳麦里传来上级下达的简明指示,还驻守在现场不同位置的队员齐刷刷地应道: “是!” ——实际上,根本没有几个人通不过检测。 “啊——”刘嘉卉长长叹出一口气,“虽然说,简直跟改天换日似的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怎么会有人逃出生天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来请客喝奶茶啊?!!” 虞柠:“别问我。” 又不是她提的! 周菁菁没事人似的哼着歌喝她的酸奶紫米露。 尽管家长们心急如焚,但也不是那么快就能见到自家孩子的——毕竟要防止暗能量在人与人之间的侵蚀污染。不过在虞柠看来,幽冥界现如今的“科技水平”有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论是周菁菁还是杰克都伪装得不错,大概是那个身份卡就有着某种自带净化的作用吧。 他们的指标都很正常,无疑是在放行的行列内,其实现在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了。但作为半个某种意义上的同生共死小分队,自然还有一些悄悄话要讲,以及某些毫无意义的行为,比如小赚一笔的虞柠的快乐请客,和薛尉的—— 薛尉:“…………………………” 他站在彩票亭前,都快要风化了。 第81章 “没事,”白曜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啊,中安慰奖的机会吗?!”薛尉都快飙泪了,“我的一等奖——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啊——” 原因无他。 特异地带内的时间与现实流速不同,可以快,当然也可以慢。被困生存游戏的几天里,他请笔仙算出的中奖号码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彩票亭的上期开奖公告里了。 虞柠啧啧摇头。 她就知道。 原著里的生存游戏在外界看来可是持续了接近两周,比起这个,城邦沦陷的那两天简直能称得上是闪电战。 所以她根本没有指望能借由笔仙的预测能力中彩票,取而代之地还是打算对大家的钱包动手。当然她也动过别的脑筋,奈何藏在生存游戏背后的那对姐弟完全不配合,最开始她提出要结束时谈判并不顺利,在她提出将盈余积分置换成现金或者妈妈他们那边的冥币的时候,被|干脆利落地踢出了游戏。 小气鬼啊!!! 这个仇她记下了,君子有仇必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熟知未来剧情的虞柠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在旁人看来她简直笑得让人浑身发毛,连刘嘉卉都不确定地问道:“……柠柠,你没事吧?” “啊,没有,我要先回去一趟了。”她回过头,“我这两天会比较忙,有事电话联络啊!” 有别的学生的供述,巴别塔找上门是早晚的事,她得在那之前搞定还没收好尾的一些……咳,才行。 刘嘉卉:“咦!她又走了!” “哎呀,”周菁菁笑眯眯地打圆场,“可能是有什么急事,明天再问问她就好了,嘉卉你爸爸妈妈还在等你吧?” 远处的住宅区里,已经从俊雄那里得到了点消息的女鬼正在窗边翘首以盼。 她也看开了。 什么早恋不早恋,白菜不白菜的,哪有安危重要。 特别是这次,一个跟在旁边的绷带小子,一个有着随时帮忙送东西的儿子——起的作用都不小,一夫一妻,也就一夫一妻吧。 唉,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她瞧见了街对角的身影,连忙拽着沙发上的无头尸体起身,赶到房门前迎接。紧接着,果然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响声,女鬼蒙着厚厚白翳的眼睛几乎看不出来地闪过了些许亮色。 “柠——柠。”她欣喜道,“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满脸无辜的虞柠转了转手里的钥匙,不太好意思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妈妈,我回来啦。” 除了大家熟知的绷带杀人狂,在她背后,穿着宽大戏服的长发女鬼连脸都被发丝遮了个严严实实,站在旁边的小女孩气鼓鼓地捏着自己的手机,半空中不知为何飘着一副眼镜。 更有甚者,最后头还有个半边身体通红的人体模型在凹造型。 女鬼愣在原地,感到了一阵阵眩晕。 “这——”她近乎惊恐地问,“都是、谁?” 第31章 拿来吧你 “柠——柠。” 在这场算不上家庭会议的家庭会议上,终于从女儿口中得知是怎么回事的女鬼幽幽松了口气,面色却依然凝重。 “不可以再、捡鬼回来了。”她缓慢摇头,“咱们家——真的、塞不下了。” 虞柠:“……” 怎么说得跟她在到处捡流浪猫一样? “没关系,妈妈。”她宽慰道,“这个问题我考虑到了。” “之前我不是在找新租房吗?已经有合适的下家了,我这两天去找人帮忙收拾一下,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就搬进去,地方保准够。” 真的吗?她不信。 女人有些忧心忡忡。 她怎么觉得这并不是个结束呢。 “好吧,”她还是先姑且点了头,鉴于这次似乎又是自己想得太多,就说得隐晦了点,免得反倒真勾起女儿不该有的念头,“你还得——答应妈妈一件事——凡事一定要专一,不要、太花心。” 虽然这次大概可能没有问题,但是一切都需要防患于未然。 连她爸都在旁边唰唰写了举牌。 【囡囡啊,人不能什么都收,至少不应该什么都收。】 别的都算了,眼镜和人体模型是不是太自由了! ……啊? 虞柠茫然,虞柠不解。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尽管不明白爹妈说这话的原因,她还是决定给对方一颗定心丸,“我绝对不是花心的人。” 女鬼满意了,心道不愧是自己的乖女儿,正要出言夸奖,紧接着就听她道: “我只会心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都爱上不同的人。” 对纸片人爬墙的事怎么能叫花心呢! 噗—— 她的奥特曼啊! 女人好悬没有被差点喷出来的一口老血给呛死,她捂着胸脯掐着人中咳了半天,待得女儿担心地问过有没有事才终于悻悻地重新开了口。 “我——”她铁青着脸说,“暂时——没有事。” 虞柠:“是、是吗?那就好。”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究还是没有从妈妈那本就异于常人的脸色上看出来点啥,也就将信将疑地点头挪开了视线。但女鬼并不就此作罢,仗着自己的眼珠被白翳遮盖看不出具体方位,时不时往女儿那边瞟一眼,再瞟一眼。 第82章 这年头的亲子教育,果然是每个家庭都必然面临的难题。 想来也是他们的责任,女鬼痛心疾首,心道不应该因为死亡而忽视了对孩子的教育。事到如今为时已晚,现在一个说话不利落,一个跟人沟通只能靠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展开一番扭转认知的促膝长谈的样子。 比起物种包罗万象的后宫大院,一夫一妻也不是那么不能接……不,她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 纯爱!她只支持纯爱! 虞柠:“………………” 她莫名其妙地感觉如芒在背,一回头却发现她妈正在若无其事地跟无头的丈夫交谈,完全不像有在看自己这边。 奇怪,是错觉吗? 不过爹妈说的当然没有错,她转过头看到字面意义上群魔乱舞的客厅,就感觉脑壳一阵疼痛。 笔仙还好,只是闷头在玩自己还没有还清贷款的○天堂游戏机——但是它在公放,不可饶恕。 楚人美今天的例行功课还没有完成,此刻就在窗边吊起了嗓子,也许她应该庆幸对方吊的不是颈子。美美子致力于组成反诈骗协会的事业惨遭滑铁卢,因此她决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只要受骗的够多,哪还愁招不到成员,所以正在嘀嘀咕咕地蹲在角落随机抽取幸运用户,不知道是不是快被标记成骚扰电话了。 “呵,磨人的小妖精。”双开门人体模型哼了声,那只黑猫倒不认生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敢这么对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他大方地从腹腔里摘出一个暗红色的东西,“这个给你玩,拿去吧。” 虞柠瞠目结舌。 大哥,那是你的肝啊! ……很惊悚啊这幅画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新来的一比,只是在玩转刀花的杰克和因为家里没有钢琴而虚空练习指法的伽椰子母子都是天使了! 搬家,必须立刻搬家。 而且她要跟这帮无处可去的家伙收房租!没钱的给她以工代赈! 说来话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一开始也是不想的。 生存游戏一结束,除了被早早叫到教学楼的几人,其他学生都是一清醒就发现大家七仰八叉地躺在了本应是宿舍楼的空地上。 无论大雾还是那些顶替了教师位置的木偶指导员,又或者是不再威胁着人身安全的怪谈们和散发着谜之气味的淤泥宿管,全部消失无踪,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结果等她故地重游地回去一看—— 根本不是这样啊! 该在图书馆闭目养神的还在挂机,该在音乐教室的还在吊颈——不是,嗓子。 虞柠走了一圈,发现规则与其辖下的怪谈撤离的同时,这些理论上大概是被视为“叛出鬼怪阵营”的家伙被一个不落地留下了。 连蜘蛛男也是如此,而且因为体积太大,他只能先滞留城市下水道系统里偷偷织网,这生存环境有点恶劣,以后再去做外卖和跑腿业务估计得办健康证吧。 至于其他怪谈,就算是想离开四叶草城,在学生集体遭遇不测的满城哗然之后,城墙那边的防守势必更加严苛,走是未必走得了。大家毕竟合作一场,虞柠就答应先带他们来自家落脚,只是这搬家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唉,她这个老板真是当得太有良心了,居然还负责解决了员工自动下岗后的住宿问题。 虞柠深深地为自己感动,给她的好人好事记录簿上又记了一笔。 不如从今天起就改名叫虞良心吧。 很有良心的虞老板睡眠质量也很好,压根不受这乱糟糟的氛围影响地安然就寝。但为了这过高的鬼口密度着想,她赶明儿一早就跟陈瑞泽拿了钥匙请了家政公司的人来打扫,有钱还是好,她可以靠着人工费解决问题不用自己动手了。 “哟,妹妹,”家政公司派来的几个阿姨本来就热情,见她人好看又嘴甜,自然也更叫得亲切,一进门先被这扑面的凉意惊了一下,其中一位不由感叹道,“你这地方这么凉快啊!” “难道是因为地理位置?”另一位也费解地来回看了看,总感觉有点瘆得慌,“这向阳的地方也不暖和啊,总不至于是那种原因吧?” “哎哟,别说了。”前头那位连连摆手,“这几天才出了那档子事,讲着怪晦气的。” 说着又转头看向她,“别介意啊妹妹,我看你年纪,也是正上学的学生吧。” 虞柠:“啊哈哈哈……没事没事。” 谁让人家说的是真话呢。 是哦。 虞柠不由赞叹起自己的运气和经济头脑。 虽然今年夏天马上过了,但她明年就不用开空调了耶。 这又是一笔省下来的电费,感动。 ——不对。 她一个回神,如遭雷劈。 在明年夏天之前,是秋冬啊! 室内冷成这样,她为了取暖岂不是得更早地开空调还要比正常开高几度了,这费用简直超级加倍! 这么想着,虞柠哀怨地向那位腰带拖地的疑似原住民所在的方位瞥了一眼,后者今天却不知怎么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她倒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她直觉这栋房子的情况比看起来更复杂,盘踞在此的未必就只有那个吊死鬼。虞柠现在的自信心稍微有那么一点膨胀,所以才决定在家政服务上门时独自全程陪同。 “全部清理完成大概要三天吧,”今天的工作份额结束,领班的家政阿姨关切道,“妹妹啊,我们明天过来也行的,你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第83章 “不不不,主要,呃,是我这边的原因。”虞柠哪敢让她们自己来,“后天吧,反正我这边也不急。” 雇主都这么说了,阿姨们也不再坚持,笑着跟她打招呼离开后,只留虞柠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不急才怪。 但她明天实在抽不开身,虽然也可以让家里的那几个来当半个保镖……然而以鬼怪的思维,很难说他们理解的保护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还是她盯着保险点。 她下午才接到的短信——果然,就如同意料之中的一样,在传唤了部分学生以后,巴别塔的注意力很快放在当时最出挑的几个对象身上,紧急调换了调查顺序,让他们第二天就来到支部中心接受问话。 尽管她对本地的支部不抱什么指望,但好奇心是另一码事了。 “巴别塔内部原来是这样的吗,”薛尉喃喃道,“看起来好高级啊。” “高不高级的……” 刘嘉卉叹气,“我反而有点紧张诶。” 几人如约在被通知的时间前来,人生头一回地站在巴别塔的办事大厅里,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员工,试图寻找安排给他们的引领人员。 只有一楼是面向民众开放的,但毕竟是门面,挑高的穹顶呈现出拱形,仅凭这里就看得出十足的神秘学氛围。 墙面上描绘着不知名的符号,虞柠怎么说也是个写手——通常而言,知识面最广最乱七八糟的就是写小说的,她认出了其中几个正是伊丽莎白时代守护魔法中常出现的印记。不仅如此,大厅的地板中央由一块块瓷砖拼成了巨型的图案。 扭曲的五角星歪歪斜斜,中间类似眼睛的符号像火焰一样犹如在燃烧,瞧着就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旧印都来啦? 虞柠当然知道这个出自克苏鲁神话的标记,它可以屏退一些神话生物和恐怖的存在,算是最基础的守护符号了,对更高位的虽然起不到太大的效用,怎么着也能恶心恶心它们。 “哎呀,又不会要命,”周菁菁心安理得地接着他们的话说,她倒没有表现出不适,“见机行事就好啦。” 虞柠斜眼瞄了她一眼,意味是显而易见的别乱来,后者笑着耸耸肩,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们就是今天问话的学生吧?”有位年轻的招待员急匆匆地走过来,打量着显然还是学生年纪的几人,“请跟我来,然后去各自对应的房间就好。”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听她的意思,白曜稍稍皱着眉问,“我们是要分开接受问讯吗?” “当然。”对方马上回答道,“这样可以保证完整性和准确性。” 意料之内的台面上说辞,虞柠撇撇嘴,他们的供词肯定是要各自独立的,这样才能找出互不一致的地方和漏洞。看对方的重视程度,恐怕比想象中更麻烦一些。 就像周菁菁所说的那样,在串通好的基础上见机行事得了。 他们被安排到的是同一条走廊的不同房间,虞柠推开自己那间会面室的房门,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黑衣男人望了望手边的资料卡,示意她在对面 “高中三年一班学号21位,”男人抬眼看她,“虞柠?” 虞柠调整了下坐姿,正襟危坐道:“对。” “讲述一下你在那个‘规则’降临之初的见闻吧,”他说,“请保留尽可能多的细节。”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地轻松。 虞柠怔了怔,这部分其实没有多少需要隐瞒的地方,她干脆就直接描述过了全部过程——只去掉了做作业是自己开头的事,而对方全程也都只简单地应了声。 “我知道了。” 他做完记录,继续道:“请乘左手边电梯,前往相应楼层后进行下一步程序。” ……咦? “我只要去那边就行了吗?”她不由再次确认道,“那边是什么?” “你过去就知道了。”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拿上吧,这是一次性电梯卡。” 他从桌面上推来的确实是一张塑料小卡片,虞柠满头雾水地接过来。她告别后就往外面的走廊走去,却看到其他人所在的房间都还紧闭着房门,只好如对方说的那样来到了那座电梯前。 还真只能自己上去了啊。 她走进缓缓敞开的电梯,往底下的刷卡区一扫,对应的按钮就自发亮起——她知道巴别塔的电梯设置也和正常的不太一样,一般来说分为一次性和员工用卡。楼层按钮是默认锁定的,一次性就是像她的这样直接抵达设定好的楼层,员工的则是解锁自己权限内的范围,等级划分得相当鲜明。 至于她这次—— 五楼? 在唯有自己一人的寂静里,虞柠终于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与亮起来的那个按钮相符,然后走出了停下后两侧门扉向旁边划开的电梯。 “请问有人——” 她猛地停住声音,电梯厅外的走廊就像是停电了一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仅有的光源就是电梯内的顶灯,一闪一闪地让周围的景象也变得若隐若现。 虞柠浮现出了不祥的预感。 容不得她反应,身后的电梯门已然闭合,直直下降的轿厢让她连再次按下开门按钮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减少。 “你好,”黑暗之中,遥遥传来一个声音,“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别玩了别玩了,她快游戏ptsd了。 第84章 伴随着这句让她颇有既视感的台词,虞柠听到了久违的bgm。 与之前都截然不同的bgm。 焦灼,压迫,只混了些许杂音。 而那杂音来自视线的前方,有些刺耳的摩擦声是橡胶与瓷砖蹭出的锐响。随着摇摇晃晃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辆半人多高的三轮车出现在她的眼前——虽然它比纯粹的儿童三轮车要大不少,但也并非正常该有的大小。在三轮车的车座上,正坐着个唇红齿白的木偶。 ……不对,它根本就没有牙齿,双眼和嘴唇都是猩红的色泽,惨白的脸颊上有着蚊香般的圆圈,蹬着自己的小三轮,一米米地挨近了她的面前。 一瞬间,一个念头占据了她的全部脑海—— 巴别塔,不行! 虽然她本来就知道不行,但没想到这么不行,你们这筛子几目的?四十目还是三十目啊?! 这特么……不是竖锯吗?! 《电锯惊魂》这经典的血浆片系列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它雷打不动的灵魂主角就是以这个木偶为代表形象的“拼图杀人狂”,别名“竖锯”。 这位潜藏在幕后的主使者由于自己的经历变得扭曲,开始决定对他认为有罪和漠视生命的家伙进行裁断,一般都是些匪夷所思又血腥残酷的关卡,说是施虐狂都不为过。 鬼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还是说…… 虞柠动作顿住,隐约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的名字——”木偶张合的嘴巴吐出了口音标准的通用语,“是叫虞柠吧?” “你拥有聪颖的头脑、极为优秀的反应能力,在面临危机时往往能第一时间化险为夷,毫无疑问,你就是解除彼岸学园这次危机的主心骨。虽然现在的出身家境还很有限,假以时日,一定能得偿所愿地积累起过人的财富——” 虞柠一愣。 “别、别夸了,”她忍不住害羞道,“再夸我就不好意思了。” “算了,机会难得。” 她深吸一口气,“多夸几句,朕爱听。” 竖锯:“……” 竖锯:“?” 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代表的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但这真的是全部吗?”好在他现在是木偶,可以不为所动地继续说下去,“你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所进行的那些压榨,是时候为它付出代价了。” 虞柠:“啊?” 咋地,要吊她路灯? “生或死,”他道,“做出你的选择吧。”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电梯再次缓缓开启,站在轿厢之中的是个戴着猪头面具的家伙,而那家伙的两只手里,正分别握着一把砍刀和一支球棍。 虞柠:“………………” 这位妹妹……也可能是先生,她是见过的。 虽然是在电影里。 身患绝症的竖锯老爷子自己行动不便,也将命不久矣,因此广收门徒,桃李遍地开。而其帮手或者说门徒的标志,就是这猪头面具。 二对一,不要脸!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光是看着就感到了幻痛的镜头。 什么不停卷进头发的机器,在身上挂满的大铁钩,要亲手锯掉的腿和缝起来的眼睛…… ……一代一代一代。 好痛好痛好痛!! 她最怕的两样东西之一就是疼了! 在那作为帮凶的猪头人向她迈步过来的同时,虞柠失声尖叫起来:“你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 木偶的身体倏地一轻。 它甚至都没有回过神,就感觉到一股来自颈后的强烈拉力——它竟然是被硬生生揪着衣领扯下了三轮车。而下一秒,呆站在原地的木偶比利就看到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取而代之,坐在了三轮车的车垫上。 “吱呀吱呀吱呀——” 踏板飞速旋转。 她毫不犹豫地抢走了那辆三轮车,风一般地蹬着它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里。 木偶愣愣地看着自己失去的小三轮,再转过头,看着自己同样傻眼的助手。 猪头人:“???” 竖锯:“???”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吗? 第32章 公开处刑 这世道是特么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都说人在惊恐下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潜力,虞柠这个前阿宅一度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尽是瞎扯淡——她可是躺在床上蹬空气自行车都能上气不接下气的主儿,但如今穿越了自带全民强身健体buff,可能是肾上腺素真的奏了效,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骑出去多远了。 没回神还不觉得,她低头看见自己窝在这辆尺寸不相匹配的小型三轮车里,顿时感觉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腰酸背痛腿没抽筋也快了。 而且这模样实在太丢面子了,好在刚才目击这一切的只有竖锯和他更换如流水的徒弟,虞柠讪讪地从车上下来,趁着还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前要尽快销毁物证,结果发现推着它走还得弯下大半个身子。 算了,怪累的。 她懒病上身,认命地重新骑上了竖锯老铁打赏的小三轮,开始把它当成是观光自行车吭哧吭哧地到处遛弯。 以巴别塔那么大的占地面积,不应该也不可能只有一座电梯,眼下那师徒俩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所以理论上只要赶在二人(?)追上来前找到另一个出口就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局。虽然启动电梯的权限也是个问题,但那也比毫无头绪地乱逛强。 第85章 偏偏这里还黑得不行,虞柠原本连手机都拿出来了,结果看着那出门忘充电的百分之六十电量和或许会过于引人注目的建筑构造而不得不作罢。 她摸着石头过河,眼睛哪怕适应了这漆黑一片,能隐约看清的范围也很有限。这一层和宽敞明亮的大厅果然不太一样,准确来说应该是空,大多数房间都是未经启用而除了几张桌椅和杂物以外空荡荡的状态。 也有例外,比如她现在路过的这间办公室正大门紧闭,还上着拧也拧不开的锁,唯一能有点提示作用的就是旁边墙上那块金属牌子——尽管虞柠努力凑近了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怪……什么部。 灰蒙蒙的金属材质让上面刻着的字实在看不分明,她边摸边猜地认出开头结尾的两个字以后就没有下文了,只得悻悻地放弃了这估计着也希望渺茫的目标。 好在下一个线索来得非常及时,她又走了不过十多米的功夫就被不远处的纸张吸引到了注意力。不同于暗灰色的门牌,白纸黑字的强烈反差倒是让那加粗放大的字体易于辨别了不少。 ——【→这里是安全出口】。 呵。 她冷笑一声,这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呢? 虞柠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徒留下贴在玻璃上的纸条在空调的冷风下猎猎作响。 五秒钟后。 她和她借来的小三轮原路倒退回那玻璃双开门门口,连动作都跟回放似的一模一样。 果然还是看一眼吧,不然她今晚睡不着了。 她实在好奇这明摆着的陷阱里到底会有什么,艰难地在用肩膀顶开门扉的同时将小三轮也一起挪进去,问就是不抛弃不放弃,万一有偷车贼呢。 就作死程度而言,她觉得自己还挺适合去演恐怖片主角的。 但这种情况下的结果似乎往往会辜负上钩者的期待,虞柠环顾一圈,除了正对面墙边的桌子和数米外角落的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影外也没瞧见什么可能有价值的。而在她东张西望之时,背后缓缓合上的玻璃门也“咔哒”一声自动落锁,封住了她的退路。 灯光“啪”地大亮。 “你还是进来了。”不知怎的,似乎是喇叭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心情复杂,“你怎么就进来了呢。” 虞柠:“……” 你对人类的好奇心有什么误解。 强烈的光线晃了眼,她不太适应地眯了眯泛酸的眼睛,这才看清那张桌子上摆着个棕褐色的牛皮纸资料袋。而室内除去它和角落的小麻袋,还是有别的东西的——横亘在她与桌子之间的地面上,有一片一步绝对迈不过去的巨坑,坑里荡漾着深不见底的乳白色液体,随着中央空调口吹拂出的风量而泛出层次不一的褶皱。 虞柠回头一望,代表着摄像头开启的红点正在天花板角落闪啊闪。 “哇,”她不禁惊叹,“玩这么变态。” 竖锯:“……” 竖锯:“???” 是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吗?? “欢迎来到你的游戏。”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现在摆在角落的,是一个装满了纸钞的钱袋。” 虞柠一惊。 她当机立断,马不停蹄地扑向了那个状若貌不惊人的麻袋,一拉开袋口就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对象——扎成一捆一捆的现金密密麻麻地堆在里面,标志着防伪的金边闪烁出魅惑满值的光辉,她吞咽了下,捡起了其中一扎开始仔细检查。 是、是真的! “先生,是我错怪你了,”虞柠感激道,“你真是个好人耶!” 竖锯:“……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片人工‘沼泽’,你或许知道该如何通过这样的危险环境——那即是增大自己与液体表面的接触面积。” “你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可以助你脱离困境的重要线索,但你必须想办法跨越沼泽才能拿到它。” “在这期间,我会不断升高这个房间内的温度。在你因为脱水而死之前,你会舍得放弃自己所珍视的身外之物吗?” 虞柠:“??” 这是在要她的命!! 短短数秒后——或许更短,她计上心头。 “也许吧,在一切按你计划进行的时候,这会是个生死攸关的难题。”她沉吟道,“但如果我祭出这一招,阁下又打算如何应对呢?” 现在的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一辆车! 她的眼神视死如归,毫不犹豫地迈开了步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打算慷慨就义。 竖锯:“喂——” 虞柠推着三轮车往前走。 竖锯:“等等——” 虞柠停了,小三轮没停,车前轮没进液体里,开始咕嘟咕嘟地往“沼泽”里沉。 竖锯:“你给我冷静!” “我冷静完了,”她诚恳地说,“但是也晚了。” 可怜的小三轮已经完全触了底,虞柠还没有就此松手。所谓的沼泽无非是非牛顿流体,而它十分重要的特性就是吃软不吃硬——在她抓着车把快速且稳定的摇晃下,周围的液体渐渐凝固,将那辆斜倒在“沼泽”中的三轮车固定在原地。 始作俑者眼看达到了想要的效果,趁着流体还没有重新软化,踩着还露在外头的车把就当了个支点,一个跳远轻盈地落在了另一边地板上。 简简单单的一步跨不过去,两步总够了吧。 第86章 竖锯:“………………” “没事,”虞柠抱着钱袋反过来安慰他,“还是能捞出来的嘛。”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凝固的液体回到了自己平时的状态,连那仅存的、几分米高的车把都在里面一厘厘消失,就像泰坦尼克号一样彻底沉没了。 虞柠:“……就是可能费点劲。” 她还抓着那袋子现金不撒手,一步步挪到了据说放有重要线索的桌边,小心翼翼地打开这只不怎么厚的牛皮纸袋。 迄今为止的每一步都在不着痕迹地落实着她的预感。 比起她所知道的“拼图杀人狂”会使用的那些手段,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温和了点。 而且与其说惩罚,更像是诱导,线索给得也太放水了吧。 话说回来,包括她在内的读者,一直很在意一个问题。 一般人在受到一定量但不致命的污染后可以通过净化来恢复正常,可那些被暗能量完全侵蚀的人往往就没有了下文,他们——真的一个不落地都死了吗? 她的视线落在纸上。 【《▉▉档案》 编号:ul-as-flc-001 姓名:约翰·克莱默 其他称谓:拼图杀人狂、竖锯 生卒年月:▉▉年7月14日-▉▉年▉月▉日 类别:人类 身份(不限生死):前▉▉建筑公司主管/现任四叶草城▉▉支援部部长 经历概述: 原本的家庭生活可评估为幸福级别,直到妻子于▉▉年遭到精神病人的伤害而流产,自己也于▉▉年确诊癌症,向保险公司求助投保无果后与妻子离婚,决心在▉▉公路冲下悬崖结束生命。 于▉▉年▉月▉日成功实行自杀计划,但其尸体在▉▉▉▉▉受到辐射量为▉▉的感染,醒来后误以为自己于车祸中幸存,开始实施自身概念中助人向善的杀人活动。(详见附加记录ul-as-flc-001-01和ul-as-flc-001-2) 于▉▉年▉月▉▉日接受巴别塔▉▉支部s-212特工的净化,恢复一定理智,由于肉身已被完全侵蚀,借助道具▉▉▉的力量将意识迁移于其亲手改造的木偶身上,目前适应性良好,仍需进一步跟踪观察。 此处引用部分对话记录……】 附加资料是一个没见到,但仅是这些的信息量也足够惊人了。 “既然你看完了,”那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就从这扇门进来吧。” 两三米外,有扇极其隐蔽地藏在墙壁里的暗门慢慢转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亮光。虞柠撇撇嘴,穿过那道狭小的走廊后,发现对面是一个很敞亮的办公室。 涂着白脸抹着红嘴唇的木偶就坐在桌后的老板椅上,过于宽大的皮椅显得这个头有些滑稽。而那个从电梯里出来的猪头人垂手站在一旁,原先拎着的凶器都靠在办公室的一角了。 原著的前六部中,始终若有若无地暗示着巴别塔内还有一个不为正常人所知的部门。 现在她知道了——墙对面的另一扇门和她刚才在走廊上见到的那道紧闭的一模一样,而那金属牌上的文字,应该就是装饰墙上镶嵌着的大字。 怪谈支援部。 “所以,”不消对方邀请,虞柠已经自顾自地在桌子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了,“这也是你们play——问话中的一环吗?” “不。” 出乎意料地,竖锯却否认了她的说法。 “如你所见,我们的身份在巴别塔内部是合法的。”他说,“虽然有时候的方法会极端一些,但只要不太出格,依然算作合法。” “当你面对的敌人来源于人心本身的黑暗,只有光明的一面也是不够的。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将它们置于自己的监管下,我想这就是这里最初建立的方针。” 虞柠:“……巴利安?” 竖锯:“?” 年逾半百的老人显然没有看过某部日漫,她很明智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们这巴利安,啊不是,支援部,”回想了一下空荡荡的楼层,再看看面前这少得可怜的数量,她迟疑道,“就俩人?” 竖锯:“……不。” “辛苦了,”他转头道,“可以回你的部门了。” 猪头人——她原以为是对方新收学徒的那个——很礼貌地摘掉面具行了一礼,看起来倒是与寻常男人无异,他在告别后就往门外走去了。 ……光杆司令啊!!! “支援部会担当一些见不得光的职责。”不知道竖司令当初附身木偶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总之虞柠现在瞧着他就严肃不起来——尽管对方语气还是挺正经的,“但有一个硬性的要求,为了保证立场,成员必须是资质足够特别的人类。” 虞柠无声地用目光质问着木偶。 竖锯:“……或者曾经是人类并通过了相关测试。” “目前符合资格的人选还非常有限。”他道,“我在听说了你们学校发生的事以后,申请让你来到这里进行最初登记之后的其他程序。所以,这并不是问询——而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测试。” “当然,这程序并不合法。巴别塔的招收面向的是年满十八岁的应届生,选拔也应该在今年的最后一季度才开始进行,按照你的履历,你也应该是到那时成年才对。” “另外我可以允诺,你在加入后愿意表现出合作的态度,之前所有异常表现就不会遭到彻查。”木偶嘴巴一张一合,“这个部门的特殊性可以让你保留一定的隐私。” 第87章 “……还有,你现在抱着不松手的袋子,里面是你一个月的薪资。” 虞柠对着这抛来的橄榄枝没有吭声。 以她听到的bgm来说,那一刻的杀意至少是绝对真实的。 测试……倒也算是个小测试。那个恐怖片定律的纸条大概是为了检测她会不会因为好奇心明知故犯,而逃离“温室”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砸破玻璃就好,但那样应该就会被判断为冒险心不足,她大概是通过了——呃……虽然报废了一辆某人心爱的三轮车。 “竖锯”会和人类合作也不算奇怪,这人手段极端,然而始终是想贯彻正义,让误入歧途的他人走上正路的。 尽管是他狭隘意义上的、很自私的正义。 不过嘛。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忿忿地说,“难道你以为先吓唬我一通,然后只要跟我许诺高薪我就会原谅你吗?” 竖锯沉默了。 看来一开始还是做得太过—— 虞柠猛地抬起头。 “看人真准。”她兴高采烈道。 没错,她就是! 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怪不得巴别塔的编制是香饽饽呢,这开给实习生的月薪都抵得上她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连转打满俩月工的便利店工资了!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还有小钱钱! 竖锯:“???” 你的操守呢?就这?! “但是,就像你说的,”虞柠面无表情地抱起胳膊,“我认为你们对我的试探是非常不礼貌且违法的行为,所以——” “我了解你的想法。”竖锯沉吟,他就知道果然还是有救的,“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会勉……” “得加钱。”她铿锵有力地说。 竖锯:“………………” 算了,他放弃理解了。 “……我会向上面申请批准。”急缺人手的光杆司令屈服道,“但我注意到还有另一个问题。” “你最新的文化课成绩并不足以达到巴别塔的录入标准。” 虞柠:“……” 不是,咱们都搞怪谈了,能不能不要讲成绩了!能不能! “先生,你也不希望你这部门招不到人吧?!”她难以置信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因噎废食啊!” 竖锯:“你果然知道什么。” 虞柠:“咳。” “不如说,你们居然有自觉吧?”她反问,“你猜猜我为什么不乐意在问话的时候跟巴别塔讲实话呢?” 也正因为对方是竖锯——她才敢放心大胆地将这话说出口,谁知道像那个队员一样的人类被影响到哪个地步了。 “所以这就是支援部起到的作用了,”木偶说,“怪谈很难在本源上受到另一桩怪谈的影响和认知侵蚀,但人类不同。要想抓住马脚,很大程度上要仰仗这种差别。” 虞柠陷入了沉思。 莫非原著里四叶草陷落太快的一部分原因是边陲小城对应部门人手不足? “如果你的能力足够,标准可以大幅度降低。”显然不需要为成绩费神的高智商杀手说,“但你的数学至少要及格,不然以后遇上谜题都解不出来。” ……别骂了别骂了。 “所以,”虞柠问,“你要怎么证明这个?” “事实上现在正好有个机会。” 他说:“足够的证据表明,这座城市已经面临了严重的侵蚀。我也找到了一个确定与怪谈有所接触的家伙,但还没有撬开他的嘴巴。他应该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暗能量的侵蚀也不够定性,这才是棘手的地方。” “人类真麻烦。”思维有些非人化的木偶由衷地抱怨,“我不能在没有掌握到相关证据前对他进行肢体上的逼问,所以目前还没有够量的进展。” 虞柠:“……!” “没问题,”她突然兴奋起来,“交给我吧!” “我们的情报是绝密中的绝密,为了安全,记得遮住你的脸。” “你可以戴上这个。”竖锯示意旁边的猪头面具。 虞柠:“……不要,好傻。” 她在自己的挎包里摸啊摸,试图找到点遮脸的东西,还真被她摸到个硬质的塑料壳子。 ……抵触奥特曼,理解奥特曼,成为奥特曼。 谢谢你,妈。 “来吧,”她木然地把面具一扣,挡住了竖锯死亡凝视的目光,“我觉得这样挺好。” 审讯室内,电子屏的光一亮起,被困在椅子上的男人就拼命挣扎起来。 “我说过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他看到那个模样可怖的木偶就大喊道,“你还想干嘛!” “要问的不是我。”木偶说,“你可以认为这是我新来的学徒,今天的讯问将由她来代为进行。” 说着,他让开身,露出了站在后头的另一个人。 毕比:“……” 奥、奥特曼?! “那么,毕比先生,”戴着奥特曼面具的那人说话的声音显然经过变声,透露着一股分不清男女的机械感,“我们已经检获了您包括手机和电脑在内的所有电子产品。” “您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陈述您牵涉其中的所见所闻,不然,这些东西就会被如实冠上您的名字发送给您认识的每一个人,注意——我说的是每一个人。” “什么东西?爱发就发。”罗伯特·毕比不悦地说,“你们最好尽快释放我,不然等我出去以后——” 第88章 “您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对方温和地说。 话音一落,那数不清的页面已经开始在他面前的电子屏上切换。 在看清屏幕的一瞬间,毕比瞳孔骤缩,头皮发麻,被绑在扶手上的手指尴尬得开始不受控制地开工。 那是…… 他的所有浏览记录和搜索记录。 第33章 铁饭碗 “士可杀不可辱——”罗伯特·毕比咬紧了牙关,“你杀了我吧!” 虞柠:“……不至于不至于,你就招了呗。” “死心吧,我绝对不会说的!这是男人的誓言!” 虞柠叹了口气,“这是你逼我的。” 唉,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了吧。 “毕比先生,我从短暂的人生当中学到一件事。”她深沉道,“越是玩弄计谋,就越会发现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除非……超越人类。” 毕比,她不做人啦! 其实她在这之前也没有详细看过这些东西,但总有一些事情是当代年轻人的心知肚明可念不可说,虞柠唏嘘着挑了一页,字号加大加粗地展现在他面前。 【主人说方言会让宠物也带口音吗?】 【羊驼生气会把自己气晕吗?】 【喜欢吃草莓小笼包犯不犯法?】 虞柠:“……你好奇的东西挺多哈。” 罗伯特深呼吸,区区这种程度而已,他还承受得住。 “还有,犯法。”她冷冷地说,“死刑立即执行。” 罗伯特:“???” “你骗人!”他大叫,“我搜过了,不犯法!” “你现在在我们手里,我说犯法就犯法!”虞柠拼命试图从背后木偶的阻拦中挣扎出来,“放开我,我要替天行道——” 竖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得干这种活,连声提醒她,“钱!工资!” 虞柠:“……” 好的她冷静下来了。 继续! 【不到中年就地中海了需要植发吗?】 【熬夜掉头发严重怎么办?】 【如何定制假发套?】 ……啊这。 屏幕这端和屏幕那一端的都沉默了。 尽管虞柠很克制——她发誓,她真的已经非常克制了,还是没有能控制住自己下意识地朝对方的头顶瞄去。而且,她发现旁边的未来上司也在做同样的动作,木偶的眼珠比起人类可明显多了。 “看什么,你们看什么!”男人这下绷不住了,气急败坏地嚷嚷道,“我还没秃!我还没有秃!” 虞柠:“还。” 这是未雨绸缪呢,还是家族遗传呢? 罗伯特:“……” “呵、呵呵,”这笑声足以佐证他的精神已经错乱了几分,“你的精神攻击就这?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既然如此,”虞柠幽幽道,“就不要逼我祭出杀手锏了。” “是这样的,我刚才打开你的电脑的时候,看到你的e盘里有个名字叫‘学习资料’的隐藏文件夹——” 罗伯特:“…………………………” 一阵震耳欲聋的惨叫划破了审讯室里本来也不怎么寂静的空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招!”他险些喊破了喉咙,“我全都招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打开!不要在我面前打开它,不对不在我面前的时候也不要打开它,求你了——!!” 竖锯:“???” 啊?这样就屈服了吗? 他若有所思地将这条经验记在了自己的审讯技巧里。 “那要看你配不配合了。”虞柠看了眼表,“说吧,你还有五十分钟的时间。” “……首先,”罗伯特为自己申明道,“我不是福瑞控。” “其次,我不是福瑞控。” “最后,我发誓我只是喜欢毛茸茸。” 虞柠:“……” 虞柠:“我知道了,你是福瑞控。” “我不是!!”罗伯特连连叫嚷得脸都要憋红了,疯狂地为自己的名誉和性癖辩护,“我真的就是那天在路边捡到了只受伤的狐狸,带回去照顾几天以后突然变成了个漂亮女人,说要以身相许——” 虞柠敲打着键盘录入的手停了,“然后?” 罗伯特:“然后我让她变回去,她让我滚。” 虞柠:“……该。” 罗伯特:“喂!”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滚了!”他悲愤道,“滚了以后才想起来那是我的房子!但我觉得刚滚出去就滚回来太没面子,我就在外面旅店睡了一晚上才回去,回去以后发现她已经走了!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但我之前就答应过她,绝对不会将遇到她的事告诉任何人。难道有人可以拒绝小动物水汪汪的眼神吗,反正我不能,就算她让我滚出了自己的房子也不能!” “我说过了!”他语气激昂,“这是男人的誓言!” 虞柠:“……那你现在还不是说出来了。” 罗伯特:“……啊。” 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愣得在无风的审讯室里都风化成了一座雕像,虞柠寻思着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在文档自动保存后就合上了电脑。 他看上去是真不知道多少了,那位不告而别的狐妖小姐听着也有番聊斋的风味,要想弄明白对方现在流窜到了哪里,可能还得实地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遗留的线索。 第89章 “怎样?”一在旁边坐下,虞柠就迫不及待地抱起那袋还热乎着的现金,想到日后每月都有这样一笔入账顿时就像回到了家一样温暖,“还行吧?” “不错,”竖锯道,“你通过了。” “而且很有参考价值。”他说。 虞柠觉得最好不要问是哪方面的参考。 扣1佛祖原谅她。 “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一口气地问道,“身份是实习生还是萝卜坑,试用期多久?除了底薪还有提成吗?平时有五险一金吗,公积金可以用来还房贷吗?法定节假日正常休息吗,有带薪年假吗,加班有没有加班费?年末有年终奖吗,按几个月月薪算啊?” 竖锯:“……” 好好一个学生,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有,都有,可以。提成视你抓住的家伙而定,在没有突发事件的情况下,年假一个月,年终奖三倍月薪。”前杀人狂耐着性子回答道,“试用期三个月,从你达标开始算,在那之前是编外人员——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你的数学考及格,及格了再说其他的。” 虞柠:“啊。” 就像她托福词汇只记得“abandon”了一样,她的数学也只记得集合了。 悲。 “他说的事,我之后会安排人去调查。”她未来的也是唯一的顶头上司说道,虞柠忍住没戳痛处问是否又是从别的部门临时抽调,“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不太适合在外面出行,所以一旦有消息就需要你去对接查看了。” “知道啦知道啦。”拿什么钱办什么事,这个道理当然再简单不过,虞柠心说自己升职加薪的梦想终于有着落了,“话说回来,咱们这算是个为了应对模因污染才成立的新兴部门吗?” 那岂不是蓄势待发前景一片大好的朝阳行业! 反正总不会成立太久时间,不然也不至于是个只有部长的一人部门。四叶草之城再怎么都有个数万人口,里面不可能连一个除了她以外符合要求的对象都找不到。 “不。”然而老爷子明显没有领会到她渴望得到认证的暗示,也可能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钟爱更有点历史的东西,“是个封闭了十多年的老部门。”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木偶说,“但前身应该是刚建城后不久的特别行动队,可惜当初死的死散的散。不过那次已经把使命完成得差不多了,剩余事务就由其他支部分摊,直到不久前才算是重启。” ……原来是回收再利用的朝阳行业。 算了,有市场有政策,那总不会太差。 虞柠燃起了熊熊斗志——主要是为待会儿账户余额上多出的那一串零,她相信这么下去,她总有一天能实现自己只需要躺平就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目标。 “好吧,”她起身,“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对上木偶微妙的目光,虞柠连忙补充道:“回去复习数学!” 竖锯:“……你卡不要了?” 虞柠:“咳咳咳!” 她不太好意思地连忙飞速摸过对方还压在木头指头下的薄薄卡片,这与她惊鸿一瞥瞧见的那些职员或者特工所使用的证件也不太一样——想来在正式入职进入巴别塔前,能取得的也是类似这种临时工的权限。 不过这张可刷电梯刷区域的权限卡显然又不同于之前的一次性卡片,用料扎实却扎实得有限。 虞柠翻过背面一看,有效期果然是三个月多一点。 好消息:她快拿到高薪的铁饭碗了。 ……坏消息是马上特么又要考试。 难道就没有人问问她当初为什么学文不学理吗!当然是因为最讨厌数学啊! 考试前的每一分钟都是临时抱佛脚的黄金时间,虞柠苦哈哈地准备回家老实看书,乘着车的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地凭借脑内那些残缺不全的印象给自己列复习大纲。 当然,再怎么苦恼,她一进门还是先将这个还没毕业就包分配工作的好消息告诉了等在玄关欢迎她回家的妈妈。 “干得——不错,”她妈妈倒是由衷地为女儿开心,完全不在乎双方的立场如何,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夸奖,“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虞柠:“……” 呜呜呜妈——! “对了,妈妈。”她灵光一现,“按他们说的标准,你们俩是不是符合条件啊?” 虽说很可能是凭空脱胎于经典恐怖电影和都市传说的其他人够呛,但既然竖锯可以,曾经是人类的她父母应该也可以啊。 还有杰克说不定也—— 虞柠下意识地瞥向绷带杀人狂,发现对方正在对着全都是字而没有一张图画的讲义抓耳挠腮大惊失色。 “……” 杰克还是算了。 “妈——妈不太擅长、考试。”女鬼斟酌着说道,“你爸——没有脑子。” ……妈,你又骂人。 下一秒,虞柠看着沙发上一边“偷听”一边把报纸拿倒了的无头尸体,不得不承认亲妈说的是事实。 她的手机在这时一震,拿出来一看,是好友发来的消息。 刘嘉卉:[咦,柠柠你先回去了?] 自从出了那场“游戏”,手机恢复了正常信号,他们几个相熟的就拉了个群组,表面上看是五个人——实际还要包括一个没有手机的杰克,还有被大家又重新忘记了以至于连名字都不显示的川上富江。 第90章 大家有什么事统一通知也方便些,比如刚才,虞柠离开的时候发现其他人还在一楼被约谈,就直接在群里说了声,等他们现在看到再回复。 虞柠:[下次数学考试不及格就拿不到补助金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刘嘉卉:[你可以的!你超强!/加油手势] 薛尉:[说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问什么呢,结果居然是给优先录取名额……] 薛尉:[感觉大家听了绝对要羡慕嫉妒恨] 咦? 虞柠眨巴眨巴眼睛。 虞柠:[优先名额是指到时候选拔可以优先于其他人考虑录取吗?] 这就是北极圈和大热圈拉人入坑的着急程度差别吗? 薛尉:[啊?是啊,难道你不是吗?] 周菁菁:[柠柠那边怎么样呀?] 虞柠:[谢邀,人在巴利安,刚下公交,圈子太小,熟人太多,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多说,这水太深,匿了匿了。] 周菁菁:[?] 薛尉:[???] 白曜:[原来如此。] 白曜:[/ok] 白曜:[/抱拳] 薛尉:[你明白了?你明白了个啥啊你就明白了??] 虞柠也不管糊弄没糊弄过去,叹着气熄了屏。彼岸学园最近依然会停课,这让她不至于忙得太过于脚不沾地,但也没有好到哪去——毕竟估算一下巴别塔那边向学校师生通知的结束时间,等开课就是模拟考啊! 唯一的慰藉来自于她提着那个麻袋去存钱以后的存折本,多漂亮的数字啊,要是它没有同样出现在课本上就好了。 之后陪同家政阿姨的几天“督工”时间里,她甚至都是手不释卷地坐在旁边,只是偶尔抬头注意一下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这般认真的模样还招来阿姨们的夸赞,纷纷感叹要是自家孩子也能像她这样爱学习就好了,只有本人干笑着清楚如今的学习是为了将来不再学习,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跟课本说永别。 说来也怪,活人在这期间进进出出,这栋房子却像它从未闹过鬼一样显得十分正常。仅有的端倪就是那过低的室温,在这还散发着余热的夏末,谁来了都要感叹一声凉快得不可思议。 “幸亏你这阴凉,”来帮忙搬东西的搬家公司员工大叔也是个心大的,一边撩起肩上搭着的毛巾擦汗一边道,“不然今天天气得热够呛——咦,闺女,你家储藏室打不开啊。” 他弯腰将杂物箱放在脚边,又直起身拧了下把手,心下不由奇怪,看布局瞧着应该是储物间的位置,门却像是和空间牢牢固定在了一起似的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有什么在里头把锁孔给堵死了? “噢!”虞柠连忙应道,“没事没事,您就放那里好了。” 其实这事从大扫除就开始了,想进去打扫的家政阿姨开门未果,虞柠面上打着哈哈说是房东给锁上了,自己私下里也尝试了好几次,结果也是怎么都打不开门。 而她回过头来去问陈瑞泽,对方一脸莫名地表示以前还是正常的啊,不过房间内是很空,只摆着一座莫名其妙蒙着布的陈旧神龛,他出于本能的害怕也没敢碰。 又是神龛。 送走了搬家公司的人,虞柠回到客厅,在她妈赞许的目光下将玩具奥特曼重新好好地摆上了被搬到角落的那座神龛——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刚才随口抱怨的气温下降是因为有一小批鬼怪突然接二连三地进了这栋本就闹鬼的房子。 然后,她对着随手搁置在茶几上的课本犯了难。 她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复习。 但她现在是真的一页都不想翻。 啊—— 她得了一种再看数学就会死的病。 “柠——柠,”她妈妈劝道,“休息——休息吧,不要太累了。” “这种情绪怎么还能学习,”美美子在旁边拱火,“干脆先玩吧。” 虞柠:“??” 你学得还挺快。 她很快也说服了自己——劳逸结合,没有逸哪来的专心致志的劳呢。而美美子一见她态度松动,立刻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拆开了薄薄的包装。 “来看这个!”她兴奋道,“我才翻出来的碟片!” 不然有人占着客厅要学习,她怎么正大光明地看电视啊。 “什么啊?”虞柠奇怪地问。 房子里还有这种东西呢? “不知道!”美美子理直气壮地说,“看了就知道了!” 没有放着热闹不凑的道理。 短暂的放松时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搬家后的集体团建,虞柠左边是正在发呆的她妈,右边是脑袋也没有、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看电视的她爸。房东带着房客一个都不落,连黑猫都窝在俊雄膝前,被他一下下地顺着毛。 电视屏幕上那灰暗的色调一浮现出来,虞柠立刻知道了这是部什么影片。 理论上,为了防止恐惧情绪的进一步放大,恐怖片和惊悚片虽然不是违禁品,但也受到了一定的管制。除了正儿八经的学习资料以外,普通市民要观看都是得进行登记的。 她以前看得不少,穿书后一部分是因为太忙,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已经好一阵子没碰过类似题材的电影了。 至于现在…… 虞柠觉得不是她有问题,就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没有人会比同席的观众们更懂得如何增加沉浸式的氛围感,太阳本就落了山,通往走廊的纸拉门一关窗帘一拉,室内黑得无以复加。整个客厅最亮的光源就是正在莹莹闪烁着的电视屏幕,别有一番诡谲感。 第91章 和一群鬼怪一起看恐怖片……实在是一种非常特别的人生体验。 特别是你还在听他们吐槽。 杰克:“他是不是傻啊?这样不是一下子就被警察发现了?” 伽椰子:“咯……咯……” 面对猎物当然应该补刀啊。 “掐断她的电话线,占她的线路——”美美子尖叫,“诶?求助电话打通了?!行不行啊!!” 虞柠:“……” 6。 要不然她报警吧,这什么犯罪手法交流大会啊。 不过等到了影片高潮,这些不配合地吵吵嚷嚷的观众也纷纷屏息静气——对不起,本来就不需要喘气,只是闭着嘴巴不再出声而已。 老实说,这里的隔音性还不错。 房屋之内,走廊之上,一切都蔓延着死一般的寂静。 死亡的污秽气息浸透了这栋房子。 潜伏数日的残秽终于在夜色中缓慢起伏,长廊尽头,那间打不开的储藏室悄悄开了。 隐隐约约的是婴儿哭泣声,一道细长而扭曲的影子从缝隙中爬出来,在地板上攀出道道粘液般的痕迹。它比人类孩童大不了太多,缺乏水分的皮肤干巴巴地皱成一团,通体都是令人作呕的暗绿色。 那干枯腐败的爪子揪住了纸门的边沿。 纸拉门被拽开的一瞬间,刺鼻的腐臭味传入了室内。 仅有的些许光芒照亮了它的面孔。 那扁平凹陷的头部秃得干干净净,只有周围似人非人地长着一圈毛发。它没有鼻梁,像伏地魔一样的两个鼻孔底下就是凸起来的三角形嘴巴——偏偏那道裂缝又宽极了。 后背上是乌龟般的甲壳,长得不可思议的四肢在暗色中映出恐怖的阴影,正在伺机猛然向前袭去。 它河童来咯—— 那婴儿般的叫声戛然而止。 河童保持着仰起身体的姿势,迎接了无数道投向自己的视线——它们有的来自身形瘦高、歪着头的诡异女人,有的来自抱着双膝的小女孩,有的来自肌肉发达的人体模型那塑料制成的眼珠。 正围坐在一起的鬼怪不约而同扭过头,古怪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打扰了,”不速之客愣愣地张开那尖尖的嘴巴,发出粗哑的声音,“你们继续。” 在相对无言的沉默中,趴在地上的狭小身躯抬起胳膊,“哗”地一声将门合上了。 它河童走咯—— 第34章 好人卡 所谓人生,就是在不该遇见的时候遇见不该遇见的人,挥一挥衣袖,带着满身伤痕。 ……鬼生大抵也是如此。 “嗷!我错了!”“误闯”进来的河童还没爬走就又被拖了回来,捂着脑袋抱头鼠窜,“我错了我不应该随便乱进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要不还是算了,”心高气傲的绷带杀人狂先生对菜鸡不屑一顾,“就这种弱到离谱的家伙还不值得我出手。” 虞柠:“它弄脏的走廊清洁费可以换十五瓶急支糖浆。” 杰克“哦”了声。 “我用小刀是不是太容易弄得更脏了?”他问。 “……啊啊啊轻点动手!我真的错了!嗷嗷嗷啊啊啊啊!!” 二十分钟后,被暴打到鼻青脸肿的河童跪坐在走廊上,旁边是才打了水的铁桶,卑微地攥着块小抹布开始擦洗自己弄脏的地板,为了防止身上那些粘液再沾到上面还裹了一堆废布。整个妖怪看着跟要当街迎风起舞一样,不过因为长得实在太丑,连当个伴舞的资格都没有。 终于找到个出气筒的美美子神清气爽,数日以来屡屡碰壁的郁结简直一扫而空。 “我最讨厌看电视的时候打扰我的家伙了,”她恶劣地问,“喂,你打算怎么还?” 河童顶着满脑袋的大包,头顶凹槽里的水都洒了大半,它生怕再挨上几拳,连忙讨好道:“您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你身上有多少钱?”小女孩急于填补自己身心的双重亏空,毫不客气地伸手,“赶紧通通拿来。” “私密马赛,”它马上来了个标准的土下座,“没钱。” 水沼美美子:“……” 要你何用啊! “去去去,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虞柠当场轰走了这个趁火打劫的勒索犯,她站在旁边当起了督工头,“这里,还有这里,都给我仔细擦,边边角角都不要漏了,边擦边反思你的所作所为。” 别人家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地板,就你这阴暗的爬行一下子给祸祸了——懂不懂尊重劳动成果和金钱!真见鬼! 啊?什么?你说你先来的要有个先来后到?大点声,她听不见。 她站在那里鬼火冒,然而这一人一妖站(或者跪)在一块的画面落入女人眼里,就禁不住地勾起了一些联想和怀疑。 不好的记忆要浮现出来了! “柠——柠啊——”妈妈欲言又止。 虞柠:“啥?” 女鬼:“……算了,没什么。” 她选择相信女儿的眼光,大概。 ……大概。 说归说,她注视着那边的目光还是难掩担忧——虽然也只有她自己和丈夫“看”得出来,直到虞柠失去了耐心,把监督工作交给了趴靠在另一边墙角死盯着的伽椰子,她才算松口气。 提问,如何一分钟拉爆家里家务担当者的怒气值? 第92章 作为前家庭主妇,伽椰子最恨的无疑也正在于此。当你辛辛苦苦又腰酸背痛地将地板擦得光可鉴人,转头连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爷直接一个脏兮兮的鞋印踩上去,那真是杀人的心都有。此时此刻,虽然被糟践成果的不是她,但共情后的愤怒是相同的。 “咯……咕,咯。” 好好干!快点干! 搞成这样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虞柠绕过地上那位自作自受的勤杂工,都不用对方招认就沿着那条歪歪扭扭的黑色湿痕找到了它爬出来的地方——那个之前关死了的储藏间。 储物室的门还开着,她从缝隙里探头探脑地望进去,果然看到了陈瑞泽说的那座神龛。除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杂物,整个室内只有它和前头用来跪坐的蒲团光秃秃地杵在那。样式倒是和她妈自带的那个截然不同,而且瞧着也很旧了,两侧的烛台早就没再续过,烧剩下的蜡液干结在里头,都蒙上了手指肚那么厚的灰尘。 正常人固然会有所避讳,已经习惯了和鬼怪为伍的虞柠可没有顾虑,一把掀开了盖在中央的脏兮兮的破布。 扑面就是浓烈的腥臭,还好她有所防备地提前捂住了口鼻,映入眼帘的是一具不过胳膊长短的、干瘪瘦小的尸体。 那木乃伊的模样像是七八岁的孩童,又不尽然。头上碟子一样的凹陷,青蛙的四肢,鸟一样的尖喙还有背后的龟壳,尽管因为是干尸而体积缩水了不少,但简直跟刚才在电影途中打岔的某个家伙如出一辙。 ……恶。 她忍着呕吐的冲动将布又盖了回去,转头就去洗了个手,出来以后才问那个吭哧吭哧毁灭自己犯罪证据的,“你待在那里面干嘛?” 正经人谁供奉河童啊。 她只知道这种在日本广为流传的妖怪有的好有的坏,它们喜欢住在各种河川或者池子里,好一些的据说是水神派来的使者,另一些则会故意将路过的行人拉入水中溺毙,总之大多数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不是我愿意的,是之前住在这里的家伙把我请来的啊,”还趴在地上的清洁工絮絮叨叨地说,“据说是这座房子有问题想以毒攻毒,天天跪在我面前求我保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不管就不太礼貌了啊。” “那咋样啊?”美美子好奇道。 河童:“……” “没打过。”它憋屈地说。 人体模型:“呵,废物。” 河童那青蛙似的往外凸的两只眼窝唰地淌出两汪水柱。 你再骂,你再骂。 虞柠“哦”了声,“所以你闭门不出不是想保持神秘感,而是因为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河童一声不吭地擦它的地。 妖生已经这么艰辛了,何必再拆穿啊!!! 自从没有了供奉,它困在房间里饿得要命,天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不是本来就不算活物都要饿死了,这不才趁着新搬来个住户冒险出来生吃个人它很抱歉吗! 虞柠冷不丁地瞟见了那根装饰梁。 咦。 吊在上头的女人不知何时起就没有再露面,可有了河童的这一出,回过头联想一下,晃来晃去腰带拖地的吊死鬼、某任屋主试图用来反冲但基本没有起到积极效果的河童干尸…… ……《残秽》? 也不太对劲。 四叶草之城的城市历史满打满算才不过二十年,未开发前还是一片山林空地。电影中“残秽”所涉及的那栋房子——更准确地讲,那片受诅咒的宅基地都横跨一百多年了,怎么都不应该与这灾后才兴建的平房有任何关系才对。 之后估计得去巴别塔那边汇报一声,说不定还能趁机进机库转转呢。 虞柠的心情顿时有点小激动——咳,不过还得先解决眼前的窘迫局面,她看向眼泪都快哗啦啦将地板重新泡过一遍的河童,觉得还是得考虑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解决方案。 “我看你也不太想在这里待的样子。”她问,“我知道附近有片小水沟。” 河童猛地抬起了头,大眼珠子里全是不敢置信的欣喜若狂。 当然,真实原因嘛…… 虞柠看着它身上又快被粘液浸透的破布,想到对方要是留在这里,日后打扫卫生的地狱难度就血压高脑壳疼。 再说了,鬼怪是鬼怪,一想到要和尸体同处一室—— 不要!打咩!咿呀哒! “不过有条件,”她虚伪道,“你得把你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我就放——不是,帮助你重获自由。” “而且你要帮我留意那边附近的异常状况,不然我就让他们把你抓回来。” 问就是水潭插眼,二十四小时全自动监控摄像头。 真方便啊。 河童:“可以可以可以。” “谢谢你,”它憧憬地说,“你真是个——” 杰克:“她人还怪好的嘞。” 虞柠:“?” 你什么时候能放弃这句话? 大喜过望的河童赶紧连连点头附和。 水沼美美子:“呵呵呵。” 反复上当的前诈骗受害者早已看透一切真相,此时不由得阴阳怪气地冷笑,视线一接触到虞柠正作势往楚人美后头比划的手立马收声,转而开始老老实实地看她还没播完的光碟。 那刻在碟片里的电影本来就质量差劲,充满着各式早已被观众吐槽得体无完肤的烂俗套路,一看就是那个年代大批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小成本b级片。 第93章 也就是美美子这个八百年没看过电视的还在津津有味,眼看着那戴着假冒伪劣版杰森面具的凶手就要完成最后的绝杀,画面忽然一跳,似乎是另一段毫无干系的影片被剪辑在了一起。 闪来闪去的镜头没有任何逻辑,忽而是面容漂亮的女人正在对镜梳头,忽而是字符到处乱晃的新闻报道,然后又是好几个人试图向前行走或是爬去的场景—— 虞柠:“……” 沃日。 这段乱入的画面结束于一口突然出现在正中央的阴森水井,但下一秒,屏幕上又回到了那个正欲从背后挥下斧头的凶手身上。 “哐当”一声,他被主角举着砖头的队友砸倒了,队友拉着主角狂奔逃生,两人乘坐的汽车向着远方呼啸而去。但镜头一转,本应死掉的男人缓慢地爬起来,然后导演给他嘴角的笑容来了个特写。 电影就此结束,标准的美式套路。 看得一头雾水的美美子开始大声地痛骂这是大烂片。 虞柠缓慢地转向对方,“……你这碟片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就那只旧邮箱啊,好像是以前有人寄来的,都积灰了。”美美子撇着嘴去找丢在旁边的袋子,才看到包装纸上被忽略掉的字迹,“咦,原来这里有写字啊!” 死得太早以至于还不认识多少汉字的日本小姑娘举着信封,磕磕绊绊地念出了上面的那行字,“‘看了以后七天内就会原地暴毙的死亡录像带’——这啥啊?” 虞柠:“………………” 美美子你可长点心吧! “乖,”她皮笑肉不笑道,“今晚的电话你来负责接。” “怎么突然说话那么肉麻。”美美子受不了地直搓胳膊,“接就接,谁怕谁啊。” 这可是她的本职!瞧不起谁呢! 她说到做到,真就在客厅守着整座房子里唯一一台座机一直到了前半夜。 虞柠还在熬夜挑灯夜读,顺带看看那碟片是不是真如自己想的那么个状况。结果就一个错神的功夫,正在专注背公式的复读生被角落突然传来的声音惊了一下。 ……来了。 曾经给无数恐怖片爱好者带来心理阴影的电话铃锲而不舍地响着,早就等着这通电话的美美子蹲在旁边紧紧盯着座机,她的眼神意味却截然不同了——怎么有人跟自己的能力重复了啊? 她语气不善地开口:“喂?” 听筒里是沙沙的嗡鸣声。 紧接着,在莫名阴森的寂静中,响起的是一道诡异的女声:“seven days!” 水沼美美子:“……你说啥?” 电话那头:“……” 或许是被她理直气壮的质问给无语到了,对方还真放慢了语速,字正腔圆地跟她重复了一遍:“seven——days——” “听不懂,”小学生忿忿道,“不要说鸟语。” 对面的女声这下切换回日语,恼火地说了句:“文盲!” 没文化真可怕! 电话被“啪”地挂了。 美美子震惊的神情都来不及收,转头就冲着虞柠尖叫起来:“她骂我!” “……那你好好背单词,省得连这么简单的词也听不懂。”后者好心地建议道,“哦,忘了现在是通用语了,她下次再打电话,你可以嘲笑她是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 水沼美美子:“哦!” 她终于满意了,顺着这个思路开始考虑下次怎么骂回去。 “电话接完了,”她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虞柠:“走吧走吧。” 讲道理,想当年还只是个普通观众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地脑补过自己有朝一日收到贞子的录像带后该作出什么反应。 结果美美子这一通操作下来恐怖的气氛荡然无存,她看着后半本教材幽幽叹气,比起来还是三天后的考试更可怕呢。 纸拉门被轻柔地拉开,女鬼探头看向客厅里的高脚桌,“柠——柠,还、没有睡呢?” “没呢,”虞柠打着哈欠道,“我刚背完,正准备去睡,卷子写满了总不至于及不了格吧。” 辛苦分也是分! “没、关系,”女鬼沉吟片刻,“妈妈有个好办法,保证你——可以考得好。” 虞柠:“!!!” “真的?!”她惊喜地问。 “真的——如果不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妈妈肯定点头,“妈妈也不会用上这个、杀手锏,跟妈妈过来吧。” 还有这等好事! 她当即起身,毫不犹豫地冲出门外跟上了亲妈的脚步,却发现她们所去的方向越来越眼熟。 虞柠还想问点什么的声音一下子卡了壳。 这——这不是—— “来。” “妈妈——坚信,只要你足够虔诚地祈祷,迪迦就会在考场上保佑、你。”女人坚定地说,“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虞柠:“……” 啊? 女鬼站在供奉着奥特曼的神龛前,向女儿投来了智慧的眼神。 “柠——柠。” 她一字一顿地问:“难道、你不相信光吗?” 第35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报应。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看着眼前也没多精致、压根就是儿童玩具水准的奥特曼pvc雕像,虞柠无语凝噎,在她决心忽悠她妈信迪迦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会有要女承母业的那一天。 第94章 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就是妥妥的报应。 退一万步来说——求个武运也就算了,怎么会有人拜奥特曼来保佑自己考试顺利啊! 还是迪迦!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女鬼的语气隐隐有些哀伤,僵硬的神情间居然也看得出泪光,“柠——柠,你连——妈妈也不愿意、相信吗?” 虞柠:“……” 从来都是她道德绑架别人,哪来别人道德绑架她的份。 ……要不是真的母女情深,谁愿意犯傻呢! “怎么可能,”她露出一个心事重重的笑容,“妈,你想多了。” 有些事,做起来是需要勇气的。 比如蹦极,比如舍生取义,比如思考向一个塑料玩具虔诚祈祷有什么意义。 虞柠失去了勇气,她决定放弃思考。 可与此同时,当她真正站在神龛之前,还是不由认真地思索起另一个问题——虽然但是,她到底应该按照tali日本的礼仪还是猎户座或者m78星云的礼仪来啊? 算了,说得像是她知道后两个咋搞似的。 她木着脸,向着神龛深深鞠了两次躬,又在胸前击掌两次,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她滴老天鹅啊,亲爱的迪迦,你要是真这么灵验的话,就从天而降一个猛士帮她解决掉数学考试吧! 然后等重新睁开眼睛,她再一次九十度鞠躬,开始怀疑她的人生是否本就是一出荒诞剧。 她妈妈倒是对此很满意,伸手拍拍女儿的肩膀,“好——了,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好好睡吧,有个好身体——才能有个好成绩。” ……希望今晚做梦不会梦见微积分呜呜呜。 不过对于闭上眼就能看见三角函数在到处乱晃的精神状态而言,这么份希冀显然有点不切实际了。虞柠在梦里跟她崭新的课本奋战了一整夜,突然接到了个电话跟她说取消考试原地毕业,而她大喜过望正准备大打特打游戏之际,忽然意识到手机铃声是真的在响。 淦。 她艰难地从枕头下面摸索出手机,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喂?” “seven da——” 虞柠打了个哈欠,连手指都没怎么动就把电话挂了。 去你的,打扰她睡眠的就算是贞子也不可原谅。 而且她的游戏才刚下载好都没来得及打开!特么做个鬼吧你! 就这么短短的十几秒功夫,她和自己在梦里才有的娱乐时间失之交臂,就算后半程睡得还不错也难免起床的时候怨气冲天,连美美子瞧见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新房子空间够大,加上功能型房间一鬼分一间都够了,更别提还有伽椰子和俊雄、坚持认为自己应该和“女儿”住在一起的楚人美这样的,等把河童赶——请出去,那个储物间也能收拾收拾重新派上用场。 虞柠一边走向盥洗室洗漱一边听着窗边那名伶日渐熟悉的吊嗓子的声音,忽然想起自己在半睡半醒间挂了一通来自午夜凶铃的电话。 不由唏嘘。 她出息了啊。 收拾完毕,时间也差不多了,虞柠将昨晚拿出来的课本和练习册重新放回进书包,随意地垫了几口早饭就准备出门了。 在你拿不准考试范围的时候……当然是要求助于同学! 现成的人脉没有浪费的道理,更别说里面还有好几个名列前茅的,此刻押题不用更待何时。大家交情到这份上,开个学习会反而是新奇大于帮忙的事。 “爸,妈,”她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我走啦!” 她妈遥遥地应了一声,而坐在那哗啦啦翻报纸的无头尸体也非常积极地跟她打了几个手势——虞柠现在能看懂一点了,总之是让她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就是说她真的很好奇她爸脑袋都找不见了还坚持每日看报的理由。 不过她家现在也不差这笔订报纸的钱,为了保持公民对时事的关注度和危机意识,新闻传媒这类行业本就受到了政府机关的大力扶持,文娱杂志的订阅费简直便宜得有些过分了。 在这个鸡飞狗跳的家里,只需要捧着份报纸当文化气氛组不要太省心了好吗。 带着这感慨之情,虞柠换鞋出发。按理说她还问过杰克要不要一起,但这位仁兄对人类的学业实在不感兴趣,让他去反而破绽百出只得作罢。 他最近迷上了给那些洗干净的急支糖浆空瓶动点花里胡哨的手脚,然而前头那个整瓶制成的风铃目标实在太大,没有头的她爸还行,她妈那大高个每次进出门的时候都得狠狠撞上个几次,气得差点给他绷带全都拆咯。 于是他又找到了新的兴趣爱好,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块木料,天天在那里刻刻刻,这会儿还在刻刻刻——嗯,刻的当然是他最喜欢的急支糖浆,渐渐有了个雏形的木头瞧着还真挺有模有样。 可能每个连环杀人狂都有点艺术天分吧。 反正成绩对保镖而言也不是刚需,他学不进去也学不来自然没得勉强,虞柠自认性格恶劣,还有一点看热闹的心态。 让他给人类学校一点小小的垫底震撼.jpg 众所周知,四叶草城选址在东亚沿海。如今文化趋于大同,但时间终究没有过去太久,以前各国各民族的生活和饮食习惯都还有所残留,更具体一点来说,就是同一条商业街上却杂糅了卖点和风格繁多的店铺,特别是餐饮行业,换着吃过去最少一个月不重样。 第95章 不过虞柠一向挑嘴,对不起,泡菜婉拒了哈。 其实她对日料也感觉一般,但眼下只有这家最合适——老式的居酒屋往往到了晚上才是充满了下班打工人的热闹时段,白天客人来来往往的相对门庭冷落,和薛尉家里人相熟的老板也乐意招待他们这群聚会的学生让店内看着更热闹和有人情味一点。 “我这是特制的葡萄清饮,”系着个白围裙的老板一边给他们挨个端上一边得意洋洋地宣称道,“除了家里人还没有给外人喝过,不过未成年人喝不了酒就来尝尝这个——我老婆和女儿可是赞不绝口的!” 薛尉极其捧场地立马来了一口,然后“唔哦哦”地叫出了声:“好喝!真的好喝!蜂蜜中和了葡萄的一点点酸涩,乌龙茶的余香又解了水果和蜂蜜的甜腻,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这一定就是最回归质朴的情怀了吧!” 虞柠:“?” 下一季《舌尖上的四叶草城》没你我不看。 被他吹了一通的老板当即喜上眉梢,直接送了他们一大盘盐煮花生和毛豆的拼盘。 “说起来柠柠不是搬家了吗?”复习会唐突变成了闷头剥小零食的各自为战,刘嘉卉好奇地问,“我记得是薛尉舅舅家的房子?我还挺好奇的,本来以为你要约在那里呢——怎么样啊?” 当然是因为那里已经成鬼窝了。 “还行吧,”虞柠含糊道,“目前为止没遇到什么大麻烦。” “真的?”薛尉怀疑地问,“话说在前,我不是盼着出事啊,但他当初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听说以前的房客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怎么突然就好了?” “那就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呗。”周菁菁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个叫什么来着,试胆大会?半夜三更地来一次一定很刺激。” 虞柠晲她一眼。 “咳——也正常,”后者连忙清清嗓子,“她不是比我们进度快一截嘛,那边又是机密,有点诀窍不稀奇。” 所谓的进度指的自然是巴别塔,混入其中的鬼怪完全不觉得用“我们”有什么不妥,而虞柠对此也正是以这个理由解释得模糊,遇事不决推给权限和保密协议——这俩就是万能的借口。 “这算是已经进去了?”薛尉奇道,“那除了这次考试,平时上学怎么办啊?” “不不,只是实习期,可能看情况吧。”虞柠说,“反正也没差太多,你们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选拔了——” “不一定。” 白曜也接过了话茬,“也可能更早点。” 虞柠:“诶?” “今年的选拔应该会提前,”他说,“不过这是小道消息,只是漏出来一点风声,不一定作准。” “我去?”薛尉震惊。 刘嘉卉:“哇!” 有点紧张,有点小期待。 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本身就有一定分量了——他家的家境在几人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具体状况暂且按下不表,所谓的“小道消息”大概能有个七八分真实性。 最初的惊讶过后,虞柠想想也不意外。 原著的剧情在生存游戏降临——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面对迫在眉睫的危机,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应对。怪谈支援部是一样,巴别塔的提早扩招是另一样,一切在朝着她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而且,不仅如此。 由于四叶草城陷落得太早,原作基本没怎么描述过主角的家世,只知道家教之类的要求很严,也难怪会培养出那种“品学兼优”的性格。 “不过在考虑这件事之前,还是先搞定咱们今天来这里的目标吧。”他又笑起来,“不然如果最基本的要求都不符合,别的也只能是空谈了。” 虞柠:“………………” 在场唯一一个可能考不好的就是她吧! 薛尉比起其他人是要差一些,但也是不会被表扬不会被批评的中不溜水准,她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她没有证据。 “噢,我倒觉得问题不大,知识点都在脑袋里,只要这些记着,背一背大概题型还不就是按图索骥的事——”刘嘉卉接过好友的错题本一看,立刻沉默了,“柠柠啊,你这道基础题怎么做错的?” 虞柠:“……哈哈哈哈哈。” 她不学数学好多年,她不爱冰冷的床沿。 “你们继续,我再去找老板要杯葡萄汁。”薛尉跃跃欲试,离开了几人围坐的方桌前,准备往后厨的方向走,看得出来他的喜爱发自真心,“真好喝啊真好喝。” 这点虞柠倒是承认,居酒屋老板引以为傲的葡萄清饮恰如他形容,薛尉嘴贫归嘴贫,夸得是一点都不过分。 她也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冰块在色泽清亮的液体里碰撞,清甜的口感驱散了烦躁。再抬起头,却见那个去要饮料喝的家伙停在门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哎,”刘嘉卉瞧见她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不由吐槽道,“你不进去就回来啊,” “不是……” 不知怎的,薛尉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像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出来似的。 “你们……”他转过头,神情十分难看,“看这个。” 居酒屋的面积不大。 后厨就在吧台旁边,要想去那里也必然会经过容客人出入的玄关。而薛尉所停住的地方,手指所指的地方——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第96章 ——玄关的门帘后,正站着一个人。 更准确一点…… 是一双脚。 及膝的长暖帘可以说是日式居酒屋的特色装饰,哪怕在夏末也可以挡住店内的冷气,此时却成了恐怖的代名词。它遮住了“来人”膝盖往上的部位,只露出赤|裸的小腿和双脚。那家伙光着脚站在那里,腿型和大小看起来都是属于男人的,还透着青紫的不祥颜色。 明明还没有到秋天,脚掌却似乎生了冻疮似的烂出一块块伤口,脚腕上还戴着一串红白相间的串珠……怎么看,都不像是属于人类的肢体。 从那里,从门外传来了一点点响动,开始在店内回荡。 “你是谁?”薛尉开了口,“你——” 他不太敢问“要进来吗”之类的话,有些鬼怪——比如吸血鬼,须得了邀请才能入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一旦作出类似允诺的发言,谁也不知道后果。 那双脚的主人没有回应。 细微的声响开始渐渐变强,那听着像舌头抵在上颚,一下下吸动而砸出的声音,无端地诡异又让人烦躁。 周菁菁站起了身。 “我来看看,”她虽然是弯着眼的,脸上的笑意却淡得几近于无,“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呢?” 恰巧在这时,刚好忙活完的老板忽然推开了门。 “来咯,我们家的特色烧鸟串——”这姓佐藤的日本大叔瞧见自家店内的气氛,不由奇怪地“咦”了声,“你们在做什么?” 那双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了,”薛尉愣了半晌,原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痛心疾首地反思道,“不好好学习,就会发集体癔症。” 刘嘉卉:“……” 刘嘉卉:“你小子够能悟的是吧。” 话又说回来,缓解恐惧的最好方法—— 学吧。 学习解千愁。 虞柠回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在这个公式那个定理的连番轰炸下,她怀疑自己空空如也的脑子都要变成浆糊了,可就算这样,仍然有个念头始终挥之不去——布帘下的那双脚……到底是谁的呢? 店老板听了他们的说法,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彼岸学园的意外在先,如今轮到自己也难免吓坏了。他当场报了警,眼下巴别塔的中坚力量在集中处理学校那边,其他地方的状况被通报后,虽然第一时间进行了备案登记,处理只能暂时向后稍稍。 于是他们的学习会又多了层陪伴的意味,等到巴别塔那边约好要来探查的时间快到了才各回各家,毕竟即将入夜,估计帮忙作证也是第二天了。 刘嘉卉:[怎么样了呀?巴别塔来了吗?] 薛尉:[不知道,来是来了,听说还在调查,可能就算调查出点什么也不会对外公布吧] 薛尉:[除非咱们有内部人士] 薛尉:[靠你了内部人士!@虞柠] 喂! 内部人士选择直接躺平。 虞柠安慰自己说白天学了大半天,晚上就应该好好休息了,于是心安理得地前去洗漱,准备收拾完打会儿游戏就快乐一觉到天明。 她现在深刻地认清了一个道理——谁都有可能背叛你,只有数学题不会就是不会,一切随缘吧。 温水拍上脸颊,带来的是从身到心的放松感。但那温热在水滴散开之时就变得冰冷,非但如此,她还闻到了一丝腥味。 虞柠动作一顿,忽然有种自己在用鲜血洗脸的错觉。 今天的高能反应有点超标。 只是不同于白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位,这次来的这个显然只针对了她一个。 外面的声音——无论是楚人美带着俊雄的唱戏声还是美美子的吵闹声,一下子都变得很远。她还闭着眼睛,那铁锈般的血腥气愈演愈烈,虞柠很怀疑自己如果呼救,外面听不听得见。 她壮着胆子,猛地睁开双眼—— ……呼。 打着转儿消失在排水孔里的仍然是清澈的自来水,而非想象中的浓稠血液,这才放心地直起上半身。 然后,她停住了动作。 镜子里的她还没有抬起头。 但也只是短暂的片刻,下一秒,洗手台上方的圆镜里,那倒影就当着她的面慢慢地抬眼看过来。水珠从耳侧滚落,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却变得陌生,嘴边的弧度是她惯常会有的——然而虞柠清楚,她自己此时根本没有浮现出任何笑意。 她与镜中的自己视线相触,分明每一天都会有的对视前所未有地令人头皮发麻。坚硬的镜面一瞬间像水波似的荡漾开来,有形成为无形,然后,那不知名的冒牌货直直地探出了手—— 哇。 虞柠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对方伸出来够自己的那只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镜子里的那个是左撇子耶! 这么说来,是听说过镜中人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的说法,那如果是她不擅长的地方—— 二重身:“………………” 它第一次被一个人类盯着看得瘆得慌。 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它开始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但在试图缩回手的一瞬间,对方的反应却比它来得更快——人在希望爆发的瞬间,潜力是无穷的! ……动、动不了! 她笑得格外和善,双手攥住它手腕的力道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死紧,以至于拔都拔不出来。 第97章 “来都来了。” 虞柠热情地问:“咱们就不要走了吧?” 第36章 有丝分裂 她态度再真诚,也抵消不了对方压根不吃这套。 带着某种被盯上了剩余价值的不祥预感,二重身飞快地试图向镜子内缩回去——两“人”连力气也势均力敌,一番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拉锯战后,虞柠一个没留神,还真让她找到了空隙,眼看着就要挣脱桎梏住自己手腕的两只手。 虞柠眼神一凝。 她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妈——”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有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和刹车声同时响起,紧接着就是“砰”地推开门的巨响。然后,女人看着盥洗室内的这一幕也傻了眼。 女鬼:“………………” 起猛了,她记得自己生的不是双胞胎啊。 但她也很快从对方半个身子处于镜内的景象和一丝独属于幽冥生物的气息分辨出了不对头,当机立断地向前大跨一步出了手——她的力气可比自己女儿大多了,老鹰抓小鸡似的钳制住肩膀将那个冒牌货薅了出来,后者少了支撑点,在听着都疼的闷响下重重地一头栽倒在了坚硬的瓷砖上。 而虞柠在旁边更是反应迅速,在二重身脱出的一瞬间,抄起架子上的牙缸和瓶瓶罐罐照着镜子就是咣咣几下,原本那可容一人进出的镜面碎了满地,只留一个光秃秃的镜框,直接断了逃跑的退路。 二重身:“……” 真不是人啊! 她当然很会利用身份便利,仗着自己还是虞柠的模样,垂下头小声地啜泣起来,试图引起在场鬼士那么一丢丢同情心。 然而到底不是亲生的,女鬼看着她做作的泪水毫无波动,二重身也只得讪讪地收起了自己拙劣的演技,表情难看得可以。 “确实不如我。”虞柠客观地点评道,“我能拿奥斯卡的话,你也就拿个学生卡吧。” ……呵呵。 侮辱人的办法有很多种,这家伙选的是从头到尾挨个试每一种,二重身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然而刚才起就已经足够体会到双方的实力差距,还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虞柠看着这样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新奇。 本着或许有的人道主义原则以及毕竟是有求于鬼,她蹲下身,视线持平,好声好气地开了口。 “来都来了,我这边的待遇还是很好的,有吃有喝有穿有住,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她满怀期待地说,“条件也很简单,替我上课,替我考试,以后还可以替我工作。” 二重身:“?” 您完全只躺平的是吗? 话音未落,虞柠后脑勺就挨了自己亲妈轻轻的一巴掌,“柠——柠,自己的班、自己上。” “不然——万一加薪,多出来的、那部分被她吞了怎么——办。”女鬼满怀智慧地说,“我们要——搞清楚问题的、主次。” ……妈,还得是你。 二重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不是资本家胜似资本家的母女,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晚误入的是怎样的虎穴龙潭。 然而现在后悔一失足成千古恨也晚了,她像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被女鬼怼在身后一步步赶出了盥洗室。聚集在这栋房子的各路鬼怪还在各忙(玩)各的,比如她爸,正在闷头擦桌子,一抬头发现妻子身边那两个几乎如出一辙的女儿就陷入了呆愣。 无头尸体:“………………” 起猛了,收拾个家务的功夫多了个娃。 同样回不过神的还有本来正盘着腿在看少儿频道的美美子。 这不比动画片刺激多了。 “……你终于有丝分裂了?”美美子愣愣地问。 虞柠:“???” “哟,你还知道有丝分裂呢。”她反问道,“单词背得怎么样了?” 美美子悻悻地扭过头哼了声,果然坏人就是坏人,一张口就知道究竟哪个是哪个。 “放心吧,让你干的也不是什么难事。”虞柠将对方领到了桌前,“来吧,把这套卷子做了。” 这可是年段前两名根据之前的总复习范围和前几次考试的难度列的题目,类型也全是按照一般会有的范围来,总的来说跟下次考试应该差不了太多。 看看实力! 二重身鼻子都要气歪了。 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能咋整,凑合过呗。 她气呼呼地在那里坐下,拉过那套还一片空白的卷子,认命地开始一道道地做了起来。 虞柠就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旁边,眼瞧着世界上的另一个她笔走龙蛇,简单点的题不用草稿纸就心算出了结果,十分钟搞定了所有填空选择,连最后一道填空题也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好家伙。 酸了酸了,是她望尘莫及的速度。 二重身:“哼。” 她笔一丢,带着一股有能之辈所特有的傲气,将已经答得满满当当的简易试卷推到了虞柠面前。后者停下掐着的表,低头一看,规定的两小时考试用时才过去了四十分钟。 虞柠当场拉过答案对照,二重身的能力似乎还是取决于其模仿的“宿主”。正如她语文不可能拿满分,颠倒过来的镜像固然在数学方面有了十足的长进,步骤和粗心大意的地方还是稍微缺了点分的。 第98章 但这妨碍她把对方吹上天吗?当然不! 再说已经完全够用了! “太厉害了!”虞柠发自内心地夸奖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 夸二重身就像是夸她自己,她自恋起来毫无心理压力,“已经可以了,很多人类也基本达不到目前您这个水准。幽冥界没有珍惜您的才华还逼得您得出来吓人养家糊口真是他们的损失,您尽管放心,再我这里,您一定能够得到应有的待遇!” 比如替考,再比如替考。 像极了画大饼的hr。 二重身还是那副气鼓鼓的样子,但随着这一通天花乱坠的彩虹屁,她忍不住也清了清嗓子,非常放不下架子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显然是多少有所动摇了。 水沼美美子:“???” 喂喂喂,不是吧,这就上当了啊! ……等等,她突然找到了自己反诈协会的目标群体。 正从旁边经过的女鬼脚步忽地一顿,开始思考是否应该将迄今为止从未想到过的某种可能性纳入考虑。 不确定,再看看。 虞柠还绕在对方周围左端详右打量,镜子里被抓——走出来的二重身当真和她一模一样,顶多就是泪痣的位置反了,这也没有问题,粉底遮起来再在正确的地方画一颗就好了。 左撇子和右撇子的差别那都不是事。 怎么着,她就是可以左手右手换着用,不服吊死! 可能是她许诺得实在很有迷惑性,二重身对这个懂得赏识人才又(表面上)舍得厚待的伯乐老板居然还真心动地开了口:“什么待遇?” 虞柠:“呃——” 她有点卡壳。 “这个嘛,可以说包你满意。”她继续画饼,在自己的职场cpu生涯越走越远,“只不过在正式入职前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核期,等你顺利通过,就会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咱们家的未来就是你的未来,we are 伐木累!” 实习期自然是从竖锯那里学来的,区别在于人家巴别塔是正儿八经在实习期也发工资,而她会暂时放点西北风。 不错,这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前浪死在沙滩上。 ……这不能怪她!家族企业还没有做起来,拿什么发工钱呢! 二重身沉默了。 虞柠的心渐渐悬了起来,用手撑着脸在旁边看热闹的美美子脸上浮现出越来越幸灾乐祸的笑容。 忽悠,我看你接着忽悠,迟早有人不吃这套吧,造孽太多是要被反噬—— “我知道了,”二重身问,“我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吗?” 美美子手一滑,脑袋“咚”地撞在了茶几桌面上。 “哦,这个也是我想提的。”虞柠马上将自己方才酝酿着的想法和盘托出,“你到时候记得答慢一点,准确率再下降一点,咱们讲究的是泯然众人不要太突出,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懂吧?” 不然她肯定要因为成绩起伏太大被认为是作弊而叫过去谈话的。 呜呜呜,这就是学渣的卑微。 ……虽然确实是作弊啦! 压在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虞柠卸下沉重的包袱,总算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泪目,这次梦里终于没有数学考试了。 隔天一早,她还心情甚好地去了便利店,这可让老板喜出望外——他终于可以喷着他的男士香水出去约会了,不然店里只留下一个辻井公一确实有点忙不过来。 她没有辞去这份工作,且不说是不是知恩图报的问题,竖锯也特意要求了她继续干着,只是排班得比之前少上好一部分。 巴别塔掌握着的居民档案让他们对每个人的履历了如指掌,小小的便利店兼职也记在了上头,以他的说法,便利店的工作毕竟可以当作明面上的伪装,本来家境贫寒的学生突然就不需要勤工俭学了太引人注意,还是慢慢地循序渐进来的好。 她和辻井公一搭班,话题当然离不开彼岸学园的事故,后者挺担心母校的状况,又说起那个认识虞柠的、戴着口罩的风衣女人,在那段时间屡屡光顾便利店还一箱箱地买东西,连带着也成了店内的熟客,不知怎的今天倒是没来。 虞柠心说那可不嘛,都是她让对方帮人代购的。 没来才好,不然又得演技上线了,不过来了也无所谓,她自有妙计。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裂口女今天没有来便利店,但她下了班才往家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风衣的女人犹豫了下,主动上前打了招呼,“下午好?” 虞柠:“……!” “呀,原来是那位好心人小姐吗?”她的语气又惊又喜,一把扯过原本鬼鬼祟祟戴着帽子穿得鼓鼓囊囊地藏在旁边观察她日常生活以便更好融入演技的二重身,两眼无神地演了起来,“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太好了!” 裂口女:“……” 她的cpu又烧了。 “这……”她看着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开始怀疑是不是其实是自己精神有问题,“你旁边的这是?” “没错,这就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不高兴——”虞柠打了个磕绊,好险,差点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虞檬!” 顺带一提,她是有头脑。 “怎么不说话呀,”虞柠赶忙使小动作,“姐姐,你不是还帮我谢过人家吗?” 还板着张脸的二重身这才慢吞吞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好心人小姐。” 第99章 “等等——”虽然表现得与印象里的不太一致,但亲眼所见两人的事实胜于一切,裂口女迷茫地说,“你妈妈不是说……”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虞柠幽幽道。 “姐姐在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我也是因为当初的阴影才看不见的。”她苦笑着说,“但在那之后,姐姐成了我的守护灵,有时候也会附在我身上,那时的我就是正常的,妈妈打击太大忘了姐姐,总以为我在胡说……大概,只有像您这样的好心人才能看得到她吧。” 裂口女:“………………” 你们家的家庭状况……好复杂。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其中的逻辑漏洞,只觉得脑仁滚烫得嗡嗡作响,深深地意识到这不是她能趟的浑水——世界真奇妙啊。 “一定——一定会变好的,”裂口女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语言的苍白无力,“加油!我也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没关系啦。”虞柠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以后也要麻烦您多多指教了。” 送走了裂口女,二重身倒是始终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虞柠也不问,反正要憋不住的时候总会说的。果不其然,等快到了家门口,对方终于开了口。 “你……”二重身有点别扭地问,“把我当成你的守护灵?” 虞柠一愣。 “对啊。”她毫不犹豫地说,“不然呢?” 不然她上哪里找这么方便的替考! 二重身:“……!!!” “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一下好了。”她仰起头,别别扭扭道,“可不是我乐意的啊,是你求我我才当的。” 虞柠笑眯眯道:“对对对,是是是。” 她们已经进了玄关,在不服气地扭过头的二重身耳根蔓延上原因不明的浅淡红晕之时,阴气森森地蹲在墙角的美美子将一切收入眼底,直接摸过来塞了个自己画的徽章。 “你好,spew受害者协会考虑一下吗?” 二重身:“?” 虞柠:“噗。” 她拒绝掉下午排班也是有原因的,回家后不一会儿,约好的当铺员工就上了门,将那台还算崭新的电视机搬走了。 美美子蹲在墙角画圈圈,怨气比虞柠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还要重,“电视,我的电视……” “那还不是怪你自己,”虞柠吐槽,“来历不明的录影带都敢看,你作为鬼都没有点忧患意识吗?” 既然已经误打误撞看了录影带,那就杜绝掉一切可能的来源! 你不是爬电视吗?我把电视直接卖咯,让你爬无可爬! 水沼美美子:“哼。” “过几天还赎回来的。”虞柠耸耸肩,“到时候再说吧。” 陈瑞泽将这栋房子里的一切全权交给她处理,想来他也不会要一台会冒鬼的电视机。 “你说的啊。”美美子盯着她,“不许反悔。” “我说的我说的。”虞柠开始轰人,旁边的二重身在守护灵一说出来后就越发地有干劲,“别打扰我——别打扰人家复习!” 水沼美美子:“……” 你连复习都不自己来了是吧! 考试前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你心怀紧张的情况下就过得更快——虽然她一点都不紧张,但时间本身就不剩几天了。 才开课就要面临着考试,返校的学生们无一不是哀嚎连天,除了虞柠。 这位前几天还在苦哈哈地担心数学又不及格该怎么办的风云人物居然似乎完全将烦恼抛在了脑后——不错,毫无疑问的“风云人物”,毕竟她在游戏其间的所作所为早就传开了,这会儿走到哪里都像原先的白曜或者川上富江一样多少引来别人的注目,只是她自己完全适应良好。 刘嘉卉有点担心地看她,“柠柠……你没事吧?” “没有啊,我精神状态很好啊,”虞柠笑得灿烂极了,“是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刘嘉卉:“……” 完了,又疯一个。 除了原来是宿舍楼的那片空地和图书馆所在的实验楼被围了起来,巴别塔在调查后就将一切还原了应有的样子,考场也是按照惯例来按班分配的——虞柠的计划实行得十分顺利,考试与考试间隔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她考完文科趁着这个机会出去一趟换二重身进来,天衣无缝地就将考生本生掉了包。 然后等对方考完,她再重新混进去,完全就找不到任何破绽! 考试结束的时候天也快黑了,刘嘉卉和周菁菁才凑过来找她,虞柠的手机——准确地讲,是部里为了保密性发放给她的工作用机——就响了起来。她冲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走到旁边接了电话。 “喂,”那头果然是竖锯的声音,“我本来不想现在就联络你,但时机不允许。” “可以啊!”虞柠心情正好,“尽管交给我!” “……你这么有精神?”电话那边的木偶怀疑地问,他原以为对方在经过数学考试的磋磨后会累得够呛,“考得怎么样?” 虞柠:“……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竖锯:“?” “刚才有目击证人的证词发过来,”时间要紧,他也就长话短说了,“有个和罗伯特·毕比描述类似的女人消失在了你们学校北口东南角的那个下水道口附近,需要你去调查一下了。” 第100章 虞柠:“……下水道?” 竖锯:“下水道。” 为什么她得去下水道! ……没关系,就算是在这种地方,她也有鬼脉。 突然任务在身的虞柠挥泪告别朋友们的考后庆功宴,自己吭哧吭哧地跑去那边敲井盖,她不同于杰克他们的、可以利用的好处就是这个了——过了几分钟,井盖就自发地从里面掀开,然后露出几只长长的胳膊来帮助她借力,顺利地就踩到了地下水道的底部地面上。 “不知道你刚才见到或者听见没有,可能有个家伙想出城。” 杰克他们前面的行径足以让她得出这样的猜想,面对还满脸茫然的蜘蛛男,她正色道:“可以帮我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吗?狐狸毛什么的都行——” “大概是长这样的女人,”虞柠开始尽量使用对方能明白的言辞跟他沟通,“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皮肤白白的——” 蜘蛛男似懂非懂地点了下那畸形的脑袋,又比了个“ok”,这就示意她在原地等一会儿,它去别的地方找找。 期间,她和竖锯的电话也没有挂断——她毕竟是才上岗不久,按照规矩要求,如果不是危急情况,需要保持通讯的畅通。那头听了他们沟通的全过程,语气有些惯常的了然,“你倒是认识的多。” “所以现在不是很方便嘛。”虞柠笑嘻嘻地打岔,将这部工作手机夹在耳边,把自己新买来准备在工作时刻装酷的半指手套往上拉了拉,“您最知道独木难支的道理了不是?” 她独自等在下来的那处井口附近,盖子为了避免引起路人注意已经合上了,只剩下漏进天光的小小孔洞——那都称不上是光源,好在适应了昏暗后,地下水道里偶尔有的小灯泡也能勉强照明。 那头哼了声。 虞柠抬头,“不过四叶草城的地下水道可真够深的,感觉要不是怪谈,一般人也爬不进——” 灯光忽然一闪。 本来也只有几盏地埋灯,安置在拱顶和水面附近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滋滋的电流音让那灯光越发时明时暗。 虞柠停了下,缓缓将手机拿离了耳边。 她清楚地听到竖锯的声音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水琴敲击音,还有不知是老朽木门被拉开时的幽长吱呀声还是谁遥遥从远处喊出的呼声。 而在她这么做之后,才发现本该灭下去的手机屏幕正亮着,屏幕上呈现出的画面——是幽暗夜色下的一口废弃水井。 ……原来你是能从手机里爬出来的dx版本吗! 还有,不是说七天吗?!! 井边探出了一点乌黑的发顶。 留着黑血的指头扒在沿边的石块上,身着白衣的“女鬼”以扭曲而僵硬的姿势爬出了水井。她的上半身落进地面,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爬向了屏幕所在的这一端。 越来越近。 那只被水泡得苍白浮肿的手,终于直直地向她的面门抬起—— “……你知道,”虞柠深沉地问,“手机可以打几下水漂吗?” 电话那头:“???” 贞子:“???” 趁着两边都没有反应过来,她抡圆了胳膊,朝着旁边的水面用力一扔—— 走你! 答案是四下! 便宜手机脱手而出,顺着网络信号爬来的怨鬼唐突地坐上“快艇”,在水面上连着向前跃进了四下,然后才歪歪斜斜地向水下沉去。 那只指甲盖外翻的右手抓了好几秒空气,终于陷入了呆滞状态。 有时候,一个鬼上网真的很无助。 手机就像污水中的一叶小舟,在沉底之前载着那只手起起伏伏,随波逐流地漂远了。 第37章 奸商杀 坏了。 虞柠望着和手机缠缠绵绵扬帆远航的贞子(的手),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唯一的通讯手段。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贞子用来袭击她的是支援部那边提供的工作用机——通讯频道加密过以防止窃听,为了避免在某些极端场所失去信号,这方面也是大幅加强过的。 直接后果就是她现在只能握着自己手机看那上面空格的信号发呆,总之现在是没办法从内线联系上自家老板了。 除非—— 虞柠望向那得有五六米高的井盖出口,因为中间有隔绝污染的防护层,这里比起正常的城市下水道要深得多。 与之相应的是侵蚀程度也更加严重,现在又没有那个护符,她几乎是相当于毫无任何保护措施地和地表接触了。她光是站在那里就感觉得到透过鞋底的森冷,不过么,这倒算不得问题。 加入巴别塔的好处之一,不限量的净化糖果。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啦。 虞柠熟练地打开兜里塑料包装的封口,往手心里倒了两颗一口吞下。 她含着那融化出酸甜葡萄夹心的软糖,重新抬起头,盘算着全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得费多大功夫。 然后再打给巴别塔对外的联络热线,报上自己的工号让他们转接支援部—— ……想想就觉得好麻烦。 恰巧这时,不远处又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肢体与水泥墙壁的窸窣摩擦声,虞柠现在已经对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了,不慌不忙地转身望去,果然看到蜘蛛男数手并用地向她指了某个方向,还示意她尽快。 这不是明摆着没有时间专门再上去一趟了吗? 第101章 好在她还知道另一个办法。 前面“生存游戏”的环境已经验证了一点,至少怪谈的触发条件是不受信号限制的。 虞柠摸出自己的手机,拨了记录里的那个号码。 “喂,买不起房,不提升学历,”美美子气势汹汹地接了起来,“银行余额是零,你骗不到我——” 虞柠:“……” 你这防范意识未免有点过剩了。 “是我。”她说。 水沼美美子:“……哦!” “你根本就没存我电话是吧?”虞柠全都懂了,微笑道,“怎么能忘了你亲爱的哆啦a梦呢?” 水沼美美子:“……” 你还敢提!还敢提! “你这么闲的话我就挂了!”小女孩恼羞成怒道,“什么事都等你把电视机赎回来再说!” “长话短说,我有点事,要是六——不,三个小时没有消息或者中途打电话过来就跟我妈妈说一声。” 虞柠一边跟着攀附在头顶的蜘蛛男往前走一边说:“然后带着杰克——如果他到时候回家了的话——或者其他人来目前的信号所在地。现在先别告诉他们,只要你好好做到,我回来给你带哆啦a梦的玩具。” 水沼美美子:“真的?!” “真的真的。”她说,“还是k○c联名呢。” 美美子欢天喜地答应了下来,以对方一惯的智商(对不起)来看,阳奉阴违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如此一来算是上了层保险,虞柠挂断电话时忍不住摇头——现在的小孩子真好糊弄。地下越往深处去,那股难闻的异味就越明显。生活用水和着各种来源不明的污水,在水道里流淌发酵,完全分辨不出颜色和深度。 她捏着鼻子,总觉得已经走出很远了。 老实说,她的方位感不怎么好,但即便如此也完全判断得出离出发点绕得有多久,毕竟开始发酸的腿脚是不会骗人的。 这个距离…… 莫非已经到城外了? 应该是在城外,虞柠注意到沿途的灯管渐渐出现了些年久失修的破损,四叶草城对基础设施还是挺上心的,这种状况只会出现在无人看管的老旧地带。还在领路的蜘蛛男终于停下来,她打眼一看就知道了原因——挡在前方的洞口实在不足以容纳他那庞然的身躯,一两个人钻进去倒是绰绰有余。 这里的水迹也干涸得差不多了,小心着些就不会蹭脏衣服,但这也只是一方面,虞柠盯着那黑峻峻,总有种钻进去就出不来的俗称恐怖游戏打多了的特有既视感。 人不作死枉少年!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恐怖片里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炮灰了。 哦,她本来就是炮灰啊,那没事了。 虞柠捏捏拳头又跺脚,壮着胆子给自己打了打气,手脚并用地攀着墙面上还算干净的、灰尘少点的部分钻进了那狭长的通路。她在黑暗中摸索了得有四五分钟,这才跌跌撞撞地瞧见视线彼端的些微光亮,她咬咬牙,继续弓着身前行,终于看出那光源的真面目。 是油灯。 困在里头的是一团鬼火,幽绿色的火焰在四面玻璃上来回撞击着,却怎样也无法突破封闭的牢笼,反而使自己越发地明亮起来。 它照亮的是积攒了各种脏污水渍的地面,在旁边支起的一张简易桌子,以及瞧上去就很廉价的塑料布。 上面林林总总地摆了稀奇古怪的物件儿,有看着就破破烂烂的车票,还有一些虞柠认不出模样也叫不出名字的——大概是死灵乐园或者幽冥界出产的东西。 鬼怪们显然有着自己的交易规则和地点,比如现在,这“摊位”的主人格外矮小,披着的长衫完全遮住了它的身形与模样,只有它抱着双腿的干瘪胳膊和褐绿肤色显示出它非人的事实。 它对面还摆着个小板凳,俨然是正在流动摆摊的模样。 那兜帽小矮人嗓音拖得瓮声瓮气的,“我不做人类的生意——” “不是我,”虞柠毫不犹豫道,“他进不来,让我帮忙问问,你感觉得到吧?” “小贩”从布帛底下瞥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但也没有立刻否决。 机会来了。 虞柠:“怎么样?” “我这里什么都有,”它那声线简直是奸商特有的圆滑,“不如您先说说要什么?” “受外面那位仁兄之托,”虞柠气定神闲地拉过板凳坐下,邪魅一笑,“要十斤狐肉,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见半点人的在上头。” 小贩:“……啥?” 虞柠斥道:“还端的在那里废话!” “这,提辖,”那鬼小贩被这一声吼得有点慌,连忙搓着手道,“狐妖我是见过,但她已经走了啊,上哪儿给您整狐肉去?” 等等,它为什么要说提辖? “今儿个你不做也得做,”虞柠横眉竖眼地瞧着它,“我还要十斤人肉,不要见些狐的在上面,也细细地切做臊子。” “再要十斤半狐半人的肉,也要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纯狐的或者纯人的在上头。” 小贩:“???” 纯狐肉和纯人肉好说,还专门挑着要半变人不变的肉来,这可就是纯属找茬了,它难免隐隐有些怒火,“提辖怕不是在特地消遣小的?” 虞柠径直起身,声音比它还大:“洒家就是特的要消遣你!” 第102章 小贩大怒,也随之起身,发现自己的个头比对方矮了一大截。 小贩:“……” 也许是身高压制,也可能是出于气场的不足——当然,最可能的是怕她倒拔垂杨柳,又悻悻地坐回座位上。 “提辖是得自己去找了,小的可以将那狐妖的消息卖与提辖。”它打着哈哈说,“她十数分钟前才哭哭啼啼地来找小的,说是被一个男人伤透了心,从此愿断绝一切情与爱,终究是错付了!” 虞柠:“……” 你说的渣男,可是个福瑞控? “那她怎么样了?”她问,“是打算当钮祜禄·狐妖了吗?” “她在小的这里买了一张车票,不过是三小时后才发车,”小贩讨好地苍蝇搓手,“现在应该还在车站或者连通那里的鬼市,提辖可以去看看。” 鬼市……? 虞柠心下一动。 她想起杰克当初转学时的说法,鬼市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像是可以买到东西的地方。鬼怪们对她一向讳莫如深、什么都不愿意透露,要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眼下岂不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尤其是关于自己父母那语焉不详的家产——她有太多在意的地方,虽说是冒险了点,也不太可能上来就掌握全貌,但有点眉目或者线索都是好的。 反正她就随便看看。 “洒家问你,”她说,“那车站怎么去?” “提辖有所不知,”小贩已经很娴熟地代入狗腿角色了,嘿嘿笑道,“要得先有票据才进得去那异界的车站。” 虞柠:“车票?” 小贩啧啧咂舌,“那可不便宜,提辖您——” 它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人类发丝间反射出一点亮光,六芒星的图案格外引人注目,它狡猾地一转眼珠,假惺惺地开口了。 “这车票本来可贵得很呐,但毕竟是提辖所求,您将您这耳坠给我就抵了价钱,如何?” “可以,反正不值钱。”虞柠爽快地应道,“只不过这是洒家过世妈妈送给洒家的礼物,洒家还想再多戴戴。你这里应该是去车站的必经之路吧,那洒家回来也躲不过你,到时候再给你可以吗?” 小贩大喜。 ——竟然是个不知道自己所佩之物价值几何的冤大头! 不过认不出不奇怪,认得出才奇怪——它有自信,哪怕是到了鬼市也不可能有谁认得出来,她脸上的伤心又太过真情实感,赶紧表示理解,“我懂,我懂提辖的思母之情,像这样的物件就是有寄托在其上的感情才更为宝贵,提辖尽管戴着,只要信守诺言就好。” 他们各怀鬼胎地一笑,不知到时候究竟是谁被坑得更深一分。 “对了,”虞柠问,“洒家还有点饿了,你这有吃的吗?” 她走得仓促,上一顿吃的还是午饭,折腾半天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虽然不指望能有正儿八经的饭菜,就算是垫垫肚子充饥的东西也好。 “有是有,”小贩为难道,“只是小的这里食物都是适于诡异入口的标准,人类吃了恐怕会有所不适。” 虞柠“哦”了声:“那没关系。” 无所谓,她有净化剂。 “还有啊,提辖,这食物的价钱不同于车票,能不能先结——” “你甚么意思!”虞柠大怒,一掌拍在它的小桌上,震得桌面都晃了几下,“难道是说洒家还会赖账不成!” 小贩瞪着她沙包大的……手机,险些吓破了胆,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哪敢哪敢。” 它生怕自己被拳打鬼小贩,忙不迭地将那大大小小的包装帮忙装进她的包里。虞柠抽空瞄了一眼,发现它们和人类社会流行的其实差不了太多。 ……与其说它们是由鬼怪那边生产的,更像是超市遭到废弃后暗能量不断侵蚀,才达到了这样暗淡的变色效果。就比如斜着眼睛的旺仔,明明应该是很可爱的形象,那眼白却比正常状态下更加引人注目,让人有一种挪开视线后它就会偷偷瞄向你的错觉。 她都没敢看生产日期。 吃了真的不会闹肚子吗? 不过没付钱的还要什么自行车,虞柠又是“洒家”一通地作保,拿到它铺面上那张破破烂烂的车票后就如小贩所说往另一端的洞口走去。 这个洞口比起先前的大些,不需要艰难地弯腰也能顺畅进入,真正的难点在于之后——在走到中段的时候,虞柠闭上眼睛,依照刚才听到的办法开始从一到十地默数起来。 记住,从一到十是十个数字。 记住,不可以跳过任何一个数字。 一旦不小心漏数,必须从最开始再来一遍;重数的次数不可以超过三,如果数到第三次还没有成功数完,立刻退出通道,等第二天重来。 这听上去像是另一种规则怪谈了,虞柠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干扰因素,特别是来自规则的精神污染——在她的谨慎之下,一切都很顺利。 她每往后数一个数字,渗进体内的阴冷感就更深一寸,在数到“十”的时候,她整个身体像是穿过了层无形的水膜,又像是有桶寒冷刺骨的冰水从头浇下。 虞柠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地栽出洞穴,站稳后就睁开了双眼。 目之所及的建筑材质全都是花岗岩。 哪怕已有了准备,当她真正站在锈迹斑斑的站台上之时,才真正有了自己进入了某个里世界的感觉。 第103章 虞柠回过头,看到背后的景象变成了门牌歪斜的安全出口的样子——那看来原路返回应该是不成问题。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破败不堪的候车厅,既然是车站,应该会有位置分布的路线图吧。 来都来了,她超勇的。 大概。 如果不是这车站实在太过老旧,它看起来和人类的并无任何区别,或许还要包括那些正零零散散地坐在候车厅座位上的身影,虞柠隐约意识到不去接触那些影子比较好。她抬眼望去,车站的名字就映入视野。 ——“如月车站”。 哇。 早就从都市传说和各色鬼故事里听烂了这名头的虞柠撇撇嘴,绕过旁边的推车,向前迈出一步,准备穿过大厅。 她突然意识到了拦在自己面前的真正阻碍是什么。 就在她半只脚踏进大厅的瞬间,坐在离门边最近的座位上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忽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一个,两个,然后是全部—— 滋滋闪烁的灯光在她的皱纹里投出蜡像般不真实的阴影,但她的脚下却没有一点影子。不论男女老少,他们脸上挂着清一色的诡异笑容,面色苍白如纸,就像察觉到在场唯一不同于自己的存在似的,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的位置。 “……” 虞柠面对着那数十道齐刷刷的目光,后背有点发麻。 然后,她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拖过边上用来装载行李的小推车,“哗啦”一声将书包里塞着的所有食物全都倒在了上头。 她一边推着,一边大声吆喝起来。 “花生,瓜子,可乐还有方便面——便宜卖,全都便宜卖——” 第38章 为了部落 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她那一兜零食和方便食品居然就这么销售一空。 还是以一个应该远超市价的价格。 毕竟众所周知,火车站的物价就是比其他地方更贵的! 其实也不算太离谱——谁让虞柠那一刻的想法就是,这特么百分百的回头率,是多少广告都梦寐以求刷不出的数字,不搞点什么动作都对不起她上辈子兼职写的那些自媒体文案。 而且转化率也高得离谱,虽然有相当一部分乘客在听到她那么说后就兴致缺缺地低下了头,但以她那点进货量,剩下的那些要消化绰绰有余了。 车站就是这么一个不管你卖得多贵总会有冤种买单的……咳,总之意思到了就行。 被她白嫖了货源的小贩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不过虞柠很快也知道了没有其他人开拓这蓝海市场的原因。 就在她完售后不久,一位曾经在都市传说中有所耳闻的、穿着车站制服的独脚阿伯似乎是接到举报,急匆匆地赶到她刚才所在的地方,开始东张西望地寻找这个胆大包天的违规者。 望着阿伯即便如此依旧努力前行的身影,虞柠不由唏嘘。 阿伯这是真把车站当家啊,泪了。 然后她加快速度,迅速开溜。 看来鬼怪们也有一套自己的独特运作规矩,比如在什么地方不得随意经商,往大了说,比如在他人的势力范围内就得遵守相应的规则——这一点倒是跟死灵乐园不谋而合。 尽管以她先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地接触时的感觉看,做成交易的对象都是有点“自我”的,也正是这样的鬼怪才拿得出钱。大部分孤魂野鬼可能根本没有那个自主意识,只是浑浑噩噩地坐在那里,对她的询问置若罔闻。 虞柠单手捏着那一沓钞票,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拍了拍。 幽冥界——她记得或许是可以这么叫——通用钱币的制式与人类社会自然大不相同,不过瞧着与以前正儿八经清明烧的纸钱还有几分相似。最重要的是,旁边印着“天地银行”四个大字。 ……还挺符合传统。 另外,她还注意到了一点。 她滞留的时间越久,吸引的注意力似乎就越少。 最初走到哪里都会引来鬼怪们不怀好意的注视,但渐渐地,它们像是愈发对她的存在习以为常,认为其与自己和同类的存在别无二致,幸好她在这之前就将东西全都脱手了——不不不,她似乎应该在意自己是否已经被暗能量侵蚀到了这种程度。 不过,以身体上的感觉来说,应该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虞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固定在耳垂上的耳钉。 尽管还不清楚它的具体用途,但小贩对此的态度就泄露出了些端倪。只可惜注定要有鬼失望喽,都别说给不给了,她自个儿都取不下来。 难道要把耳朵割下来不成?哎呀,好疼的。 她一路走一路问,可能是因为在家也是跟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伙朝夕相处,这会儿在和陌生鬼怪交谈时,只消忍过最初的不自在和头皮发麻,态度和语气居然越来越顺畅。 再说了。 有一说一,这些滞留在车站里的亡魂可比她家的那些正经多了,顶多就是比人类苍白一点、干瘦一点或者臃肿一点,偶尔少个眼睛或者少个鼻子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头回当鬼,有点个性很正常嘛! ……好吧她承认自己在近墨者黑的耳濡目染下可能有点审美异常了。 只是能够留有神智交谈的实在太少,能听明白她意思还帮忙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一个两眼翻白的老婆婆颤巍巍地举起干巴成柴火棍的胳膊给她指了路后,虞柠感激地给人家快没牙的嘴巴里塞了颗仅剩的糖瓜,也不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恩将仇报,就和快粘糊得张不开嘴的老奶奶告了别。 第104章 她问对方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厅出口,无非是想知道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到达鬼市。 老婆婆指着左边,她姑且相信这是真话。以小贩的说法,鬼市和如月车站离得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但出了车站的虞柠站在分岔路口,还是有些犯了难。 天空乌云密布。 脚下是坚硬的石子路,石子缝隙是从未见过的、应该是属于异界的花朵和草叶。杂草蔫巴巴的,在这里却是生长极好的象征,就这样有气无力地侵占了每一道砖缝。大小不一的花瓣呈现出中毒似的褐色,边沿还是被烧过的焦黑,无风自动地微微摇晃着。 她不是第一次进入特异地带,以前也看过原著里关于幽冥界内一些地点的描述,可此时的感觉还是有些奇异。 她在佐伯家那里见过类似的天色,但又有所不同——天空仍是血红的,中间却像眼皮一样裂开了。一轮铁锈般色泽的上弦月穿过那缝隙,在云层间露出身影。 预示着不祥的红月高悬在天际,存在感却极其强烈。该是微弱的光亮,却像日照一样让她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两边道路尽头都是隐隐约约的雾气,她拿不定主意该走哪边,心下有点难以捉摸的不安。 人类理论上可以进出幽冥界,如果运气够好,只需要付出一定程度的污染作为代价。 她知道这点就抓住机会冒了险,自信心爆棚和好奇心上头的时候认为自己也可以当幸运ex,回过神来才会想说不定其实是个幸运e的傻x。 有些怪异的腔调忽然在背后响起。 “——你想去集市?” 虞柠一惊,马上转过身,看到站在几米外的那个鼻歪眼斜的高加索男人。 男人比她高出不少,脸上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衣服也有些破旧了,就像是反复浆洗和缝补过一样,手里还拿着把生锈的小刀,一说话嘴巴就歪向了一边。 这哥们起码看起来像个人。 但这反而更让虞柠警觉了。 “我……听到,”他抽动着嘴角,露出了有点神经质的笑容,“你在打听了?需要我帮你带个路吗?正好我很闲。” “……那就再感谢不过了。”虞柠谨慎地问,“大概是哪个方向呢?我想心里先有个数。” “那边。”男人抬起手,“更具体的位置就让我带你去吧。” 虞柠:“好的。” “看,”她毅然指向天空,“飞碟!” 男人下意识应声抬头。 虞柠:“……” 超好骗啊! “我知道了没关系我自己去!”她忙不迭道,“有缘千里一线牵啊拜拜——” 再见了您嘞! 她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所指——的反方向拔腿就跑。 她听到留在原地的男人惊讶地“哦”了声,居然没有要追上来的打算。虞柠反而因此更不敢停了,她身后可能追着个美美子的时候都没有跑得这么拼命过,果然人的极限就是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破,奥运会纪录分明只要在后面放个涡轮婆婆就好了! 雾气灌进喉咙,虞柠在感觉到肺部都开始因为摄入的大量空气变得寒凉时才暂时停下。她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路口的一边,潜藏在道路末尾的建筑物也终于拨云见雾,那不是如她想象的或阴森或热闹(阴间版限定)的市场,而是座似乎足以容纳一家数口的高大老屋。 虞柠:“………………” 这也不是商店啊。 木门摇摇晃晃地挂在门框上,哪怕不刻意去推都有足够单人弯腰进入的空间。门廊前蒙满灰尘和落叶,显然很长时间都没有打扫了。 虞柠思考良久,最终不得不沉痛地面对一个事实。 ……以对方的智力水平,可能根本就没打算骗她。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虞柠犹豫了——也就不到半分钟,抬脚走进了似乎并不见人生活的老房子。 这不是闯空门,这绝对不是闯空门。 她只是担心房屋主人离开得匆忙,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来得及收走,在交给警察叔叔——巴别塔之前先代为保管一下而已。 腐朽的地板在她踩上去的瞬间就发出了咯吱的响声,虞柠吓了一跳,立刻踮着脚尖闪身进旁边的小门。这里看起来是间存放柴火的小仓库,某种意义上,这个出于本能的谨慎反应的确救了她。因为下一刻,她就听到有谁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糟了。 原来是有人在住的。 她的闯空门——啊不是,零元进货事业遭遇了预料之外的失败,来人显然不如她一样有所顾忌,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肆意地走来走去,烦躁地来回踱步。 也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人自己家。 虞柠开始回忆他们班主任当初上课讲分辨房屋几大要素的时候她到底听完就忘了多少条。 回忆失败,放弃! 她用手指头在灰扑扑的窗玻璃上抹出一点干净地方来,然后悄没声地伏在上头,闭上右眼,专心地用左眼看清楚了外面的景象。 站在那里的,居然是刚才那个被她耍了一把结果也让她被自己小聪明耍了一把的男人。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本来打算借口来咱家坐坐带她过来,结果居然被她跑了……”他嘀嘀咕咕地抱怨道,看起来很烦躁,“好在是往这边跑的,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待会儿去找找……” 第105章 “嘿,杰德!” ……嘶。 看着随他的招呼而从对面那扇门后挪出来的笨重身影,虞柠忍不住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那个男人,她还只能认出是前不久才见过的面孔,但此刻却被另一个勾出来了点久远的回忆。 那宽大的衣服和黄色围裙,还有宛如破布拼凑成的面具,以及手里那标志性的武器—— 美国电影史四大杀人魔之一,大名鼎鼎的德州电锯杀人狂,皮脸杰德。 不是,你一个阿美莉卡的鬼,跑亚洲东南沿海干嘛啊?! 一个也许不准确,毕竟眼前还有他的兄长——杰德自打出生就患有皮肤病,他的母亲在生下他后就死去了,他被另一个家庭收养。在生活的小镇废弃后,他们开始食用人肉度日,而杰德为了家人,举起了电锯屠杀一切闯入生活的游客。 也可能是幽冥界内的地域划分本就没有那样明确,虞柠屏息静气,盼着他们发现不了自己,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皮脸的电锯也还是关闭的状态,他只是含糊应着哥哥的指示。 后者快步走开了,她的心也暂且放下来了一点。之后,只要他不进来,她就可以悄悄地趁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候—— 下一秒,皮脸推门而入。 虞柠:“……” 皮脸:“……” “嘘。” 电锯杀人狂将甚至来不及藏到草垛后的女孩撞个正着,虞柠用食指竖在唇前,这个一心只有保护家人的杀人狂见她没有攻击的意图,居然还真稍微停住了动作。 不过她知道这只是一时间的错愕罢了,马上语速飞快道: “听我说,我没有恶意——” “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点太寒酸了?”她费解地问,背在身后扔下最后一张的手悄悄收回来,“你们平时过节吗?考没考虑过把这里修缮一下,给家人买点礼物?” 杰德被她这一连串问题砸得有点愣神,余光瞥见原本空荡荡的脚边居然出现了一张钞票——他错愕地低头,却顺着前面看到了更多。 他想起很多。 比如家人在饿肚子时的叹息,哥哥买不起燃油时愤怒的砸桌,大家在圣诞节看着空礼物盒的渴望目光…… 我拿着电锯,就没办法养活你。我放下电锯,就没办法保护你。 智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皮脸杰德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他面具后的眼睛盯着那一张又一张的钞票,终于迟疑地做出了决定。 他弯下臃肿的腰,将它们依次捡了起来。 这份是给妈妈的。 这一份是给大哥的,那一份是给二哥的…… 随着钱币厚度的渐渐增加,皮脸胸口里充满孩童纯粹的雀跃与欣喜,他开始想着应该买些什么礼物,却忽然因为不远处熟悉而刺耳的嗡鸣声回过了神。 听着像他的电锯。 ……好像确实是他的电锯。 手握大把纸币的皮脸茫然抬头,瞧见对方居然捡起自己不知不觉丢在地上的电锯,还打开了开关。 虞柠和他一样,低头看着那把嗡嗡作响的电锯。 “请问,”她虚心求教道,“这个是这么用的吗?” 第39章 杀人狂大战 都说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现在虞柠觉得,也可能是来自于力气不足。 ……电锯好沉啊啊啊啊啊! 飞速直转的马达震得她虎口发麻,剧烈的嗡鸣声从肌肉蔓延到骨骼,她感觉自己简直快被震聋了。而且更吓人的是她还是第一次用电锯,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一旦掌握不好方向或者拿不动的时候失手掉—— 虞柠:“……” 这该死的充沛想象力。 要想避免误伤自己的方法只有一个! 她毅然抬头。 那就是在锯到自己之前,先去锯别人! “虽然我不是电锯杀人狂,”她幽幽地说,“但你可以称呼我为——‘电锯人’。” 皮脸:“?” 毕竟识时务为骏捷,哪怕再智力低下,他也知道成天向别人挥舞的电锯割在自个儿身上是个什么下场。 在虞柠举着电锯向前迈出一步的同一时刻,他也喘着粗气向后倒退,挪动着自己笨重的身躯一步一晃地朝外面逃了出去。 一个逃,一个追,他们全都插翅难飞。 “哇呀呀呀呀呀!” 虞柠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些作品里输出全靠吼了,不喊这一声她实在是拿不起来啊。而皮脸也很配合她的演出,含糊不清地大叫着逃窜。 他慌张得连本来攥在手里的钞票都忘了,洋洋洒洒地乱丢到满地都是。虞柠看着这些纸钞,虽然用它来当诱饵的也是她,但无论是人是鬼,小钱钱都是小钱钱,并不妨碍她看着心痛。 算了,待会儿再回来捡! 对古今中外恐怖片套路烂熟于心的虞柠深谙杀人要补刀,灭口要彻底的道理,她今天非得先解决掉后患再安心舔房不可……等等,她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穷凶极恶地闯进谁家杀了主人还抢人家东西的一般路过杀人狂? 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 终究是头脑所限,皮脸杰德非但没有向外逃窜,还吭哧吭哧地连滚带爬上了台阶。虞柠第一次知道原来反派角色也这么难当,她追过去的时候还得小心地把电锯关了,等爬完楼梯再打开。好在对方是完全没顾上这一开一关的动静,认死理地头也不回往前跑,脚板在不那么结实的木头上砸出哐哐的响声。 第106章 “杰德!”方才那个男人被这动静吵得出了房间——虞柠也猜出了这是杰德那与他智商不相上下的二哥,“你他——” 他一声“fucking”都还有半句含在嘴里,见状不妙就转身跟上了自己弟弟。哥俩一个跑得比一个快,更快一些的自然是体型更轻便行动也更敏捷的哥哥,他抢在前面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后头似乎是工坊,帮着弟弟一头扎了进去。 ……她终于知道皮脸他为什么要往二楼跑了。 当拿着备用电锯的皮脸重新出现在门边,他那张层层叠叠缝合的人皮面具都充满了复仇的气势汹汹。 “呃……”看看两边差不多的电锯和相差甚远的体格,完全不想两败俱伤的虞柠撑起了一个微笑,“咱们再好好打个商量?” 为什么就连这也完全符合动画片那种追着敌人反杀再被敌人同伙追着反反杀的套路啊! “嗨,小妞,想不到你会自己来这儿,”皮脸杰德的二哥纽宾斯·索耶也拎出了自己的家伙事——一根看不出原本什么模样的棍子,他舔舔自己的牙龈,那张歪斜的脸上神情说不出的怪诞,“识相的话就乖乖地与虎谋皮。” 他看起来显然在为自己用了个文绉绉的成语而洋洋得意,直到前文字工作者实在忍不住指了出来,“……那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骂你自己?” 傻缺二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既然你不识相,”他冷冷地说,“那就敬酒不吃吃罚酒——” 纽宾斯转头不怎么确定地问比自己更傻的弟弟,“这次我用对了吗?” 皮脸:“嗷?” “用对了用对了。”虞柠热心肠地帮忙回答。 “没问你!”纽宾斯凶巴巴道。 虞柠:“嘤。”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啦! “等等,我还以为你是外来的……”毫无疑问地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的纽宾斯像是才注意到什么似的,他晃荡着向前走了几步,露出了又兴奋又恐怖的笑容,“哦,也确实是外来的,不过仔细一看,原来你是人类啊。”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伪装的,但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人类了,”脏兮兮的窗玻璃透进来的血色月光也显得很朦胧,这让男人的模样更诡异了,他难掩激动地舔舔嘴唇,视线露骨地扫向了虞柠袖口下的胳膊,“肉质瞧着也很不错,这可真是唔嗷嗷嗷嗷——” “哗啦”一声巨响,还待在走廊上的杰德和虞柠同时吓了一跳。 玻璃碎片以肉眼快能看清的速度在空中飞散,凭空出现的身影是以一记飞踢踹破了窗户,他双手紧紧把着墙沿,力量不加收敛地波及到了正好端端站在那的纽宾斯——或者说不止是波及。 这一脚的力道实在太大,纽宾斯连着趔趄出好几米,半个身子扑在走廊对面的那扇窗户上。被虫蛀空的窗框本就脆弱,经年累月日照月晒的玻璃根本支撑不住他的体重。 那片偌大的玻璃犹如雪花崩落,他整个人来了个华丽的后空翻,当场栽进底下的草丛里,除了几下草叶摇晃的沙沙声后再没有音讯了。 而那不速之客倒是落地落得挺稳当,轻盈地在满地玻璃碴里找好了自己的立足点。 杰克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人呢?”他迷茫地问,“刚才这里不是有个男的吗?” 虞柠:“?” 他被你踹出去了啊!!! 真是谢谢你看清不是她才踢了啊! “就没有人拉我一把吗——”被踹破的窗户旁边还传来美美子愤怒的尖叫,“是不是把我当工具鬼啊白眼狼——” 满身绷带的杀人狂不耐烦道:“你不能自己上来吗?” 美美子被噎得不轻,两条小胳膊还死命地扒拉着窗台。她以前可用不着这么费劲,自从误喝了某个家伙的尸水就被限制得变菜了一些——她坚称是一些而不是不少,简直气煞她也! “行了行了,”对于自己的员工之间的矛盾,虞柠是很乐意当和事佬的,“我拉你。” 她说着就往窗边走去,杰克望着呆愣地站在那里的皮脸有些好奇,“这谁啊?” 虞柠:“你同行。” 杰克“哦”了声,天知道他是怎么个脑回路,大概是同行二字触动了他某根友善的神经,径直向对方伸出手,“你好你好,认识一下。” 皮脸终于回过了神。 他瞧瞧哥哥掉出去的窗户,目眦欲裂地再次看向伤害了自己家人的凶手,“嗷”地嘶吼出声,操起提在手里的电锯就挥向了这个缠满绷带的家伙伸来的那只手。 “喂,”杰克震惊道,“你有病吧!” 虞柠:“……” 她很难评。 她将自己那把借来的电锯一把塞给杰克,后者用起来竟然也有几分顺手——尽管还比不得本命武器就是电锯的皮脸,用来挡开三两下攻击还算绰绰有余。 但也仅限如此了,杰克没过多久就没耐心地将那过分笨重和不可控的锯子丢到了一边,开始试图仅靠踹掉皮脸电锯后的肉搏跟对方动手。他向左一偏头,嗡嗡作响的电锯擦着他的兜帽衫插进墙壁,飞扬起的木屑呛得人都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虽然这个“人”只有虞柠。 她本来都快到窗边了,这下又不得不避开激烈缠斗的两个家伙。杰克闪转腾挪地寻找下手空隙,皮脸见他跟泥鳅似的窜来窜去,自己愣是伤不到分毫就更杀红眼了,举着电锯嗷嗷叫着到处胡乱挥舞。 第107章 佐伯刚雄已经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触犯逆鳞的结果就是超级暴走,从这一点上来说,就是风水轮流转。 那时暴走的杰克成了此刻被追杀的对象,皮脸再没有别的也有一把子傻力气,锯子卡进墙里这种事根本难不倒他——更别提还是木墙。 电锯杀人狂轻而易举地就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只在木墙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破洞。而杰克也终于在他猛然的前扑中找到机会,狠狠踹向对方比常人小腿还粗的手腕,脱手的电锯顺着惯性迎面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凭着皮脸那身高也够不到的天花板角落。 “咔。” 巧,也不巧。 他俩那番打斗的破坏性着实不小,一堆大大小小的凹陷和裂口让这本就满是灰尘的旧房子更添了几分破败。 光是破败都还好了,最要命的还是承重都开始垮掉,那扎进受力点并且现在还在不断运转的电锯就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以那里为中心,电锯砍出的裂痕顷刻间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肆意蔓延,噼里啪啦地连成了一片,最终酿成了不祥的轰鸣。 ……这年代久远的老屋要塌了。 刚刚才终于靠自己爬上来的小女孩快气冒烟了。 水沼美美子:“……西八呀!” 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她太阳啊! “别骂了,再骂我跟你妈告状!”虞柠喊道,“风紧,该扯呼了!” 他们手忙脚乱地从那面打破的窗户里又原路跳下一楼——尽职尽责的保镖还不忘转身确保一下雇主的安全,待得一人两鬼都安全撤出老屋,刚窜出没几米,轰然倒塌的木屋就只剩了叠在一起的大堆木料还有糊得看不清视野的灰尘与白烟。 还沉浸在愤怒中的皮脸杰德显然没有来得及逃出来。 啊这,还挺惨的。 反正她记得对方生命力挺顽强的,号称自己很有良心实际上完全没有良心的奸商只意思意思地为这位生死不明的杀人狂画了个十字。 锯门。 紧接着,她想起自己同样被掩埋在了地下的那些纸钞。 虞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杰克见她肉眼可见地悲伤起来,“老板,你想啥呢?” “没什么,走吧,”虞柠哀痛道,“只有我命中有却无缘花的财。” “哦对,令堂临走前还以防万一让我带了点——”杰克才想起来,“不过反正也用不上,她让咱们尽快回去。” 虞柠:“??” 她突然就没那么伤心了。 是哦! “我房间里有三瓶急支糖浆。”她一本正经地竖起三根手指,“你应该知道怎么跟我妈说吧?我还有事在身,办完事尽快回去也是尽快。” 杰克:“啊?” 虞柠慢悠悠收起了一根,只竖着两根手指。 杰克:“没错!这怎么就不是尽快呢!” 水沼美美子:“……” 没救了吧,这家伙。 “我还以为你们要再过一会儿才会找过来呢。”虞柠话锋一转,“原来定位可以这么具体吗?” “跟着你手机信号的位置不就行了,再说这家伙也来过这车站——”小女孩撇嘴,“所以你要去哪里啊?” 原来如此,杰克之前来的果然是这个地方吗。 “当然是鬼市。” 虞柠笑眯眯道。 “黑杰克先生,带路吧。” 杰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应了声,但还是在急支糖浆的诱惑下有了行动。 他所带的路果然是在皮脸他二哥原先所指的那个方向,虞柠决定对自己将自己一军的事永远闭嘴,他们重新通过那个路口,再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了竖立在路旁的布告栏。 它让虞柠联想起那种用来张贴招揽人力启事的布告栏——瞧上去差不了太多,里面有的黄纸她能看懂,有的不能。 她略过那些用不知名语言写就的,只看自己看得懂的,发现大多是收购或是想要卖出什么的告示。 旁边还有被谁随手塞进去的小册子,这个封面上的字样她也认得,干脆拿了起来。 虞柠自言自语地嘀咕出声:“两个月以后的拍卖会?”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吐槽鬼界的拍卖会——细想倒也合理——还是居然提前这么久的大张旗鼓宣传。 她随手翻过去几页,虽然照片色调很灰暗,不过大幅的尺寸足以看出拍卖的东西也与人类社会有一点相似之处,比如闹鬼多年的知名鬼屋,还有几匹幽灵马拉的马车……好吧,也不太相似。 总之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少,用途大多语焉不详,虞柠怀疑她妈买她这颗耳钉时就是在差不多的地方。 但在下一页上,最吸引她视线的,是一颗泡在浑浊液体中上下沉浮、看得并不那么分明的头颅。 有点眼熟,有点既视感,有点头皮发麻。 毕竟……与她有几分相似,而且,也在家里摆着的遗像上远见过不止一次了。 杰克见她半天没说话,凑过来上下打量了半天,一语戳破了真相。 “……老板。”他自认为很谨慎地问,“为什么……你爸的脑袋也在拍卖的广告单上啊?” 第40章 大孝女 看一眼。 淦,好怪。 再看一眼。 一不留神,虞柠就躲躲闪闪地瞄了好几眼,正常来说恐怕要被标上“图片含血腥要素谨慎入内”的人头照在她接二连三的奇特动作下也显得没有那么恐怖了,不如说反而是她的动作更引人注目一些。 第108章 “你要看就看呗,”美美子很无语,“这么折腾干嘛。” “住口。”虞柠义正辞严地驳斥,“你懂什么在好奇尊重与孝心之间试图寻找到平衡。” 杀了亲妈的美美子:“……” 对不起那确实不太能理解。 一行人在公告栏旁边的草坪上就地团团坐,脑袋凑做一堆地围着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研究——主要还是虞柠在研究,杰克识字的范围实在有限,美美子也是个死得早没有人押着学习就当场自我放飞的主儿,指望他俩还不如指望俊雄的黑猫被某个博古通今用不着担心语言隔阂的伟大种族魂穿了。 拍卖会的主办方俨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秘主义,她快把册子翻烂了也没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点关于亲爸脑袋的更多线索,只有首页上的时间和地址还算有点指向性。 时间就是两个月后的月圆夜。 地址是位于绝命镇的榆树街666号。 ……这什么五毒俱全的养蛊基地啊。 虞柠静静地看着那串文字,没能用目光在上面钻出个洞来。 就榆树街那丁点大的破地方,能轮到六百六十六的编号吗。 现在计较这个似乎意义不大,虞柠沉思片刻,放弃了沉思,转头冲杰克道:“亲,继续带路吧。” “啊?”杰克还没反应过来,“那你爸的脑袋咋办——” 虞柠:“……” 瞧见她的目光,他赶紧改口:“那令尊的脑袋——” ……改不改口根本没差别吧! “到时候再说,”虞柠咳嗽一声,她自然不可能放着亲爸的头不管,“先去打听一下消息。” 最起码弄明白她爸的脑袋是怎么沦落到那里的吧? “我妈上次让你找的那个‘朋友’在哪儿?” “我懂!”杰克摸摸后脖颈,想着眼看又能到手的两瓶急支糖浆讪讪地当了二五仔,“就在那里面啦!走吧走吧!” 他们原来离目的地也只有一小段距离了——那布告栏毕竟不可能立得距人流密集处太远,顺着脚下的石板路一直向前走,地势渐渐走低,不一会儿竟然就已经看到了下方那影影绰绰的影子。 它们像是一顶顶大小不一的帐篷,前头的顶端都挂着盏小提灯。灯盏里烧着的蜡烛通体绿色,于是在烛火的跃动下也映出了莹莹绿光。虞柠想起先前的那个小贩,意识到那应该是某种行商的标志,只是这里的要较之更统一一些。 他们在路上没有遇到其他前来鬼市的旅客,但帐前却已有不少起伏的白影在或穿行或闲逛。美美子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孩子又天生好玩,她好奇地探头探脑,恨不得现在就扎进去看个究竟。 然而杰克脚步一转,在走进集市之前,先拐向了旁边的小巷。 “喂——”他还不忘回头招呼道,“别看了,在这边呢。” 美美子重重哼了声。 虞柠毫不客气地“噗嗤”取笑起对方,自己赶忙加快脚步,因为她看到了大概就是他们目的地的房屋——它藏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下,一对双开木门应该是在内侧挂上了锁头。 杰克几步上前,抓着门环叩了两下,里面很快响起了取下锁头的声音。他满身绷带的模样在只打开一条门缝时就映入了对方眼中,后者显而易见地认出了这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来客。 “又是她拜托你来买东西吗?” 来开门的那个“人”以嘶哑的嗓音开了口。 它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气味,浓烈得就像印度人腌过几天的咖喱,细细嗅闻之下才闻得出那隐约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腐臭。 或许这过于浓烈的熏香就是为了盖过尸臭,松松垮垮的皮肤堆叠在它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在它的同类之中,可能它要算很讲卫生的了,但在刷洗得没有那么干净的皮肤缝隙里,还藏着一些颜色青黑的苔藓。 那令它自带的腐臭味又有点作呕的湿润,虽然身形近似矮小的人类,但它却有着一张狗脸。厚重的爪子抓着门板边沿,它的半边身子露在斗篷外,整个“人”看着像条直立的、以至于恐怖又有些滑稽的哈巴狗,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终于落在了杰克身后。 “哦……”它慢吞吞道,“看来不是。” “先进来吧。” 它还算友好地说,从门边让开点地方,“你们不适合在外面留得太久。” 回头瞧见虞柠和美美子,尤其是掩饰不住奇怪眼神的后者,杰克“噢”了声,解释道:“这是个食尸鬼。” “敬称!”虞柠反应过来,好歹对方是她父母认识的朋友——嗯,也算长辈吧,连忙掀起嘴角用气音提醒,“你敬称又丢哪了!” 杰克:“……这是个令人尊敬的食尸鬼?” ……也行吧! 那个老食尸鬼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这边的波涛汹涌,兀自摆弄着角落一堆瓶瓶罐罐,将其中有几个捅出了颜色奇怪的蒸汽。 那些玻璃瓶也随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一会儿,它端着托盘往这边走来,里面是一只水壶和三个杯子。 老食尸鬼邀请他们在圆桌边坐下——上面还有一些难闻的污渍,美美子嫌弃地拈着自己的裙角——然后将那三只盛满了棕褐色液体的茶杯分别放在他们面前以示招待,又起身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实验台”。 老实说…… 完全没有任何想喝的欲望。 第109章 “不好意思,”虞柠清清嗓子,尽可能语气沉稳地开了口,“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老约翰不在意称呼。”它操着自己古怪的口音说,“老约翰猜你肯定是背着你父母过来的。” 虞柠:“诶?” 有这么明显吗? 还是说上次—— 她将质问的眼神投向杰克,急支糖浆杀人狂满脸莫名其妙,无声地竖起两指,就差当场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背对着这边的老食尸鬼就像是看穿了他们此刻互动似的长长地“哦”了声。 “因为你的父母说过,他们的作为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和这些事扯上关系。”它拖长了腔调,“虽然是在很久以前了。” “老约翰在他们还是‘他们’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了。” 老食尸鬼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吐出了这句绕口令似的话。 “那是个好时候,虽然在这里的大多数家伙眼中不是个好时候,但确实是个好时候。” 杰克:“……啥玩意儿?”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的确说出了虞柠的心声。 谜语人滚出幽冥界! 抱一丝,精准打击一点,谜语食尸鬼! 不过她毕竟不是分不清明喻暗喻的杰克,稍微一琢磨也品出味来。 “所以说,您在我父母去世前就认识他们了?”她急忙问道,“那您一定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 只要知道具体的死因,她爸的脑袋如何居然会流落到拍卖会上应该就迎刃而解—— “不,”老食尸鬼却摇摇头,“老约翰不知道。” 水沼美美子:“哈?” “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它说,“上次还是在他带着你妈妈的口信来老约翰这里换取通行证,老约翰当初还很惊讶……” 三人:“……” 随时随地地回忆往事大约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的通病,要光是如此也就罢了,虞柠还很乐意听一些自己父母的往事,可它说来说去都是自己怎样在鬼怪间混得不如意的陈芝麻烂谷子。 她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它的絮絮叨叨:“咳——咳咳,有点冒昧,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请问,”毕竟是有求于人,她很有礼貌地问了,“这个也是在您这里买的吗?” 虞柠期待地掀开耳边碎发,露出了那颗六芒星耳钉。 老食尸鬼:“不是。” ……呜呜呜。 “但老约翰看着有点眼熟。” 虞柠:“?” 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 “可以摘下来让老约翰看看吗?”它问。 “呃,”虞柠迷惑地眨眨眼,“行是行——” 可是她摘不下来啊。 老约翰已经走到了旁边,还不等后半句话说出口,它得了允许就直接伸手探向她的耳侧。随着那点一触即离的湿冷感,原本就像紧紧粘附在耳垂上的耳钉居然轻而易举地被它摘掉了。 老食尸鬼拿着这颗六芒星耳钉端详片刻,又将其还给了它的主人。 虞柠这次长了点记性,她没有急着戴回去,而是先攥在了手心。 “老约翰——需要一点功夫来翻翻书。”它拖沓着脚步往回走,途中抬头望了一眼正在飞速旋转着尖叫的某个物件,“老约翰想你们可以用这个时间来解决你们的麻烦。” 啊? 虞柠诧异地跟着望过去。 ……哦豁。 那东西像是个陀螺,在它旋转的期间,透明表面上也映出了一个会走会动的身影。 就是那身影……不知怎么的,居然透出了点失意? 尽管很模糊,但仅凭那比常人宽出一截的笨重体型,在场的一行人就认出了这是前面才有过一番争斗、原以为丧生在房梁下却果然生命力如他名声一样坚|挺的皮脸杰德。 他甚至就坐在巷口对面的路牙上。 虞柠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小心地观察着那边——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正应了那句有缘千里一线牵,只是碰巧地溜达到了这里。 “喂,不是吧,”美美子扒在她下方的门框上,“你真打算过去啊?” 虞柠:“看看再说。” 皮脸比他原先看着还要更加地狼狈极了,那身黄色围裙被灰尘扑得瞧不出原本颜色,还扎了一些细碎的木刺。他攥着一小把皱皱巴巴的钞票——虞柠怀疑这就是自己丢掉的那部分——有些艰难地清点着它们的数目,结果数到一半就不得不重新再数一遍,如是往复个不停。 虞大尾巴狼好心地开口了:“你遇到困难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皮脸猛然抬头,一望见这几个眼熟的家伙就从喉咙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伸手往旁边去摸自己的电锯,却摸了个空。 “嘿。” 她当即举起双手,“看,我什么都没拿,我没有恶意。” “来吧,告诉我,”虞柠友好道,“有问题大家一起慢慢解决。” 水沼美美子:“……” 我信你个邪! 反正皮脸是真信了。 他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充满着委屈和不解,恨不得向随便什么人一吐苦水。 “他们……”他咕哝道,“不让我回去了。” 啊这。 虞柠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一版设定里的家人不咋行啊。 第110章 “太过分了!”罪魁祸首愤愤道,“太差劲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皮脸一听反倒不乐意了,“不许你这么说他们!” “可我说得有错吗?只是在抵御外来者入侵的时候不小心拆个房子而已——这是天底下所有孩子都会犯的错!”外来者虞柠不慌不忙地反驳,“你的目的明明是好的,他们为什么看不到你的心呢!” 皮脸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你看,”虞柠开始毫无负罪感地拐人,“举个例子,我就不会这么对你。” “我可以管你吃,也可以管你住,你想要关心也可以。当然,有时候可能会需要你付出一定的劳动,但我也会视你的表现给予相应的酬劳和奖励。”见团缩在地上的皮脸听得一愣一愣,她循循善诱道,“这样一来,你就应该管我叫——” 虞柠:“老板——” 皮脸:“妈妈……?” 杰克:“……” 美美子:“啊???” 第41章 活下去 出去的是三个人,进来的是四个人。 虽然实际上只有一个真的是人。 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老食尸鬼回过头,极具智慧地说:“你妈妈不会高兴的。” 虞柠:“……” “没事,”她同样看穿一切道,“我只要撒个娇就好了。” 旁边奸商家的傻大儿还在奋力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往门框里挤。 这房屋正门的大小是按照老食尸鬼身高来的,正常人进来尚且要低头弯腰地有一番困难,更别提膀大腰圆的电锯杀人狂了。 虞柠连连摇头。 她终究还是向金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罪恶,太罪恶了。 但是很快乐! 她注意到原本正在书堆里翻翻找找的老食尸鬼将某本书摊开在桌面上,另一手拿出了老花镜,“那个,莫非您已经找到了?” “不,”老食尸鬼摇着手指,“不不不,老约翰只是找到了可供参考的范本。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准确的答案,那可能要失望了。” 淦。 在失望的路上了。 “没关系,”虞柠认命道,“这样也行,”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摊在那里的是本剪贴簿。被老食尸鬼指着的那张照片里也是个六芒星形状的首饰,造型不能说与她的耳钉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十分相似。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老食尸鬼在人类的语言中找到另一个合适的代称,“‘电池’。” 虞柠:“啊?” “以你目前接触到的这点浓度,你可以认为它的容量近乎是无上限的。”它老神在在地说,“它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溢散在你周围的暗粒子,对人类来说,算是起到了一定的净化作用。在特定的状况下——就比如现在,集中释放出来以后就像是一层伪装性的保护膜,在一些不怎么留意的家伙看来可能会误以为你是他们的同类……” “当然,只是以现在的浓度。”老食尸鬼又补充道。 虞柠心说难怪。 她已有好一阵子没吃净化软糖了,但身体还没有觉察出太不适的异样。 “老约翰提出的是一种可能性。”老食尸鬼慢吞吞道,“更多的用途还得你自己发掘,毕竟老约翰也没有见过实物,这还是第一次。” “……原来如此。”虞柠停顿片刻,点点头,“还是谢谢您了。” 果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啊—— “我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美美子无聊地托着腮帮晃荡双腿,“还是要去什么地方?” “鬼市啊。”虞柠说,“那个小贩说我要找的家伙不是在车站就是在鬼市——你们来的时候也见到它了吧?” 杰克也很诧异,“什么小贩?” “噢,你是说那里那个,”他自顾自地哦了声,“不认识,不熟。” “啊?”虞柠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你之前都没有见到过吗?” “没有啊,我以前也来回过几次,”杰克莫名其妙道,“一次都没有见过。我看到它有卖车票,不过我俩用的是现成的。” 虞柠一愣。 “回去。”她忽然道。 “抓紧时间,迟则生变。” 等它回过味来就有点麻烦了。 来的路上艰辛充满坎坷,再往回走的时候,有领路的又有左护法(杰克)右护法(杰德)开道,自然要顺利得多。 重新进入如月车站,似乎是因为走了一班列车,厅里等候的乘客少了大半,但聚在一起的一人众鬼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闻不到人类的气息后,那些游魂无一例外地专注着发自己的呆,让别人路过去吧。 返程的要求也没有那么严苛,只要一心想着出发的原点就不会走散,不过在那阴冷感一层层退去后,虞柠感受着让身体回温的温暖,终于开始学会眷恋这人间。 安全通道模样的出口在不知不觉间又变回了洞穴的样子,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去,还喜滋滋地蹲在原处等着回收耳钉的鬼小贩瞧着出来的一行人,直接傻了眼。 小贩:“………………” 歪日。 那两个它眼睁睁地看着过去的就算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大个子是怎么回事儿啊?!! 虞柠的视线已经飘到她打定主意要观察的地方,就在对方慌神的一瞬间,果然瞧见了有些许毛发在袍角下一闪而过。 第111章 “抓住它。”她倏地说。 几乎是在同时,察觉到不对的小贩身体骤然坍塌,它原本还算是个人形的模样无影无踪。那皮肤皱巴巴的胳膊消失在袖口,用来充作斗篷的布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只有中间凸起的一团还在左右拧动,趁他们不备就想转身往洞口窜去。 虞柠啧了声。 她就是抱着撞撞运气的想法回来一看。 ——没想到还真是个头彩! “它跑得太快了!”美美子尖叫。 橙色的影子直接掠过地面,只是碍于伤没好透还有点一瘸一拐,尽管如此,它那灵巧的身形和速度已经够它左躲右躲地逃过杰克的抓捕。后者被惹得颇有些恼火,再扑仍然是扑了个空,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干脆反手就抽出了自己的匕首。 虞柠:“……活的!我得抓活的!” 眼见他们半天逮不到自己,来回逃窜的狐狸立时发出了嚣张的笑声,又赶忙在美美子愤怒地用仅剩的原力操控着它摆摊的商品往这边砸过来的同时躲过那些不算很值钱的小东西。 “扑通!” 它闪转腾挪,就在转身一跃而起的瞬间撞上了皮脸比水桶还粗的大腿,“咚”地原地躺平,显然撞晕了。 三人:“……” 你何必呢。 皮脸慢吞吞地弯下腰,提溜起它的后脖颈,将它从地上给提了起来,转头看向虞柠,“妈妈……?”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后者还是险些没绷住。 “那什么,”她咳了声,“咱们家秉承平等的教育方针,你甚至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的妈妈。”皮脸似懂非懂地点头,“没问题妈妈。” ……救命啊! 就在这档口,还晕晕乎乎的狐狸终于在皮脸的手里恢复了些许清醒——虞柠数了数它那一大团尾巴,似乎比九尾狐少一条。 “臣妾要告发有人类走私!”那只橙黄色皮毛的狐狸张牙舞爪地使劲挣扎,八条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就差拍在杰德的人|皮|面具上了,嗓音尖细地拼命叫道,“秽乱市场,罪不容诛!” 虞柠:“……” 你在说个什么玩意儿! “市规森严,”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区区狐狸精不得信口雌黄!” 狐狸精:“异议!我有异议!” “异议无效。”虞柠走过去上下扫了它两眼,“你在对嫌疑人当审判长的法庭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 狐狸精:“……” 淦哦!这个腐败的社会! “放了我,我要走!”它不死心地挣扎,“你凭甚么抓我!” “对唔住,”虞柠在它面前晃了晃自己的临时工权限证,“唔系警察。” 狐狸精安静了。 ……果然是腐败的社会! 过了几秒,它开始啪嗒啪嗒掉金豆。 “明明说好不会出卖我的,”除去尾巴后也就小臂长短的狐狸愤愤道,“呸,渣男!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兽医,果然一开始便都是错的!” 少看点电视剧吧你! “其实他本来也不想的,”虞柠想了想还是得为未来的秃头老哥辩解一下,“是我——” “呸!”狐狸瞪她,“奸商!” “住口,”美美子打抱不平道,“你怎么能这么讲我们老板!” 虞柠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她好心的所作所为果然都是被看在眼里的。 小女孩接着说:“你要说也应该偷偷叫上我在背地里一起说啊。” 虞柠:“?” 你等着。 狐狸精泪汪汪的眼神立马也没有那么怨恨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家懂的都懂的志同道合,还有不甘心的质问,“你到底怎么认出来的!我伪装得那么好!” “是挺狠,”虞柠说,“我让你切狐肉臊子都没反应。” 狐狸精:“……你只说狐肉!别的狐狸要变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她的上个问题—— “佛曰,”虞柠深沉道,“不可说。” 狐狸精:“……???” 虞柠只当没看见。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猜到。 大半是靠撞大运,小部分是联想起杰克的说法和蜘蛛男的表现而有了点推断——下水道里恶气熏天,如果狐狸精真的离开得那么快,它未必会去去就回地带给她线索。 再者,虽然此处是通往如月车站的入口之一,但她在里面见到的可不止一个安全通道,如此深的下水道口平时也鲜少有客人来,正常鬼怪哪会在这里摆摊啊。 八成是察觉到后面有家伙过来,当场化形想坑一笔。 啧,不愧是狐狸,真阴险。 奸商本人如是想。 她爬出管道,跟守在外头的蜘蛛男打个招呼权当感谢,承诺以后要是有工作机会还第一个找他。 蜘蛛男显然很满意,托着他们重新攀上来时的下水道井口。一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虞柠就深呼吸着伸了个懒腰——重见天日的感觉真不错。 “老板,”杰克大大咧咧地问,“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虞柠:“嗯……” 她叹了口气。 “先回家吧,”她瞄了瞄还在状况外的皮脸,“把他一块送回去,然后我再找人陪我去趟巴别塔。” 狐狸精:“呵呵。” 他们进进出出的这下水道是在学校附近,虞柠搬家来搬家去还是同一个住宅区,横竖都是步行就走得回去的距离。 第112章 能被大家看得见的只有杰克,跟在他们旁边的美美子撇着嘴。她现在有了新的出气筒,走几步捅一下狐狸精,再走几步再捅几下,在被对方气急眼地咬到的边缘大鹏展翅。 才走进住宅区没一会儿的功夫,杰克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嗅了嗅,“有股奇怪的味道。” “喂。” 美美子捅捅皮脸抓着的小狐狸,“你闻到了吗?狐狸鼻子应该比较灵吧?” “听不见!”狐狸精还在生气,“不要问我!” 不过也不消它去当猎犬了,杰克很快就着那点不寻常的动静一路找到了草丛,动作娴熟地一把——被他抓出来的玩意儿大头朝下,动作微弱地试图挣脱邪恶的桎梏。 “这啥啊?”他茫然地晃了晃,“咋看着那么眼熟?” 虞柠望着那已经能看出点原本模样的大头鬼婴陷入了沉默。 该栽在谁手里的,终究还是要栽在谁手里。 经过如今发生的种种,她再回首时难免有些沧海桑田的感慨。 特别是想到这家伙被杰克暴打后还拎着甩了半天,丢进不可回收垃圾桶后还能硬撑着身体一点点地从垃圾处理场爬回来—— “有猪坚强,有猫坚强,有狗坚强……”虞柠情不自禁道,“你——就叫婴坚强吧!” 第42章 陵园购 婴坚强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具体体现在他在下一刻就张开布满森白尖牙的嘴巴——天哪,那牙口比某座林中小屋的芭蕾舞者都好——径直朝着最近的手指头咬了过去。 准确来说,杰克的手指头。 后者眼疾又手快,抢在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真的惨遭不保之前将这人小鬼大的家伙一把甩飞出去——当然也没有太远,不然一会儿抓不回来了。 有些事怎么说呢,很巧,很寸,就是赶趟上了,比如现在吧,大头怪婴用无处安放的嘴巴牢牢地挂在了某只精怪蓬松的大尾巴上。 狐狸精:“???” 它特么被拎着都中枪是吧?! 它“嗷”地就尖叫起来,偏偏婴坚强咬到的还是尾巴尖尖那一点肉——是狐狸就该知道那里最疼,都说狐儿有泪不轻弹,但它此时此刻完全意识到了,那都是没疼到地方! “宝娟!宝娟,我的尾巴!”小狐狸乌黑的爪爪开始乱抓乱挠,狐狸毛在它的挣扎和鬼婴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拗下漫天乱飞,“剪秋,本宫的尾巴好痛啊!” 虞柠:“?” 你的人设能不能统一一下! 杰克和皮脸一个扯脚腕一个扯脑袋,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正大光明地在街道上展开了一场拉锯战,饶是如此都没有轻易地将他俩分开——大头怪婴可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施展自己的报复心,直到绷带杀人狂终于克制不住暴脾气,熟练地给他来了一拳,这才迫使鬼婴气呼呼地松了口。 ……带着满嘴巴的毛。 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覆盖着漂亮皮毛的尾巴尖露出了光秃秃的肉色,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八尾狐大惊失色,泪汪汪地抱紧了自己的小尾巴。 它秃了—— 它!秃!了! “他把我咬秃了!”它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秃了我秃了本宫秃了,我好不容易养出的第八条尾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养出第九条!” “行了行了,”美美子恶劣地掏掏耳朵,“大家都知道你秃了。” 狐狸精:“………………” 它跟她拼了—— 眼看着又要演变成受害者颠倒成加害者的新型大战,虞柠赶忙摸出一沓诡币打圆场——皮脸很老实地将捡来的钱交给了自己的新妈妈,她收到的时候真是又有失而复得的喜不自胜又心情复杂,开始祈祷千万不要在母亲节收到花。 狐狸精一见着钱,眼睛都直了,这显然勾起了它另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你——你拿走了我的小零食还不给钱!你说你回来结的!” “小零食?”虞柠想起了那瓜分了小半个候车厅的分量,微妙地问,“全都你自己吃的?” 狐狸精吱哇乱叫:“要你管!” “看你表现咯,”虞柠故意将钱在它面前晃了晃,让它一对贼溜溜的眼珠跟着上下左右转了好几圈,“你要是表现好,我就按原价结给你,不然我今天还真就吃霸王餐了。” 狐狸精:“……” 呸,人类,不要脸! “你说好的啊,”但毕竟是本来以为讨不回来的钱,它还是选择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乖乖的你就给我啊。” 虞柠:“是呀是呀。” 美美子梅开n度地面无表情“噗”了声。 她已经懒得戳穿某些人邪恶的真实面目了。 不如回家擦擦她的spew徽章,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找到新主人了捏。 狐狸精开心完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等一下,”它问,“你的好好表现不会是让我进牢子吧?” 虞柠:“……啊。” 狐狸精:“……你迟疑了!你绝对是迟疑了对吧!” “咳,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虞柠清清嗓子,“你得跟我回去见我上司,然后听他的看怎么办。” 虽然在那之前要先回—— 她的余光瞥见一点突如其来的残影,离近后才发现是只白纸折成的小鸟。尽管不知道它是怎样动起来的,但当她伸出手来,那只几乎没有分量的纸鸟就落在了掌心,然后像是失去了原有的所有活力一般,和普通的折纸别无二致了。 第113章 虞柠稀奇地打量了它一番,沿着纸折成的纹路原样拆开,看到上面用她不认识的笔迹潦草地写了句话。 ——【看到速回巴别塔。】 虞柠一拍脑门。 好家伙,她差点都忘了。 亲爸的人头被拍卖这事一出,她哪还记得有个变成木偶的老爷子因为她丢了自己的工作机在干等着呢。 ……说起来,对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打水漂”。 无所谓,她会碰瓷——不是,解释! 就是这么一来,显然没有让她先回家一趟的时间了。 希、希望她妈没事。 “你俩带着他们先回去,”虞柠看了杰克又看美美子,警告地向他们横着比划了一下脖子,“都知道怎么跟我妈说吧?” 水沼美美子:“她原地当姥姥!” 她头顶“啪”地挨了一巴掌。 水沼美美子:“!” qaq。 “刚才那个就是错误答案,”虞柠威胁道,“再给我好好想。” “呃,反正跟她讲一遍来龙去脉就行了吧?”杰克担心着自己还没到手的急支糖浆也落得同样的下场,老老实实地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别弄出什么奇怪的误会。” “对,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虞柠安抚地看看还不情愿要走的皮脸,“你也先跟他走,我等下就回来。” “还有你——”她的视线缓缓下落至他手里,“就跟我来一趟吧。” 狐狸精:“哼!” “喂,”它毫不服气地问,“你到底要怎样?” “没事。”虞柠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你马上就知道了。” ……??? 半小时后。 “您好,”宠物店的员工笑着说,“合计两百一十五元。” “ok。” 虞柠刷了卡,又不忘抬头嘱咐对方,“帮我开张发|票。” 她要报销! 营业员:“好的,您请稍等。” 对方动作麻利地将东西一齐交过来,虞柠小心收好又道了谢,昂首挺胸地带着这承载了她殷切期待的小票走出店门。她出来以后不急着去过对面巴别塔的安检,而是先拐向旁边的街角,抬手跟等在那里的人影打了个招呼。 “辛苦你陪我跑一趟了菁菁。”她笑道,“下次再请你喝奶茶。” “小事一桩啦,反正我们相处得也挺开心——”被临时叫来的周菁菁全不在意地摆摆手,另一只手提溜着狐狸后脖子,低头笑眯眯地问它,“对吧?” 几乎已经习惯了被这么揪着的狐狸精:“呵呵呵。” 一个比一个的不做人。 紧接着,它就明白了谁是更不做人的那个,惊恐地看着虞柠拎在手里的东西,“你——你——” “我很好,不劳挂心。”虞柠非常贴心地在它面前蹲下,打开了宠物航空箱的网格门,“娘娘请吧。”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吃牢饭。 周菁菁无疑热衷于看这热闹,立刻搭把手帮忙把它给塞进去,狐狸精毫无悬念地尖叫起来,“臣妾进不去啊——” “你松爪就进去了!”虞柠一点也不客气地将它不死心地抵着笼子门的肉垫垫扒开,“搞快点,想想你的钱!” 狐狸精瞬间妥协了。 第一次见到有谁爱财得和自己不相上下的虞柠叹为观止。 她告别来当执剑人的周菁菁,靠着那张临时权限卡刷进了直达怪谈支援部那层的电梯,在顶头上司的办公桌前坐下时,发现对方的脸色果然不是很好看——她能从木偶的脸上看出这一层也是够奇迹的。 “打水漂漂回来了?”他问。 虞柠:“……” “事情是这样的,”她连忙解释道,“我打电话打到一半呢,突然被一个要从手机里爬出来的女鬼缠上了。” “为了尽快出发,我当场决定采取最有效率的方式,并以‘打水漂’为借口麻痹对方让对方放松警惕,这才成功摆脱那家伙得以及时完成自己的任务。”虞柠义正辞严,“而且,因为我是在接听电话的时候受到的袭击,我要求精神损失补贴。” 曾经名为“比利”如今名为“竖锯”的木偶盯着她。 “证据呢?” 虞柠:“???” 呵,我和我的冤种上司。 她认为对方是在报三轮车的仇,并且她没有掌握证据。 总之绝对不是因为她长年累月满嘴跑火车结果狼来了的报应。 等着,她这就回去搜集证据,大不了努努力把贞子抓过来! ……淦,她是真的出息了。 “反正你要我找的那个目标在这儿了,”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虞柠也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将装着狐狸精的航空箱往桌上一放——当然,小票也在,“这个总可以报销吧?” 竖锯这次倒是松口了,“可以,还有你的提成,会一起打到你账户上。” 虞柠快乐了。 但他的下一句话就听得她一愣。 “你先把它带回去吧,”他说,“住宿和餐食补贴也会开过去的。” 虞柠不太确信地指指自己,“我?” 你们支援部没有自己的临时牢房吗? “‘无害化怪谈’——是你提出的概念吧?”竖锯板着脸说,虽然木偶的那张面孔也做不出别的表情,“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我已经打过报告申请,但更具体的措施还没有下来,主要是在监管方面的配套认证——” 第114章 他看了眼缩在航空箱里都难掩好奇的八尾狐,“所以在这之前,它就交给你来看管,我想不会出什么问题。” 虞柠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反正有钱拿就行。 有钱拿哎! 她家房子都未必需要专门腾出个房间,吃饭也就多张嘴的事,这还发钱岂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她不声不响地闷声发大财,面上还要做出勉强答应的样子,但倒是真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其实我还有个新发现,”虞柠拿出那本从宣传栏摸来的广告小册子,“那边准备在一段时间以后办场拍卖会。” “等成绩出来我就在试用期了吧?” 她心机地将主动权交给了对方,“如果组织希望,我到时候可以去那边看看,如果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巴别塔这边是不是也会给一点经济上的支持——” 她还在绞尽脑汁地试图编个什么理由,那边的竖锯草草翻过宣传册后就当场给出了回应,“可以。” 虞柠:“啊?” 真的假的,这么爽快? “我会和其他部门商量一下具体数额。”竖锯说,“之后再通知你。期间它那边如果有什么异动,也随时通知我。” 直到站在家门前,虞柠还是不敢相信一切竟然真的这么顺利。 不过两个月后—— 一想到居然要去竞拍亲爸的脑袋,虞柠就有点麻。 而且这事吧,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爹妈开口。 ——“嘿,爸,我看到有人在卖你的脑袋!” ……不了不了不了。 “你倒是挺安分的,”她决定先欺压一下更弱小的那边,随便调侃起箱子里的狐狸精——她答应等进了屋就放它出来,“我看你也不打算害人,费尽心思混进来干嘛?” 狐狸精扭捏半天,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人类的电视剧不错。”它肯定地说。 哇,她就知道。 虞柠决定先不说他们家的电视机被押在当铺了。 明明新添了两口“人”,里面却安静得可以,带着某种不怎么妙的预感,她抬手按响了门铃。 木板“吱呀”地一响,应门的果然是她妈妈。 甫一打照面,女鬼在端详了女儿片刻、确认她的人身安全后,视线下落,幽幽地看着她航空箱里的狐狸,后者被盯得险些炸了毛。 “柠——柠。” “你猜——” 就像任何一个即将面对疾风的心虚孩子一样,她妈笑得很亲切,虞柠却无端地有些背后发凉。 “咱们家这是托儿所——还是动物园啊?” 第43章 母慈女孝 真正的一家之主从不需要折腾太多的虚招。 刚搬家来还显得很宽敞的客厅在排排坐的鬼怪衬托下又显得有几分拥挤,别说美美子这个往常最不安分的,连新来的皮脸杰德也不嚷嚷着要找他新认的“妈妈”了。 注重身材管理的人体模型以一个标准的跪坐姿势待在原地冥想,笔仙的○天堂游戏机被没收了,厚厚的镜片里写满了问号,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安分守己还不占地方的小透明干嘛要被拖来这边。 才在航空箱里大吵大嚷的八尾狐被方才的危险气场所震慑,蔫蔫地缩着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鬼婴早就不叫了,他最识时务——或许这样凭本能生存的幼年体尤其知道怎样趋利避害,老老实实地屈服于地头蛇的威严之下。 怪谁呢,他谁都打不过,只有挨揍的份啊! 河童在清扫干净自己的犯罪证据后就欢天喜地地被打包丢进了说好的小水潭,好歹让空间看着没那么紧巴了。伽椰子也在,不过她和俊雄那位置完全就是陪审团,家里负责做饭的人……鬼就是硬气哈。 “你看看,”女鬼痛心疾首地说,“咱家——还能、塞得下吗?” 虞柠:“呃……” 她觉得还能再塞一塞? 但此时说这话肯定是火上浇油,她识相地矮了一头,“也不多嘛,你看我出门一趟也就捡了一、二……三个……” 她自己越数也越底气不足,听得家里早来的晚来的一时都有些神情微妙,不约而同地投来的眼神里诉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要不你还是别出门了”。 “还回去。”女鬼严肃地申明道。 “托儿所和动物园,”她还是给了女儿面子的,退而求其次道,“你只能选一个。” 虞柠:“妈——” 女鬼:“……” 她冷如冰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解冻了。 但她还是努力做出了严肃的样子,“不行。” 这是原则问题! 那张苍白狰狞的面庞本就够恐怖了,不过虞柠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以来看惯了不说,根据这点细微的变化完全能够判断亲妈此时的情绪,一瞧就知道有戏,连忙乘胜追击道:“我都答应了也不好出尔反尔,最后亿——最后一次了,你看我长这么大也没有求过你什么,妈妈你再想想嘛。” 女鬼诡异地沉默了。 长眼睛都看得出她的动摇,就在虞柠以为要大功告成之际,还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无头尸体忽然有了动作。他用敲击代替了咳嗽,告诫着老婆别被迷惑,收到提醒的女鬼瞬间从糖衣炮弹中清醒过来,重新严肃地看向女儿。 虞柠:“?” 好你个浓眉大眼——哦,对不起忘了没有了——的亲爸,原来是夫妻携手阵营! 第115章 她爸仗着自己的脑袋丢出了几百公里之外,佯装看不懂她的怒目而视。虞柠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了那具无头尸体。 “妈妈,你也知道,我这边经济状况不太好。”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道,“现在还是开源节流里的——呃,开源,哪方面的业务都多试试。人活一世要想赚得到钱就得大胆多尝试,不然机会碰上了,你手里却没有相应的人……鬼才,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机遇?” “实在不行,咱们以后转型鬼屋也是可以的嘛!” “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她情真意切道。 她妈妈的眼角已经隐隐闪烁出泪花。 瞧瞧她可爱的女儿被生活磋磨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工作而非躺平呢。唉,是他们做父母的应该反思才对。 “我觉得——”她转过头,哽咽地对丈夫说,“柠——柠长大、了。” 无头尸体:“……” 他摊开手,表示她俩开心就好。 “柠——柠,”女人又慢慢转回弯折过度的脖子,坚定地说,“虽然妈妈——不赞成你去那种地方,不过,如果你偶尔不得不、去,需要钱的话尽管——找妈妈要。” 水沼美美子:“?” 西八!看看人家妈妈! 她都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后脑勺兜头挨的一巴掌就那么清脆又熟悉。美美子不敢置信地回头,果然看到楚人美正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她还特意把遮住脸的发丝向两边撩了起来,全白的眼仁俨然只表露出一个意味——“小孩子不可以讲脏话”。 水沼美美子:“??” 这合理吗?她还没有说出来啊! 别打了,打成遗传性失忆了怎么办呀! “妈,您渴了吗?冷了吗?累了吗?”和这边的教育现场不同,同样深受感动的虞柠围在亲妈身边嘘寒问暖,可是真真的母慈女孝,“饿了吗?想吃什么吗?我做——呃,我去买菜?” 女鬼:“……” 别出门了! “你看看别人家孩子。”楚人美恨铁不成钢地说。 多为父母着想,多有生意头脑,多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 水沼美美子:“?????” 再逼她她就做臀桥! 眼见得一场危机解除,主动或被迫寄人篱下的鬼怪们——或者文雅一点,门客们玩的玩散的散。虞柠瞅准了机会,这才进行完了感人肺腑的谈话,正适合趁机多问几句。 “妈妈,”她尽量以一种突发奇想的语气开口道,瞄向亲爹那空荡荡的脖颈上方,“其实我好奇很久了,爸爸的脑袋丢到哪里去了啊?” 女鬼长长地“哦”了声。 “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说,“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无头尸体竖起大拇指,示意没错。 ……这也能注意不到的吗?! 虞柠秉持着一个担心父母的乖女儿应有的形象,继续说了下去:“那没有想过再找找吗?说不定就找到了呢,就算没有线索,反正我现在在巴别塔工作,我也可以试着帮忙——” “不。” 出乎意料地,她妈妈突然打断了她。 “用——不着,”女鬼态度很坚决,“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这语气中的警告意味远比之前要浓厚得多,虽然问出来也只是试探一下,但没想到会收到这样反馈的虞柠还是愣了几秒,然后她轻轻叹口气,眼神不可避免地暗淡下去。 女人见她这样也有点不是滋味,连忙放缓了刚才过于严肃的语气:“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你爸爸——没有头也过得很好。”她说,“他——之后会想办法找的,你别给——自己惹上、麻烦就行。” 虞柠悟了,所以那边的情况果然有点棘手。 还能咋整? 等别的家伙把她爸的脑袋买回去当收藏品吗,或者更糟? 虞柠这下更坚定了瞒下他们这事的决心,不然他们会不会去是两说,她就别想掺和这事了。 “你——好好照顾、自己。”女鬼苦口婆心道,“只要你好好的——爸爸妈妈、就放心了。” 虞柠忙不迭点头,“好的妈妈,我会的妈妈!” 见女儿这么懂事,女人很是欣慰,而旁边的无头尸体也对妻子嘴替的转述非常满意,他摸摸脖子上方的空气,权当是摸摸脑袋了。 在爸妈都看不见听不着的角落,虞柠悄悄地吹了声口哨。 哎呀,怕什么,她主打的就是一身反骨。 她就是拿定了她妈是地缚灵,她爸也基本是待在家里,只靠报纸获取外界消息——而这基本都是关于人类社会的,幽冥界似乎没有自己的报纸——所以才旁敲侧击了一番,她爸妈要是愿意说,她就开诚布公地聊聊,要还是不乐意让她参与的态度,那她还非得康康不可! ——当然,也要断绝其他消息来源。 虞柠瞄向因为就待在客厅而几乎目不斜视地偷听了整个过程、又知道一些来龙去脉的杰克和美美子,“你俩,懂?” 杰克倒是好说,拿上应诺好的那两瓶急支糖浆就笑逐颜开。美美子可就不罢休了。 “不懂。”她手心朝上,理直气壮道,“没有好处我就不懂。” 虞柠也干脆,再加上也是之前说好的,直截了当地将回程路上买的哆啦a梦小玩具——套餐被她自己吃了——放在了对方手里。 第116章 “这是一个人的份。” 美美子在威胁人这方面显然有些近墨者黑,“你也不想你爸爸知道吧?” 虞柠:“?” 你很嚣张啊你。 “那当然了。”她挑眉,“你想要的东西过两天就回来。” 美美子一愣,随即便欢呼出了声。 日子一旦有了指望,就让人开始恨不得掰着手指一天天地数着过,美美子盼着盼着,终于等到了工人将电视机搬回来的这天。 水沼美美子:“……??” 不是只有一台电视机吗,怎么还有人进来啊? 这是看完录像带的第七天。 虽然正值鬼怪应该活跃的夜晚,但陪读家庭就是要习惯跟着学生的作息来,客厅早没有了白天的热闹。 不过,仍有影子正坐在于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荧光的电视前方。 深夜访谈节目还播放着嘉宾对话,一男一女的两个主持人脸部就倏然发生了扭曲。雪花屏沙沙作响,紧接着跳转到的画面又成了某口枯井,从中攀出的女鬼双手扣入地面,以她那诡异的爬行姿势越发地贴近了屏幕。 她才刚冒了头。 ——就瞧见了对方纹丝不动的塑料眼珠。 人体模型:“?” 贞子:“………………” 欺骗感情!!! 她愤怒地正准备抽手回身,还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忽然猛地一歪,连带着电视机都一起失去了控制。 砰,轰隆,稀里哗啦。 直接从里头摔出来的女鬼这才注意到,电视机竟然是以某种刁钻的角度立在一大堆看起来就不怎么稳当的杂物上,稍微的摇晃都可能破坏掉整体的平衡。 然而,此刻说这些为时已晚,电视上面还有几件似乎很贵的电器和不少看起来就很精巧的玻璃摆件。眼下不是摔成了碎成蜘蛛网一样的黑屏,就是四分五裂得几乎看不出原本形状了。 “咔嚓。” 白光倏然照亮整个房间,闪光灯灭下之后,客厅又重回了刚才的黑暗,只有守在旁边的人类出了声。 “咦,”虞柠惊讶地看看相机里的回放画面,“原来相机真能拍下鬼啊。” 恐怖电影和游戏诚不欺她! 伴随着唰唰的打印声,拍立得当场洗出了照片,爬出来的女鬼反被稀巴烂的电器和一堆装饰品埋住的场景在上面清晰可见。 “贞子小姐——或者贞子先生,算了算了什么都行,看到了吗?” 虞柠就像出示证据一样,将照片怼到了对方能看见又正好够不着的位置,“你要是不愿意赔偿——” “我就让所有鬼知道,”她深沉地说,“你是个偷完别人手机砸完别人家电视就跑的老赖。” 贞子:“???” 哪怕只有那根根直立的头发,都足以看得出她的震惊。 等会儿——偷什么手机了?! “当然,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 虞柠煞有介事地拿出计算器按了半天,虽然手机就能兼职这个功能,但她还是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看着更专业一些。 “这样吧,我给你提供解决的办法,”她说,“你在我这里的工钱就当还债了,连本带息,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走人。” 那被黑发覆盖住面容的女鬼颤巍巍抬头,仿佛是在无声地问一个问题。 ——多久? “挺短的。” 虞柠终于按完了计算器,以异常诚恳的语气说: “二十年。” 第44章 北极圈 “三台电视机,一台小型烤箱,五套流彩玻璃工艺品,三套水晶餐具……” 看着被交到面前的清单还有附带的一沓厚厚购物发票,竖锯慢动作抬头。 “你去抢商场了?” 还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虞柠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您可不能这么说,”她严肃地为自己正名道,“我才是受害者啊。” “这些东西——” 她示意了下木偶手中的清单,“都是为了实施抓捕行动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地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哪里就是抢了?” 竖锯:“?” 然后拿到他这里报销是吧? “我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自掏腰包帮巴别塔分忧解难,难道不是出于极强的社会责任感吗?”虞柠说得理直气壮,那可是她的全部工资,“只要多多鼓励像我这样的热心市民,国家怎能不富强,人民怎能不安康,不然真是让有识之士寒了心呐!” 竖锯却注意到了她话中本不应出现在如今这个文化环境中的词,“国家?” 虞柠:“……咳。” 照搬电视剧台词的事差点被发现了。 “社会,”她改口,“社会。” “我不得不说。”面色雪白的木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很少能遇到令我感到哑口无言的家伙,很不幸,你就是其中之一。” 他冷笑一声,“记住,这不是夸奖。” “没关系。”虞柠贴心地说,“您怎么说是您的事,我怎么理解是我的事。” 职场反pua人人有责。 竖锯:“?” 他看起来很想开除自己唯一一位下属,或者干脆将她就地问斩。 可惜他不能。 好气。 “证据呢?” 虞柠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他这一声令下,马上献宝似的将自己的手机呈上去,播放起一段录像——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从古井中爬出来的女鬼头上还挂了几条水草和渗着湿漉漉的水渍,满身狼藉地披散着黑发打扫着地上那些比她更狼狈的残骸,让人一时不该评价哪一方更凄惨。 第117章 竖锯:“………………” 木偶的塑料眼珠中透露出四分震撼三分迷惑两分复杂一分一言难尽,最终还是化为了三个字—— “人才啊”。 贞子勤勤恳恳打工人的绝望影像播放到了尽头,竖锯认命地拖过支票簿签了字,虞柠的眼睛跟着一亮。 前有贞子这个免费劳力当义工,后有官家为这笔花销买单,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坐实了什么叫双赢——赢一次,再赢一次。 咳咳,不是,倒也不是这么算,一方鬼怪被改造成乐于为自身行为承担责任的社会好青年(?),另一方也看着治安得到了应有的维护,怎么不能说是双赢呢! 虽然一早起来的她妈在发现家里又多了个鬼时引发了好一阵震动,但最终还是在女儿的撒娇攻势下放宽了标准,反正挤一挤还是暂时塞得下的。 “我看到你的成绩了,”竖锯头也不抬道,“恭喜成为支援部的一员。” “恭喜”二字被他咬得格外的重。 “以及,关于那场拍卖会的预算也批下来了。” 虞柠:“!!!” 她还来不及欢呼雀跃,就听到他又道。 “对巴别塔内部的筛查目前还用不着你操心,不过过阵子会委托你另一件事,希望你可以不负期望地好好完成。” 虞柠心里划过一丝微妙的预感。 “什么?”她问。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竖锯只是这么说。 虞柠:“……” 据她的一些刻板印象,会需要“到时候知道”的基本不是什么好事! 说归说,她倒是度过了难得安稳的一段时间。 巴别塔那边很显然是利用权限先一步得知了她的成绩,学校这边是又过了几天才公布出来的——她自己是合格了,虞柠快乐地重获领取补助金的资格。杰克就惨了,这位本来就不是为念书而来的杀人狂喜提俩鸭蛋,其他课目还是秉持着众所周知能写就有分的原则瞎写满了整张试卷,最终的分数可想而知。 ——于是光荣地进了学校专门为真正意义上的差生准备的提高班,毕竟如今这年代,学不好可是真要命的。 虽然这点不会危害到本就诞生于怪谈的家伙,但混入人类社会后的青少年外表还是难以磨灭大人们的忧虑。虞柠每天放学时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雇佣的保镖以那愁云惨淡的气场拖着脚步走向那间固定的教室,第无数次地感叹将数学考试交给二重身实在是个明智至极的选择。 她的生活回到了学校、便利店、家的三点一线,偶尔路过城郊时注意到四叶草城加强了边境上的防护,这阵子基本见不到混进来的鬼怪了,一切太平得不可思议。要不是每天放学回家后闹腾个不停的鸡飞狗跳,虞柠都要以为大部分时候的经历是一场梦。 然后,她终于知道了委派给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会场居然是长这样哦——” 刘嘉卉震惊道:“接下来三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吗?” 虞柠:“大概吧……” “——所以说,”薛尉情不自禁地吐槽,“别人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已经被预录取的家伙也会在这里啊?” 虞柠:“……” “嘘,”她威胁道,“要是让别人听见,小心我给你打零分!” 正如白曜原先透露的那样,今年的考核提前了。 他们周围是稀稀落落走进酒店的其他人,虽然今年巴别塔为了应对“不便外说”但他们都懂的原因放宽了外招标准,能满足要求的人数还是很少的。 不过因为这本就是个香饽饽的编制,够得上的人几乎都来了,选拔面向的又是毕业三年内的“应届生”,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可观的。 薛尉识相地认输,“好可怕!你可千万别记仇!” 虞柠作为实习员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她表面还只是个学生,混进考生群体里作为内置打分员再好不过。当然,以她的身份,就是当个微不足道的侧面观察标准,她更重要的还是受竖锯所托,看看有没有能符合标准的新人招进来。 两人北极圈难啊。 “果然我们几个里最有希望的还是你俩吧,”薛尉连声叹气,“想想都觉得希望渺茫。” 言辞在这一刻是苍白无力的,但完全不用紧张担心的虞柠笑出了一脸人神共愤,成功地将简单几个字渲染出了欠揍的气场,“你们加油。” 她摸鱼! “柠柠,”刘嘉卉不无感慨道,“连我都想打你了。”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白曜倒是坦然,“我倒是觉得大家都很有希望。” 另一位被同学寄予厚望的年段第二指指自己,“啊?我?” “我就是来看看,”周菁菁无所谓地说,“能不能录上随意吧。” 薛尉:“……” 更欠揍了啊这人! 在一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安全事项宣讲后,聚集在大堂参与选拔的“考生”们都从负责人那里领到了可以监测特定行动的电子号码牌。假考生虞柠也领到了自己的,她混在四散去其他地方的人群里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又悄没声地溜回了空无一人的前台。 负责人和考官已经离开了,应该是到监控屏后观察大家的表现。他们的任务就是如何在这个布满机关的酒店“生存”三天。一些涂着特殊敷料的机关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一旦碰到身体,号码牌所有者就会被视为“死亡”,从而当场出局。 第118章 反正用真人cs的方式思考就差不多。 据她的经验,刚开场的时候都会比较客气,在偌大一间酒店也难有过多的发现,那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号。 摸了摸了。 摸鱼是打工的一部分! 虞柠有点困,她昨晚抢了笔仙的游戏机玩得晚了,但趴在招待台硌得又睡不着,只好趴在那里玩手机。就像任何一场大考一样,酒店内屏蔽了部分信号,上网冲浪是不可能了,不过么,人只要有一颗摸鱼的心就什么都能摸成,更何况现在还有那么多小游戏,早就不是只能用学习机玩贪吃蛇的年代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这才慢悠悠地收起手机。 眼前骤然一黑。 她伸懒腰的姿势停在了举起双手的那一刻。 虞柠震惊地看着头顶上方。 她修炼多年的隔山打牛……终于练成了?! ……当然她也不会真情实感地觉得这是真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能看清黑暗中的景象后,虞柠叹着气起身,摆弄了一下旁边的电表盒,面对一堆看不懂的线路和按钮,当即宣判是停电了。 还好是在柜台,她稍微翻找一会儿就找到了手电筒,电力供应在这期间也没有恢复——已经拿到过流程表的虞柠自是知道这不属于考验大家应变能力的一环,很显然,该说是某人的主角光环还是她的“祭品”体质呢,事态超脱控制了。 怎么回事。 完全不惊讶啊。 虞柠都快对突发状况免疫了,她打着手电拉开一个个抽屉,试图再找到点能用的东西,然后在这时听到了某种诡异的水声。 那浑身是水地挣扎在地毯上的声音似乎是从哪间客房里传来的——紧接着,她就用不着思考这个问题了。 水声来到了走廊,还在继续靠近着。 久违的音乐在耳边骤然炸开之时,虞柠一下子挺直了身体。 说不出是什么的嗡鸣声徘徊不去,又像是在扫鼓。有一瞬间,她都要以为突入其中的尖锐声响是某种警笛或者汽笛,一声又一声地折磨着人的听力。 先进入视野的是一条弯曲腐烂的手臂。 地毯上的黑影在匍匐前行,出现在她灯光所照范围内的是一具近乎赤|裸的、布满尸斑的女性身体。然而因为泡皱的皮肤太过松垮,几乎看不出多少正常的地方,每当往前磨蹭一下,一点恶心的组织和蜡化脂肪就沾上地毯绒毛,以至于身后拖出一道湿润蜿蜒的痕迹。 趴伏在地的腐尸向上抬起头,烂掉的皮肉几乎要从嘴边和脸上掉下来,空洞地看向了面前的人类。 虞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也不眨地紧盯着它。 仿佛在说——“哟,来啦”。 腐尸:“……” 一沓诡币“啪”地被拍了出来。 再一沓。 然后又一沓。 “姐有的是钱。”虞柠幽幽道,“来给我开路。” 第45章 钞能力 腐尸当场就站起来了。 虞柠叹为观止,心说这真是人类医疗史上的奇迹。 它爬也不爬了,胳膊腿也不抖了,什么腰酸背痛全都不是事,在金钱的驱动力下走得那叫一个大步流星。 那两只快保不住眼珠子的眼眶里无端透露着毅然决然的刚强,它当即跨过来,接过这厚厚几沓诡币,结果低头看了一圈发现自己没地方装,赶紧从旁边的酒店清理车上抽了张床单,飞快地给自己裹了一圈顺带揪出个口袋来。 别说,还挺有艺术气息。 毕竟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原本几乎赤身裸体的腐尸瞬间蜕变为尽职尽责的酒店服务尸员,它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怎么回事,为了这点钱就出卖了自己的尊严!真是太堕落了! 对这种侮辱,它只有三个字—— 多来点! “您……”它声带也腐朽得差不多了,拼着全力发出嘶哑的声音,“要去……哪里?” ……真客气啊。 “有人的地方。”虞柠干脆道,“哪里有人类带我去哪里就行。” 腐尸:“呃……” 这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他们的职业道德,或者说干过火了容易被其他鬼怪围殴…… 虞柠也不作声。 她又干脆利落地甩出一沓钱来。 “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太重视约定了,宁愿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都要完成自己的承诺,这是我的错,”它这下连嗓子都不哑了,比急支糖浆还好使,“我的宗旨就是使命必达!” “挺好。”万恶之源点点头,“带路吧。” 其实已经是秋天了,但停电后的酒店内部还是弥漫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燥热——可能是因为开始时间正是在午后阳光最盛的时候。 然而在窗帘的层层遮蔽下,这里仿佛成为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窥不见半点光线,没有手电筒就只能全凭一些仅存的视力和本能感知往前缓慢地摸索。 对夜盲症非常不友好。 虞柠手持电筒未雨绸缪,坚定了生活在一个如此高危的世界,以后要时刻记得补维生素a的决心。 她在来的路上还注意到那些安装在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全都灭了下去,不知道屏幕另一端的监考官们作何感想——也不意外,虽然监控设备的供电系统是独立于酒店主要电力系统运作的,但以这熟悉的感觉,十有八九又是被牵扯进了某个特异地带,能用得上才奇怪。 第119章 这绝对不会是某种巧合,至于究竟是酒店原址本就在暗能量侵蚀下出了问题还是巴别塔受到影响的内鬼所为,现在的她无心也没有功夫去推断,当务之急还是先找找其他人。 电梯也用不成了,还好这家酒店只有七层那么高,不然爬都要爬死了。 不过—— 她收回照向上方那段楼梯的手电筒,余光悄悄瞥向一旁。 众所周知,停电后的楼梯间为闹鬼多发地带,然而此时此刻,她完全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的原因当然就在于轻而易举地从天花板上撕下一块还不怎么成型的阴影的腐尸。 它揉吧揉吧就将这不争气的货色揉成了皮球大小,然后往地上真跟拍球似的拍了好几下后一脚踹飞了。 “呸!”腐尸嫌弃地唾了一口尸水,“滚远点,现眼包!” 别来跟它抢工作机会! 咳。 虞柠若无其事地重新挪开视线,看来鬼界就业竞争也很激烈啊。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享受到一把富二代的待遇,真是太快乐了。 大约是大家起初都怕撞上其他小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本就不多的人员分散到七层楼的各处更显稀疏,她走了这一小会儿都没有遇见参与的考生,无奈之下只能投奔二楼。 偌大一座酒店就一个能打的鬼怪自然是不可能的事,虞柠早早有所心理准备,因此在一出楼梯间后看到走廊尽头的人影时也毫不震惊。 两个手牵着手的小女孩站在门前,她们披散到肩头的中长发和身上系着白色腰带的浅蓝连衣裙瞧起来都是那么熟悉。时隔多年依然是多少人心理阴影的双胞胎姐妹直勾勾地注视着这边,虞柠发现自己已经快想不起《闪灵》的剧情了,还不等她作出反应。 腐尸当即上前,一人赏了一个大比斗。 虞柠:“?” 果然你就是237号房间里的那位吧。 双胞胎姐妹:“???” 她俩各捂着一边脸,看起来就像知名四格《妈妈再打我一次》里的小女孩一样震惊。 ……因为腐尸的左右开弓,居然还是对称的。 “起开!”腐尸斥责道,“我看谁敢挡我姐的路!” “你、你打人,”她俩显然被打懵了,两人中稍微看起来像是姐姐的那个气愤开口,声音脆生生的,“打人是不对的!” 嗯,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连锁式的模因污染呢。 腐尸边数着手里的奖金,边大声地吹着口哨盖过了她俩质疑的声音。 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你卑鄙!你无耻!”另一个小女孩也出声了,“你为了金钱出卖灵魂!” 腐尸:“?” “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它嘶哑地嗤笑,“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双胞胎姐妹:“………………” 好糟糕的成年人!! “可是,”虞柠以大灰狼诱骗小红帽的口吻说道,“你们这么想——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难道你们不想要更多的钱买芭比娃娃吗?”她循循善诱地问,“不喜欢也没关系,现在的小孩子玩具超级多的,比你们那时候多多了——过家家套装?有早餐店有水果铺还有超市和儿童医院儿童厨房哦,或者儿童实验室?家庭娃娃机?” 姐妹俩很明显地心动了。 姐姐犹豫地看了一眼妹妹,“要不……” 妹妹咽咽口水,凭借着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在姐姐眼里瞧出了一模一样的意味。 要不……她们也出卖一下灵魂? 三分钟后,开道的队伍中又多出了两个苦大仇深的小个子。 真不错,虞柠心想,在招到左右护法以后又多了两大护教——按照小说的套路,一对双胞胎是要只按一个来算的。 找了这么半天,也终于有了相应的收获。离下个拐角大概几米的位置,她忽然听到墙后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声线还有点熟悉。 “那你们先散开吧。”虞柠思索了下,“等下再听我命令,摔杯为号哈。” 她直觉对方应该是人类,不是也无所谓。而当跨步走上前之时,她果真看到有三个身影正在那里聚凑成堆地悄声议论着什么。 其中一人抬头瞧见她就小声惊呼道:“柠柠!” 这么黑的环境,又隔了点距离,不是非常相熟的对象基本认不出来,更何况这个称呼——虞柠辨认出刘嘉卉的模样,也不由感叹起缘分的奇妙,“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她脑海内隐约一瞬间闪过什么念头,却没来得及抓住。 “我们本来也走得不远。因为你不是在附近嘛,没想着去太远的楼层……然后刚才一停电就碰见了。”刘嘉卉解释道,“就是没见到菁菁,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别像我们一样撞到麻烦就好了。” 麻烦? “嘘嘘嘘,”薛尉这个最聒噪的却也是最先制止的,他显得有些慌张,“小声点……会被他听到。” 虞柠“咦”了声:“谁?” 白曜:“就是——” 薛尉倏然神色一凛。 “你自己看。”他打断道。 他们这副疑神疑鬼的模样显然是在躲着什么,虞柠还好奇地想多问两句,胳膊先被她的好友拽了一把,跟着几人一起重新闪到拐角后。 然后——忽然在黑暗中辨别出了那正在追寻三人踪迹的“东西”的轮廓。 第120章 虞柠猛地睁大了眼睛。 体型高大的西装“男人”站在转角处。 事实上,只能依据身体的轮廓来判断大致性别。他身体和手脚都很细长,头顶几乎快要挨上天花板,一身整洁异常的漆黑西服让他看着就像遁入黑暗的幽灵,只有颈前打着的红色领带格外注目。 他没有五官的脸上一片空白,身后冒出来的数条触手正在缓缓延伸着舞动,俨然将那一小片空间都划进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我趣,瘦长鬼影。 在他活动的同时,空气有如被撕裂般充斥着使得人类不适的噪点,最悬在心上的还是那不知何时就会闪烁着为追上猎物而发动的瞬移能力,以及那似乎可以不受限制地伸展的触肢。 好在他似乎还没注意到这里,那张空白面庞转过去的一刻,终于能让人松一口气。 “看吧,”薛尉回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我就说——” 薛尉:“……” 薛尉:“???”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刚才还有那么大个人的地方,另外两人也齐刷刷陷入沉默。 卧槽,人呢?? 紧随其后响起的女声将一行人的注意力全都勾向了墙后,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 虞柠站在西装无面人的跟前,递上了本来用来记录学生表现的小本本。 “下午好,瘦长鬼影先生,我喜欢你的触手……啊不是,喜欢你很久了。” 她真挚地问:“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第46章 内鬼 为什么啊? 不算宽阔的走廊里,陷入死寂的每一秒都是对宇宙真谛的深刻诘问。 为什么他真的签了啊—— 虽说影影绰绰地看不明晰,但哪怕只是以那模糊的轮廓,他们依然能看到瘦长鬼影双手接过了那临时充当签名本的记事本,郑重地签上了一串名字,并在送还对方后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实际上超明显地对着旁边可以视为镜面的玻璃墙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 坏了,有偶像包袱了。 似乎是为了端住在“粉丝”面前的架子,他人也不追了,施施然地往无人的那一侧闪走了。 虞柠留在原地,失望地啧了声。 走那么快干什么。 非得找个理由把他拐回去不可。 数米外的墙边,一个接一个地探出了三个脑袋。 “柠柠啊……” 刘嘉卉心情复杂道:“你刚才是认真的吗?”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认真的。”虞柠严肃地反驳,“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触手呢?” “你说触手了对吧?!”薛尉痛心疾首,“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他,你只是爱他的触手!” 虞柠:“?” “想不到你还是个纯爱党。”她稀奇地说。 “喂,”他抗议道,“什么叫想不到!” 刘嘉卉:“诶,是那种只点开纯爱分区的类型吗?” 薛尉:“???” “可能这就是性癖自由吧。”白曜笑道,“会有喜欢触手的性癖也会有人的性癖是纯爱,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的确。”虞柠附和道。 她的性癖果然很正常。 薛尉:“会轻松地说出这种话的家伙比较恐怖吧!” 他这一声还是叫得声音大了点,几乎就是在一两分钟后,仓促靠近的脚步声就从走廊另一侧传来。还不等四人稍微提起警惕心,对方也人未至声先至,显然是冲自己同伴喊的,“我说这边有人吧?你们还不信!” 薛尉:“……哈哈。” 来得正好啊兄弟,要再早点,等着你们的还真不一定是人。 虞柠随手将自己从前台拿来的几支手电筒分发给其他人,这会儿一照过去就能瞧出是与他们相仿的同龄人,对面在看到这边的光亮后似乎也松了口气,心有戚戚然地说:“幸好真是人,刚才佐藤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的话该怎么办?” 和四人差不多,那头也是三五个人凑作堆的状态,看起来彼此不是太熟,应该就是在这停电后的一时半会内聚在一起的,手腕上无一例外地都戴着此刻不知还能否发挥作用的号码牌。虞柠瞧着他们眼熟——应该都是之前在大堂里记下过长相的考生,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问题不大,我本来也听到了,什么醒脾干啤的?”其中有人好奇道,“你们这有啤酒?” “来的时间挺巧的。”薛尉这次是真的感叹出来了。 虞柠:“……是啊。” 再早一两分钟就是他们这边想灭口了。 “你们听错啦,这种时候就不要惦记啤酒不啤酒的了。”刘嘉卉打哈哈道,“对了,你们说的‘又’是——?” 一言既出,那头几个男生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我们遇到了个有点难缠的家伙,”一开始出声的那个姓佐藤的支支吾吾道,“他戴着个面具,看着像般若——手里还拿着两把武士刀,好不容易才从他手下逃出来。更重要的是那家伙还会说话,所以我一开始说这边有声音的时候,他们都不太敢靠近。” “哪里?”虞柠突然问。 “啊?”男生被她问得一愣,“就在清洁间那附近……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方便精准躲开了。”虞柠义正辞严,“好了,你们可以去一楼避下难,中间要是遇见谁就一起好了,我们也去找找别人,到时候大家再集体碰头想想对策。” 第121章 几人无端被她那说一不二的气场震慑,唯独了解她秉性的同班同学总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味,还来不及品出来自何处,在前者慌张离开之后忽然见她激动地握拳抬头,“走吧,洗衣房大冒险!” 三人:“……” 他们就知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知难而上吗?”白曜笑着说,“不愧是虞柠同学。” “哪里哪里。”虞柠虚伪地假意逢迎道,“怎么比得上班长大人呢。” 他俩相视一笑,刘嘉卉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能从里面听出阴阳怪气是她的错觉吗? 不不,果然是她的错觉吧。 “行了行了,别在这说有的没的了。”薛尉不由忧心忡忡地开了口,连他自己也很难肯定这份担忧是对说不靠谱还真挺靠得住、说靠谱又实在不着调的队友,“真要过去啊?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绕开不必要的危险因素才对吧,万一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也得去看看才能做决定。” 虞柠铿锵有力地说,“要是连这点冒险的勇气都没有,轻易地败下阵来,以后又怎么能为人类而战呢!” “少年啊,”她用上了抑扬顿挫的咏叹调,“不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瞻前顾后上,遇到什么就大胆去面对,这才是青春!” 薛尉被她说得有些热血沸腾。 没错,人生怎能畏惧艰难险阻,如果年纪轻轻就这也怕那也怕,哪里还有前途可言。那么多为信念而战的冒险者,为什么就不能多他一个呢! 然后,在十分钟后,他崩溃了。 什么大冒险不大冒险。 ——根本就是罪恶的金钱交易吧! 他们沿着那几个男生所指的方向,来到洗衣房附近,不消过多寻找就看见了那个正盘腿坐在走廊正中的身影。 那身材比旁人大出一圈的鬼怪以男人的姿态现身,形状扭曲的大红色般若面具神情怒然,武士刀横放在身前,不为所动地看着虞柠甩出了第一打纸钞。 “你在侮辱我的道。”他说。 虞柠沉思片刻,缓缓往武士刀旁边的纸币又加了一厚沓,此刻,她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具角落淌过了一滴汗。 “你想借此收买我?”男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但他面具后沉闷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没有那么自信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虞柠数了数她妈给的零花钱,将剩下的那些也加上了。 “……大小姐,”般若问,“你那里的薪资也是同一个标准吗?” 薛尉:“………………” 虞柠跟这位看起来武力值就不低的武士谈妥了雇佣的待遇问题,转头看到正失意体前屈地跪趴在地上的薛尉,迷茫地“啊”了声:“他怎么了?” “唔,”白曜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少年热血遭遇的第一次降维打击吧。” 虞柠:“??” “大小姐,”般若显然觉得自己应该向未来的老板表表忠心,毕恭毕敬地开了口,“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如果你们想脱离这里,从那边下手应该是最快的。” 看,果然氪金会让人变强! 虞柠面上神色不改,“说。” “顺着楼梯往下,”他说,“遇到的第一扇小门,进去就是了。” 重回楼梯间,这里一如之前那般昏暗。来过一次的虞柠适应良好,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刘嘉卉止不住地用余光去瞥那些满目暗色的边边角角,生怕不注意的时候就冒出个鬼东西来,薛尉自然是同样的不安。 “这靠谱吗?”他碎碎念道,“要是想把我们骗进去杀怎么办?” “试试看呗。”虞柠说,“不会有谁跟钱过不去吧?” “一笔钱和可持续发展的钱,”她补充道,“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吧。” 薛尉:“……” 淦,什么有钱人发言。 富婆竟在我身边。 他倒是想好奇地问问这同班同学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鬼怪流通的钱币——那会儿在学校赚的也是积分啊,可还不等开口,先被不远处墙面上那四四方方的轮廓夺去了视线。 那应该就是般若所说的“小门”了。 一行人此时应该已经处于地平面以下,很奇怪,正常酒店按理来说地下空间都是用作停车场的,但他们已经往下走了两层有余了,楼梯还没有要终止的迹象。而且,它看起来越发的破旧,锈迹斑斑的台阶和扶手就像是来自某座废弃工厂或是矿场似的。 巴别塔向他们提供的地图也完全不包含这块区域,好在这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拦路的家伙——当然,只有虞柠知道那是因为潜藏在暗处的“护教”们的共同努力。而眼下,面对着那扇凭空出现在转角平台上的门扉,他们难得地紧张起来。 “要开吗?”薛尉谨慎地问。 “开吧开吧,”虞柠说,“来都来了。” 刘嘉卉:“?” 这也能来都来了是吧! 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不瞧瞧里头实在是天理难容——薛尉小心翼翼地将手放上门把,轻轻一拧,门扇就向内旋开了。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凹凸不平的岩壁。 大小不一的石块堆叠得几乎要挨上洞顶,但比起为了节省空间而随意垒放在一起,更像是某种奇特古怪的仪式。毕竟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这近似于地下室的洞穴正中央摆放着的石头祭坛,浸满鲜血的坛面上方已看不清原先描绘着的图案,浓重的气味让人几欲作呕。 第122章 血液的来源也很明确——正背对着这边的男人身形都被兜帽与斗篷掩盖,他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手则掐着一只鸡仔的脖子,后者才刚被放干了血。 虞柠:“……” 小——鸡—— 对方骤然回身。 “这——不可能!”那身披兜帽的神秘人显然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就有人找上门,惊骇交加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虞柠沉默了两秒。 “走楼梯啊。”她理所当然道。 这可是公认的入侵十三区的最简单方法,更何况你这区区破酒店。 更何况她真的是走楼梯下来的啊! 神秘人:“??” 扯淡呢! “呵。”他冷笑出声,“来了也无所谓,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成为我献给吾神的祭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虞柠:“啊这。” “你确定吗?”她问。 兜帽男又是一声冷笑。 这还能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们的实力吗?只不过是区区几个学生,我甚至叫得上你们的名字。”那邪|教徒不屑一顾地打量了他们几眼,“我的身后是万千的信众!” “一个我倒下,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信徒站起来!” “有本事就过来,”他嘴角咧开了扭曲的笑容,“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虞柠看了他两秒,把刚才从客房顺来的塑料杯“砰”地往地上一摔。 塑料杯撞击在旁边的岩石上,不管是那弹起来的样子还是那脆弱的闷响都实在毫无气势。 然而,在后头浮现出的黑影充分补足了这一点——什么叫气势不够,人数来凑。 赤手空拳的腐尸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身上滴答出的滑腻液体和皮肤组织黏在了一起。手拉手的双胞胎姐妹看上去无语又跃跃欲试,比起来还是旁边头戴般若面具的武士更正经些,他抽刀出鞘,刀锋都在对面岩壁上烛火的映衬下闪烁着寒光。 邪|教徒:“……” 那什么,他现在承认他刚才说话是大声了一点,还来得及吗? 第47章 谁是冤种 孤军奋战的邪|教徒他命苦啊。 先是挨了般若的当胸两刀,又被双胞胎小女孩骑在胸口掐了半天脖子,最后接了腐尸一整套的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发疯套餐,事到如今还能活着——这简直是体质大成功的生命奇迹啊。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薛尉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地直往那打满马赛克的画面瞥,“他这不会突然原地去世吧?” 虞柠信誓旦旦道:“那不会——” “……吧。”她不太确定地说。 三人:“……” 吧。 虞柠默默移开视线,那她也做不得保证啊,毕竟出言挑衅在先的确实是对方。而这几个鬼怪比起平常该有的风格是留手了没错,而她也让他们留口气了,影视剧里被这么说的打手一般都不会真让被殴打的家伙死——嗯,应该没问题。 看起来这位也真的挺了过去。 他戴着的兜帽早在这可以说是围殴也可以说是1v1的车轮战凌虐里碎成了破布,暴露出来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大叔面孔。 ……也不一定,毕竟他的脸实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连鼻头都比之前红肿了一大圈,脸颊高高鼓起,哪还有那嚣张的气势。男人眯成缝的眼睛艰难地望着分明就是幕后主使的几个人类学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其中一人。 他显然气坏了。 胸口起伏半天,他才像破风箱似的喘着气吐出一口血沫,“连——” 虞柠:“连你爸爸都没有打过你!” 邪|教徒:“???” “连我主都不曾降下这样的惩罚!”他嘶嘶地说,“你们怎么敢!” 虞柠沉吟两秒。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开始辩证地思考问题,“如果你的主是全知全能的主,那现在发生的一切到底在不在祂的预料之中呢?要是在,祂为什么不帮你,而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要是不在,那祂好像也不过如此啊。” 邪|教徒:“……” “这样的神明真的有崇拜价值吗?” 虞柠苦心道:“亲爱的陌生人,你是否有空听我讲讲我们伟大的天父克苏鲁呢?” 薛尉:“???” 啊?? 白曜也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而刘嘉卉更是愣道:“柠柠她……在说什么啊?” “你少在那儿胡言乱语了!”被虞柠质疑信仰的邪|教徒干脆就恼怒地打断了她,“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诋毁那位,没有人!” 虞柠:“好好好,是是是。” 虽然旧印应用在了巴别塔的大厅,但以她穿越后查到的资料来看,克苏鲁神话在这里并不算是为大众所知的文学载体。眼下的随口一扯算是再度证实了她的想法,当然,她真正想知道的还另有其事。 新版摔杯为号的主人公在不成人样的受害者面前蹲下,毫不掩饰自己的恶人真面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到底对这座酒店做了什么手脚?” 眼见对方又要发出一声冷笑,虞柠马上道:“啊,难道你还再体验一遍吗?” 虽然她是不介意啦。 “太残忍了,”薛尉连连摇头,“太暴力了。” 第123章 那什么,让他看看。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白曜有些为难地说:“所以就拜托你在真不好前招了吧。” “提前跟我说声,”刘嘉卉严肃道,“我会捂好眼睛的。” 邪|教徒:“……”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回事?啊?啊?! “我也不知道,”好半天以后,他不情愿地嘟嘟囔囔道,“他们在开会。” 众人:“……” 那你一个边缘打工仔拽什么拽啊!!! “也就是说,”刘嘉卉快带上死鱼眼了,“‘他们有什么机密要探讨,而我的级别还不到参与会议的级别’——的意思对吧?” 薛尉:“他的心快被你扎穿了。” “别小看人啊!”他们的三言两语显然让平平无奇邪|教徒的肺管子离气炸的边界不远了,他出离愤怒地要为自己辩解,“我是有任务才被派到外头来的!” “还有,”他几乎有点口不择言,“我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柠心道激将法果然是从古至今不分中外的捷径。 也可能是可怜见的在经历了一通爆锤以后脑袋嗡嗡作响地不太好使。 “只是提前动了些手脚,将你们进行选拔测试的地方和我们准备好的场地连通在一起罢了。” 男人咬着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 “巴别塔那群蠢货把你们视作不至于断代的后继者,我们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一旦仪式完成,你们通通都得成为献给我主的祭品。”他骄傲地宣称道,“我们也料到会有些幸运儿或者倒霉蛋找过来,所以我才会被派到门口准备好现成的法阵,谁想到你们来得那么早——” 虞柠:“哦。” “那你要召唤啥啊?”她问。 邪|教徒卡了壳。 ……完了,越来越像被排挤在外随便给他点血玩玩的食物链底层了。 “好吧,你也不是没有给自己正名的机会。”虞柠撇撇嘴,“我问你——” “那里到底有什么?” 数层之外的走廊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被抛给了对面瑟瑟发抖的尸首。 它与正常尸体不大相同的地方就在于手脚和身上到处都有的缝合痕迹,而根据那手腕粗细和肤色的各异,可以轻易辨认出这些都是来自别人——不止一个人,甚至可能不是人,毕竟人类的肚皮可不会覆盖着那样茂密的毛发。 这家伙跟缝合怪似的,一对眼珠子也是后天才安上去,瞳孔中间漆黑的横杠像极了山羊,或者那本来就是山羊的眼睛。 一切配合起它发青的皮肤在黑暗中是那样骇人,前提是它自己没有先抱着膝盖看着对面抖若筛糠,两只本来是用来挥打的胳膊将地毯连带着木地板抠挖出了两个坑洞都没有松开。 “哎呀,”周菁菁笑道,“你抖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好挑食的。” 川上富江:“呵呵。” “怎么了川上同学?”她关切地问,“自从你发现自己很菜以后就不爱笑了。” 笑也是冷笑。 川上富江:“……” 去你的吧。 “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缝合怪仍有些战战兢兢,打着磕绊说,“反正躲开就好了。” 周菁菁用指节轻轻摩挲着下巴,“但你不说理由的话,很难有信服力啊。” 她放出富江就是为了替自己挡掉一些不必要的社交,不过倒是先遇上了这家伙,经过一番友好的询问(绝不是逼问)之后,对方支支吾吾地表示这栋酒店的地下虽然是出路但也是绝对的禁地,无论如何都不要靠近。 它听到她的话,打了个寒颤。 “非常……非常深的恶意。” 哪怕对它们而言也过度深重的恶意。 “不要去打探,不要去妄言,”它忽然抓挠起自己的眼睛,惊恐地尖啸起来,“看都不要看,我——” 虞柠似有所感地抬头凝视着岩石洞顶。 “柠柠?”旁边的刘嘉卉小声问。 “噢,没事,”虞柠反应过来,“有点走神了。” 刘嘉卉:“……” 太好了,她还以为又要冒什么创死人的神奇点子了。 这是人类不可承受之重。 “别说话了!”走在最前头的男人一听她俩说悄悄话,马上紧张兮兮地回头,“小心被他们听出来!” 为了不刺激对方那根已经很敏感纤细的神经,虞柠配合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邪|教徒这才心脏怦怦跳地重新转头去。 他盖好了兜帽来藏起自己被揍过的五官,同时还给跟来洞穴深处的几个人翻出了压箱底的备用斗篷让他们蒙混过关。 他慷慨激昂地表示洞穴里面就是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对连连表示不屑一顾的高中生们当然是二话不说地上赶着拉来亲眼康康。当然,实际上是一半热血上头一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毕竟不管谁面对般若的双刀流都不想再挨一顿揍了。 通往更深处的通道幽然狭长,大小不一的方形石块构筑成半圆拱顶,安插在凹洞里的烛光晦暗到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还好这里没有多少空气在流通。 古怪的咕哝声不知何时回荡在耳边,直到离得再近些,他们才听得出那是数十人——不,可能上百甚至更多的人在齐声念诵着什么,那些声音渐渐趋于一致,不同的声带震颤出相同的幅度,回荡出众口一词的诡异声波。 第124章 视野在此时骤然开阔。 然而入目的场景,就如同想象一般让人神经紧绷。 背对着这边的信徒们双手交握在胸前,同色的兜头长袍织成了一片晦涩的海洋。周围以姜红色的砖块砌成一堵堵墙壁,但这里看起来应该是个浑然天成的地下空间,毕竟它实在太空旷了,以至于除了正中央的祭坛,其他后来才加上去的东西都像多余的渺小装饰。 很眼熟。 对还来不及等到最终卷发售就穿越的人来说,应该是非常眼熟。 虞柠有点紧张。 他们站在原著第六册戛然而止的地方。 就在前方,看不出雕琢痕迹的石料向上绵延,要一直仰着头看到很高的地方,才能意识到自己艰难辨认的东西竟然只是冰山一角。 那是一座庞然的神像。 第48章 成为光 正如这个名字,《死灵乐园》是在第三部的时候突然爆火的。 诚然,它的前两部热度也绝对不低——不如说正是因为保持了一定的人气,这本书才能连载了如此之久。 最初的第一册叙述重点自然在于彼岸学园的沦陷与如何逃出四叶草城的经过,第二本则是逃亡途中以及被吸纳进入巴别塔的跌宕发展。 故事在此刚刚拉开它的序幕。 第三册突然走红,其原因无疑是主角开始以巴别塔分队成员的身份向着城墙外的世界进行更多的探索,独特又吊诡的全新世界如同绘卷一般在眼前徐徐展开。 主角小队遭遇的第一座死灵乐园极大地调动了读者们的好奇心,伴随一个危机被解决而到来的是下一个更大的危机,他们遇到的困难来自于外界也来自于自身。全作以前三部就已奠定下感情的配角和新出场的配角生平背景为基础串联起一座又一座“乐园”,无论正派反派都有足够吸睛的魅力和亮点可言,角色的丰满程度是毋庸置疑的。 但令人诟病的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对配角着墨过多,而缺少对主角的渲染——虽然《死灵乐园》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算是偏群像的小说,不过以主角身份的绝对定位,他所体现出来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哪怕是以他的叙述视角为出发点,依旧没有涉及外露感情的描写,从家庭背景乃至本人想法都是一个谜。 甚至连男女老少喜闻乐见的感情线都不见半点着墨,涉及的全部字数与原身出场戏份成正比——没错,只有单方面递情书的那可怜的一小段。 这连xx党的xx都没有,但凡出场的角色不是配平就是纯纯擦不出火花的革命友谊,还怎么搞党争嘛。 当然,他的风评和性格也并非一成不变。 就像在最开始,向来顺风顺水的乐观派班长从不吝啬伸出援手,盲目地相信他人释放的善意,哪怕对方在短短数分钟前还在与自己为敌。尽管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但看这点不爽的读者从来都不少,滥好人、圣父之类的评价不绝于耳,而在逃亡途中,他也确实被自己所信任的一人背叛,险些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样的评价在双重人格的事暴露之后得以扭转,在性命攸关的背景设定下,大家当然喜欢更有安全感的第二人格。随着身边人的来来去去和亡故,出现在白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原本的人格也开始更接近曾经的“次生人格”……或者说,这是人格趋于融合的表现。也有说法猜测是过度遭到暗能量侵蚀后的性格骤变。 到了这时候,反倒有很多人怀念起曾经的真·白曜。人类就是如此矛盾又反复的生物,虽然虞柠早就想对所谓的单纯打个问号。 持与她相同看法的读者并不少,作为小队头目的白曜起到的最主要职能就是决断和解开摆在他们面前的谜题,能做到这点的人怎么看都不会轻信不熟的“同学”,可他偏偏这么做了。 就算是用空有头脑但涉世未深的理由来解释也很勉强……暂且放下这个不提,原书在第六部达到了新的高潮,主角团才击溃了以戏耍人类为乐的双子姐弟神,通过他们临死前开辟却没来得及进入的通道在极度漫长的行进后,来到了一处地下洞窟,里面矗立着面容不清的巨大神像。 也即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然后故事就停在了这里。 每每想到这点,虞柠都想要穿回去掐死作者。 你写啊!你有本事断你有本事写完啊!这让她拿什么参照啊! 而且,很惭愧的是,她对神像的描写记得并不太清楚。 讲道理,在这个人均合上书忘记主角叫什么的年代,她能记住马冬梅已经很不错了,谁会知道神像到底长八条触手还是有三颗心脏九个大脑还是会大喊“炭治郎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她眼下都是靠这么大的洞窟和神像位置才想起来的。 虞柠冷不丁就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试图用新的记忆来覆盖自己记性太差的事实。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原作还没有描写主角团在看到神像真身时的具体反应,但按常理来说,是要“震撼我妈”一下的。 ……毛都没发生。 袍袖和袍角边沿露出的触手有粗有细,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正上方的兜帽覆盖了大部分,而仅仅暴露在“外”的一小片面容也被空白的面具遮挡,显得无比光滑。 这哥们好眼熟。 真特么,眼熟。 第125章 简单来说,基本就是她不久前丢到一边的断头迷你神像放大版,顺带工艺和精致程度都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原作是这么描写的吗? 好像是,反正触手没错。 虞柠绝对不会承认,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去注意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仁兄的触手了。 这不是因为性癖,是因为这两个字太吸引目光了。 嗯,绝对不是。 可触手这事……还挺正常的是吧,众所周知,可能是因为看板娘的关系,大众对克系的理解就是离不开触手。 只要涉及到克系,大家都得为了时髦长长触手,不然多不合群。某个闪亮无比的泡泡玛特就是妥妥的标新立异分子,但凡没有那么强都要挨克式霸凌的。 所以她一开始拿到神像也不敢直接下论断,更别提原书中的描写与他们现在所见的差别也相当明显。第六本的主角团来到洞窟已经是多年后,那时的这里空无一人,虽然有残留的祭拜道具,但荒废的时间似乎相当久了。 而那座神像也和现在大不相同,面部遭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深深的凿刻痕迹让那张本该平滑的面具只剩下乱七八糟的凹陷和凸起。长袍也损毁得不轻,她百分百确定只写了雕刻出的质感像是看不出具体形状与材质的布料。 是个人都不可能直接认出来嘛! 虞柠对自己认不出那尊迷你神像的事瞬间心安理得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召唤失败了,还是当初有像他们一样的家伙来到这里阻止了仪式呢? 无论如何,她有点隐隐的不安,第六部停在这里当然代表着这里是个相当重要的转折点,真不想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说到底,原著里千辛万苦到达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蹦达到面前啊? 她也有些担心周围的其他人,不过再一看,他们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流露着对目睹如此壮观的雕像的震惊与不可思议,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异样,倒让她急于确认的反应看起来太大惊小怪了。 直面神像应该没有产生多大的精神污染。 “不是让你守着门吗,这是谁?”初会的祷告完毕,停下来的信徒们似乎不是打算就此直接举行仪式,有人也注意到这边多出的好几个人来,质问领着他们的男人,“新来的?” “啊?对、对——啊不对——”如果说谎有比赛,这位一定在最开始就出局了,菜鸡邪|教徒打着哈哈,“他们是前不久才加入的,今天正好迟到了,我就带他们进来了。” 大概是真的正好有几个缺席的倒霉蛋,问话的人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胆小鬼都临阵脱逃了。” “喂,”他转头看向虞柠一行人,语气不怎么好地招呼,“既然来了就赶紧帮忙,那边还有一堆东西要搬,你们都去仓库那边!” 男人有点傻眼,还试图阻拦这个决定,“等等,要不然就让他们留在外头搭把手——” “你话这么多?” “快点。”对方催促道,“不然赶不上预定好的时辰了。” 对面的级别显然比他高不止一级,邪|教徒也不敢暴露自己只为保住小命的所作所为,讪讪地应了声,眼巴巴看着自己引入室的几条狼往仓库那边走了。 “……我后悔了。”刚走进这条短短的隧道,薛尉就忍不住捏着鼻子小声抱怨,“我的天啊,这什么味啊。” “到这个份上应该闻得出来吧。” 白曜的神情有些严肃,“是血。”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率是兽血而非人血。 因为他们在用作仓库的石洞角落看到了大量被放干血的动物尸体,没有及时处理的兽肉和羽毛混杂在一起散发出难闻的臭味。而在更深处,堆叠着一个又一个木桶,穿行在里面的几个信徒正在把它们挨个往外搬。 “你们把这些搬到外面。”正在里面主事的教徒见到帮手就头也不抬地叮嘱道,“别洒了。” 虞柠:“没问题没问题。” 他们也开始跟着搬起那些沉重的血桶,它们的去向也很明确——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祭坛,中间有着广而深的凹陷,信徒们一桶又一桶地往里面倒血,显然是要将其倒满。 虞柠面不改色,明明晃动还很轻微,却以堪比食堂阿姨颠勺的稳健手法一步一洒。鉴于洞内的血腥气够重了,至少没有人注意到一小滩一小滩地泼到地上的血迹。 她早先就看好了不远处正是这些邪|教徒用来储存临时用水的地方,趁着人多眼杂,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上前,舀起那大桶里的水瓢。 被她洒得只剩下大半桶的血被放在地上,她开始往里面灌水。 桶内鲜血的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淡了。 薛尉:“……” 姐姐你注水注得太严重了吧! 虞柠对上他的眼神是更加的理直气壮——够不错了!缺斤少两而已,又没有要他们的命! 她几下将桶重新弄满,抢在被发现前忙不迭地将木桶内的液体也倒进血池,让这池虔诚的信仰里掺进了一丝虚假。 刘嘉卉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纷纷效仿起来。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四人合伙搬运了几趟,天知道偷偷灌了多少水进去,而且越到后头胆子越大,等到倒数一两趟的时候,水桶里能有点血色就不错了。 直到再次站在祭坛边时,忽然有谁厉声喝止了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第126章 正要往里头倒水的薛尉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个大祭司打扮的男人往这边走来,后者痛骂道:“倒之前也不看看已经倒了多少了吗!” “血马上都要溢出来了!”他大声说,“可以多不能少,但也太多了!神会不高兴的!” 薛尉:“……哦、哦。” 吓死人了,还以为要暴露了。 不过按只能多不能少来算……混进去的水应该是够了吧? 他不太确信,虞柠也不太确信,但她给了同伴们一个很确信的眼神,于是大家一下子变得确信了,麻溜地带着没有销毁的犯罪证据逃离现场,撤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其他教徒也纷纷在大祭司的喝止中停下了动作,在准备工作完毕过后,又以之前的队形围成了一圈圈的样子,开始悄声地祈祷起来。 他们的声音很低。 起初有如蚊呐,以至于从外面听最里圈的那些祈祷就像是一种嗡嗡的噪音。那声浪由内向外扩散,信徒们在以不知名的语言祷告,领头的便是那祭司模样的男人。在念诵声到达最高点的这一刻,大祭司慢慢地抬起一只手,空气便一下子静了。 “敬爱的吾主啊,”他转身向那座神像望去,“如果您愿意予以您的信徒一点垂怜,就在我们面前醒来吧!”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有期待的,有紧张的,还有手心里都要捏出汗的,虞柠很慌张,但她也很会演。 十秒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好安静。 近乎是有些尴尬的安静。 滴—— 对方拒绝了您的来电。 神像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刚才还提心吊胆的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同样的事放在教徒们身上就格外使人焦躁了。已经有些在窃窃私语起来,原本胜券在握的大祭司一时间也有点莫名,然而尊严是第一位的,他清清嗓子:“肃静——” “兄弟姐妹们!”在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的那一刻,虞柠忽然就出了声,留下被抢了发言机会的大祭司满脑袋问号,“请容我说上两句!” 在场的信徒当然不认识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有人不由喊道:“你谁啊?!” “我是谁,”她肃穆道,“这事不重要。” 众信徒:“???” 这事当然很重要! “盾牌不重要,符咒才重要,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不懂吗?!”虞柠的语气带上了恼火,她提高声音,不容反驳的态势一时还真将因为神明没有现身而迟疑不定的教徒们震住了,“不管我是谁,此刻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将神的福音带给你们!” 唯一知道真相的那名邪|教徒:“……” 额滴神啊,太不要脸了。 但此刻借他几个胆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揭穿对方,肿肿的脸都憋红了,愣是一声都没出。 “神说,要有光。” “你们以为我会自居这个位置吗?不!”虞柠露出一副颇有自知之明的神色,“我深深明白我没有那样的才能,但就在昨夜,我主在梦中向我托付说,今日如若仪式失败,并不代表祂的恼怒,只是时机未到,祂会用神迹之光指出自己选中的先知,先知会指引我们去往正确的方向——看!” 光亮倏然穿透了黑暗。 众人一致向它所照的方向看去。 虞柠:“?” 其他人:“?” 原本自告奋勇准备当台上提线木偶也来贫一番的薛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齐刷刷地抬头一看,般若还用自己的武士刀钉在石壁顶上,只是—— 强光手电筒所打向的位置,哪里有人在,根本就只有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 ——呆瓜,照歪了!!! 虞柠赶忙偷偷冲他挥手,示意他别乱动,又连忙在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收回手,反正强光手电那么刺眼,一般人不注意还真没法看清尽头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原来如此,”她叹口气,“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见鬼啦她才不知道啊! “诸位请看,这块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它的来头可大不一般。”虞柠凝重地拍拍它,“此乃女娲补天时不慎遗落的灵石,掉于此洞后更是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如今虽然还在孕育成型,可如若是这位来充当我们的先知,未来可期啊。” “那先知……”有信徒颤巍巍地问,“姓孙?” 虞柠缓缓转向对方。 “恭喜你!”她震声道,“已经学会抢答了!” 信徒:“?!!” 震惊窃喜与怀疑人生的神情在他脸上不断交错,但既然有动摇的,那就有更多不信这番鬼话的,还不等他们出声质疑,虞柠就继续开了口。 “是也,非也。”她拖长了语调,表面文绉绉,实际上在飞快地思考下一句该扯点啥,“虽然与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家不过同为灵石,也只能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罢了!” 信徒:“啊?异父异母——” “我主未能如期降临一定有祂的原因,那么与其在这里困惑不解,还不如来问问祂指定的先知。” 虞柠才不会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而是致力于用信息量极大的瞎话来塞爆对方措手不及的脑袋,“吾主托梦给我的时候说,只有信仰虔诚之人才会听到先知的声音——” 第127章 “亲,”她和蔼可亲地问,“你信仰如何啊?” 这才是大杀器。 “国王的新衣”这个故事脍炙人口的原因,就是大家都会遇到那件新衣。 “不如就由信仰最虔诚的祭司大人予以考证,”虞柠投以信任的目光,“我相信大人。” 现在压力来到了大祭司这边。 圆墩墩的男人面对着众人的视线一愣,但祭司会坐到祭司这个位置显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硬着头皮走向石头旁边,将耳朵贴在上头,表情管理做得十分之好。 片刻过后。 “先知说……” 他有些紧张,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祭祀之血不够纯粹,时机也不够恰当,改日再议。” 虞柠:“……” 沃日,你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假的听到了? 大祭司的神情实在不似作伪,信徒们将信将疑,但姑且还是打消了些许顾虑,重新将目光投向给予指示的“功臣”,却发现原先站在那里的女孩已经消失了。 要虞柠来说—— 溜了溜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消失的不止是她,一行人动作飞快地在邪|教徒们反应过来前藏起了身形——出口是现在绝对不能去的,就那么一条离开的路也太容易被发现了,还不如找个恰当的时机混进队伍里去,跟着他们离开或者有几个教徒落单的时候再做打算。 “这帮人怎么还不走。” 薛尉是个急性子,趴在墙根后头往外瞅,“进仓库了,不会发现咱们洒的那些血吧?” “这么黑应该看不见?”刘嘉卉也有点纠结,她选择既来之则安之,“还好吧,这袍子一披,他们也认不出咱们,我就不信一百来号人全都彼此记得住脸。” “问题不大。”虞柠耸耸肩,望着一片空旷的出口,现在走过去太容易引人注目了,“大不了接着忽悠呗。” 忽悠不了就强行突破。 “不过柠柠提的时候真是吓我一跳……” 刘嘉卉无奈道:“虽然有心理准备吧,但直接上去一通编也够有胆的。” “谢谢夸奖,”虞柠颇以为然,“我也是一不留神才走到了口才的道路上。” 刘嘉卉:“……没夸你啦!” 然后马上在虞柠幽怨的眼神攻势下妥协,“对对对,在夸你在夸你!” 唉。 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当大忽悠呢。 她只想躺平收租谢谢! “是啊。”虽然兜帽的遮挡让旁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白曜的嘴角和声音无疑都带着笑,“我还以为会是别的方法呢。” 虞柠“咦”了声:“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办法了。 “比如……” 他的语气有些莫名又微妙,“奥特曼?” 第49章 纵享丝滑 标题:【死乐最终卷什么鬼发展???白曜这身份怎么回事?????】 -此帖涉嫌剧透,管理员作删除处理- 标题:【话说这算不算一种邪神竟是我自己?】 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第四部入的坑,那时候老哥们是往哪个方向奶的懂的都懂,我还寻思着还好看得晚了点风气没有那么乌烟瘴气,结果到结尾第七部一发售给我整这一出,感觉要撕得更腥风血雨了 1l:标题剧透了吧,管理员删下 2l:啊????? -此帖涉嫌剧透,管理员作删除处理- 标题:【gr那边为什么不随书出个神像当特典,单出也行啊肯定卖爆】 犹记得六卷最后一出都在猜是哪个关底boss,说最终卷要弑神的站出来,别杀了别杀了,还不如供起来点点香,保不保别的不好说肯定保成绩吧 1l:一人血书 2l:你们敢你们供,反正我是不敢 3l:钱准备好了,雕像哪买 -此帖涉嫌剧透,管理员作删除处理- -操作失误,此帖已恢复- 4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l:楼主一脸蒙圈 标题:【死乐最终卷剧情集中讨论楼,懂的进】 关于第七部剧情部分请集中在此帖讨论,禁止闹版,刷屏者删帖加禁言套餐。 1l:死乐果然是你坛最火ip,线下发售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满论坛到处哀嚎遍野了,你们都量子速读是吧? 2l:放心吧外面也差不多,不会真有人以为糊了吧,这种一部部出又不是连载,两部发售期间讨论度低很正常啊 3l:之前哪个舅舅党信誓旦旦爆料最后是弑神展开来着,还可靠来源,可靠个p 4l:老实说不算太意外,就前面这黑深残风格没憋着在最终卷整个大活我绝对不信,不过居然没一个方向是猜主角自身有问题 5l:谁想到能花六部来玩叙诡…… 6l:但凡脑回路正常都不会往这方面猜,前面队友死的死伤的伤,高光和回忆痛点都给得足足的,这种时候把一切源头的锅扣主角身上?别说白曜粉骂不骂,配角粉都要第一个骂,多少人的命是他给救回来的,你倒打一耙说人家有问题是不是白眼狼? 嘿他还真有问题,这也在你的算计范围之内吗白曜! ……我特么想破脑袋都没想通他是图啥,你要做掉谁直接做啊,绕那么大一圈累不累啊。 白曜你睡得着吗,反正我睡不着!!! 7l:邪神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不明白 第128章 8l:应该是通篇叙诡,第七部一开始审判的时候我就傻了,主角进牢子刺不刺激?一支队队长一朝沦为阶下囚被裁决为人类毁灭最大元凶刺不刺激?哦再一看原来是在别处找出了类似的神像再加上面具下的长相很相似,不就是当个背锅侠嘛哈哈哈我忍了,结果好家伙!你小子! 9l:真的会演 10l:我倒是倾向于第一部……反正差不多那时候不是演的,相对来说当初的心理描写也是最多的,看起来还算青涩的样子,转变应该是一步步进行的,各位不妨想想死乐迄今为止都是围绕着什么展开的 11l:恶意? 12l:精准点,人性之恶吧,大多数乐园的形成到最后都能溯回到人性本身的恶意或者无可奈何又在所难免的选择上,我佩服的就是把这个挣扎过程写得巨tm真实,就算是有些背叛了的“同伴”我都讨厌不起来 13l:当初讨论白曜黑曜差别不就在于是否感知得到恶意,在剧情往末日本源深入以后,两个人格应该是融合得更快了 中段解谜的时候不也说了吗?他还只是未成形的继承人,就算吞噬掉先代也要积攒起足够的力量才能从“茧”中“孵化”出来,所谓的力量来源和人格切换的开关都是自身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恶意和敌意,换言之就是遭遇到的一切造就了今天的“白曜” ……说着说着更感觉这像哪门子的实验了 14l:归根结底要不是感受到的恶意越来越深越来越多,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15l:白曜你换大号说话 16l:不过这年头敢搞这种颠覆性设定的作者是不多了,弄点反转和立体角色得被骂成啥样,这点反转在我看来都不够看,外面就嚎成这样了 17l:同意,这才哪到哪,最终卷这么一看不就戴罪立功史?感觉还是为了照顾大众接受能力没写太黑,最后不还是选了站人类这边吗,索然无味 18l:不聪明的还在水帖聊天,聪明的已经回去二刷扒细节了,我怎么觉得结尾这段描写不太对劲呢? 19l:…… 20l:啊? * 什么特曼? 奥什么曼? 奥特什么? 虞柠的大脑当机了一瞬。 “啊?什么奥特曼?”刘嘉卉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然后忽然想了起来,“哦对,柠柠是跟我弟弟借过奥特曼来着,原来班长你也知道这事吗?” 不可能。 虞柠第一反应就这么想道。 除了当初同样在场的周菁菁,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事。 然而,白曜的下一句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奥特曼?”他不明所以地反问,“我刚才有说这个吗?” 刘嘉卉:“啊?” “说了啊。”虞柠眼珠一转,干脆加入了无知是福的队列中,“不是应该说孙悟空吗,怎么莫名其妙扯到那里去了?” 这个就是那个吗?传说中的第二人格? 居然切得比德芙还丝滑,可恶啊为什么她不是看完全本再穿的! “班长,”薛尉面色凝重地开口,“你该不会——” “是傻了吧?”他忧心忡忡道。 另外两人:“……” 白曜:“……” 白曜:“?” “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下一秒,他就在对方猛然起身越过中间障碍物的追打中抱头鼠窜,“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嗷嗷嗷——” 虞柠盯着瞧了也没有瞧出什么破绽,他们的互动看起来就跟同龄的高中男生一模一样,不过那股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的违和感依然若有似无地环绕着她,让她始终无法真正地放下心来。 ……如果要给它找一个合适的形容,可能是想不起自己出门时到底有没有锁门的未知感吧。 “小声点!”刘嘉卉突然反应过来,“有人过来要发现了!” 然而有些话说出来就已经晚了,那个经过的蒙面教徒毫无疑问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再一探头就看见其他人忙碌时却在墙根下头狗狗祟祟的几个身影,“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刘嘉卉:“我觉得咱们藏了个寂寞。” “问题不大。”虞柠语气深沉,“古人说得好,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所以——” 薛尉的神情难免跟着这意味深长的说法浮现出了更多的憧憬,“所以——” “所以,”她倏然起身,“我们赶紧跑啊!” 别开玩笑了她只想当个隐于野的小透明好伐! 众人:“……” 喂!!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打了对面个措手不及,那兜帽男瞧上去像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层干部,瞧着不对就立刻朝旁边的手下招手示意赶紧就地逮捕。 一个人的当机立断带动了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又带动了后面的一群——他们在前头跑,邪|教徒在后头追。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野马难逃插翅难飞,靠近洞口的几名教徒一堵,一行人只能慌慌张张地急刹车,结果就是后面的追兵直接扑上来,将这突然行迹诡异的“同僚”制服在了地上。 薛尉:“……所以说咱们好端端的跑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趁其不备一举拿下嘛! 刘嘉卉:“你问柠柠,可能这是她天性中对自由的向往……” 不行她编不下去了。 白曜:“也没关系嘛,还只是被抓住而已。” 第129章 薛尉:“就是说不要在这种时候说得这么轻松啊——” 被抓住也没关系吗!断头才叫有关系吗! 他侧身被按着胳膊,脸颊贴在地上,说起话来都含含糊糊得分辨不清,不过看在大家都一样的份上也就用不着分谁笑谁了。 “怎么回事?”一番骚动过后,拨开围过来的人群的是个矮墩墩的身影——那无疑就是原先主持仪式而让他们眼熟的大祭司,“你们几个,是想背叛吾主的信仰吗?” “回禀大人,恰恰相反。”虞柠义正辞严道,“我们是太开心了,太激动了,太情难自已,以至于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外面的同胞告知这件喜讯——吾主已经为我们指定了代表祂的先知,不日就会成功降临了!” 大祭司的眼神更怀疑了,“我们所有的同胞都在这里了,你是要上哪里去散播喜讯?” 四人:“……” 坏了,说漏了。 “……原来是全员出动,”虞柠语气瞬间变得鄙夷,“你们教团就这么点人?好菜哦。” 大祭司:“……把他们的兜帽掀下来!” 窸窸窣窣的几下,蒙混进来的四人都被掀开了用来挡脸的兜帽,展现在众教徒面前的是一张张长相陌生的面庞,而五官透出的稚嫩也暴露出真正年龄。 “原来如此,”大祭司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是今天来这里的那帮学生。” “什么用词啊,讲个先来后到好不好?”薛尉嘀咕,“我们先把酒店定成考场,你们才来的。” “小子,说话的时候小心点。”那圆墩墩的主祭警告出声,“不管你怎么说,你们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 “还有——” 他转过头,“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鸦雀无声。 那名邪|教徒恨不得将自己的个头缩得再矮一点。 “报告大人,”虞柠举手,“我们是怀抱着对吾主的敬仰之心走楼梯进来的。” 大祭司:“?” 白曜:“她说的没错。” 刘嘉卉:“呃是可以这么讲……” “你们的防守太薄弱了。”薛尉大大咧咧道,“是不是人手不够啊?” 这句话显然把祭司大人气得不轻。 “你胡扯什么!”他向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用力一挥胳膊,“你管这叫人手不够?!” 被他挥中的教徒捂着鼻子倒了下去。 大祭司:“……” 其他人:“……” 连忙来了俩人把那鼻血横流的可怜虫抬下去了。 “你对付我们是绰绰有余了,”薛尉壮着胆子继续嘀嘀咕咕,“但是对外面的其他人呢?你看,召唤还没成功,万一这时候巴别塔过来了,或者你们准备偷袭哪座城市的话,不起码得两败俱伤啊?” 他唏嘘道:“也能理解啦,要是知道怎么发展壮大也不会至今都是个小教派了。” “你以为我是不想招人吗?”大祭司的脸气得红彤彤的,“避开耳目又哪是说说那么轻松!” “各大城市也不过是最近才放下了对出入关口的严格把控,让我们的成员得以前去散播福音——” 他的神情间流露出对些许对信仰的狂热。 “但是那群沉浸于安逸的贪生怕死之辈根本不懂得人活于世就该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愿意响应的同胞不过寥寥数人,回报与风险严重不对等。” “既然如此,”大祭司冷笑,“不如就以实际行动证明我们的正确。” “终末是一定会到来的。” 他的语气慷慨激昂起来,这就像一颗投入池塘后激起层层涟漪的石子,周围凡是听到的信徒都开始躁动不安,等再反过来传进耳中就俱是兴奋的窃窃私语,“神将于茧中苏醒,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但我们可以以虔诚加速这个过程,祈祷新纪元的更早到来——” 虞柠摸着下巴,不耐烦地啧了声,打断了他。 “你傻啊。”她亲切地说。 大祭司:“???” “没有好处的事,别人为什么要做。”虞柠苦口婆心道,“就凭一张嘴皮子?也不是不行,但你总得来点实际的啊。” “懂不懂群众路线?”她理直气壮地反问,“懂不懂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我不说别的,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提点肉蛋奶提点饮料,看谁家需要就到处发一发,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听你们讲你们的教义,最起码给人家留下印象了不是?” “群众有难处,你第一时间搭把手;碰见空巢老人,你想起来就去人家坐坐送温暖;遇到小孩子没有写作业,你就当场帮她做完……不是,提供一下辅导建议;谁家孩子走丢了,你立马领着送回去——你说,时间久了,大家先想起的是你还是巴别塔?” 教徒们:“……” 未、未思考过的道路。 这种哪里都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的感觉,真是令人着迷。 “但是,”到底还是有人出声质疑,“这和我们的角色定位不太一致啊!” “年轻人,”虞柠摇头,“思路还是被限制住了。” 教徒们:“?”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几岁! “重要的是你最终能达成的结果,而不是达成结果的方式。”她语重心长地炖鸡汤,“偶尔绕绕远路也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环。” 一百来号的人群又叽叽喳喳起来。 第130章 “肃静!”大祭司出声镇压道,教派的前程摆在眼前,他显然也忘记追究几人到底是为何混得进来的了,“让我们先商议一番。” 话音刚落,显然是核心成员的那一小撮人迅速围成一圈,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让人不得不对这个所谓教团的未来更加地捏了一把汗。 “……柠柠,”刘嘉卉终于按捺不下好奇心,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他们这能行吗?” 虞柠:“……” 她哪知道。 她几不可见地用不是腹语胜似腹语的气音说:“等他们做到再说。” 反正对外肯定是好事不是坏事。 她应该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一点影响的,只是这影响不比对正儿八经的鬼怪那样明显——毕竟从大祭司到领一行人进来的那个男人都是毋庸置疑的人类,身份绝对算不得正大光明就是了。 剩下的教徒显然也很好奇大祭司等人在说些什么,制住他们的桎梏不知不觉松开了。这里离出口还有段距离,那头又还围堵着,事到如今再逃跑自然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四人能做的就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顺带庆幸不是挨着祭坛,不然还得沾上一身血。 “好了,我们讨论完了。”那一头,背着双手的大祭司施施然转过身,“从今天开始,我们决定试用你为广告部主管。” “你的意愿呢?”他威严地问。 虞柠:“?” 其他人:“?” ……哦呼,双面间谍。 这时候当然不可能有别的回答,虞柠小心地观察着大祭司和那些邪|教徒的脸色,“我的荣幸?” 大祭司脸一板,“这么没劲还想当主管?!” 虞柠:“……我的荣幸!” “好,很有精神!”大祭司的神色依然可以说得上是凝重,“按照我们的惯例,新成员在加入前是需要向着神像起誓的。” “但你并非正式成员,可以退而求其次。” 他一指那块石头,“就向先知起誓吧。” 刚才还平平无奇的石头就在他们躲起来没注意的时候被披上了几块色彩浓烈的布料,身价看上去当真提升了不少。 虞柠深呼吸。 救命。 不这么干她就要绷不住了。 “那个,”她问,“要怎么起呢?” 大祭司:“你就跟着我念好了。” 那当然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作为这个“施洗”的人选了,虞柠跟着他站到那位石头先知的前头,听他缓缓开了口:“即日起,我将铭记吾主名讳于心间,将全部的信仰献于吾主。” 虞柠:“……俺也一样。” 大祭司:“……全心全意地让吾主的福音散播于世间,让世人领悟到世界的真谛。” 虞柠:“俺也一样!” 大祭司:“……” “不论生死存亡,”他沉默片刻后,终于继续道,“始终将教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虞柠:“俺也——” 她的后半截话音不得不因为大祭司猛地转过来盯着她的双眼戛然而止,又茫然又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在跟着说啊?” 大祭司:“让你重复!没让你省事附和!” 虞柠:“……哦哦!” 她不得不当着大祭司的面把刚才的几句话又飞快地重新念了一遍——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种话实在太羞耻了,真不知道这帮家伙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来的。 当然,感到羞耻的可能不止是成年人。虞柠发誓自己听到薛尉没忍住地笑出了声,呵,等着吧,待会儿转头就找他算账。 “誓也起完了,”一生不虔诚只爱钱的虞柠迫不及待地问,“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迅速地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为了尽快找出一些可以落地实施的有效措施。” “嗯,会有人送你们出去的。”不苟言笑的萝卜墩说,“过阵子你会拿到我们教派的秘密证明和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东西。” 虞柠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瞬间脑补出在各种谍战片或者犯罪片里见过的地下接头方式,无一不是充满了黑暗与罪恶。 “怎么拿?”她期待道。 大祭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快递。” 虞柠:“……” 切! 是时候提醒巴别塔提升监管快递的安全级别了。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在对待方式上已经没有那么严苛了。看热闹的信徒散开了,留下的一小片空地刚好够几人站着,般若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暗示下熄了手电筒功成身退。尽管明知道有“队友”在暗处看顾着,薛尉还是不由心有戚戚焉地挠挠头,“嘶,吓我一跳。” “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啦,”刘嘉卉咋舌,“虽然一百多号人看着是挺……” “不过我也有点在意刚才薛尉问的那个问题。”白曜说,“本来不是说要混进去吗?” “中途改主意了呗。” 虞柠苦恼地叹了口气,“还是对自己的速度太有自信了——问这干嘛?” 她脸上明晃晃写着“你不会是要事后追责吧”。 你就说现在是不是混进去了吧.jpg “不不,毕竟能脱离险境还是靠你,我只是有点好奇。”他笑道,“虽然虞柠同学表面上看起来很靠直觉行事,应该不会那么鲁莽才对。” 第131章 虞柠:“?” 她可以莽,但别人不可以说。 没错,就是双标。 “对呀,我是个直性子嘛。”虞柠耸耸肩,“我没有那么委婉,我就直接问了。” 比起所谓的双重人格—— “白曜。” 她问:“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吧?” 第50章 见招拆招 ——并非是这问题直指的对象。 先做出反应的是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另外两个人。 薛尉:“啊?” “啥?”刘嘉卉同样是一脸的状况外,“什么从头到尾?” “我也有点听不懂。”白曜的笑容依然如旧,只是其中多了些迷惑,“从头到尾和大家一起经历这些的当然是我,有哪里不对的吗?” 虞柠:“没有啊。” “听别人说话不要只听一半,我还说了个‘只’呢,先挑起话题的家伙反而临阵脱逃不太好吧,”她今天还真就无所顾忌地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你明明就很清楚我问的是什么,别逼我动用非常手段了。” 呃,至于是哪种非常手段。 抱一丝,她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见招拆招才是真英雄! “就算这么说,”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在虚张声势,对方露出了有点困扰的神情,“我确实不太明白虞柠同学的意思。” 在?怎么有人装傻? “呃,总之不管有什么都先等离开这里再说?”薛尉试探着打起圆场,他不太放心地瞄了一眼教众那边,“万一他们突然出尔反尔走不了了咋整。” 虞柠扬眉,不如说她就是趁着还在邪|教大本营的时候才问的,她有理由怀疑一旦回到巴别塔的地盘上更套不出对方的真话了。 不过既然如此—— “好啊。” 虞柠说:“那就到时候再说。” 她皮笑肉不笑地又重复了一遍:“到时候——好好算、算、账。” 横竖单纵不过一个死字!她怕过谁!就问她怕过谁! 哦,怕过的还挺多的,那没事了。 白曜:“……” 另外两人:“……” 这对峙充斥着单方的剑拔弩张和另一方的莫名其妙,在旁人看来多少落了些不伦不类,特别是在完全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眼中。 “我……”那名被派来的邪|教徒战战兢兢地又靠近了点,“我能插两句话不?” 虞柠转过头,笑容转眼就如同春风般和煦,“可以啊,你说。” 这如今也算是她下属了,对待下属就要像春风一样温暖。 不然怎么忽悠对方给自己干活呢! 薛尉:“……你不去继承变脸真是屈才了。” 虞柠:“?” 呸! “祭司大人让我给各位带个路,”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举手投足间居然有点忸怩,“几位是准备现在就离开吗?” “嗯,就现在吧。”虞柠说,眼瞧着对方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欲言又止,“你还有什么事吗?” 邪|教徒:“这转部门的事,您看……” 虞柠了然。 她拉长声音“哦”了声,“看来你是想为吾主的事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了?” “没错没错,”这话说得更漂亮了,邪|教徒忙不迭点头,“我觉得您的计划很靠谱,跟着您干一定很能有所收获,所以也很期待” 他连用了三个“很”,足以佐证他的真诚与急切。 薛尉:“……” 你醒醒啊! “有眼光,”虞柠赞赏道,“我会去跟你们祭司说的。” “好好好!”满眼巴望着从此可以升职加薪的教徒喜不自胜地苍蝇搓手,又回头看了看,“您放心,我一定会尽职尽责,殚精竭虑,太阳不醒我不睡——” 虞柠:“哦那倒不用。” 男人望着这位还在读高中就誓要大展宏图的学生,全然不在意自己与对方有着不小的年龄差却得屈居于人下,毕竟才干这种事本就不与年龄挂钩,更何况还如此地体恤他人——真是年少英才啊! 虞柠微微移开了视线。 ——咳,她主要是不想付加班费。 “咦,”她正好也顺着教徒方才回头的方向看去,就撞见大祭司在号召着另外一小群人围住神像高举双手,俨然是在做法,“他们在做什么?” 男人闻声解释道:“哦,因为吾主短时间内不会降临,为了避免在这期间有不知情的家伙误入,祭司大人决定暂时将神窟封存,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予以开启。” 脚下传来了隐约的震动感。 众人:“……” 你们这保存手段,它靠谱吗? 不,这个问题已经用不着回答了,那庞大神像与石壁相接处落下的尘土纷纷扬扬,浅褐色的尘雾一下子充斥了整个视野,同样冲上肺部的是止不住的呛咳感——在外围的几人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离得近的倒霉教徒。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无一不浮现出惊恐之色。也许信仰让狂信徒曾经做好以性命相迎神祇的准备,但这心理准备绝不包括被毫无征兆地塌落的神像掩埋。 然而定睛细看,开裂并一片片落下的分明只是那覆在神像面庞上的厚重面具。那曾经挡住神明真面目的遮盖物层层剥落,却无人有足够胆量乃至于有闲暇功夫去抬头观望。 第132章 原先只是轻微震颤的地面,不知何时开始摇晃得越发剧烈。那无异于地震的幅度几乎让所有聚集在这洞窟内的人们站立不稳,其中有些不自觉地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你拥我挤地往唯一的出口——也就是一行人所在的地方蜂拥过来。 薛尉:“我靠这就是你们说的封存——” 物理封存也是封存是吗?! 面具碎裂的同时,从缝隙中乍现的红光刺得眼睛都在发痛。尖锐的阵痛针扎似的刺入脑海深处,反应快的已经当机立断地别过了头,这时候也没有其他举措可言,他们别无选择地被人潮推出这巨大的地下洞窟。背后是拥挤和不住推搡的力道,再怎样向前迈进,速度始终跟不上惊恐的人群,后面似乎有谁跌倒,然后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排推了过来,连带着让位置最前的几人都要站立不稳地倒下,被压在那叠加了无数层的重量之下—— 视野就在这一刹那陡然陷入黑暗。 虞柠倏地刹住步伐。 她险些趔趄了一下,然后很快稳住了平衡。方才那施加在后背的推力仿佛只是她的幻觉,周围没有人群,没有惊叫,也没有和她一同来到这里的任何一名“同伴”。 仅仅有她一个人。 世界仿佛在那红光与黑暗一同袭来之时沉没进整片的死寂,别说,这与世隔绝的感觉还真让人毛毛的,直到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 虞柠:“……”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按照剧本走。 “谁?”于是她很配合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当真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那声线是很熟悉的,她绝对在先前无数次地听过它的主人对她或者对其他人开口说话;但它又是极为陌生的,它不像虞柠曾经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鬼怪或者怪谈,她也从来没有听他们用这样毫无感情的状态交谈。但比起空洞,更像是深渊。 会吞噬一切的深渊,恶意在其中膨胀,最终以同等的报答回馈于给予这些的所有人。 “一点小小的障眼法。” “等到恢复意识,他们只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过——”那声音说,“前提是你的回答让我满意。” “你看起来倒不惊讶。” 对方全无任何波动的嗓音中难得掺杂了一丝兴味盎然的好奇,“莫非这种黑暗让你感到不必暴露的安心?” “那倒不是。”虞柠安静片刻,再抬手时就诚恳地举起了手机,“我有现代科技。” 手机的闪光灯“啪”地亮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亮了立于那处的人影。 白曜:“……” 虞柠:“……” 要不还是关了算了,怪尴尬的。 她思考片刻,又感觉这会儿再关掉手电以后重新摸黑往那边看也很尴尬,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推锅,“这种时候不应该收走手机或者电器设备无效的吗?” 白曜:“?” 没想起来。 但他是不会说的。 他瞧上去仍然是原先的模样。 打扮都没有变化的少年身量仍然显得稍稍有些单薄,却无端透露着某种灭顶的危险,其中最特异之处就在于那双本来澄澈的金瞳,红光在里面流转,将它浸透成了一片血红。 他的不同似乎只有这一处。 然而——只有她能看到的那部分罢了。 哪怕仅仅是没入黑暗的上半身,都恍若直接与其融为一体,有什么更朦胧的东西正在蠢动。 “我还是之前的说法。”虞柠毫不避讳地直接道,“谁邀请的谁先解释,你个主人不搭腔,我这个客人也没有办法开口啊。” 他笑了一声,终于如实地回答了那个问题。 “不只是我,但都是我。” 淦,真讨厌谜语人。 虞柠“啊”了声,摸了摸下巴,“翻译一下,只是状态不同的你而已。” “不错。”对方声音里的笑意更深了些,“我洗去了自己的记忆,这是你们认识的‘白曜’,但一旦有谁触碰设定好的‘开关’,那就是不一样的结果了。” “当然,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他笑道,“我有点厌倦这种角色扮演了。” 怪不得她今天看着感觉这家伙这么欠揍。 “也用不着这么防备,我对人类没有恶意。” 虞柠:“???” 真的假的? 披着伪装外壳的家伙看出了她的怀疑,“至少在当下,我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实验,也可以当这是一场赌约。内容就是——如果人类终将面临毁灭,那么毁灭他们的正是人类自己。” “但现在,我看到了不同的可能。” 祂问。 “你愿意成为那个锚点吗?” 寂静在广阔空间内蔓延。 双方都在无声地等着这份答案。 虞柠默默举手。 “那个,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毁气氛。” ——如果还有那种东西可言的话。 “你说的锚点,”她真诚道,“是指当谐星的锚点吗?” 第51章 欢乐喜剧人 虞柠坚信,如果举办个什么破坏气氛大比拼,那她一定是无冕之王。 现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白曜的神情一时之间变得很复杂,像是有点绷不住的想笑,又有点明知道不应该在这里笑场的微妙,还有点尊严被如此质疑的恼怒——总的来说就是四分恼火三分愣神两分意料之外一分兴味盎然的饼状图。 第133章 你们邪神的好奇心都这么强的吗?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祂似笑非笑地说,“我很期待。” 虞柠“诶”了声:“真的吗?” 这可是祂自己说的,她还没见过邪神当欢乐喜剧人呢。 四叶草城大舞台,你有梦想你就来。 “不,”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语里隐约的不怀好意,当机立断地明示道,“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 虞柠:“哦。” 失望,原来只是在阴阳怪气。 “那建议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哈,”她的真挚态度不改,“不然我就按字面意思来理解了。” 所谓直球克傲娇,天然克腹黑,就站在几米之外的邪神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但他紧接着倒是无所谓地扯扯嘴角,眉梢稍微挑高,分明是同一副长相,那阳光开朗的少年感从不知何时起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世疏离的气息。 那显而易见的非人感反倒将存在彰显得越发强烈,让那孑然立在黑暗中的身影显出了与身量不相符的气场,连带着难以名状的异样也在阴影里氤氲膨胀。 ——如果没有在下一秒就破了功的话。 “哦对,还有。” 虞柠得寸进尺地补充:“要是可以,就麻烦您大人有大量地把刚才说的再解释一遍吧。” “我脑子笨,”她理直气壮道,“我听不懂。” 她的人生追求就是躺平当咸鱼,猜什么谜语,动脑子好累的。 白曜:“………………” 虞柠:“?” 你撇嘴了对吧,刚才绝对撇嘴了对吧?! 她的疑问写在脸上,对面的邪神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假笑道:“你看错了。” “不,”她说,“我相信我的眼睛。” “眼睛是会骗人的。”对方不以为然,仿佛说的话不是在骗人一样,“就像这样。” 祂抬手一挥。 在场的唯一一个人类不由得在瞬间屏住了呼吸。 骗人的又何止是眼睛。 灼热气浪滚过暴露在外的皮肤,在上面留下焦灼的烫意。呼啸而起的火焰席卷了整个场地,刺目高昂的火舌舔舐着任何能够触及的东西,于是它们也一并加入了吞噬者的行列。 周围的一切都在融化。 而操纵着这些的始作俑者保持住稍稍抬起的右手,虚空中无端浮现出了闪烁着光芒的图案,那有如阴影的“面具”如影随形地攀附在祂的面庞上,遮去了大部分五官。 可她仍然能看到对方的双唇在一张一合,只是那声音无法逆着风的流向或是其他的什么涌进她的耳中。与神像装扮如出一辙的破碎长袍迎风猎猎作响,在其之下——虞柠看不清更具体的着力点,分辨出的不过是一些纤细而狭长的黑亮东西,它们看起来似乎是在无力地轻轻随风摇晃,然而,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人都不该质疑可能爆发出的力量。 草,触手。 白曜:“……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啊?”虞柠艰难地将目光从触手上移开,“听到了。” 白曜:“……” 虞柠:“……” “对不起,那什么,”她友好地建议道,“要不你再说一遍?” 好了。 她想。 现在要是有个谁能让气氛变得最尴尬的奖项,一定非她莫属了。 披着人类外壳的邪神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起来想露出个与往常相差无二的微笑,然而没能成功。于是他再次做了个深呼吸,总算把额角蹦跶的十字青筋给压了下去。 哎哟这个暴脾气。 “呃,”虞柠思考了下,继续好心地问,“你需要太太静心口服液吗?” 虽然她现在没有,但是她可以想办法搞到的。 天哪,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白曜:“………………” “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啊真是服了现在的人类,”他一秒也绷不住的嘴角终于出卖了真实想法,抢在暴露前猛地背过身,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依然清晰地传了过来,“果然只有站着看戏才不会腰疼,完全搞不懂在想什么,还是说根本什么都没想——” 虞柠:“?” 你说出来了。 hello?还记得她在这吗? “亲,”她提醒道,“你人设崩了。” 声音一秒停了。 “我数三二一,”祂说,“你会把刚才的一切都忘了。” “三,二,一——” 虞柠:“忘不掉啊!” “眼睛是会骗人的。”邪神道,“就像这样。” 虞柠:“……重新说一遍也不代表真的会倒带回那个时候,我劝你好自为之。” 你在自欺欺人骗谁啊! “很好,看来我的能力对你不起作用。”对方缓缓转过身,她依然看不清祂的表情,但总觉得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不管是因为我的力量还是因为你本身的问题,这都不重要。” “没错没错,”虞柠忙不迭点头,“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上吧。” 赶紧的,给他们彼此一个台阶下。 “正如人类的历史课所教导的那样,”祂说,“一切开始于那块不知所踪的陨石。” “攀附在上面的‘生物’——不,以人类的定义来说,那并不能算是生物。它们在这里找到了最适合自己栖息的土壤,生活在这里的族群所产生的情绪就是它们最好的养料,但其本身也进入食物链,成了其中的一环。” 第134章 “信仰是有力量的,生物或者这些‘信仰’的集成借由它们成为全新的物种,可惜的是一旦摄入过量,就会反过来被它们操控。这种摄入是接触上的,也可以是认知上的,依照人类的说法,这应该算是一种无所不在的传染病——也就是所谓的模因污染了。” 虞柠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了。 “……你是说,”她道,“暗能量是‘活着’的。” 笔仙当时的说法是……“是我们的食粮,是支配我们的力量”。 “随便你怎么理解。”对方微笑,“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嗯…… 虞柠闭上一只眼睛,“反正当成‘寄生’也可以吧?” 虽然说共生可能更准确点,死物在吞掉了暗能量后才能“进化”成怪谈,但对方愿意供养的本质是在将来反过来占据主导地位。也就是说,这玩意儿表面上在食物链下层,实际上在食物链上层—— “说了半天,”她道,“你又是谁?” 她应该看完第六卷穿过来再在第七部发售前穿回去,偷偷预言然后震惊所有人! 可惜了。 “很重要吗?”祂假笑道,“不过我可以回答你,这里就是那个陨石坑。” 虞柠诡异地安静了一下。 半晌,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眼那几乎望不见顶的洞顶。 慢着,说好的小陨石呢? 虽说她知道冲击力很强,但是砸得这么大的吗? 不,等等。 不对。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区区一块陨石砸得出来的地下空间。 ……假如最初的那块陨石,本来就有了一个特异点呢? 所以人们才会找破头都找不到它究竟掉到了什么地方,也无论如何都查不出陨石的下落,因为它所处的时空就已经独立于原本的世界了。那么,会选择在这里现身的对方的真实身份……真相只有一个。 “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了。”她慢慢低下头,肯定地说,“原来你就是陨石成——” “住口。”未来的邪神皮笑肉不笑,“我不是。” 虞柠:“……所以我说你不要让我猜!” 让她猜就是这个后果! 什么啊,你不是大圣亲戚啊! “只能说是跟陨石有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祂说,“但也确实可以认为是因它产生的……被暗能量侵蚀的生物会由于它们而残存着部分类似于崇信的意念,不过,这不代表我会站在哪一边。” “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 祂又重复了一遍。 “我和它们进行的那个约定,就是人类究竟会怎样选择自己的结局。恶意,或者是希望,最终构成我的是什么,什么就是最后的选择。” “我这下真的明白了。”虞柠点头,“所以你找我,还是因为你想当谐星。” 白曜:“……”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不对,祂不想当!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慢慢说,“不过,你身上有一种可以反过来感染侵蚀造物的影响。” 虞柠幽幽地叹了口气。 没事,她可能知道了。 “那既然该聊的聊完了,”她忧愁道,“就先回去吧,别的到时候再说。” 白曜扬眉。 这与平时不同的表情由他做来有种人格分裂的错觉——尽管这哥们之前就这么玩,但在明知道是演的以后就格外有种错乱感。好在这也只是短短的刹那间,不到几秒的功夫,在那环绕四周的烈焰如潮水般褪去时,他也回到了那和往常如出一辙的神色,清爽的笑意简直像刻在嘴角一样挥之不去。 ……更微妙了!! 她现在还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不带记忆的白切黑还是带着记忆的影帝,话说回来,是哪种也不重要。 “柠柠,”见好友半天都没有挪开视线,刘嘉卉不由贴到她耳边小声问,“你盯着班长看干嘛?” 哦。 虞柠眨眨眼。 他们果然就像白曜先前所说的一样,一挥手一眨眼的须臾之间就重回了“现实”中洞穴本应有的状态。周围的教徒包括薛尉都无一例外地有几分错愕,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踩踏幻觉中反应不过来,而刘嘉卉虽说也有点回不过神,但她更在乎八卦。至于还在装一无所知的某人,闻言就随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呵,男人。 不对——呵,邪神。 “坏了。”薛尉沉痛道,“这次真的是集体癔症了。” 虞柠:“……” 很想反驳,可是没有办法反驳。 都是白曜的错! “虞柠同学的眼神有点可怕,”甫一接触到她的视线,罪魁祸首还在笑吟吟的,“我做错什么了吗?”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他冷不丁撇来的一个眼神已经充分说明了——那分明是在说“一报还一报”。 虞柠:“?” 人类何苦互相伤害。 哦,忘了你不是人。 “这、这是神怒!”大祭司望着完好如初的神像大为震撼,“是我们大不敬的行为惹怒了吾主!” 虞柠心说错了,这是神恶趣味。 她偷偷瞄了眼若无其事的白曜,她憋得好辛苦,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他们还没什么反应,那边的教徒早就一语哗然,当场跪倒一片,听着大祭司做出了决断。 第135章 “为了恳求吾主的宽恕,我们要沐浴更衣,然后虔诚祈祷七七四十九天。”他面色肃穆地转向几名学生,“一个人都不能少,所以就麻烦各位自行回去了。” 薛尉:“啊可以可以可以。” 简直巴不得好吗,他们来的时候也没人领,万一中途反悔把他们抓回来炖着吃了怎么办,他很慌的。 刘嘉卉:“你是不是食人题材又看多了?” 虞柠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你们这什么教义。” 白曜:“他们定的,我怎么知道。” 下一秒,他们连忙收起了窃窃私语,因为大祭司猛地从直对薛尉的面向转过来,然后用软绵绵的手掌一把握住她的连连摇晃,“虞主管,外面的事交给你,教团未来的发展就仰仗你这样的人才了!” 虞柠倒吸了一口凉气。 爱听,再叫两声。 “放心吧,”她保证道,“一定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其他人:“……”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巴别塔的实习员工了?! 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正想抽回手的大祭司被虞柠反过来攥住,还亲切地贴着他耳朵开了口。 “还有。” 她皮笑肉不笑道:“麻溜地把这结界撤了,但凡撤晚了,一个考生出问题我都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祭司:“哎,一定一定。” 他应得利索,还没反应出不对劲,直到人都消失在洞口半天了才咂摸过味来。 ——等等,谁是上级谁是下级啊? 那头的虞柠也在懊恼。 走得太急,忘记问待遇了! 这会儿可不同于她和竖锯能坐下好好聊聊的时候,上头还有一堆人困在酒店里,指不定拖久了要出什么岔子——算了,管他的,等有好处再说,拿不到谁干活啊。 想到这里,她马上对现任东家的同僚们露出了格外友善的纯良笑容。 一出地下室,他们就感受到了氛围的改变。被破坏过电路的酒店没能完全恢复原状,但至少不会再有伴随着电路的滋滋作响而突然冒出来的袭击了,第一批获救的当然是得到消息后守在大厅的那批考生。 有好些人原本只是冲着丰厚的待遇来试着搏一搏,这下提前体会了一趟生死攸关的危机,就此打退堂鼓的也不在少数。 怎么说呢,不全是坏事吧。 “辛苦了。”背着别的考生,虞柠被悄悄叫到无人处,迎接她的就是接到考官和现场警卫的呼救后急匆匆赶来的支队长,男人面容严肃,但在看到年纪还只是个在校生的年轻小姑娘后还是柔和了些,“我们听说了一部分,有惊无险的结束估计也少不得你的参与,具体的去找你上司汇报吧。” “好的好的,”虞柠连忙说,“也谢谢您啦。” “那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问:“我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走特殊通道呀?” “顺带帮我传个话回去吧,”虞柠又补充道,“我怕我老板没心理准备。” 支队长:“?” 心理准备?要什么心理准备? 但不管怎样,这是别的部门的事——更何况还是个秘密部门,作为武装部也不好插手,举手之劳的小事帮着做做就是。 话是带到了,具体的反应就得看当事人自己了。 宽大的办公桌前,木偶比利一动不动。 竖锯:“……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对啊,”虞柠严肃道,“难道还不够惊喜吗。” 竖锯:“呵呵。” 真特么是有惊又有喜。 他的动作带着木偶所特有的僵硬,眼珠一点点转向在她身后站着的几个……反正不能说是人。 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双胞胎姐妹仿佛也在扪心自问“我们是谁、我们在哪儿、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戴个般若面具的鬼武士一板一眼地站在原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出现了一具就像是刚刚从浴缸里爬出来的腐尸,木偶目眦欲裂地盯着对方脚下沾满了皮肉和尸水的地毯绒毛。 这羊毛毯不能要了! 虞柠也觉得自己很无辜,她分明只是对手底下的员工负责。 就是可惜转了一圈也没见到瘦长鬼影,不知道对方跑到哪里去了,不过她相信他们一定能有缘再相会的! 至于怎么带进来,走楼梯——啊不是,走下水道啊。 “我已经说过了,监管认证的审批还没有下来。”竖锯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我这次没有让你抓捕归案,你完全可以把它们放归野外,带回来是你的问题,所以别因为不想带回自己家就全扔我这。” “真的不行吗?”虞柠不死心地问。 “不行。”木偶铁面无私道,“除非有像样的约束措施,不然现阶段不可能让它们停留在机密设施的内部。” “你解决好它们的安置问题,不然如果它们几个在城里惹出什么乱子,第一担责人是谁——这么简单的问题不用我说。” 虞柠:“……” 嘤。 谁让对方给她发工资呢,她忍。 木偶冷眼看着自己唯一一位下属跟霜打蔫了的茄子似的,“也有个好消息。” “上次说的那个拍卖会,”他说得轻描淡写,“通过某些门路,取得了准入资格,因为是匿名举行的,只要直接拿着凭证去就行了。” 第136章 虞柠顿时一个激灵。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那份请柬,幽绿色的厚重纸张镶着浅色的金边,入手却是轻飘飘至极的质感,整个儿瞧上去又有种正如人死后苍白了不少的暗淡——该说果然是幽冥界的东西吗? 不愧是竖锯老爷子,这么轻易就做到了他们都不敢做的事! 话说回来……为什么呢? 暂且放下疑虑,虞柠确认过地点和时间都无误,接着翻看起请柬上具体记载的细则,倏地就那样停住了。 竖锯:“?” 他眼睁睁看着恍若被定格的那人重新有了动作,虞柠带着满怀憧憬的表情抬起头来: “它说可以免费带亲属去耶。” 第52章 我爱我家 总有些事情是刻进dna里的本能,比如洗脑广告词,再比如对下属蠢蠢欲动要搞事的本能感知。 竖锯瞧见她这表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选择出声警告。 “我想你应该知道,”虞柠始终觉得一个木偶的脸上能做出皱眉的表情实在是件怪事,但他偏偏做到了,“虽然本来是为了你要去才申请的,不过保证下属的安全也是我的责任之一。” 还是个未成年下属。 他真的,她哭死。 “没事,”虞柠诚恳道,“没问题的。” 然后她又不太确信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有问题不一定是哪边有问题。 竖锯:“?” “咳,”她眨眨眼睛,清清嗓子,“对了,咱们不是还缺人手吗?我可以举荐吗?” 竖锯就差直接毁形象地跟她翻个白眼了,他冷笑一声,“不然你以为叫你去参加选拔是为什么?” “我礼貌性问问嘛。”虞柠说得格外言之凿凿,“那就我同班同学呗,虽然我讲不好究竟有什么能力,但他体质确实特殊,你可以调名单看看,他肯定是符合咱们成绩要求的,而且第一个注意到的肯定是他,不信咱们看看对不对得上。” 她不太拿得准周菁菁是不是符合他们支援部的招收标准,但至少被封印记忆的白曜应该是个人。 ……她这算不算引boss入室啊? 可能是她在竖锯面前的信誉实在是个问题,对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行,”他说,“我问问。” 他这个问问的方式也一如既往地特别,虞柠好奇地看木偶那一节一节的木头手指居然灵巧地将一张随便从笔记本撕下来的纸折成了鸟的形状——敢情那只纸鸟是这么来的,而它在完工时就像是附着了魔力般的拍打起翅膀,自己向着门外飞去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特殊道具呢,”她不由道,“结果是这么折起来的?” 教练,她想学这个! “哼,要搁正常人确实是,只能靠本来就附有特性的纸。”竖锯难得有耐心解释,“但如果是被侵蚀过后的对象,将一丁点暗能量附着上去就可以让它动起来了。” “因为本来就是支援部发明出来的通讯方式,一般人用起来也很麻烦,所以基本是和支援部挂钩——现在原材料很难搞到,你还是想想得了吧。” 虞柠:“切。” 歧视活人啊。 “行了,你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去吧。”木偶大手一挥,“别在这吵吵了。” 他脑壳疼。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虞柠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贴心下属的形象,“天冷防寒,感冒千万别加重了哈。” 竖锯:“呵呵。” 你有点自觉! 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虞柠一转身看到自己带回来的又一拨鬼怪,立刻也跟着头疼起来。 她到底应该怎么跟她妈解释!急,在线等!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当女鬼打开家门,再次面对一大群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新住客,神情僵硬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一句话——今天要么是她,要么是自己,必须得晕一个。 ……亲妈!! 不过在家庭危机一触即发之际,先爆发的却是正好缓缓爬到玄关附近的伽椰子,她颤抖的手指指向腐尸脚下还在不断滴答落下的尸水,喉中不断地发出那颇具特色的气泡音。毫无疑问,如果不是被割了喉,她现在能飙出高八度的女高音。 “妈妈,”趁着伽椰子转移了一时的注意力,虞柠当机立断道,“我是为了预防可能会有的危机而团结一切有生力量。” 女鬼:“啊——?” 她随着女儿的话歪了歪头,一听到可能会威胁到家庭的“危机”二字,连嘴角的笑容都显得阴森可怖了许多。 “……也没有啥事,”关键时刻,虞柠还是怂了,“我就是在想,咱家过阵子要不办个春游呢?” “你不行。” 二重身干脆利落地做了总结。 它大概是全家最不容易不受女主人待见的寄宿者之一,毕竟不占地方,平时待在镜子里就好。而全宅邸除了唯一一名人类以外全是鬼怪,谅它也不敢玩什么石头剪刀布的小把戏,全方位压制的情况下不要太省心。 “你行你上啊。”虞柠皮笑肉不笑,“反正你也可以叫一声爹妈。” 二重身:“呵。” 嘴上说说谁不会,实际上谁不知道亲生的和冒牌的有多大差别。 “哎呀,不用在意这点细节啦,”周菁菁笑盈盈地说,“热热闹闹不挺好的。” 第137章 “你说得对。”虞柠赞同道,“考虑过让你家更热闹一点吗?” 周菁菁:“……” 不了不了。 她和杰克的情况比较相似,又有所不同,属于是随机选出一对幸运老夫妇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孙辈,一来二去相处得还算不错。但这同住的环境想要再塞下更多显然是不可能了,顶多也就是隔岸观火的命。 “诶,”白曜兴致勃勃地探过头来,“是在说寄宿的问题吗?” 他“啊”了声:“我倒是不介意。” 周菁菁:“……” 呜哇,有比她还恶趣味的家伙。 “我才是想说呢,”她抱怨道,“这个班里到底有多少不是人的啊。” 杰克:“啊?哦,不是就这几个吗?” 周菁菁:“不,我没有真的问这个问题。” 其实收容空间不足这事最后也好解决,之前她退租的房子又以巴别塔的名义重租回来——虽然顺利报销与否还是两说——会弄得满屋子滴滴答答尸油的腐尸成功与家庭主妇隔离开,至少伽椰子不至于抓狂了。 如今在座的除了奉旨的鬼怪们和虞柠以外,唯一合法出行的就是通过审查、初步拿到实习资格的白曜。 他的招收过程很顺利,履历上实在挑不出任何污点,校内师生对他的普遍评价也相当之好。甚至于虞柠以竖锯打量对方的眼神来揣测,这位顶头上司是指望着有同班班长一起去能稍微约束着点她,别惹出收拾不了的乱子来。 得了吧,还不知道这祖宗想看什么戏呢。 话又说回来……这样讲主要是显得针对性不那么强,实际只有周菁菁在偷渡。 她一听说这悄咪咪搞事的计划就二话不说地表示也要掺一脚,虽然明面上肯定过不去,但只要请病假就可以光明正大翘课了呀。更何况车站的入口就在城内,根本用不着经过巴别塔审核的关卡,你不说我不说,那不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坏消息,要从如月车站坐车去的话人均需要一张车票。 好消息,富一代的财产买这些绰绰有余。 虞柠思量再三,还是没有告知他们这件事——她打百分之二百的包票会被阻止,于是表面的理由真的就是团建出游。然后另一个问题也浮现出来,亲妈是地缚灵,不可能离开这片区域,而亲爸为了陪妻子也选择留下,虽然这正中她的下怀,但良心上遭受的谴责是实打实的。 连她都惊讶原来自己还有这玩意儿呢。 尽管如此,她妈依旧慷慨地掏了腰包,嘱咐路上注意安全玩得开心——之类的。 呜呜,她发誓回来一定跟爹娘解释清楚。 大概是因为数量实在不少,乌泱泱一伙“人”上车的时候简直震撼乘客,原先待在这节列车里的几个鬼魂默默从连接门那退到别处去了,只留下他们霸占了一整个车厢。 总而言之,车厢内全是自己鬼,直接体验了一把包厢服务。 虞柠眼神空洞地盯着对面车门上方的滚动条。 头回乘坐幽冥界的列车,还是从如月车站这样著名的都市传说地点,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结果气氛就这样破坏得一干二净。 这鬼界电车与人世的也没有多大差别,顶多就是设施旧了些、扶手锈了些,座位软垫上蒙满灰扑扑的不明物。就像以前见过的其他建筑,虞柠严重怀疑这也是直接从淘汰报废的遗弃设施里回收利用的,整个车厢透着腐朽的气息,别说那报站的滚动条居然还在闪着雪花正常显示了,连能摇摇晃晃地正常运行都让人感觉是个奇迹。 她看见上面显示的站名从“如月车站”跳到“水晶湖”,又跳到了“黑涡镇”。 虞柠:“……” 救,全都是看到就绝对不想去的名字。 “只要坐在这里等就行了?”她怀疑地问,“会有那站吗?” “那里不是要开拍卖会吗?”八尾狐摆着自己的尾巴,理所当然道,“近期热门地点肯定会有的啦,不然还不得赏几个一丈红。” 虞柠:“是是,狐妃娘娘金安。” 到处乱窜的狐狸精俨然能充当半个向导,正像她说的,滚动条上果然跳出了“榆树街”的字样。虞柠当机立断起身,迈出车厢门的下一刻,才意识到又迎来个新的问题。 ——呃,接下来要往哪走来着? 她左右环顾一圈,看到的是从其他车门口飘下来的模糊轮廓,还有一些正穿行在车站中的鬼影。他们所处的车站瞧构造似乎位于地下,远处朦胧的迷雾间还有几台装饰用的锅炉,腾腾地冒着蒸汽。 ……是挺有特色的。 但也不是全无头绪,虞柠很快在鬼群中分辨出一位像是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一只手里还拿着个用不同语言写了“参与拍卖会的宾客请往这边走”的牌子。 你还怪贴心嘞。 准确来说,穿着制服的只有他的身体。 那明显有些枯萎的脑袋被他夹在臂弯,脖子的断裂面看着就坑坑洼洼,虞柠盯着这断头鬼看了会儿,忍不住就想如果抢了头颅能不能给她爸用啊。 就当平替呗。 这想法未免太孝顺了,罢了罢了。 “你好,”虞柠毫不含糊,走上前就二话不说地出示了自己的请柬,“这是我的邀请函,该往哪走?” 接待员举起脑袋,那人头的眼珠看着请柬上下转了转,默认似的没说什么。 第138章 看来是真家伙。 “请问,”他慢吞吞地望向虞柠身后的一大票鬼怪,声音都打了个磕绊,“哪位、是您亲属?” “不不,怎么说呢。” 虞柠带着神秘的微笑,指向了旁边佝偻着腰的皮脸,“这是我大儿子。” 持头接待员:“……” 持头接待员:“?” 您儿子这么大了?? 不是,咋,您还有二胎啊??? “这是我表弟。”她指向杰克,又指指伽椰子和俊雄,“这是我堂姐,这是她和她净身出户的前夫生的孩子,也就是我堂外甥。” 虞柠转头指向楚人美,“这是我姨,这是她女儿我表妹——其他的我估计您也记不住就先不说了哈。” “如您所见,”她正色,“我们是一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 第53章 人玩鬼 那接待员真带着一堆妖魔鬼怪往前走的时候,连脊背都是僵直着的,倒是没有同手同脚。 因为他还得捧着自己的脑袋。 任谁看了都要感叹这画面的壮观——走在最前面的接待员后头跟的那是什么模样都有,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像人的不像人的,长毛的不长毛的,活脱脱一出百鬼夜行。 ……说这是一家子谁信啊! 奇形怪状的长相和“种族”在幽冥界当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明显不是一路货色的家伙们居然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凑在一起。穿行在车站间的鬼魂们大部分残存不了多少神智,对与己身无关的事物自然毫不关心,居然能引得它们在那种状况下屡屡分神往这边看,足以说明这一幕有多炸裂了。 虞柠反应很淡定,或者说她不得不淡定,不然露出马脚可就不好了。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一件事:稳住。 稳住了什么都好说,稳不住就会被群殴。 虽然谁群殴谁还说不定吼。 而队列里的其他家伙还要更淡然,说没心没肺可能恰当点。毕竟对大多数没出过远门又无关乎切身利益的鬼怪来说,这一趟真的跟远程团建没啥两样,何况基本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来榆树街这地方,包括虞柠在内,大家全在好奇地观望着周遭环境——和四叶草城实在大不相同。 兴许是地名就依托了某位知名夜行生物的缘故,他们过来的时间分明是白天,所见之景却完全坠入了永夜。夜色笼罩着大道小巷,眼前黑得够呛,虞柠也不好开手电筒暴露自己人类的身份,只得闷头往前走,好在有个引路的,要走的也只有一条笔直的小道,用不着多磕绊就能顺利走得下来。 只有一个真是人的一行人被无头接待员领进道路尽头的偏门,这里是一小片还算宽敞的门厅。不像能容纳宣传册上所陈述规模的宾客数量,但除了他们之外也有别的明显是客人打扮的鬼怪出入或者驻足,应该是用来接待的分厅之一。 如果拍卖品真如宣传的那样,那它们无一例外地价值不菲。但这“榆树街666号”显然不像即将在这里举办的宴会一般华贵,虽说地方挺大,装潢瞧着却比旧时候靠蒸汽机带动的工厂好不了多少。 然而人不可貌相,虞柠开始怀疑榆树街666号是否真有什么靠山了。照亮走廊的是一盏盏并不刺目的烛火,考虑到与会者的身份,这样才显得格外有气氛。 “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接待员客客气气地说,“我去汇报一下情况,然后来为您——们登记。” 这后半句话说得挺艰难,虞柠瞧着对方这满脸蛋疼的表情,估摸着述职工作不会太顺利,连带着转身离开的背影都有几分萧瑟。她是一点都不担心,规章明明白白写在纸上,出尔反尔就是主办方的责任,一哭二闹三上吊谁还不会啊,消费者维护权益的事能叫闹吗! 不过嘛—— 等是不可能等的,这辈子不可能老实等的。 眼见接待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尽头,虞柠丝毫不放松,跟条泥鳅似的哧溜就钻进了旁边的小门旁边。这里连通的像是楼梯间,地方很狭窄,尽管周围来往宾客不少,她这样明显的举动却没有引起它们的注意。 相反的——它们的目光都停留在突兀出现在正中央的少女身上,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夺目,雪肌红唇,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到在如此暗淡的照明下都有着耀眼光泽,倒像是个一千八百瓦布灵布灵的人形大灯泡。 “你放我出来干嘛?” 富江有些恼火,要说偷渡,她才是正儿八经偷渡躲了车票的。但这个在眼下不是重点,和相对无害的人类不同,那些个要么像弗兰肯斯坦要么丑得千奇百怪的家伙抛来的眼神未免惹人胆寒了,她才不稀罕受这种丑东西的欢迎,“这下它们都在看我了!” “挺好的,”周菁菁笑道,“麻烦你吸引下火力,拜拜啦!” 川上富江:“……” 甘霖娘。 “哎!站住!” 她跺着脚的尖叫被完全落在身后,已经有受到吸引的诡异在不自觉地向她靠近,诱饵小姐就这样愤怒至极又怎样都无法脱离包围圈。 反观丢下去的那位呢,趁着骚乱也飞快闪身进那半开不开的楼梯间。他们的人——准确来说,他们的鬼——有一小半都围拢在这附近,由于数量实在不少,往边上挤挤似乎也不奇怪。就是在这样混淆视听的乱哄哄氛围下,虞柠这几个悄悄滴就霸占了这层楼梯间的一小块平台当成小型秘密基地,当然,混进来的基本还是核心的中坚力量。 第139章 周菁菁自然不认为自己是外人,径直加入了这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讨论。 “怎么样?”她好奇地问,“下一步的计划呢?” “……我没有计划。”虞柠慢慢道。 “那就好。”周菁菁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柠柠你——啊?!” “任何计划都会出纰漏。”虞柠深沉地说。 所以他们不需要计划。 “原来如此,”白曜点点头,“只要不制定计划,就不会出纰漏,这就是最完美的计划。” 虞柠:“没错!” 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机应变。 周菁菁:“?” 你倒也不必什么都捧哏。 他们的背后就在这时传来了啪叽啪叽的响声,按理说鬼怪是不会有脚步声的,但在回头看过去后,原因不言自明。卡在领口外的是一颗硕大的鱼头,呆板圆亮的鱼眼在望向几“人”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发出响亮声音的正是它湿哒哒的脚蹼。 鱼人员工:“你们——” 虞柠乐开了花,“我们挺好的。” ——计划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嘛! “鱼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人体模型目光烁烁地叼上一朵不知从哪来的玫瑰,“看我这就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鱼人员工:“??” 虞柠:“……”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要不她还是先替天行道灭掉队友吧! 幸亏她还分得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可怜的鱼人连声都来不及吭就泪洒楼梯间。人体模型用行动践行了自己的诺言——他果然捏鱼鳍捏得死死的,顺利地将它拖到了地下储藏室,可惜这里虽然没上锁,但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 虞柠乘兴而来,空手而归,只得将目标瞄上了凄惨昏倒在地的鱼头人那身制服。 再一闻,一股鱼腥味。 噫。 她嫌弃地松开领口,鱼头扑通又落回地上,整个身体都跟砧板上的活鱼一样蹦跶了两下。虞柠赶忙远离了几米,免得水溅到自己身上。 晕都晕了,咋还会水溅跃呢? “你们那边有发现吗?”她转头问。 “有。”白曜合上抽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如果废弃制服也算的话,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用这个样式了。” “箱子都是空的啊。”周菁菁耸肩,“一件货物都没有。” 虞柠眼睛一亮。 “那正好啊。” “对了,我有个问题。” 她拉开背包,对着包里问道:“你还能变得更像人点吗?” * 拍卖会在即,仓库这边当然是忙碌异常。 毕竟是临时租赁的场地,鬼怪也分脑袋不清楚和不长脑子的。为了方便这群家伙分辨方向,好些拐角处也贴上了标明位置和指示方向的地图,潦草是潦草了点,够用就行。 离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宾客已经陆续入场,准备工作还在不疾不徐地进行着。还有部分即将等待拍卖的展品没有被搬到后台去,刚被嘱咐完的送货员抱着自己的那个箱子,盯着墙上鬼画符似的地图看了半天,挠挠头顶上仅剩的几根毛,转头决定先走走试试。 也合该是他莽莽撞撞的不小心,刚拐过墙角就跟迎面走来的另一个家伙撞了个正着。 “哎!” “诶哟!” 伴随着两声不约而同的痛呼,相撞的二鬼双双跌倒。通常来说,这种情况依据各自性质的不同,可能会变成摔散了、摔飘了,还有可能翻几个跟头,但眼下二位显然差不太多,都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地上。 摔了个屁股墩的送货员自然没有注意到掉在地上的箱子不知何时悄悄地开了一条缝,然后里头的东西被骨碌碌拨出来,又从里面被拉上了。他着急忙慌地抱起自己的货箱起身,因为难得遇见会跟自己一样像人类似的摔倒在地的家伙还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主动道:“对不起啊,是我走太着急了。” 对方似乎也赶时间,只是压低帽檐,抱着包点点头就经过他走了。 倒霉鬼在原地想了会儿,总觉得对方穿着的制服跟自己的哪里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来,还是决定检查一下展品的完好程度。 他低头把耳朵往上头贴贴,抱着箱子轻轻晃动,听听就知道有没有碎了。 这可是关乎工资的大事儿啊。 等等,响声不太对劲。 先前听着不是这个声啊。 送货员皱着光秃秃的眉头又晃了晃,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是个肉乎乎的东西。 他不确定地准备伸手去开盒盖,虽然员工是被明令禁止私自开箱的,但显然破坏展品的责任更大点。然而就在尖细手指即将挨上去的前一秒,箱子从内被推开了。 一节白生生的、藕段似的婴儿手臂从里面探了出来。 送货员愣住了。 “展品活了!” 他尖叫道:“闹人啦——” 第54章 杀鬼盘 这一趟可谓是折腾得人仰马翻。 起先还只是他一个鬼的兵荒马乱,但当滑铲的那只脚尖直直挤进迎面而来的某辆车子轮底时,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在那短短的两秒之内,它以一种完美到不可思议的方式证明了杠杆原理的正确性。倘若阿基米德在世,必然会为如此精巧的支点而感动,别说是地球了,就连太阳系都撬给你看。 第140章 尽管此时被撬起的不是宇宙也不是阿撒托斯,只是一辆小小的手推车,然而等它重重撞上墙壁的那一刻,剧烈的锐响震颤了走廊内每个人——哦不,是每个鬼的鼓膜,如果它们有那玩意儿的话。 混乱当然没有到此为止,被铲开的倒霉蛋直接从车把上翻了个颠倒,抬脚就踹在了迎面过来的另一个倒霉鬼身上。 多米诺骨牌坍塌的壮观景象不过如是。 再者这可比多米诺骨牌热闹多了,忙碌在拍卖会后台的员工算不上多,但一个拉倒一个完全不成问题,更不用提还有辆在左右墙壁间横冲直撞的手推车。扛着与自己体型不相符分量的行李的背负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箱子里的纸钞和泛黄泡沫材料哗啦啦飞了满天。优雅姿态全无的拉弥亚倒栽葱地挂在灯管上,蛇尾无力地垂挂着带倒了货架。连又细又长地飘在空中的木灵都没能幸免,它尖叫着被旁边同事当作了趁手的栏杆,下场就是淹没在倒塌成山的货箱中不知所措。 “真见人!”猫妖轻盈地避开向自己砸来的木箱,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木板摔得到处乱飞时整个尾巴都炸了毛,用那尖细的嗓子愤怒抗议道,“谁呀!笨手笨脚的还不如趁早辞掉啦!” “这不能怪我啊!” 一切的导火索闻言也急了眼,那名冥冥之中被不幸选中的员工艰难地从手推车的纸盒底下挣扎出来,挥舞着双臂为自己辩解:“闹人了,我运的货活了啊——” 走廊内齐刷刷地响起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在场或妖或鬼,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悚然的目光挪向地板与木板纸箱相接的缝隙,而下一秒,完全与这些视线中嫌恶相符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节吓掉了送货员半张脸的圆胖手臂再次从里面探出来,这回也不仅仅是一只小手了,不明物扒拉开头顶纸片后就完整地现出了真身。在人类眼里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婴儿咯咯笑着,又忽然一撇嘴,“哇”地大哭起来。 比起寻常婴儿更响亮的尖锐哭声响彻了整道走廊,他一边哭还一边到处乱爬,任凭你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都逃不掉魔音贯耳的恐怖。 精神污染!这绝对是精神污染! “我讨厌人类小孩子!抓他啊!” “他爬太快了,抓不住——” “吵死了,你们行不行啊!” “啊啊啊啊啊啊他碰到我了好恶心啊啊啊啊!” 而这体现在数墙之隔以外的地方—— 地震了一下。 地又震了一下。 楼梯间内。 众人:“……” “好惨啊,”周菁菁不由得感叹,“怎么会这么惨。” 虞柠:“?” “但凡你幸灾乐祸的笑容先收收呢?”她由衷地建议道。 “哎呀,难得有这种程度的热闹看嘛。”既然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毫不客气的周菁菁干脆放肆地越扬越高,“反正被恶心到的不是我。” 虞柠啧啧摇头。 她一开始也只是想搞点可以浑水摸鱼的乱子,没想到竟然出了奇效。 就像周菁菁用的词是“恶心”,她注意到远远传来的那些声音似乎并不是害怕,仔细一想也猜出几分缘由。鬼怪以人类的恐惧情绪为滋养食粮,而还无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的幼崽哭得再大声都只是废料,还是吵得要死的废料。甚至反过来说,新生儿对人类而言本就是希望的象征,自然与崇尚死亡和绝望的家伙水土不服。 这明明一弄就死又避之不及的矛盾态度,让她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一种有着两条长长触须的巨型昆虫在房间里乱飞的画面,突然就觉得能理解他们了。 咳,不过就像周菁菁说的,要骇破胆的又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吃瓜群众罢了,看着一群鬼怪吱哇乱叫地跑来跑去—— 怪好玩的捏。 “这是……”旁边插进来的声音慢吞吞地问,“什么?” 被养母抛弃过一次的皮脸不放过任何跟上来当小尾巴的机会,他那迟钝的大脑并不足以理解太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要“妈妈”对自己好就行。这一点也不小的小尾巴艰难地将自己庞大臃肿的身躯缩在楼梯平台的角落,还很懂事地没有挤过来,再好奇都只是待在原地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不知道。”虞柠和蔼道,“等拆了看看再说。” 现在是愉快的开箱时间。 所谓战利品就是要确认过价值才好决定该怎样投石问路,她在其他“人”兴致盎然或看热闹的眼神中拆开了那个鬼婴推来的包裹,一层层的油纸包覆下,里面是由二十厘米左右的木片镶嵌成的箱子。 木箱不大,重量一点不轻,这也是东西被偷梁换柱后送货员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的原因了——它跟大头鬼婴冒充人类后的体重也差不到哪里去,意识到这点后,虞柠的心态忽然多了几分微妙。 她又将这个镶得格外精致、繁复得无法轻易打开的箱子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到里面滚动着粘稠的水声,顿时感觉更不妙了。 “这啥玩意儿?”秉着放在这里拍卖的肯定不是好东西的谨慎原则,她难得没有耐心当场消耗殆尽地直接莽,而是再次贴着耳朵听起来,总觉得泡在箱内的东西跟着她的动作乱漂撞出阵阵闷响,“怎么听着小料还那么多呢?” 白曜忽然“啊”了声。 不论是作为人类的时候是个考全级第一的学霸,还是马甲一掀成了兼职黑幕的幕后操盘手,他都当之无愧是在场知道最多的,此时开口难免带了点揶揄: 第141章 “这不是取子箱吗?” 他又补充道:“好像还是八开。” 虞柠:“……” 草。 她还来得及退货吗?! 怎样都是对恐怖片和鬼故事倒背如流以及如数家珍的人了,虽然实物摆在面前不能一眼就认出来,她倒是听过这赫赫声名在外的凶物的。 但凡跟娃娃和“子”沾上边的东西,来历总归是为了诅咒没得跑。顾名思义,就是取下孩童的手指和内脏榨取的鲜血放入注满雌性动物血液的箱子里做成的咒物,活祭品年纪越小要用的“材料”就越多,一人做成的取子箱称为一宝,八人就称之为八开。 耗费的是生祭,起到的效果自然也会强大到恐怖,受赠者往往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断子绝孙是轻的,还在世的家人也都会凄惨死去。 坏消息是离得越近效果越强,把箱子做得如此精致正是为了让人把它拿在手上赏玩。 好消息是取子箱的数量也会影响诅咒效力,区区一个也就来个满门抄斩吧。 “你你你捡什么不好捡这个!”这不有人立时有点急了,水沼美美子气得直跳脚,“西——” 她一个激灵,扭头看到楚人美没跟过来才悻悻松了口气,但还是硬生生地改口道:“西边来了个哑巴都要跟东边来的喇嘛一起骂搞这玩意的家伙不是东西!” ……这么拼命找补还真是辛苦你了。 “不对啊,”虞柠突然回过味来,“我家的亲戚可不就是都死了吗。” 等等,这个说法未免有点太地狱。 她木鱼呢?! 她闲得没事找事的时候心思都写在脸上,才起了个念头,准备四下寻摸着找找差不多的替代品,就看到个圆溜溜的物件被递到面前来——赫然正是个红小豆木鱼,将它和木槌一起递过来的那位还贴心地问:“你在找它吗?” 虞柠:“嘶。” 起猛了,忘了这仁兄是邪神预备役了。别说是变个木鱼出来了,本尊当场来个七十二变她都信。 她也不客气,接过木鱼就噔噔瞪地敲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地仿佛自己的功德真的跟着涨了不少。 美美子:“???” 这俩人指定都沾点大病。 “那又是什么?”关键时刻居然是杰克靠点谱,他凭借自己露在外头的单眼精准锁定了随着油纸打开而飘到地上去的纸条,好奇地捡起来念道,“附带的说明书?广告词?取子箱居家……啥啥啥……” 虞柠:“………………” 坏了,孩子字还认不全呢。 她也跟着好奇起来了,接过字条后为了也照顾一下把脑袋挤过来凑热闹的美美子和俊雄,干脆将上面的内容念出了声。 【大家好,我是新概念取子箱,您的居家旅行谋财害命报复仇人之必备良方。您还在用邮寄录像带或者在自己家钓鱼执法这种老土的方式吗?这样也太逊了!本院出品的最新款取子箱由八名黑瞳少年少女联名倾情提供,想诅咒的对象不限性别,不限年龄,更不限种族生死!您只需要将对方的姓名及相关地址写在纸上塞进箱子里,就可以叫他/她/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注意,本箱式一次性用品,仅限一位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气呢?来,试试看吧!】 贞子:“?” 伽椰子:“?” 干哈呢?咋地还拉踩呢? 虞柠:“?” 你俩啥时候过来的? 不过有这说明在前,那名送货员的反应也算不得太夸张了——怕不是以为一堆手指头聚在一起孵出来了个活的呢。她竖起耳朵,还想再听听外头动静来佐证自己的判断,谁料那尖叫与叫嚷混杂成的喧嚣偏偏在这时候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沙哑又莫名透着圆滑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走廊里倏地就静了。 兴许是有些事放在人和鬼身上都是一样的,比如对某种特定生物深恶痛绝,再比如被顶头老板抓包后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鬼。 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景象……依旧是那么糟心,只是大家现在都多了点收拾狼藉现场的自觉,以及在越过重重障碍时难免惶恐地眼神交流的心有灵犀,毕竟有些道理是共通的——当你看到一只人类婴儿的时候,阴暗角落里已经有一堆人类婴儿了! 天啦! 归根结底,伤是伤不到的,充其量就是捏着鼻子被恶心一把,如果怨念能化为实质,传言中怨气比鬼重的打工人plus升级版打工鬼早就周身黑得迁居非洲大草原竞选酋长了。 “报告。”原本在咋咋呼呼的送货员被一众感情深厚的同事推出来承担责任,硬着头皮做检讨,“是我突然看到自己运的货箱里冒出了一个人类小破孩的手才……” 话虽如此,他忽地愣住了,方才还余音绕梁的婴儿啼哭声不知不觉地就消弭无踪,已经搞不清楚藏到哪里去了。 咦,小破孩呢? 老板冷哼一声。 “区区一个人类婴儿,”他嗤笑,“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 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背着双手,坑坑洼洼的面部全是烧伤留的细长疤痕,遥遥地打一眼望去简直就像有无数粗细不同的蚯蚓在他脸上扭动。棕黑色的礼帽还扣在头顶,某件标志性的红绿条纹毛衣却不见了,穿在他身上的是笔挺的西装,仿佛在大声地宣告着——可怜的被推到锅炉房里烧死的弗莱迪·克鲁格现在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啦! 第142章 送货员:“但、但那可是婴儿啊……” “没错,没错,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皮肤比豆腐还脆弱的小婴儿而已——”弗莱迪舔舔自己同样烧得歪曲的嘴唇,那双脏兮兮的手套指头上安装着的刀刃在昏暗光照下闪出寒芒,“一用力就可以划破它的内脏,挂上灯架做成最完美的吊饰!” 正趴在门缝上的虞柠心说原来你品味这么独特吗? 好像也不意外。 “出来吧,甜心,”她听到他故意咯咯笑出来,“你弗莱迪叔叔来了!” 墙角的纸盒忽然动了一下。 “哦,我可爱的小南瓜,你究竟躲到哪儿去了呢?”弗莱迪只当没有看到,刻意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才缓缓向目标位置踱过去,“快点出来,弗莱迪叔叔这里有最好的奶粉。嘬嘬嘬,可怜的宝宝,一定想妈妈了吧,弗莱迪叔叔这就送你回去。” 这三两句的功夫,他差不多就走到了近前,恍若不经意似的伸出手,稳准狠地一把掀开了那晃动后就静悄悄地装样子的纸盒,“啊哈——” 底下啥都没有,比月光族的钱包还干净。 弗莱迪:“……” 送货员:“……” 后者在前者猛然看过来前飞快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无事发生。 另外一堆纸盒底下,大头怪婴趁着其他鬼不注意,飞快地倒腾着小手小脚,直接来了个脚底抹油。 诶,溜了溜了。 它别的没学会,已经熟练掌握了如何拖着被暴打过后的身体在翻垃圾桶的野狗和乱七八糟的生物眼皮子底下逃命了。 呵呵,谢谢你啊。 杰克一不留神就打了个喷嚏。 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没让这声音传到隔墙的耳朵里,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丑家伙似乎是在指挥着加强安保。他还在困惑那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瓮声瓮气道:“咋办?风紧,没法扯呼。” 虞柠:“谁说我们要扯呼?”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在场诸位都凑得再近些。 这种时候…… 当然是要拉到自己的同等水平再用娴熟的技巧打败对方了! “还有楼梯间。”弗莱迪在掩饰扑了个空后的气急败坏,但很显然,他做得不怎么成功,那手套上的刀尖在墙上划来划去留下一堆刻痕,而它的主人没好气地嘱咐着几名安保鬼员,“别让它顺着跑到会场去惊扰了客人,严查,全都给我严查!”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的门被“咣当”一声推开了,从里面挪出来的庞大身躯让人有种地面都在跟着他的脚步震颤的错觉。杰德还戴着他那张黄澄澄的皮脸,两只眼睛滴溜溜又慢吞吞地找寻着可能会有的目标。 这大块头往那一撂,不像是来参加拍卖的,像是来砸场子的。 虞柠借着他的遮掩,鬼鬼祟祟地确认过刚才那个送货员已经走了以后才不紧不慢跟出来。有他当挡箭牌,她再冒个头果然基本没有招来任何视线,就算有也当作是同事而很快忽略了过去,选用皮脸的原因也很简单,好大儿体积够大,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座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鬼傻,钱多,速来。 弗莱迪似乎真是这么想的,搓着手——小心地错开了刀锋——迎上来的同时也警戒着准备反击。他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上下打量的目光足以说明他正在评估着“这位客人,这里已经是仅限员工进入的场地了,还请——” 皮脸谨记着妈妈的嘱咐,手伸进兜里掏啊掏,掏出了一把钞票。 弗莱迪:“??” 他的视线追着那面额不小的诡币停留了片刻,不过能有底气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哪个不是有钱的主,就算打动也打动得很有限。 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另一个角色出场了,在弗莱迪预备着正要开口的时候,旁边忽然有谁打断了他。 “您应该是这里的负责人了?”白曜笑道,他看上去跟人类没什么差别,身上的气质却不容忽视,“这位是我们老板——他平时就这个作风,您别见怪。怎么说呢……因为是家里的富三代,想做点生意证明自己,所以才过来看看能不能谈点合作项目。” 周菁菁:“……他是怎么做到说出来不笑场的?” 虞柠:“大忽悠惟口熟尔。” 周菁菁:“?” 你哪来的资格说别人? 皮脸:“对……生意。” 他反应慢慢的,嘴巴笨笨的,弗莱迪的眼神中难免多了几抹狐疑,但任何怀疑都可以在金钱面前退让,更遑论还有旁人的添油加醋。 榆树街霸王的怀疑神色逐渐被谄媚的笑容取代——本来嘛,谁还不乐意在拍卖会赚得盆满钵满的基础上再多一笔意外之财呢,谈成了是喜事,谈不成也没什么损失啊。 “我们肯定也很乐意多来个投资方。”这位负责人连连点头,“这个条件啊,现在不是特别的好,我相信只要有更多的机会准备,下次还能再上一个档次——” 下次? 虞柠腹诽。 她爸可没第二个脑袋拍卖。 “那是当然。”白曜笑着说,“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您该怎么称呼?” 甭管心里是怎么想,表面上的态度是做到位了——弗莱迪双手将名片递给了还在费劲点头的皮脸,后者顺手交托给自己的“助理”,而白曜在扫了几眼后,用自然流畅到在场所有家伙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的动作把东西又塞进了理论上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冒牌员工手里。 第143章 虞柠打眼一瞧,哦豁。 她当着弗莱迪的面,直接将那张名片塞进了取子箱。 第55章 创收利器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 弗莱迪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鉴于刚才“洽谈”得实在不错,别说是他和偶尔才往这边看一眼的零星员工,连趁着这放松警惕的档口悄悄从门缝溜出来的己方鬼怪们都愣住了。 然而弗莱迪终究不愧是弗莱迪,他可是主管着这场拍卖会的负责人——眼光怎么都算得上老辣了,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售卖的商品之一。他无疑清楚那玩意儿的效用,也清楚自己遭到了怎样的陷害,顷刻间转为恶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虞柠,但还来不及出手,已经被护母心切的同行拦腰抱了起来。 虞柠闲来无事地打了个哈欠。 非常遗憾。 在这个世界上,力量就是一切。 眼下可不是在容得下随心所欲的梦境,榆树街杀人狂那瘦弱的身板哪能敌得过膀大腰圆的皮脸。皮脸接收到妈咪眼神的示意,非常懂事地飞快捂住对方还想叫嚷什么的嘴巴,直接将他举到了半空中。 可能这就是同职业者之间的默契吧——杰克行动得也很迅速,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弗莱迪还在挣扎着乱踢的双腿。俩人一个抬上半身一个掀下半身,当场将这家伙扔进了全员撤离的楼梯间。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弗莱迪“砰”地摔到地面,猛然起身时只来得及扑到已经关紧的楼层门板上,那把嗓子硬是喊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嘶哑,“都给我等着——” 一块扔进楼梯间的还有那个天杀的取子箱,不等他将它踩个稀巴烂,忽然感觉到背后有谁拉住了自己毛衣的下摆。 弗莱迪:“……” 他回头看去。 “拜托了,”为首的男孩低着头,用惹人怜爱的语气开口道,在他后头是同样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少男少女,“我们和父母走失了,真的很害怕,请放我们进去吧。” “哦……” 他慢慢抬起头,眼眶里不见半点眼白,只有整片看起来甚至有些虚无的漆黑。他的嘴角越裂越大,露出两排又细又小的尖牙。 “我忘记了,原来我们已经进来了呀。” 虞柠对着被牢牢堵住后不断震动的门板,很缺德地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虽然拍不到现场,但是隔岸观火录点声音也不影响嘲讽度。 “开心点,弗莱迪先生,”她幸灾乐祸道,“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小孩子啊。” 弗莱迪能不能听得到已经无从知晓了,不过从后头传来的嘴被堵住般的含混声音足以充分说明他的愤怒。从天花板和地板间或传来的巨响,似乎可以想象得到战况的激烈,还好除了最初的那一声嚷嚷,里面的声音离远了就还算模糊。 而有赖于弗莱迪自己先前将员工赶去各忙各的这样的举动,不管是跑去了听不到的地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不想多管闲事,那一瞬间的喧哗似乎没能传过去,呜呼哀哉! 忙碌在此的鬼怪员工们还不知道这里悄悄地改天换日了。 杰克摩拳擦掌,“下个打谁?” “那么凶干嘛,”虞柠摇头,“我们要以理服人。打群架是不对滴,应该分而击破地引过来——” 周菁菁:“然后?” “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虞柠义正辞严,“勿谓言之不预也,这是心的沟通,这是爱的呼唤,总有一样条件可以实现双方的共赢,我们应该实现人与鬼的和谐大发展,为此不惜采取一切反制手段……” 周菁菁:“……” “说人话。”她道。 虞柠:“打到服。” 周菁菁:“?” 她就知道! “走了走了,”虞柠迫不及待地说,“争取在拍卖会开始前搞定。” 她当然不会一个人去,而合适的人选——首先不能是身为“老板”却亲自跑腿的富三代皮脸,但可以是刚才已经刷过脸的白曜。有好几名路过的员工是瞥到过他代为谈判的,如果遇上他们也能更有说服力。 这不就来了么。 被拦住的凯尔皮只有马头和两个蹄子,后半截身体却不知所踪。这位来自苏格兰传说的邪恶精灵似马非马,会引诱着人类骑上它再将对方溺死,不过它现在也就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鬼,暗绿色的截面后头拖着要搬运的灯具。 它应该是远远瞧见过白曜的,看到两人就见怪不怪地准备经过——直到被虞柠给拦住。 “劳驾,”她换下了那身套在外面的制服,很有礼貌地问,“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是这样的。” 某人编起瞎话如喝水般信手拈来,“我们刚刚和克鲁格先生谈好了要合作,只是现在还欠缺一些人手,克鲁格先生就叫我们过来看看,有合适的就请过去,不知您意下如何?” “当然这个待遇也会跟着有所变化,”她拼命暗示,“绝对不会亏待敢干肯干的员工,而且都好商量,您要是有意向,更具体的还可以等过去再谈。” 这匹绿幽幽的马明显有所心动,嘴上却还在假意推脱。 “不太好吧。”它拍拍自己驮着的货物,“我还要把东西急着送过去——” “没事没事。”虞柠善解人意道,“特殊情况,您过来一下就好。” “我们会帮忙说明的,”白曜补充着附和,“等会儿也可以搭把手。” 第144章 沉默几秒后,绿马爽快地答应下来。 “行,那就先去看看。” 它基本相当于是漂浮在空中,原本应该属于后肢的地方是细细密密织在一起的藤条,然后就靠它们拖着货物在地面上滑行。 看起来挺顺畅,实际上还是有些费力的,它吭哧吭哧地拉住东西跟在俩人后头往前挪,正在努力让它们不要撞上墙角,刚拐过去就感觉到头顶洒下来一片阴影。 它抬头。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预想中的克鲁格经理,而是一个系着围裙戴着人皮|面具的壮汉,一个趴在地上像是被割了喉的女鬼,另一个身着白衣只能看得见披散在脸上的黑长直、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以及站在后头的若干鬼等。 凶恶得像极了不可言说的犯罪团体。 凯尔皮:“……” 凯尔皮:“咴?” 美美子觉得自己又刷新了一次认知。 不是对某人忽悠能力和脸皮厚度的认知——她早就习惯这种小事了——而是对她借口之多、想法之奇、手段之别出心裁(又名天理不容)的感叹。 很恐怖,兄弟。 不过反正她站的立场是凶手而不是受害者,所以嘻嘻。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堵墙壁后头的角落已经密密麻麻地塞了六七个以各种理由被诓来这边然后惨遭群殴的鬼怪员工,反诈骗宣传教育刻不容缓。 这些倒霉蛋面面相觑,有眼瞪没眼,一个个脸上鼻青脸肿,身上五花大绑,长了嘴的也被破布团给堵着勒上了,唔唔呜呜得吭不了声,碍于刚才的一番“遭遇战”深刻地理解了双方的实力差距而不敢反抗——更别提还是一对多——生怕贸然行动又会惹来几通暴揍。 君不见有杀红了眼的好像还没过够瘾呢! 这特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各位不用太上火,”虞柠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呢,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跟大家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话。” 鬼怪员工们:“……” 说得真好听啊,要不是还疼着就差点信了。 “说得好啊,我相信您!”万籁俱静之时,他们之中却出了个叛徒,二话不说地扯着嗓子屁颠屁颠附和道,“我们听着呢,您尽管说!” 鬼怪员工们:“???” 哪来的狗腿子! 凯尔皮当场就接收到了其他同事或鄙夷或不敢置信的眼神,它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仰直了那长长的马脖子,浑然不顾自己的两只马蹄还被捆在胸前——因为被制服以后就非常配合,充当嚼子束缚住它嘴巴的绳索已经解下来了。它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跑也不闹,身体力行地表演了一个格外标准的滑跪。 这可是它们这一族的种族习性,别看喜欢谋害性命,当真遇到了认为可以驯服自己的“主人”后就会异常忠诚,有什么丢马的,简直是荣耀好不好! 它星星眼地看着正要发表讲话的虞柠,要不是压根没有下半身,马尾巴都得摇成一朵蒲公英了。反倒是虞柠被它这过于热情的眼神看得凉飕飕的,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凯尔皮:“……” 呜呜呜。 虞柠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意思意思地给对方塞了个它刚才就一直盯着看、装在箱子里被另一个倒霉鬼搬过来然后在乱斗中凌乱地砸到旁边的干瘪苹果,这下可算是吧唧吧唧嚼得开心了。她清清嗓子,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当然,这是建立在各位友好合作的前提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道理不用我讲了吧?”她说,“早点让我知道我想要的消息也可以获得提前释放的权利——那么,你们存放拍卖品的仓库在哪儿?” 团团绑的鬼怪们霎时连呜呜声都没了,又是一轮你看我我看你。 这特么谁敢说?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鬼本就不能与深入人心的怪谈同日而语,排除其他因素来比较的话,知名度越高流传度越广就拥有越硬的拳头,榆树街的老大是活在几代人噩梦里的弗莱迪·克鲁格,如果不是正好满足了己身相关的触发条件,再想跟他斗都得矮上一头。 然而条件这种事完全是可遇不可求,毕竟大家都会有意规避和互相制约,除非突然来个一通乱创的不定时炸|弹帮你贴上,难,实在是难。 最重要的——那可是发钱的老板,这年头谁拥有了经济大权谁就掌握了命脉和死穴,当月工资还没结,得罪人家不想混了? 众所周知成鬼的条件之一就是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弗莱迪更是其中佼佼,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当了叛徒…… 一众鬼怪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凯尔皮倒是有跳槽的打算,但闻言也露出苦恼的模样——从马脸上看得出这个还怪不容易的,相信它再努努力就可以进化成马男波杰克了。 虞柠决定从它这里突破。 “来吧。”她和善道,“你说。” “这……不是我不想说,”凯尔皮羞涩道,“我不知道啊,我是临时工。” 虞柠:“?” 行不行啊你! “那就别怪我来个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她当场表演了个变脸,毫不掩饰威胁之意,心下也知道他们担心的是怎么一回事,恰巧不远处楼梯间内在这会儿静了下来,干脆直接拉开门,“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不配合的下场就是这样——” 第145章 也合该是她今天走运,赶上黑瞳少年少女暂时功成身退不说,节目效果还给得足足的。 呈现在一众员工面前的完全是一团不明物,那件红绿条纹的毛衣都被拽得套上了他的脑袋,被折腾得够呛的弗莱迪半活不死地以诡异的弯折角度挂在楼梯扶手上,就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 “呲溜——” 他滑了下去。 然后接二连三地滚落了台阶。 “噼!啪!砰!” 鬼怪们:“…………………………” 完蛋了,他们不会被灭口吧。 虞柠使了个眼色,她的左右护法很有眼力见地将摔到最底下的弗莱迪又捡——不是,又抬了回来。 如果排除那张本来就布满疤痕而不太能看的脸,他伤得不算太重,不过也生动形象地体现了那宣传语上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弗莱迪显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在被架着出现在门口、看到自家员工齐刷刷被绑着被堵着嘴望来的一瞬间,他瞧上去快气得撅过去了。 “我都听到了,”他声音嘶哑道,“你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好耳熟的台词啊。” 虞柠幽幽叹口气,“你说是吧,美美子?” 水沼美美子:“呵呵。” “嗨,老登,”她毫不客气又幸灾乐祸地说,“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除非你还想继续倒霉下去诶。” 她悟了,只要助纣为虐得够快,她就不会变得不幸! 但话音还未落,她后脑勺猛地挨了一巴掌。 水沼美美子:“?????” 她见鬼似的瞪着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楚人美,这哪来的听到脏话就瞬移的本领啊! 不学好的小女孩当即被自己天降的便宜养母薅去反省,弗莱迪盯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但最终,他到底选择了在这一群穷凶极恶的劫匪面前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好吧,好吧,”他干巴巴又憋屈地说,“我会带你们过去,你们别冲动。” 虞柠耸耸肩。 噗嗤。 他倒也说话算数,踉踉跄跄地在一行人的控制下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原先往来这条走廊上的员工都被打趴的打趴绑的绑,剩下的零星几个也没有让他们受到多少阻碍——杰克拿着他的匕首,刀刃就架在可怜的弗莱迪脖子上。 这位名义上的大老板满脸阴郁和咬牙切齿地冲迎面那些不知所措的安保鬼员们连连摇头,后者见状又看到后头跟着的这些鬼怪,只得乖乖蹲到一边束手就擒,结果就是他们竟然真的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收纳拍卖品的库房门前。 整个仓库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居然是用来举办如此盛大的拍卖会的后台,不过各个新搬来的拍卖品和货箱倒是显得挺干净。 虞柠走在这些陈列的物品之间,视线到处逡巡,她不急着去研究那些不知道价值几何的拍卖物,而是明确地想要先找到此行的目标。 虞柠:“!!” 她的目光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反应不要太明显,假装只是不经意地看到了那个装了人头的罐子。实物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更惊悚几分,可能因为长期浸泡的缘故,脸颊上的皮肉虽还完整,但在那污浊液体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苍白。 虞柠几乎要有种它冷不丁就会睁开眼睛的错觉。 ……考虑到她爹诈尸的性质,也不是不可能哈。 话说回来,她也好奇很久了,正好眼下有个能解答她一直以来的疑惑的家伙在呢。 “这个是做什么的?” 弗莱迪没好气地冷笑一声。 “辟邪。”他说。 白曜:“……” 周菁菁:“……” 虞柠:“……” 虞柠:“啊?” 她爹脑袋还有这用途呢? 不对—— 受不了了!怎么会有鬼拿别人亲爹的头辟邪啊! 她的懵逼和错愕被对方误以为成了另一番意味,不仅是神情紧张的弗莱迪,旁边绑成一串蚂蚱的安保员也生怕这帮贸然闯进来的家伙把会场直接砸了,开始犹豫究竟要不要拼这一把。 “这场拍卖会必须办下去!”弗莱迪似乎也发觉自己有点急了,眼睛滴溜溜转过一圈,压低了声音说道,“对你们对我都好,不然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知道关于那个的事吧?”他又是怎样的反应速度,当即将自己看出的迹象押成了筹码,“让拍卖会正常举行!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然你就该动手动手,但是你一个字也别想问出来了!” 虞柠啧了声。 要让她乖乖配合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她也不想贸然在别人底盘惹下什么麻烦,折中一下,搞点小操作也是可以的嘛。 弗莱迪的胳膊还被绑在背后,她弯腰就摘下了对方那每根指头都带着一条刀刃的手套。 “……你要干嘛?”弗莱迪预感不太妙地问。 “为你着想啊。”虞柠理所当然道,端详了一下那双使用痕迹相当明显的手套,“要炒现场气氛不得来点惊喜环节嘛。” 当然也是为了贴补少掉的几样拍卖品,具体少了哪几样,得等到她看过什么有用再做决定。 “弗莱迪·克鲁格爱用的凶器,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上个受害者的新鲜血迹。”虽然实际上全是他自己刚刚被揍出来的,“极具收藏价值,拥有了这双手套,你也可以是榆树街一霸,所得收入都会捐给急需养家的贫苦学生——” 第146章 她觉着这个宣传语不错。 虞柠友好地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你觉得呢?” 弗莱迪:“……” 弗莱迪:“???” 第56章 诈一代 他觉得个蛇皮! 这一刻的弗莱迪看起来很想骂人,但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住了——天哪,他竟然忍住了,虞柠忽然觉得自己如果去开忍耐力培训班,一定是赚钱的一把好手。 “太天真了,小丫头。”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榆树街鬼王这张磕碜的脸上显得尤为可怖,他曲线救国地试图说服对方,“你不会以为会有谁愿意买这种东西吧?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不然你只会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 “那你简直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虞柠毫不犹豫地驳斥道,“你在这里当山大王就要有山大王的信心嘛,多少鬼乐意沾沾王霸之气,保不齐就能跟着走一走狗屎运。” 弗莱迪:“?” 话是好话,怎么听着那么不是滋味呢? “再说了,卖不出好价钱就卖不出呗。”她补充说,反正又不是她的东西,“做鬼呢,就要懂得不拘小节,能有个三瓜俩枣也是很好的嘛,积少成多就是坠吼的。” 弗莱迪:“???” 他跟她拼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弗莱迪报复心切而摔倒栽葱。虞柠眼疾手快地直接往像堵墙似的皮脸后头一躲,后者还懵着呢,旁边的白曜赶忙拦住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弗莱迪,省得他就要跟老鹰一样扑过去。 “哎,您消消火,”他笑道,“她这么做是不对,又年轻气盛的,您就别一般计较了。” 弗莱迪狐疑地瞧着对方。 听这语气倒是个站在自己这边的理中客,指不定能帮着说说话。 不确定,再看看。 “哦?”他阴冷地扯扯没有嘴唇的嘴角,“那你的意思是?” “那么说实在太过分了。”白曜叹息,“哪能说卖不出去,再怎样也有收废品的兜底啊。对了,您这帽子和毛衣还要吗,组成个套装感觉更有销路?” 弗莱迪险些一口气又撅过去。 好嘛,一丘之貉! “确实。”虞柠眼睛一亮,“感觉很有宣传空间!” 什么集齐套装会触发相应加成效果,简直深谙游戏套路啊! 周菁菁还在另一边提防着弗莱迪被他们招惹得再次暴起,听到现在也忍不住插话进来,“我认为还有改进的余地,比如……” 弗莱迪:“???” 这帮家伙当他是死的?! 哦,他好像确实是死的,那没事了。 ……不对! “你们几个最好给我记住了,”这位将“吾好梦中杀人”贯彻到极致的杀人狂冷笑起来,“任何时候都不要同时闭上两只眼睛,不然我就——” 在场唯一需要睡觉的虞柠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白曜还是那副笑模样,“就?” 弗莱迪倏地安静下来。 被疤痕占据的扭曲面庞展露出堪称阴沉的神情,他从眼前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本不应属于这与人类相差无几的躯壳的气场——那无疑不是什么好的征兆,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更多依靠天性行动的鬼怪就尤为如此,在互相比较之间的斟酌就成了在所难免的事。 打破这僵持气氛的是一阵预先设定好的闹铃。 那闹钟正如所在的库房同样陈旧,连声音都沙哑又难听,不过上面显示的时间倒是分秒不差的准时,提醒着看到它的对象赶紧及时地忙活起来。 虞柠“咦”了声,恍然道:“这是快要到时间了?那克鲁格先生您放心,我们搞定以后一定安安全全地释放您。” 弗莱迪:“呵呵。” 你就说他到时候还能剩下些什么吧。 正所谓成王败寇,哪有人会在乎俘虏或者说“鬼质”的感想呢。一通写作单方面沟通读作威胁的交流后,本来就因为连番暴揍而失去反抗能力的弗莱迪被捆成了个粽子丢在边上,任凭他再怎么抗议也不可能有谁听得到——听得到也没用,全都绑着呢。 始作俑者更是良心丝毫不痛地背手欣赏起这满屋的战利品,她得抢在拍卖会开始之前筛出有用处的东西。备注在货箱旁边的介绍词简直便宜了她,可惜不是所有拍卖品都有这玩意的,也有像是她爹人头那样语焉不详、疑似是要靠负责人本人来主持拍卖的商品,那也无妨,反正他俩“约定”在前,达成条件后再好、好、问、问也不迟嘛。 尽可能早地赶到会场的好处就在这了,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收拾自己闹出的乱子,然后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 “我真是谢谢你们。” 川上富江那张漂亮的脸都扭曲了,气急败坏地捋着自己被挤乱了的乌黑长发,一口银牙快咬碎了,鬼知道她是怎么从群情激动的汹涌中逃出来的,她什么时候落到过这般田地过! “哎呀,”周菁菁笑吟吟的,“最后不还是来接应你了嘛。” 呵呵。 你管在楼梯口等一下人叫接应?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富江无端望向了正在试图以眼神骂街的弗莱迪。 那一刻——他们的心情是相通的! 但也只有短短的数秒了,因为她马上就嫌弃地挪开了目光。 ……谁要和这么丑的老头子当心友啊! 第147章 她的厌恶之情明晃晃写在脸上,弗莱迪一梗,默默唾骂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不光局限于人类了,他要屠光所有青少年! 对此,虞柠表示洒洒水,麻麻哋,唔该唔该冇问题。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得罪过的那还少嘛? 只要胆子大,搞个对冲也不是不可行啊! “宝石是绿的,衬我的眼睛。”一道毛茸茸的影子窜来窜去,兴奋地捧起这边的首饰又去拿另一头的链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个项链是红哒,配我的毛色,对冲一下就很和谐啦——” ……倒也不是这个对冲。 “哎哎哎,停手停手,”虞柠连忙出声制止那个贪财玩意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打算拿去换钱。” 八尾狐:“……” “你试过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吗?”它泫然欲泣道。 虞柠:“?” “入宫的那天我就知道了,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狐狸精那幽然的口吻中充满了属于深闺女子的浓重哀怨,“可家里的妖孽真多啊,我就这样等啊等啊,她今天去找这个缠满绷带的讨厌鬼,明天去见那个惯会下厨的贤妻良母,等到天都亮了,她还是没来我这。臣妾也只是想用钱买些小玩意儿来打发时间,以解相思之苦啊。” 缠满绷带的讨厌鬼:“啊?” 惯会下厨的贤妻良母:“咯……?” 突然登基的虞家皇帝:“???” 受不了这出大戏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虞柠眉心直跳,“你看过那张纸条了没,上面说所有者会走霉运变成穷光蛋。” 狐狸精马上跟触电似的把项链丢到一边去了。 “噫!” “呸,晦气,”它急急火火地用肉垫在地上画了个火盆跨过去,“真晦气!” 虞柠深以为然,她也不难猜出这东西出现在拍卖会上的缘由——估计销路还会很不错。以拍卖场这套管理体系来看,领工资的打工鬼不在少数,有打工人就有资本家,有资本家就有市场。 谁还没几个竞争对手呢? 他们这批突入敌方大本营后方的算是先头部队,还留在入口大厅的“家庭成员”起到的是混淆视听的作用。而那位吩咐各位稍等、要去问问是否合规再回来登记的接待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到原地,就直接傻了眼。 “你好,不用请示了,”虞柠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经过层层汇报、被押到面前来的无头接待员,笑得格外灿烂,“我就是你的新上司。” 接待员:“……” 他看看挂在天花板角落的前老板,很识相地将脑袋放回脖子上,“咕咚”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政权更迭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先头部队和烟雾弹汇合的这档口,宾客们已经悉数入场。虞柠接管了后台,将外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群魔乱舞”不止是个形容词。 在门厅瞧见的那些碰巧与他们同时出入的宾客都只是小巫见大巫了,此刻密密麻麻坐在台下的鬼怪才叫人头皮发麻。 头位参与拍卖会的客人入场之时,立在场地四角的火炬就倏然地自发燃起。 那当然并非正常火光,而是与狐狸精和鬼市所摆摊位都更想象的鬼火。火焰颜色介乎蓝绿之间,摇曳着,跳动着,将与会者的样貌照得青白又阴森。 诚然,这在他们看来才是常态。幽冥界的“礼仪”瞧着也足够瘆人——两鬼相遇时就静默地彼此注视片刻,然后耳语着讨论起马上要举行的拍卖,兴奋让本就可怖的死相和模样显得更加狰狞,随便一幕拿去恐怖片里都足以成为无数观众的多年心理阴影。 虞柠心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进步得真不止是一星半点。 搁以前早就进icu的场景,现在居然只是后背发凉,实在是可喜可贺。 坐在底下的鬼怪也是五花八门,脑门上还插着半根箭矢的骨头架子张嘴就是咔咔的响声,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的女鬼只露出一双美艳的眉眼,还有整个身体干脆就是个车轮的,车轴上的单个眼珠怒目圆睁……出席数量其实不算太多,但带上家属翻个倍就很可观了。 因而称得上一句阴间意味的热闹,在这阵仗下统筹现场秩序可不容易,如何平衡己方和这些员工的力量也是个高难度的挑战。 好在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将能带的帮手全都带了过来,又有凯尔皮这样的二五仔,关键性的岗位都由自己“人”代替,再放出那些实力最次、不成气候的俘虏。在一番威逼利诱的恐吓下,也能让他们老实听话地本分行事,又不敢向还被蒙在鼓里的宾客们求救,别问,全是心理战。 邀请函上标注的时间一到,拍卖会准时开始。 幕布徐徐拉开,一束暗淡的灯光直直地打在空荡荡的舞台边上,完美错过了正中央。 美美子原地尴尬了片刻,赶忙用念力将它的位置正了回去。 第一次用这种装置本当下手也不能怪她不是? 懂得及时补救就不错了! 幸亏这显而易见的失误似乎被宾客们当成了整活的一环,掌声稀稀落落地响起,听来有点冷清,对身为诡异的大伙却是热情的表现了,毕竟有相当一部分哥们干脆没有手。 “恐怖的女士们,吓人的先生们,还有各位不能用语言来称呼的亵渎者,”被拉来负责主持的那名员工——姑且称之为主持鬼——拿着同事的台本,硬着头皮拙劣地开了口,“欢迎来到十年一度的榆树街拍卖大会!” 第148章 “这、这位是我们的特邀嘉宾,接下来会协助我们进行拍卖品的展示!” 杰克冷冷哼了一声。 如果鬼怪能出汗,主持鬼的后背怕是早被冷汗浸透了,他默默地离对方又远了一两公分——也不敢太远,他被告知的可是一旦露出什么马脚就会被立刻灭口。 这条小命还想要呢呜哇哇哇。 思及至此的同时,主持鬼蓦地一震。 他忽然就大彻大悟了。 给谁打工不是打,大家都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天涯何处无工作,又何必为那点微薄的薪水而苦恼。 用不着刻意地去追求力量和地位,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很好。 这么一想顿时轻松多了,但是……好像……又有点太轻了。 主持鬼慢慢低下头,看到自己本就不怎么清晰的双脚更模糊了。不过,这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的周身泛起柔和的金光,轻飘飘地向上浮去。事已至此,他干脆完全放下执念与负担,脸上浮现出释然的微笑,整个身体就这样逐渐遁入虚空—— 台下登时一片哗然。 宾客们纷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好刺眼! “他、他他他——” “他怎么成佛了!” 杰克:“……” 虞柠:“………………” 怎么回事!神经病啊! 这特么合理吗?! 此成佛非彼成佛,只不过是鬼魂放下怨恨与执念的自我超度。但其如今在幽冥界有多罕见,看台下的震惊程度就知道了,更别提还是在这种场合,简直出乎了所有在场者的意料。 一瞬间连杰克也当场愣住,求救似的往后台的方向望过来——打架他在行,救场不行啊! 反应过来的虞柠立即采取了行动,她毫不犹豫地走上讲台,捡起掉在地上的话筒,开口前先敲了敲,以确保这砸了一下之后还能正常使用。 “咳。” 要在这么多“人”前发言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好在她有忽悠那帮信徒的经验打底,又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眼下只是提早了时间而已。 “刚才我们台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鬼生无常,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祝福他。”她睁眼说瞎话道,“为了弥补各位的精神损失,我特别宣布——接下来会临时加入一个新环节,之前没有出现在宣传册上的隐藏商品会以惊喜拍卖的方式与大家见面!” “不过——” 虞柠话锋一转。 “在这之前,”她说,“我希望大家先有耐心听我说几句。” “其实,刚刚发生的事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 “众所周知,我们所赖以生存的正是如今弥漫在世上、也可以从人类身上获取的暗能量。它是把双刃剑,我们在无法离开它的同时,不得不受其掣肘,更有甚者还会迷失自我。” “我相信,不止是我以及我的朋友试图摆脱它的桎梏,然而,就算做出再多的尝试也难以逃脱这个循环——但现在不一样了!就在最近,我们发现了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接下来,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我司提出的新概念,也是即将进行的前景项目。” “无论是听一乐还是成为我们未来的投资者,都是各位的自由。” 她收起那深沉的语气,解开自己的背包,当着宾客们的面从里头掏出并戴上了她的老朋友——那张奥特曼面具。 “你们……听说过光能量吗?” 第57章 小课堂 举座哗然! 虞柠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对光能量的说法,还是自己脸上这张恍若儿戏的面具。但是这都没有关系,她的心在当初参与审讯之时就被迪迦夺走了,今生或许再无悲喜。 看开了,全看开了。 反正中二病是治不好了,那就干脆发扬光大,谁能说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呢! ——你们,相信光吗? 这真是个再绝妙不过的时机,突如其来的意外插曲歪打正着地符合了她传销——啊也不是,拉投资的宣传需求,是商人就不应该放过捧着送饭的天赐良机,而是就地取材让它成为自己成功路上的青云梯! 谢谢你,成佛侠! “所谓光能量,”虞柠假装没有看到台下那些质疑的目光,做了个意大利人的标准手势,如愿看到大部分宾客安静下来,“正是暗能量的对立面。” “和我们熟知的暗能量一样,它无声无色,无形无相,看不见摸不着。但就像我们依然能感知到暗能量的存在,光能量也并非子虚乌有、凭空杜撰出的概念。” “比如这位站在大家面前的小哥。” 她猛地一拍杰克的肩膀。 杰克:“???” 揍嘛呀? “他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不需要靠袭击人类、汲取他们的恐惧与绝望来维持生存和力量了,”俗话说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是真实,何况虞柠自认根本没有在说谎,“在光合作用——呃,光能量的作用下,他只需要摄入特定物质就可以像永动机一样健康!” 她鼓励地看向杰克,后者愣了半天,惊人地领会到她的意思,当场掏出了自己还剩半瓶的糖浆。 “急支糖浆,好!”绷带杀人狂言简意赅道,“杀人,坏!” 宾客们:“……” 急支糖浆是个嘛玩意儿? 虞柠收回目光,世界上最高明的谎言是真假掺半的谎言,更更高明的谎言是有人从旁佐证的谎言。杰克情急之下憋出来的台词当然算不上完美,但放在现在已经完全够用了。 第149章 “急支糖浆只是其中一个例子,具体效果应该因鬼而异。”她迅速地将听众注意力的重点转移开,“比如呢,靠帮助他人来获得对方对自己的感激或者信仰,这看起来和利用负面情绪的暗能量有异曲同工之处,起到的作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毕竟不会被它反过来裹挟束缚。” “由此可见,虽然对光能量的开发还处在实验阶段,但我们完全有理由展望,它对我们鬼怪来说有百利无一害。” 底下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显然,大部分听众就算不甚信服,也对她的说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有甚者——兴许是饱受失去自我的困扰——还露出了满怀希冀的神情,一张狰狞鬼脸居然显出了几分滑稽。 “大家,我想问,你们是为什么而战斗的?” “你们认为,幽冥界存在真实吗?” “由虚伪所涂抹出来的共存,由欺骗所搭建出来的城市,由谎言所塑造出来的伪神,艾欧泽——幽冥界从上到下布满了欺瞒,这里真的存在真实吗?” 白曜:“?” 怎么越听越有点不对劲了。 骂谁呢骂谁呢,说谁伪神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果然也有别的鬼怪听不下去了,直接从观众席上站起身来,它的音量自然比不过拿着话筒的虞柠,但那破锣嗓子在鼎沸的宾客间已经足够拉扯出一道刺耳的风景线,“什么叫从上到下布满的欺瞒!” “谎言就是我们生存的土壤!”蜥蜴人愤慨地叫嚷,“恐惧就是我们权力的摇篮!你居然想动摇我们能力的本源,我看你是人类那边请来的卧底!” 虞柠“哦”了声。 亲亲,就算你情绪很激动,可你被传染到用排比说话的那一刻,你就输了! “那我倒是想问,”她不慌不忙地反问道,“迄今为止,有谁教过你们该如何反过来利用暗能量吗?” “众所周知,人类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别这么看我,我们应该从自己的敌人身上学习更多的精神。按道理来说,那么多年过去,总会有钻研出点名堂、能够想出办法在一定程度上摆脱暗能量操控的家伙。据我所知,人类那边已经有相关技术在普及了,为何幽冥界却没有这样的能鬼志士出现,是因为我们不想吗?” “还是说,”她循循善诱,“是已经有谁掌握了这些,却不愿意将它分享出来呢?” 虞柠提高了音量:“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欺瞒!是幽冥界从上而下的压榨!是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知识垄断!” 她声音大!她说的就对! 杰克听得迷茫又一愣一愣的,忽然觉得脑壳有点痒。 坏了,要长脑子了。 群体下的氛围是可怕的,大众——特别是自我本就相对浑浑噩噩的鬼怪——的思维格外容易被拿着话筒的那个人牵着走,只不过她卖的不是超级记忆法也不是口语课,而是传销……不是,安利……也不是,总之是个新型概念!韭菜听了都说好!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秋天就会收获一窝反骨。 “以上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希望大家可以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虞柠叹了口气,“鄙人不才,并不能在暗能量方面鼓捣出多大的名堂,不过鄙人又是很幸运的,误打误撞地和同伴们发现了光能量的功效——” “回过头来,我才发现,”她敲敲自己的面具,“原来历史早就给了我们答案。” 宾客们:“……” 宾客们:“???” “那个,敢问,”又有鬼怪提出了质疑,但比起刚才的蜥蜴人,显然要客气和小心翼翼多了,“您说的答案,是指这个吗?” 它瞧上去完全不想说出奥特曼的名讳,可实在忍不住吐槽的欲望。 虞柠笑了一声。 她这个高深莫测的高人形象扮演得十分成功,纵使顶在前头的仍然是迪迦那张刚正不阿的面孔,听众们依然下意识静默下来,听她继续编——说了下去。 “我想请问一下,上古时代,人类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将生存要诀流传下去的?” “没错。”她自问自答,“就是口口相传的歌谣。” “这一点在如今的某些童话故事里仍然有所体现,子供向中的细思极恐之处正是前人悄悄留下的秘密讯息。我们不是人类,但是我们和人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此,我认为这未尝不是一种暗示——让我们笃信光的力量!这即将是指引我们前行的明灯!” 议论声响起,逐渐压过了她的声音——他们显而易见地被煽动了,虞柠做了个“收”的手势,场面再度安静了。 “但是。” 她理所当然地来了个转折,语气沉重道: “正如大家所见,我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遇到了财政上的危机。” 淦,再胡扯下去她自己都要信了。 “我们原本是打算等有更多成果以后再与大家见面,可仅凭我们的力量还是太过于微薄,因此不得不请求各位的援助。” “感谢克鲁格先生给我的机会,让我得以站在这里阐述自己的理想。” 还被绑着吊起来的弗莱迪:“……” 呵呵。 “放心,我们绝对不让您做亏本生意——凡是有意投资我们的,您的投资份额都将折算成股份来领取分成,同时也将免费体验我们的光能治疗豪华套餐。” 第150章 “不仅如此,您也可以介绍您的亲朋好友,让他们成为您的下线。您既能从上领取到股份的分成,也能向下抽取下线的利润分成。”她言辞恳切地说,“不要担心,您这是介绍给对方一个发财的机会,于己于他都是好事。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就多观望观望,我们支持您的一切决定。” “不过,如果有感兴趣的老板,现在就可以登记入股了。” 话音未落,马上有了响应。 ——“我来!”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来自席间的某个座位,那脸庞线条宛如用刀刻出来般刚毅,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台上,毫不犹豫迈出了步伐——穿着一身西装的人体模型看起来可是像样得不得了了,完全就是个合格的托儿。 紧接着,又有“人”加入了这行列。 “……我,也算我一个!” 二话不说跳起来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窜进观众席的八尾狐,一个是好奇,两个是动摇,那到了三人就该成虎了——当伽椰子“咯咯”地牵着俊雄往台前磕绊走去的时候,终于有按捺不住的宾客也跟了上来。 起初的几位还有些犹豫,但等看到明显心动的家伙越来越多,这份犹豫就变成了果决。接二连三地有鬼怪从自己座位上起身,顺着虞柠指示的方向上台,准备来分看起来就很有前景的一杯羹。 眼看大功告成,她将话筒塞回给震惊的杰克,抬手示意等在旁边看戏的周菁菁和白曜来帮着登记一下。 “我能理解大家的热情,但我们公司并不是要乘人之危,只要争取到足够的融资就好!” 虞柠一边往后退一边还不忘再拱火,“一百位,不能再多了!” 台下挥舞着票子的观众们“轰”地一声,挤得更着急了。 维持秩序就交给其他人,虞柠还有别的事要做,这一举双得的混乱不仅敛了财也为她争取了时间。剩下的拍卖品都可以放放不要,有一样是绝对要带走的。 她躲回后台,直奔那个先前就重新放在墙角的亲爹罐头,男人的头颅还在浑浊液体中起起伏伏。 弗莱迪那边未必是真的说法可以之后再问,这液体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感觉还是少泡的好。 一百位的登记投资可是个大工程,她索性不着急了,翻出工具箱里的羊角锤和螺丝刀小心地撬开了罐子的顶部。 这应该确实是某种封印。 因为就在她打开罐盖,在考虑究竟应该倒掉液体还是先取“内容物”的空隙,那颗人头轻轻晃了一下。 然后——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他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蒙上白翳的眼珠倒是与他的妻子有几分相似,只是症状要轻一些。看不出多少黑色的眼仁缓慢地转了一圈,在扫过周围后,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虞柠:“……” 沃趣,她爸诈尸了! 她阳奉阴违的事要暴露了! “爸,你快看!”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虞柠灵机一动,指着窗外随机应变道:“这是我为你们打下的江山!” 第58章 创业急先锋 这一觉可睡得了不得。 从二十一世纪末直接睡回封建王朝去了。 她亲爱的父亲显然还回不过神,那双眼型与她极其相似、却因为覆着一层白翳而显露出非人感的眼睛只是这样木然地盯着她,虞柠则是心虚也要演得毫不心虚,强迫自己不将目光先移开分毫。 半晌。 亲爹的脑袋张开了嘴。 “咕噜噜噜——” 虞柠:“………………” 爸啊!!! 虞柠扪心自问,这绝对不能怪她,她还没来得及把它从罐头里打捞出来,她爸就非得赶着睁眼睛,这把她一吓再一张嘴可不就呛了水么。虽然也很难讲那液体到底是不是水,毕竟污浊得一想就,呕—— 不过鬼怪和人类的感受似乎不太相同,至少人头没表现出多不适的样子——可能也跟他闭嘴闭得够及时有关系——总之,虞柠抢在她爸喝个水饱前奋力将脑袋抢救了出来,她实在不愿意想象喝进去的那些液体都跑到了哪里去,应该不至于来个千里传水吧。 这比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还邪乎啊! 二重身:“你捞就捞叫我过来干嘛——” 虞柠:“这难道不是你爸吗?!” 二重身:“?” 是个锤子啊! 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哪有谁傻到跟自己的房东兼上司杠上的,二重身忍辱负重地打着下手帮忙取来了毛巾,协助虞柠擦了擦这颗紧急捞出的头颅上残存的液体。 然后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将它放上了桌面上掸去灰尘的软垫。 虞柠看着自己便宜亲爹的人头,亲爹的脑袋也看着她。 相顾无言,惟有泪……其实也没有泪。 主要是没声。 虞柠:“……” 她望着这颗人头重新张开嘴巴又默默闭上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 正如留在家里的身体缺少了脑袋和舌头,如今虽然有了这些,却又少了可以振动发声的声带,那确实是说不出来话。 她爸的人体构造好严谨。 ……神经病啊!!! “爸,”她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咱打个商量。” 虞柠:“这事就别告诉我妈——” 所谓主观能动性,就是哪怕没有语言和纸笔,依然能利用身边的一切条件进行沟通——虞柠马上就知道自己变脸的才能是来自谁的遗传了(她坚信不是突变和天赋异禀),因为她眼睁睁地瞧着她爸的神情从似有所悟到恍然再到不赞同,好像在说“做梦呢”。 第151章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象,虽然可能是太久没有用脑袋来思考,脸上仍然带着些许大梦初醒的迷茫,但等到看完,他似乎也有几分明白了眼下所处的环境。 最重要的是,当他的视线转回来,就目不斜视地直直看着自家女儿,嘴唇翕动着做出了口型。眼神之殷切,俨然是希望她能读懂自己的唇语。 虞柠寻思着她爹可太高估她了。 是错觉吗?她怎么隐隐约约地看出来一点幸灾乐祸呢。 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主要是人头不厌其烦的重复——下,虞柠终于艰难地辨认出了对方的口型,其实就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我、已经、告诉、你妈妈、了。 虞柠一哽。 亲爹,这真的是亲爹。 反正也是等到回去以后的事了,虞柠决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放在眼前,当然,她同样没有漏过她父亲眉间依然挥之不去的担忧。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先斩后奏地撒了谎,她还是有点心虚的,不过无所谓,她会自欺欺人! 现在的第一要务当然是这场拍卖会,但不是由她出面了。关于这点,虞柠也做好了打算,眼看外头一出登记大冤种名单的“闹剧”即将接近尾声,她径直走向堆着先前那帮战俘的角落,笑眯眯地背起了手。 偏偏她还不说话,她越不说话,这伙倒霉蛋就越被盯得发毛,最终还是谄媚地跟过来看看还能怎样溜须拍马——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马本马是最有发言权的——的凯尔皮主动开了口。 “老、老老板,”它都结巴上了,难得地居然对自己的前同事们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恻隐之心,“您有什么就说什么呗,我相信他们能答应的肯定会马上答应的。” 周围的鬼怪也顾不上这是大家鄙夷的叛徒了,跟着猛点头。 “哎,其实没什么大事。”虞柠故意道,“我觉得也是时候分配一下你们的下场了。” “没错。” 她语气一沉。 “我要狠狠地奴役你们。” 鬼怪们:“………………” ……呜呜呜他们就知道!! “你们以后每天要工作整整六个小时,”她冷冷一笑,“一天只提供必要的能量进项和下午茶小零食。” 鬼怪们:“……” 鬼怪们:“?” “午休只有三个小时,”虞柠神情十分严肃,俨然真的将这当成了一种惩罚,“一年只发两次奖金,并且只有两个月年假。” 一张张奇形怪状的脸上逐渐不受控地流露出心动。 “最狠毒的是你们每三个月才涨一次工资,加班只能获得三倍工资,下班后强制健身一个小时,一星期只有一次心理辅导。” “你们将会筋疲力竭而——而活!” “咔吧”一声,是其中一个骷髅架子的下巴掉了。 它左看看右看看,注意到虞柠投来的目光后“咯”地用喉骨发出了毫无意义的声音,两只光剩下骨头的手在地上摸了半天,终于将下巴重新装了回去。但与此同时,场内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它的身上,它愣了半天,被迫不情不愿地承担起了为同胞发声的责任。 “我们咯咯咯不会屈服的咯咯!”它外强中干地棒读起来,“我们也是咯咯有尊严的,我们要求提升自己的咯待遇——” “呵。” “不要妄想挣扎了,条件没得商量。”虞柠冷酷道,“这就是你们的命运,被我永远压榨的命运!” 眼前鸦雀无声,一众鬼怪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只有还有眼珠的那些在偷偷往上瞟,见她似乎真的没有要改变说辞的意思,自认为伪装得很好地迫不及待交换起了眼神。 作为一名独裁专横的统治者,虞柠完全不理会它们到底怎么想,转身就走。 她假装没有听到等她走远后才骤然响起的隐约欢呼声。 感谢霸天虎老师的言传身教。 帝王心术,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这一套是被她给玩明白了,丰厚的福利待遇摆在眼前,一群理所当然没心没肺的鬼怪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前老板,转头就投奔了原本在他们眼中穷凶极恶的劫匪的怀抱——哦,不,怎么能叫劫匪呢,明明就是新世纪好东家! 目睹一切的弗莱迪觉得他真是草了。 他挂着的地方从库房换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这里实际上也破败得可以,整个房间唯二和那三个字搭边的也就是中间那张像极了从哪个垃圾场捡回来的破烂办公桌和旁边挂着的一面面恍若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老旧监控屏。 ……真看不出来是经营着这么大生意单子的场所。 可能都当鬼了,不太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吧,也可能审美本来就异于常人。 据她的观察,后者的可能性偏高。 监控屏上的画面也全是那种常见于上世纪拍到外星人、但是迈入高清时代后就绝迹的ufo画质,由于鬼魂的磁场影响,偶尔还会有雪花屏闪过。不过凭借这些分辨出拍卖会的进程也非难事,摄像头还是安装在会场的不同机位,甚至可以三百六十五度地拼凑出其中的热闹景象。 这下不仅仅是叛徒,遭俘又被释放的员工们涌现出了极大的参与热情,直接将传销环节后的拍卖会以空前顺利的节奏继续下去,意料之外的惊喜拍卖更是将场地内的气氛又向上推了一个层次。白曜提议的套装果然激发了大家不小的热情,展品当然也不可能就只是这些,就比方说为了扩充库存,虞柠还专门向皮脸杰德要来了他爱用的电锯,答应等之后就给他买个时尚的最新款。 第152章 杰德仅仅犹豫了一下,反手就交给了她。 妈妈怎么会害他呢! 清点今天的净收入是拍卖会结束以后才要做的事,不过光看那些不停举起的牌子就知道数目会很可观。办公室里可以看到新来的主持鬼宣布展会进入尾声——虽然时间比原先预定的要晚上许多。 “好了,”虞柠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弗莱迪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虞柠:“?” “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意味着是好事。”来自榆树街的杀人狂没好气地掐着嗓子,配上他那遍布瘢痕的脸,别说还真有几分唬人,“在决定了解什么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死亡并不代表着终结,只会带来更多的谜团,直到真正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方能窥见宇宙的终极——” 虞柠:“……” 虞柠:“说鬼话。” 弗莱迪:“我唔知啊。” ——那你扯个毛啊! 虞柠当场拍桌而起,弗莱迪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和生意都还捏在对方手里,识相地立马滑跪。 “还是知道一点的!”他连忙辩称道,“我还有当初它附带的东西!因为不值钱就没打算一起拍卖!但是我收起来了——” “哦?”虞柠这次不打算随便听他瞎扯了,“什么?” “就在那个抽屉里面!”弗莱迪嘶嘶地说,挤眉弄眼地示意她是在右边从上往下数的第二个抽屉,“一些丢了我怕会有影响的杂物都在里头!” 目前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虞柠确信这位大爷的话只能信一半,她拉开那个抽屉时也没有抱多大期望,直到低头看到了里头的东西。 虞柠愣住了。 木制的抽屉内当然不止一样,弗莱迪确如自己所说的不过是将它们随便堆在一起。但她依然一眼就认准了什么是对方口中的“附带品”,看着那只有几分眼熟、折法上又显然不太像是出自竖锯那僵硬的木偶手指的纸鸟,忽然觉得有些事似乎可以说得通了。 虞柠转头问弗莱迪,“所以呢,你知道的一点是哪一点?” “好吧,所谓的‘辟邪’……”灰头土脸的杀人狂干巴巴道,充分发挥了废话文学的本质,“这也是几经辗转才到了我手上,有些家伙不乐意跟人类接触,能起个寓意上的威慑作用,大概是来自哪个人类组织的吧,我也不是那么清楚——” 虞柠:“……” 心情复杂。 “……巴别塔?”她微妙道。 “哦,就是这个名字,不对,好像也不是,也可能是当时不叫这名——” 他再左右横跳也影响不了虞柠的判断了,她心下的猜测已经有了个七七八八。眼见得她走神,弗莱迪惯会见风使舵地渐渐停下说辞,发现对方压根不在意后就迈出了试探的一步。 “你们什么时候走?”他又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太过迫不及待,“啊不不,我是问,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啊?” 虞柠回过神,反问:“这重要吗?” 弗莱迪:“……???” “是什么让你觉得,”虞柠真心实意地困惑道,“你还能当这个老板的?” 第59章 走错片场 不对劲。 这事很不对劲。 满心以为只要卧薪尝胆忍过这段时间就能解放的弗莱迪彻底傻了眼,他咂摸着对方话里的意思,怎么想都感觉事态的发展要向他最不乐意的方向滑去。 “什——什么意思?”他预感不太妙,“我才是这里的负责人!” “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了。” 虞柠微笑,“除非你能再找到一帮还算听话的员工。” 有对比才有差距,她不夺权的时候还好,有她许诺在先的条件做衬托,如果真等到离开以后还位于弗莱迪,虽然未必会引起什么罢工,不如先前衷心还怨声载道是肯定的。 尽管放在幽冥界还有实力压制和性命不保这两层,不过比野火烧不尽的野草更坚韧的是打工人摸鱼的心,只要想摸,当然可以创造地点创造条件使劲摸。 “我知道你的背景肯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某虞姓恶霸好整以暇地说,“我也不在乎以后会遭到怎样的报复。今天这地方我要定了,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要说为什么嘛——” 虞柠:“沃桑面有仁。” 弗莱迪:“听不懂!” 虞柠:“?” 范大娘瞧瞧你这口音。 “行吧,普通话就普通话,”她妥协道,“我上面有人。” 弗莱迪一梗,好悬没给她直接气死。 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以期考校她话中的真实性,结果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憋气,拿不准该不该去赌那点万一的可能性。虞柠无所谓地由着他看,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欺负鬼的事能叫欺负吗? 那必然不是啊!这叫替天行道! “你放心,我不是完全不给活路。”虞柠煞有介事地安抚道,“你呢,还是留在这里,我也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管理者帮忙——那依我看,你当个ceo吧,我不在的时候一切事务就全权交由你打理了。” 弗莱迪:“………………” 那我特么还得谢谢你呗? 千言万语全都化为三个字——凭什么?! 根本用不着言语,他的眼神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愤怒,虞柠思忖片刻,决定趁着优势在我的局面多做做对方的思想工作。 第153章 “克鲁格先生,”她熟练地发动自己的技能——语重心长地胡说八道,“您认为,作为一名合格的生意人所必备的素质是什么?” 弗莱迪很明显不太想搭理她,但一个聪明鬼不应该拒绝能让自己进步的机会,所以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回答了对方,“当然是敏锐的嗅觉。” “是,”虞柠开始跟他谜语人,“也不是。” 唉,人终将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弗莱迪:“?” 谜语人滚出榆树街。 “嗅觉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既然要考虑问题,就得在这个基础上继续衍生下去。”她幽幽道,“培养嗅觉又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辨别出哪里是未来的蓝海。” “比起去竞争已经十分激烈、由买家主宰的红海挤破头,不觉得全新领域才是更广阔的市场空间吗?” “更何况,那可是一片主动权全在自己手上的卖方市场,除了我们以外不可能有谁做到。” 她又是微微笑了。 “阁下以为,我之前在台上的那番说辞,是有几成把握。” 弗莱迪一震,还真的被她威慑住了几分。 他眼珠子又是贼溜溜地转过两圈,选了个稍微折中了些的答案,“九成。” 虞柠:“?” 这也太保守了,是不是瞧不起她。 明明是百分之百! ……才怪啦! 虽然社恐俩字本来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但要讲能说会道,她初来乍到的时候可是远没有如此熟练的,这么久磨练出来的——往好听了说是嘴皮子功夫,往难听了说就是脸皮厚度,以及将毫无把握的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气势。 “可以是十成,”虞柠没有错过对面那张坑洼鬼脸上露出的惊骇之色,话锋陡然一转,“但也有可能是五成。” ——你这也差得太大了吧! “恕我直言,”她道,“这五成的差距完全取决于您。” 弗莱迪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帽砸得不知所措。 但他也是受用的,尽管还保持着粽子的狼狈姿态,堂堂榆树街一霸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难以克制好奇心地问出了口。 “怎——怎么说?” 虞柠心里有些唏嘘。 这事儿啊,就跟审讯一样,怕的不是狡辩或者反驳,而是开口。一旦张了嘴,那想说什么可就不是由你自己了,更不用说对方还表现出了明显的积极意图。 早知道应该把美美子叫过来一起了,这不是她那反诈协会的未来大股东吗! “我刚才也说了,”她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需要一个足以替我统筹的代理鬼,往后出资全由我负责,代理只要帮忙处理相关事务就能在薪资待遇的基础上再拿到够高的分成,可以说是无论具体经营得如何,都是旱涝保收。” 虞柠笑得阴恻恻的,“说实话,幽冥界要面对的可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位置有的是有志之士愿意干,我相信克鲁格老板也不会不懂过了这村没这店的道理?”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捆仙绳”。 弗莱迪:“……” 这是威胁吧!这已经明晃晃摆到台面上了吧! “不过呢,我赏识的鬼才只有克鲁格老板一位,我相信能在这里经营一座如此之大的拍卖场,您一定有自己的过鬼之处。”她话音又一转,笑容也随之温暖和煦起来,玩的就是个过山车心跳——但该说不说,这笑里藏刀的感觉反而与鬼域更搭了,“也愿意完全交托信任给您,您办事,我放心。” 弗莱迪烦躁地啧了声,被烧伤疤痕搞得跟渔网似的脸颊皱得愈加可怖。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听信对方鬼扯的瞎话,更不应该相信这种来历不明、手段还如此乱来的所谓“合作伙伴”。 可诡异的是,他的心底竟然不受控地涌上了一股暖流。说不清是吊桥效应还是斯德哥尔摩,他越看眼前的丫头片子越顺眼,难得收到的认可久久地在耳畔回响,诱使着说答应吧,答应吧—— 这种感觉……莫非就叫做cpu吗? 不过嘛,作为一个生意鬼,最重要的还是对方开出的条件。拍卖会的赚头固然不小,可周期和货源的限制就让空档期间的收入显得有点碍眼了——从来不会有谁嫌钱烫手,弗莱迪也曾经考虑过是否需要搞点什么副业,但物欲不甚强盛的鬼怪们又哪里是那么好钻营的呢? 只要这丫头片子说的是真的,那的确不失为令人心动的前景,当然,前提是真的。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觉得她的说法真实性极高,好像……好像也没有骗他的必要,是吧! “我再考虑一下——”他摆出贼溜溜的表情,殊不知这在虞柠看来也跟傻白甜没分别,“我承认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就是这个具体的薪资待遇还有待商榷。” 她说的有个锤子道理。 认知污染真是个作弊的大杀器。 虞柠觉得自己不去干诈骗真是屈才了。 至于现在?哦不,拉投资怎么能叫诈骗呢! 总的来说,这结果居然能算得上是皆大欢喜,至少等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虞柠和跟在后头的弗莱迪都很满意。尽管他还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上了年纪的胳膊腿,但完全不失对未来许诺条件的向往,之前怒气冲冲的颓势 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嘛! 恰逢拍卖会刚刚落幕不久,虽然已经有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开,大部分仍然滞留在会场内——特别是抢到了融资名额的那些,似乎是准备再留着观望一下,此刻见到她就马上笑容满面地跟他们眼中前途可期的年轻鬼打起了招呼,模样不敢恭维到虞柠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心脏真是久经沙场到居然能这样禁得住考验。 第154章 如此盛况无疑是极少见的,不光是股东们,员工们也乐得跟随这位鸠占鹊巢的新东家。有的还记得要装装坚持阶级斗争的样子,有的干脆就是嘘寒问暖,甚至溜个须拍个马,虞柠只当看不出他们的真实目的,仍然是之前横眉冷对的冷淡姿态,见到不顺眼的就训斥几句,偏偏被她找了茬的还眼瞅着更高兴了。 实打实的好处拿到手里呢,挨两句骂算什么!这说明老板心里有自己! 如果挨骂就可以涨工资,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水沼美美子:“……” 哪来的一群抖m啊!!! 不多时,虞柠准备动身离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会场上下,难得流露出来的依依不舍氛围在她宣布会定期回来视察后终于消散了不少——这话当然不仅仅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有站在旁边满肚子小九九的弗莱迪,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有点心虚地咳嗽一声,默默收起了搞事的打算。 不过…… 向来充满坏水的家伙还是没有彻底放弃歪心思,万一被他给找着机会了呢? 明面上的工作还是得做做的,毕竟他也很好奇那“光能量疗程”究竟能赚到什么地步。送别一结束,弗莱迪就拿着未来合伙者交给他的图纸去找了工匠,尽管幽冥界向来都是捡着能用的随便用,就算是废品也无所谓,该做工程的时候倒完全不含糊——他要求的东西很快就在大厅正中央立了起来,吸引着一众围观鬼怪的目光。 “……喂,”不知情的员工茫然地看着它,只是路过就被那圣洁的光芒震慑了心神,连忙拉着旁边的议论起来,“这是什么啊?” “听说是祖师爷。” 他的同事打量着眼前新浇筑出来的神像,同样不失敬畏地小声说:“多拜拜可以保佑咱们发大财!” “信男愿吃斋礼祖师爷,”言罢,同事马上双手合十地祈祷道,“换新老板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 然后多多给他们涨工资涨奖金! 高高供起的台座上,通身散发着金光的迪迦奥特曼雕像熠熠生辉。 此一时彼一时,正在不知情地接受着众鬼敬仰的虞柠打了个喷嚏,心说那帮家伙又在念叨她什么呢。 回程的路甚至比来时还顺利——那时候可没有一众鬼怪夹道相送,事实证明画饼这种操作还是相当行之有效的,前提是画的是有实意的饼。 她倒是真打算那么做,毕竟有冤大头股东们提供的资金在前,又不是要她去掏自家爹妈的小金库,何乐而不为呢? 做的是无本生意还可以让手底下员工全都对自己死心塌地,能搞为什么不搞,资本家是没有办法收拢人心的! 不过…… 在将事业做大做强之前,还有坎坷的障碍拦在她面前。 虞柠望着逐渐近在咫尺的住宅,悄没声地咽了下口水。 按理说她妈是可以出家门在附近街区遛弯的,她还以为一进住宅区就会被抓个现行,但到现在为止却始终没有见到亲妈的身影,让她忍不住开始揣度对方的怒火到了几层。 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等要回去的时候反而产生了——呃,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虞柠不由得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要知道就在不久以前,她可是非常十分以及极其抵触回家的。 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横竖都是一死,那不如早死早超生! 抱着慷慨就义的心情,虞柠发现大门没有上锁后,一把推开了它。 然后她当场就毛了。 哪怕做好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在迎面看到立在玄关正对着自己的女鬼的那一刻,她相信没有人会不直接从脚底炸到头发丝。 女鬼俨然是从丈夫口中得知了他们回来的具体时间,正正好好地守在门口,还不偏不倚地正对上了她的站位。 你经历过被亲妈叫全名的恐惧吗? 她以前没有感受过,但她现在完全体会到了超级加倍的毛骨悚然。 女人的脑袋还是牢牢贴着肩膀的一侧,覆满厚重白翳的眼睛转都不转地盯住了胆大妄为的女儿,只是那原本固定在脸上的笑容变了副模样,本该上扬的嘴角直直向下撇去,显得一张苍白面庞更加扭曲了。 ……这绝对很生气啊! 虞柠一阵脊背发凉,只觉得这场面比起她第一次回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不妙。 而且,这似乎不是错觉。 身后的一众鬼怪也紧张地观望着局势,虞柠还要多个手段。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不同于街道上喧闹的声音,原本还不死心地寻思着是幻听,结果那配乐就肆无忌惮地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俨然是断断续续哼唱着的幽冷女声,足够让刺骨的寒冷感顺着脊柱一寸寸地向上爬又渗进骨髓,要搁都市传说兴盛的年代怎么说都得评个世界第四大禁曲。 虞柠:“…………………………” 她妈的战歌甚至都变回去了! “妈妈,”她讪讪道,“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 她落进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虞柠愣住,完全忘记了再有任何动作。 摸着良心讲,这压根算不上什么舒适的拥抱。女鬼那异于常人的体温足以冻得牙齿发颤,她的肢体也是僵直的,缺乏任何能令人安心的暖意,硬邦邦得只会让被抱住的对象恐惧万分。死后拉长的身体长手长脚,脑袋也快顶到天花板,非要低头下来用胳膊圈起比自己矮了不少的高中生,姿势更别扭得要命。 第155章 然而——她的心境与当初在牌位前的时候截然不同。 意识到这一点时,虞柠罕见地产生了一点真真切切的难为情来。 “我没事啦,”她不好意思地拍拍女鬼的肩膀,“我知道爸爸妈妈你们担心我,也会反对我去,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们,我这不是安安全全地回来了嘛……” 她听到耳边传来了毫不掩饰的冷笑。 “你——最好、是。” 虞柠:“……” 还是很生气啊! 她当即决定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好好做人,在亲妈消气前老老实实扮演好乖女儿的角色。女鬼松开胳膊后任由对方上下打量起自己,在确定没有任何外伤后才稍微显出了雨后初霁的模样。 “内伤——呢?”她妈妈不放心地问。 美美子缓缓打了个问号。 “她不把别人气出内伤就不错了!”她忍不住大着胆子吐槽道。 女鬼一脸满意。 美美子心说果然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个熊家长,跟过来看戏的周菁菁不客气地“噗”了声。 她的笑声也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后者近乎是本能地精准挑出了本来不属于家中住客的两人——熟练得让人心疼,不敢置信地问:“这、又是?” ……她妈怎么又快晕了! “同学!”虞柠连忙辩解道,“我同学,不是我捡来的!我爸也见过的!” 周菁菁:“?”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立马开朗地跟女鬼打了个招呼,俨然就是家长眼中最乖巧的那种朋友类型。站在一旁的白曜也换上了自己惯有的温和笑容,很有礼貌地说了声“阿姨好”,只剩下知道他真正辈分的几人槽多无口。 他恍若不经意地看向了某个位置,虽然那里除了隔着的那堵墙以外什么都没有,可熟知这栋房屋构造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辨认出那方向的尽头就是偷天换日了供奉对象的神龛。 虞柠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尽管早就有了感应,但在亲自确认的那一刻—— 微妙。 非常微妙。 半晌,他也权当无事发生地挪开了目光。 虞柠悄悄在心里吹起口哨。 你醒啦? 你教徒已经不是你教徒了。 两“人”当然也并非不会察言观色,凑完这个热闹就识趣地说自己要回家而先行离开了。寄住在房子里的其他鬼怪在鱼贯而入后也立马各做各的事去了——他们可掺和不来食物链上层的矛盾,虞柠决定抢先避重就轻地打打感情牌,连忙献宝似的将亲爹压缩包捧出来,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革命斗争成果。 妈妈没有反对她的做法,或许她也已经等这一天等得很久。无头尸体早就守在沙发上了,很配合地让女儿将失而复得的脑袋放在了脖子的横截面上。 那颗头颅上的神情也很平静,虞柠不由得想起他在库房睁开眼睛时也没有多大的感情波动。仅凭这一点,她就能够断定以这宠辱不惊的程度……尽管死亡确实会让人看开吧,但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都在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经过最开始的亲爹拼图,她在对待残肢这方面完全是个熟练工了。就像任何一个分裂的部件,人头在即将接触到横截面的瞬间就严丝合缝地与其融合在了一起,恍若它从来没有离开这具身体一般,成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一刻,她的感想竟然是——“她爸没脑子”终于是骂人而不是实事求是了! 不光是她,还有偷偷瞥过来吃瓜的鬼怪们,女鬼也在定定地凝视着这边,眼神中的复杂不言而喻。很显然,她对对方的这副模样同样是阔别已久了。 虞柠不得不打断了自家父母的世纪对望。 她咳嗽一声,惊得夫妻俩双双回神,然后,虞柠从兜里摸出了那只有些潮湿发软而变形的纸鸟。她考虑了很久,到底没有自己拆开,转手将它交给了妈妈。 女人接过这薄薄纸张折成的小鸟,僵硬的神情间居然也瞧得出几分怔忪,她也不立刻拆开,转头望向沙发上的丈夫——他已经重新好端端地完整坐在那里了,于是她还是先将它收起来,过长的手指难得显出了小心翼翼。 虞柠又清清嗓子,“爸爸。” 说来惭愧,尽管张口“爸”闭口“爸”地过了这么久,但真对上亲爸的这张脸,她倒真有点不适应了。 她都习惯了只盯着缺斤少两的身体说话了! 好在她爸没脑袋的时候是个乐天派,有脑袋的时候依然是个乐天派,尽管这么久不说话,出声的时候有点生涩和不太顺溜,还是第一时间充当起了气氛组,“依我看啊,这次就不要太和囡囡计较了,囡囡这也是为我们打下江山啊!” 女鬼:“???” 虞柠:“……” 爸,答应她,她满口跑火车的时候不要跟着舞可以吗?好羞耻啊! 转头,她爸又转头问了:“囡囡,怎么了?”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虞柠也不玩虚的,直截了当道,“爸,你应该知道我在好奇什么,所以——是吗?” “没错,”他肯定地说,“你在女承父业。” 虞柠一噎。 ……还真是啊! 坏了,她成官二代了。 “折腾来折腾去,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如果怨念有颜色,那一定是黑色,虞柠嘴角抽搐地抱着胳膊,周身的黑雾简直有如实质,“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第156章 还是支援部那宽敞的办公室,竖锯附体的人偶不置可否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对面的桌子后,两只塑料眼珠向侧上方翻去,一副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的神游模样。 ……你是木偶就不要做这种表情了!超明显的啊! “我说为什么活动资金怎么那么顺利地就批下来了!”虞柠越扒拉越忿忿,“这也在你的算计范围之内吗,约翰!” 她咋呼来咋呼去,老爷子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的形象——他虽然不在乎这玩意儿,但还是有必要挽留好不容易得来的下属,最起码不要背了心嘛。 他挑了个巧妙的说法,“不完全是。” 虞柠可不会被糊弄过去,没有人——比她——更会玩文字游戏。 她毫不犹豫地戳破对方,“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是。” “确实是这么回事。”竖锯承认了这一点,“事实上,当初的考察就是基于这点——我认为可以破格进行观察后的录取,考虑到你遗孤的身份,才没有遭到更多的反对。” “批款顺利通过也是因为要尽可能地回收烈士遗骨,无论如何,至少不能让它们落在敌方手里。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支援部的事就算在巴别塔内部也是高度机密,当年的牺牲者名单早早被封存起来束之高阁,我不方便对你提起这点。” “除非你自己发现。” 虞柠磨磨牙,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我还有个问题,”她想起自己艰辛的打工路,不由得悲从中来,“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遗孤的吗!” 知道她穷成什么样了吗?! “是的,你要知道我们还在试图解决大灾变的遗留影响,结果对方又抢先一步渗透进来了。为了避免招致报复,你在成年前享有的是和其他孤儿同等的待遇。并且因为当初资源匮乏,你父母没能给你留下多少遗产。”竖锯解释道,“如果不出意外,校方的援助会保证你最起码的衣食住行,等到你成年参加工作,应有的抚恤金会以社会福利金的补助形式按月发放到你的账户,直到发完为止。” 虞柠默默移开了目光。 其实倒是有的,不过全在阴间了。 竖锯的说法倒是勾起了她的思考。 ……以她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这样的考虑的确不无道理。 如果真是为了报复——那一切是以她为开始的那个基点的原因就说得通了。 “还有一点,我想你也猜得到了,”竖锯道,“当初你父亲坐的就是我的位置。” “这个,”他隔着桌面用木头手指敲敲之前取出纸张的抽屉,“也是他最开始发明的。起初似乎是为了邮送家书——那时候在城外可没有什么便捷手段,信号会受到磁场影响,后来大家都发现很好用,就渐渐传开了,虽然仅限在支援部内部。” 木偶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眼神开始放空,“……傻了?” 虞柠回过神。 “这真是,”她感慨道,“虎女无犬父啊。” 没想到她爸还有这一手呢。 竖锯:“???” 这不该是他的词吗?怎么还自己说出来了,脸呢?! ……等等,她是不是还反过来说了! 虞柠:“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这是细节吗?! 算了,竖锯早已看透,跟这家伙计较来计较去只有被噎死的份。 “我想你也知道,今天叫你过来不光是为了汇报这件事。”他明智地换了话题,“开诚布公地说,受到侵蚀的‘内部人员’排查已经有了一定进展。好消息是,源头基本可以锁定在仓管部。” 虞柠有些惊讶。 居然是仓管部门,而非直接与怪谈打交道的特遣队,这也就说明……可能是作为战利品夹带进来的、或者通过不明途径流入的某样东西有问题,接触时间越长,受侵蚀程度就越深咯? “坏消息呢?”她问。 “虽然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检测出暗能量最集中的地段,但这次采取的入侵方式与之前不太一样,分摊到每个人员身上的都极其微量,不夸张地说,甚至比一些可以划进健康范围的特遣队员的能量水平还低。” 虞柠沉吟:“但他们又确实受到了影响……” “能确定被侵蚀的对象神智无法自控吗?” 竖锯:“?” “我们确实运气不错地找到了一名受到过多影响的被侵蚀者,他的正常人同事举报时作证说目击了他在某些时刻的异变,之前还以为是错觉。经过调查,可以肯定他的思维方式产生了某些异化,”他说,“但连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同类还有哪些,只能暂时地收押管理。” “行,”虞柠点头,“那就简单了。” 竖锯:“??” 没有存放任何货物的偏僻仓库内,身着蓝色制服的人们议论纷纷地聚集在此。 上到领导下到临时工,仓管部门的所有人员都集中在这里了,他们也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被叫过来,只是按照传达来的指示分成数列站好,再在中间腾出一小片空地。 不多时,仓库大门被徐徐推开,被武装齐备的特遣队队员簇拥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个比常人身高矮些的木偶,吃过小孩似的红嘴唇让它雪白的脸更加令人生畏,还——还有一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少女。 仓库内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巴别塔还有个奇形怪状的神秘部门,此刻瞧着他们多少有些惊疑不定,但看着周围的队员们又稍稍安下了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先瞧瞧情况再说。于是,那迪迦代言人也向前迈出一步。 第157章 “大家好,”她微笑道,“我说几句。” 就在大家都屏息静气准备聆听她的发言之时,她一张口—— 竟然当场唱了起来! 不仅唱了,还自带立体混响,一时之间,充满浓重风情味道的配乐响彻整个场地。魔性的咖喱味旋律洗礼了耳朵,害得听到的人都不仅想跟着“多冷的隆冬哒哒哒”,迎歌起舞地来配合它的节奏。 当然,因为耻度太高,也只停留在想想的范畴。 但是真的有人付诸实践了。 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他们却真心地沉浸在旋律里,摇晃着肩膀,扭动着腰胯,甚至一边一句句地接着歌词,一边默契十足地跳起了群舞,仿佛早已排练了无数遍。 出列的家伙一个接一个,看得还愣在原地的那些人目瞪口呆,甚至开始思考不参与其中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可——臣妾做不到啊! 眼瞅着半天都没有新的舞蹈团成员加入,虞柠丝毫不以假唱为耻,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果断地按下了收音机的暂停键。 音乐戛然而止。 竖锯:“……” 其他员工:“……” 卧槽。 出列尬舞的员工们:“……?” “真相只有一个——” 虞柠断然往那边一指,“就是他们!” 第60章 未来之路 特遣队把人带走的时候,虞柠乐得清闲地待在原地看戏。 她只负责从茫茫汪洋中把可疑人士认出来,之后抓人和一系列流程就用不着她操心了,不过她还是出于好奇跟旁边的竖锯问了句:“他们要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竖锯翻个白眼,打从多了天天惦记着没事找事的下属,他怀疑自己的形象是再也保不住了,“关起来!” 虞柠:“哇。” 可以看现场版的电锯惊魂了吗? 哇库哇库! 可惜这斩钉截铁的肯定仅限于最开始了,选择在位置偏僻的仓库海选就是为了避免引起还潜伏在暗处的其他“奸细”的警惕。招不在新,管用就行,他们接下来如法炮制,挨个去筛了整栋大楼的各个部门。随着被挑出来的员工人数直线上升,竖锯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碍于它的脸颊本来就刷得雪白雪白——要想知道流光溢彩的白是什么样,去看木偶的那张脸就知道了。 喜报,重大利好设计师! 虞柠沉吟良久,发出了灵魂质问:“咱们要不办个大逃杀?” 牢房不够使啊。 竖锯:“?”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虽说他们是受到了一定的侵蚀,但既然几乎与暗能量同化的鬼怪都能在你的影响下逆转,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他压着脾气说,“只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你们不会把我切片吧?”虞柠忧心忡忡地问。 竖锯:“??” “不会!”他没好气道。 “那我就放心了。”没有人比她变脸更快了,虞柠立马露出了个阳光开朗的笑容,“不然我爸妈可是要生气的。” 木偶冷哼了声。 哪怕只是临时收押,短时间内的大量职位空缺也足够让未受感染的“幸运儿”们喝上一壶了。好在前头才搞过新一届的选拔,尽管中间出了邪|教徒干扰的岔子,通过彼此人证和成绩筛选也够找出部分实习生来顶包。 不过这多少有点杯水车薪,毕竟新人和老人的熟练度有壁,涉密级别也截然不同,前者主要帮忙处理一些简单机械的工作,于是大头还是得落回在正式员工身上,如此大批量的逮捕也意味着善后绝不会轻松,以至于一个个的全都埋在桌上高过头顶的文件堆里苦不堪言,一个脑袋愁得有两个大。 好不容易完成了手边一沓卷宗的整理汇报,挂着俩浓重黑眼圈的男性职员终于得以从书山书海中喘口气,然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端起旁边冰块都快化完的那杯咖啡狠狠灌了自己一口——唉,公职往往是如此,平时清闲的时候是真清闲,但是一旦有个突发状况,就不得不被一个电话叫回来连轴转,没办法,谁让你端着高福利高津贴的铁饭碗呢? 他此刻好歹为自己争取到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顿时感到心酸又欣慰——欣慰的成分更高。人啊,一放松心情就好,他拿着水杯去接水,起身时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断断续续地听不分明,只是怎么听怎么有股咖喱味。 他愣了片刻,还没咂摸着回过味来,就听见另一个工位上有谁哼着小调接上了刚才那段。 男人:“……” 他同事:“……” 最恐怖的是什么,是这件事在他们部门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那些不幸受到污染的倒霉蛋筛是筛出去了,然而支援部那边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保险起见,谨慎地多放了好几遍,结果他们这些剩下的好容易等到被释放的时候,一边往外走一边脑瓜子嗡嗡的,就差当场落地到东北去玩泥巴了。 太特么洗脑了啊!谁来把这玩意儿从脑子里赶出去啊——!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们只会嫌她吵闹。 比起已经忙到人仰马翻的巴别塔,虞柠这几天过得完全可以说是惬意了,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云终于消散得差不多,此时不享受生活更待何时?! 第158章 每天一相声,死亡flag远离我。 当然也仅仅是相对而言,不说别的,单论支援部的这份工作都不可能任由她彻底躺平。何况内鬼是抓住了,源头可还没有解决呢,仓管部已经被彻底封锁起来,然而正如被污染者身上微弱到无法检测的能量强度,仅凭借技术手段也无法锁定污染品的来源。 治安局那边不是没想过从污点证人着手,可再怎样威逼利诱,十八般武艺齐出,接受审讯的被污染者都说不清到底何时开始变得不对劲。 ……也不奇怪,你去问一个沼泽人,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代替了原来那个人的。 虽然性质不太一样,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兜兜转转,这事又落回到支援部头上。 看在加班费的份上,舍她其谁! “应该是在这里。” 白曜插着兜在仓管部的全部区域转了一圈,最终在其中一处地点停下了脚步,“不会超出二十米的半径。” 虞柠:“……就不能再精确一点吗?” 他耸耸肩。 “气场很微弱,至少隐藏工作做得不错。”没有不知情的外人在,他也不摆着温润开朗的笑容装样子了,而是不带什么感情地说了下去,“应该是不起眼又常用的物件吧。” 虞柠:“?”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范围更大了啊!! 她又痛苦又难以置信地转过头,这就像期末考前老师给你画的考点,信心十足地一翻书,发现特么荧光笔全给涂满了,连边边角角的注释都没有放过——白曜的说法假如换在别的地方还好办,他们目前所待的好死不死地正是仓管部的开放式休息区,谁都可以坐坐,换言之,这里不仅有饮水机啊一次性杯子啊水槽之类的公用品,还有一些员工们放置的私人物件,要挨个找过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也许可以试着换个思路。 筛选出的受害者分布在不同岗位,尽管考虑到蔓延的态势,应该掺杂着人传人现象,但仓管部的员工侵蚀程度的确比其他部门的要深上不少—— “首先应该不是放在犄角旮旯里的东西,”虞柠踱着步,陷入思索,“而且,大部分人都能接触得到,就意味着不太重要……” 白曜“哟”了声:“有头绪了?” “也不算吧。”虞柠有点纠结,“感觉还是公用物的可能性高点,比如借来借去的笔啊,比如这种电热水壶啊,随便谁都能坐坐的椅子啊——” 她一转头,忽然看到刚才被随手拍过的热水壶上隐隐约约地渗出了一滴汗。 虞柠:“……” 白曜:“……” 你还要不要再明显点。 一错眼再去看,那滴冷汗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两双眼睛同时盯着它,视线齐刷刷的聚焦所带来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然而这玩意儿就像任何一只普普通通的电热水壶一样,扁平的壶口、宽阔流畅的壶身,那金属面甚至光可鉴人,屹然不动地映出了二人变了形的身影。 要不是又有一下几不可察的抖动,她差点就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我看这壶不错,”僵持了片刻,虞柠忽然开口打破沉默,“要不跟仓管部说声借走吧。” 有借无还那种。 “我倒是感觉太旧了。” 白曜会意,干脆地一唱一和起来,“你看这漆都要掉色了,边上还发黄,谁知道烧出来的水能不能喝?” 还是你狠。 “确实。”虞柠附和,“应该是没救了,不如就带到垃圾场——” “憨包!” 隔壁当场破了防,“我是新的!全新的!”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声音的源头。 那伪装成水壶的不明物一僵。 “格老子的,”它破壶破摔地摆起烂,“刚才拍得我痒得很,够不到,帮我抠一下!” 虞柠:“………………” 兴许这就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她终于尝到了被梗得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滋味——弗莱迪要是知道保准能笑出牙根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认命地伸手想随便敷衍两下,没想到对方要求还恁高。 “不是那,再往上,不不不往左点,对对,就是这儿——”水壶感叹道,“哎,巴适!” ……有时候一个人工作也挺无助的。 什么,你问旁边的?旁边那个也不是人啊。 不是人的家伙显然同样有些出乎意料,他不失好奇地端详着这全然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热水壶,嘴上稍微客气了一下,“敢问阁下……?” 他不问还好,一问就听到对方重重哼了声。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水壶纹丝不动,可声音的确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鬼知道它是用什么发声的,“但是你们这群年轻娃娃一定听到过我的名头。” 虞柠:“啷个?” 水壶:“圣杯!” 哟,就你小子圣杯啊,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要说神话传说,“圣杯”也绝对是历史悠久的其中之一了。相传耶稣在受难前使用的杯子具有神奇的魔力,如果用它喝下里面盛过的水就可以死而复生、长生不老,进而演变出的说法是它能实现人们的一切愿望。 但凡事总有一体两面,更何况这个概念本身就会令人浮想联翩,逐渐广为流传的代表之一就是圣杯黑泥说,它在种种作品中的形象都趋向于负面。 第159章 以这里所发生的事而言,明显偏向于后者。 然而—— 这胖嘟嘟的模样从哪个角度看…… 虞柠沉吟。 “圣杯圣杯,你得先是个杯吧?” 逼格在哪里,这还带插电呢。 “……我以前是!”它梗着个壶把。 虞柠:“好汉不提当年勇,好壶不提当年杯。” 白曜:“好诗好诗。” 圣壶:“……” 老子跟你们拼了!!! 身份不同,物种不同,可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脑电波穿越时空的限制,水壶奇妙地与它的前辈达成了惊人的共情。这场本来可以避免的冲突最后以特遣队队员冲进来调停作结——竖锯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属下是什么德行。不过虞柠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正当,对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嘴上嘲讽一下怎么了,嘁,承受能力实在太差。 以调查的结果而言,也可能是他们戳到了让它恼羞成怒的痛点。 水壶不再刻意遮掩之后,身上的确有强烈的能量波动,但经过检测,又远远达不到“圣杯”这个概念所应有的水平。 而水壶老老实实地招认,之前对自己的说法并不完全准确——它只是圣杯的一块碎片,偶然掉进工厂后被一起压制成了壶体的形状。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暗能量的侵蚀过了这么久仍不彻底,如果是本尊,恐怕造成的影响程度只增不减。另一方面,圣杯带来的特质确实有助于它瞒天过海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悄渗透,是个水壶反而比仅仅是个杯子方便得多,随便在哪场会议上泡个茶,与会者就会全中招了。 虞柠倒是很庆幸这次的调查结果是个水壶,至少它可以放在支援部那边不用带回家了,不然她妈又得抓狂一次不可。 感谢圣壶为她家家庭和谐做出的贡献! 遗留问题在稳步就班地依次画上句号,奈何光阴似箭也从来不是一句玩笑话,虞柠为了督促自己不再摸鱼,毅然用已经不再流行的纸质挂历捡起了倒计时——然后发现它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卵用,如今望着旁边那个不用勾就提前留好了记号的日期框,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还是来了。 “哎,”已经被人类教育制度折磨过一番的杰克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不用参加。” 虞柠:“呵呵。” “但是你留级了,”她微笑着提醒,“明年会轮到你的。” 杰克:“………………” 他当场就喝了口急支糖浆压压惊。 虞柠开始考虑现在让二重身顶替自己出发来不来得及了——算了,也没那个必要。 “反正跟我没关系,”美美子在那瞎乐,她可太高兴看到这个诈骗犯倒霉了,“我都不用上学哎!” “你提醒我了。” 虞柠正色。 “咱家也该加强一下义务教育,”她转头道,“眼看要是个新时代了,只抱着以前的小学知识吃老本是不行的,下学期就想想办法让未成年转进小学部吧。” 伽椰子也好,楚人美也罢,闻言俱是一愣,尽管斑驳的血迹和头发叫人难以分辨神情,但看她们陷入沉思的姿态,答案显然不言而喻了。 美美子:“?” 你还是人? 俊雄:“???” 他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啊! 两名平白中枪的小学生如遭雷劈,这下幸灾乐祸的完全成了杰克——幸福当然是比较出来的,他好歹考过就算了,要从小学读起多念好几年的才是重量级啊! 虞柠却没有任何报复成功的快感,现在最难顶的还是她自己。考试对学生来说就是最强的催命咒,阔别八百年的压力来袭,她脑壳一阵阵作痛,再一转头,迎上了家人隐藏在白翳后的关切目光。 “你——可以的,”女鬼郑重地说,“妈妈、相信——你。” 虞柠:“……” 呜呜呜妈!!! 她爸就站在妈妈身后,尽可能做出了同样殷切的表情,但理所当然地因为肤色看起来更吓人了——虞柠反而有点压不住想笑场了, “放心吧。” 她突然一点也不紧张了,“我肯定没问题。” ……话说回来,本来也用不着紧张。 空气静得几乎可以听到些微嗡鸣,虞柠坐在这个只有名字与“高考”沾边的考场上,耳边不时能传进其他考生翻动卷子时的响声。这一刻真正降临之时,反而不如噩梦中来得可怕,她静下心看着眼前的一道道试题,想的是如何将它们解开。 当然,该不会还是不会。 总归不过是走个过场,如今就算她通不过巴别塔的成绩要求,那边只怕也不会答应放弃录用她,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好好应对一下,毕竟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天哪,这该死的仪式感。 就像是一道分水岭,一旦结束了它,她眼前还会面对更多的问题和麻烦,比如怎样解决共处的法案啦,怎样安置那些“积压”在家里的鬼怪啦,还有远不止这座小城的更遥远的地方,那会是一场格外漫长的持久仗。 好在星星之火总是可以燎原的。 虞柠落下最后一笔。 至少,她希望自己踏上的路可以将这个世界变得稍微美好一点点。 然后——一往无前。 -the end- 第61章 番外一(上) 第160章 虞柠站在房门外的楼道上,吸气,吐气,深呼吸。 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处,她这辈子是看不透哲学问题了,但她知道四叶草城一定是米花市的地下直辖办事处。 ……不然怎么解释这妖魔鬼怪就跟韭菜似的一茬茬往外冒啊! 痛心疾首! 总的来说,城内偶尔会有鬼怪趁虚而入地混进来这事,如今依然是只有政府部门内少部分人知情、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不过大街小巷乃至电脑和网上都静悄悄地铺开了鼓励公民积极向巴别塔反映异常现象的风声,作为支援部的唯二员工之一,她今天就是来处理其中一项举报的。 404室这户明明没有住人,电表却一天到晚嗖嗖嗖地转。起先物业还以为是电表的问题,结果经过上下一通检修,电路完全正常。本来联系了另一个城市出长差的房主,原本准备等对方授权了后开锁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临要进门了又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赶紧上报了巴别塔。 虞柠今天一件只绣了巴别塔logo的日常衬衫一顶鸭舌帽,谁看都会觉得她是居委会的——新晋实习生。之前去物业那里接洽的时候,人家还以为是哪家的同事来串门了,等看清了赶紧啧啧称奇地夸一句年轻有为,虞柠表面笑嘻嘻地谦虚,她心里苦,她不说。 整个支援部就俩能这么差遣的员工轮换着用,这外勤跑得她都要麻爪了! 虞柠想到痛苦处又是一声叹气,她凝视了房门片刻,缓缓抬手,按响了上头的门铃。 “叮咚——” 无人应答。 虞柠:“……” 保不齐真是磁场影响电表出bug了呢? 心里这么想着,她手上动作倒没停,竖起一根食指使劲去戳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但仔细听去,虞柠贴着门板分辨出里面似乎有哗啦啦的翻滚声。 啧,麻烦。 她也不在外头浪费时间了,直接掏出物业联系的锁匠配好的钥匙,二话不说地插进去一拧。 热浪迎面而来! 虞柠瞬间明白了这电费都花哪儿去了——天花板角落的空调正在呼呼直响,这一下差点给她吹得原地中暑。外头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鸟语花香“哐当”就成香草烤鸡了,要不是她知道对方应该认不出自己的身份,简直得怀疑就是准备把她引进来做成人肉铁板烧。 她硬是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才敢继续往里走,结果紧接着就又听到那哗啦哗啦的声音,再仔细一瞧,大门正对的客厅位置摆着个四四方方的麻将桌,周围坐了三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在积极地往自己面前摸牌。 ……合着搁这搓麻将呢。 “新来的!有新来的了!”这开门的动静理所当然地惊动了一门心思打牌的三只鬼,但它们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警觉和抵触,其中一个双手向外翻还身残志坚要打麻将的甚至又惊又喜地招呼道,“大妹子,我们这儿三缺一,整伐?” 虞柠:“………………” 整个头啊! 两小时后。 “还是我胡,大四喜。”她喜滋滋地一推牌,伸出手,“给吧。” 三只麻将鬼:“……” 服了,怎么会这样,只有他们仨的时候明明有输有赢啊! 另外两个不约而同地瞪了刚才那个叫她坐过来的家伙一眼,然后跟吃了苦瓜似的把本来就又空又瘪的口袋掏个底朝天,然后艰难地把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最后几个钢镚,往她面前推了过去。 “再——再来一把!”当真是应了鬼菜瘾还大,此刻已经成为麻友中现眼包的那位还就不信了,咬咬牙决定决一死战,“大不了先欠着,我——” 虞柠:“不来。” 真是亏了这帮鬼能在这里菜鸡互啄这么久了,打得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对唔住,我系人类。”她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还是巴别塔的,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三只麻将鬼:“………………” 救命啊,怎么有人钓鱼执法啊! 巴别塔大楼里空旷的走廊里,竖锯满意地骑着自己才改造出来的新坐骑(注:不是从沼泽里捞出来的)吱扭吱扭地往茶水间去,一扭头就看到模样奇形怪状的三兄弟举起双手抱头蹲在墙边,鬼知道在干什么。 守在旁边的,就是他的心腹大患。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问。 “他们在别人家空置的房子里聚众赌博,还把空调开得最大,”虞柠说得正气凛然,“所以我没收了赌资充当个人活动经费,然后押送回来走程序。” 竖锯:“……” 他麻木地“哦”了声,骑着小三轮吱呀吱呀地走了。 自从某人的变谐buff呈几何指数到处传染后,真tm越来越邪门了。 三麻客:“???” 没啦?这就没啦?! 这巴别塔吃枣药丸! “大哥,”那双手外翻的家伙连法式军礼也行不标准,赶忙趁着政府官员不注意自己的机会凑上前讪讪道,“咱总不能束手待毙吧?你说咋整,我兄弟两个肯定二话不说跟着你上!” 他大哥“呸”了一口,就你特么当带路党还好意思扯这些。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兄弟三个辛辛苦苦攒的人类货币就这么被个小丫头片子给全赢走了,凭什么!再说了,凭本事找的空调房,那叫窃么!岂有此理! 第161章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铁咩!”他吼道。 虞柠回头,“啊?” “没别的意思,”老大赔笑道,“就想问问您上哪登记去?您看我们几个能顺利通过审查吗?” 这虚晃一枪差点把他俩兄弟的腰给晃闪了。 “嗯……”虞柠挑剔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仨,“不好说。” 巴别塔现在也算是声名在外——跟之前的声名在外不太一样,准确来说是巴别塔的四叶草城分部,不知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鬼怪们知道这里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嗯,褒义的那种。 作为率先开展对鬼怪政策的试点,知道这事的有些对此嗤之以鼻,有些却很好奇。只是审核条件很严,能在明面上通过官方认可成功落户的鬼怪居民相对来说数量少得可怜,有自知之明的就会主动放弃申请的打算。剩下的那些么,不管最初打算是混进城内黑下来看看,还是不信邪地头铁硬要挑战一下不以为然的人类监管秩序,下场总归是殊途同归滴。 时隔二十年,怪谈支援部又一次打出了名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走廊还空着,但办公室可不像之前那样绝大多数都闲置着了,那些陈年杂物(在虞柠动用免费劳动力后)被收拾齐整放在一起,而空出来的房间——不用说,那就是新的办事处。 虞柠把这输得精光的弟兄牵到了隔壁,后者耷拉着个脑袋,活像三只被串在一起的鹌鹑。 说实话,真不是他们不想反抗,明知道巴别塔那什么支援部恐怖如斯——听说他们一把手喜欢玩审讯,二把手更吓人,会把你压榨得连一滴灵魂都不剩——得罪了绝对没有好果汁吃的情况下,是个鬼都会想怂一波苟苟再看,这很合理吧! 来到旁边房间的登记点,他们别的没看着,先瞧见了一支凭空立在一沓登记表上的笔。 以及浮在上头的眼镜……和按摩枕。 “……?” 看虽看不见,但凭借种族本能,哥儿仨感觉得到那里存在着一股强大的能量场。而虞柠习以为常地招呼道:“你先帮他们把登记表填了吧,然后送去山村小姐和水沼小姐那里,通过就算,通不过嘛……” 虞柠微微一笑。 哼哼。 笔仙颇为无语地看着她戏瘾又上来了,不过这放在不明真相的家伙眼里就不一样了,兄弟三个爱搓麻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险些就要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眼球,哪边又是谁的脑浆,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丫头片子绝对是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的二把手——阎王!活阎王! 那未卜先知的能力用来写文书简直最适合不过了,嗨,目标对象往对面一坐,连问的功夫都省了。三麻客惴惴不安地抱着团,她就站在旁边看戏,深感恶趣味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满足。 支援部的传统是只招用人类出身的员工,但传统就是用来打破的。 符合资质的人类到底没有那么好找,在再三等不来戈多的情况下,恪守规矩的竖锯被她在耳边一通嘀嘀咕咕,不由得也心动地改了打算——俗话说画饼的嘴,骗人的鬼,不对,鬼都没她会编。虞柠这么干自然是有她自己的小九九,自己豢养门客固然也能申请报销这部分的开支,但那跟巴别塔直接出全部工资能一样吗! 编制还是香啊! 于是经过了层层评估和审核——主要还是她和竖锯出面——她家一部分被认定为危险程度大大下滑的“亲戚”就顺理成章地进入支援部,成为了她麾下的一颗小螺丝钉。 原本冷清的支援部氛围也随之一改,不过比起一般会用在这种时候的“热闹”二字,更接近于阴气森森……嗯,怎么就不是件好事呢? 在场唯一真·人类员工虞柠表示无所谓,相当的无所谓,她在家都朝夕相处习惯了还怕这?人才又多,说话又好听,进来跟回了家一样,超喜欢在里面的! ……那还能咋整,不习惯也不行啊! 虞柠早早就下定决心,既然她被迫进化了适应能力,那所有在她平静生活中横插一脚的,她也要统统创死! 什么?公报私仇?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要说有谁对此最喜大普奔,水沼美美子绝对算一个,自从虞柠业务拓宽以后她就不怎么愁发展不到反诈骗协会成员的问题了——尽管只有小猫三两只,那也总比光杆司令强(竖锯凭空中了一枪),顺便还能作为前辈傲视一下群雄,虽然这前辈不当也罢! 这几天她正在嚷嚷着是时候独立分家了,一定要从最东边的办公室搬到最西边的办公室,但是碍于劳动力不怎么充足,又非得中央给自己拨点搬运工来写作帮忙读作充门面。 “你好。” 戴着小黄帽的小女孩鬼魂煞有介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别的徽章,“请叫我spew反欺诈联盟主席。” “只要你反对传销和资本家,”美美子愤愤道,“我们就站在同一战线!我们就是永远的朋友!” 虞柠:“?” 她熟视无睹地忽略了对方在疯狂示意她以至于像抽风了似的眼角,坚信着绝对不可能在内涵自己。 她是资本家吗?她不是,那怕啥呢。 刚刚被她掏空灵魂的麻将三兄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腰杆都挺得更直了。 ——找到组织了啊! “你不是要人手?”虞柠说,“看看他们几个咋样?” 第162章 “啊?” 美美子不愧于自己的名字,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看脸的,见兄弟仨那磕碜样就露出了有点嫌弃的神情。 她决定还是先问问明白:“他们咋进来的啊?” 虞柠如是这般地又将自己如何发现有三个傻狍子开着室内空调打麻将又如何没收赃款的过程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凡尔赛一番。 “太久没打麻将了,”她唏嘘道,“手有点生,看来我还是可以的嘛。” 美美子的表情越来越嫌弃了。 “太傻了,还是菜鸡赌狗,”她说,“不要,下一个。” 三麻客:“???” 老大又怒了。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愤慨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水沼美美子:“……” 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老大说完也感觉气焰莫名矮了三分,但他梗着个脖子是不可能认输的,中气十足地转头问虞柠,“你们这有没有招傻子的!” 虞柠:“………………” 有吧,精神病院。 比起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还指指点点的美美子,贞子那头就容易说话多了,反正经营快递链需要的运送员工用不着脑子,只用一把子傻力气。虞柠平时也是有谁安排不了就往对方那里塞,完美达成鬼怪再就业kpi。 坏了,她也开始觉得自己像居委会主任了。 说回物流公司,那又绕不开现如今的居民分布了。 原先四叶草城的住户全部都是人类,故而原住民是为一类公民,并不知情的人们依然享有原来的一切权利义务。巴别塔内部给这次不可逆转的变化定名为“裂隙”,鬼怪迁移向人类都市是大势所趋,那既然如此,堵不如疏。 对经过核查的鬼怪发放身份认证,认可其为二类公民并进行管理。一二类没有地位之分,而是危险程度上的区别——对于这些有可能威胁到人类安全的存在,在监督范围之内允许它们的自由活动,如果表现良好,那么通过定期评估就可以正常拥有公民权利,如果在这期间违法违纪了则相反。 顺带一提,自行上报的加分,被动因为举报暴露的扣分,所以这三位还擅闯空门瞎用人家电的简直狂踩扣分点。 “这算是‘实习’吗?”已经认清局面的老大老实巴交地问,“还是会一直在这里干下去?就这俩地方?我咋听说你们这儿还给安排好地方去呢?” 不过他们那会儿都是听一乐,不仅不觉得这好事会轮到自己也不认为人类真能不计前嫌好好对他们。 “鬼屋。”虞柠说。 三麻客:“……???” 老二愣愣地问:“啥玩意儿?” “鬼屋。”虞柠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还在计划中,但是已经在建了,”她说,“到时候会在这些改造——啊不是,观察中的练习生里选出来表现最好的一批去鬼屋当头拨员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巴别塔这边也认可安全区的人类长期在墙内过得太安逸了。”虞柠耸耸肩,“官方出面修建的鬼屋一方面能进行演习,另一方面也能安全地为居民提供刺激和娱乐。你们也可以把它当成中转站。” “没找到适合自己的新能量来源之前,就在这里获取暗能量来保证存在和力量得以存续,怎么样,听起来不错吧?当然,要遵守规章制度,不许擅自袭击人类,不然——” 虞柠核善一笑,“后果你们懂的。” 三只麻将鬼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哥儿仨没有什么大理想,不然也不至于辛辛苦苦溜进来结果一心沉迷打麻将了。只是听着前头的诱鬼条件,他们就满怀憧憬与期待地咽了下口水。 有、有点心动了。 生活这不就有奔头了么! 画饼大师虞柠跟贞子使个眼色,物流总监隔着厚厚头发就会了意,领着傻狍子三人组办入职手续去了。这边的头头一个是上可爬电视下可爬手机的贞子,另一个是活跃于下水道的蜘蛛男,旗下一众员工各有各的神通,但鬼怪天然优势就是可以不限时间地点地穿墙闪现,交通工具也是想蹭随便蹭。 引入鬼力资源代替这层产业链,解放的这部分人类居民就可以投入其他生产环节,有效缓解了劳动力短缺的局面! 这才是真正的双赢! 虞柠又解决了分配给自己的一桩任务,满心盼着下次可别给她派这种鸡毛蒜皮的外勤来了。尽管她希望摸鱼,然而真太摸了又不乐意,人都是欠虐的,简简单单的工作干起来又嫌太无聊,轻松是轻松,可是——毫无用武之地啊! 实在是有些不凑巧了,她刚离开物流科,迎面就看到不知名的白姓邪神正往这边走过来,不由得嘀咕早知道晚点再回来了。 有对方在这里坐镇当然是好事,那些流水线一样来到支援部的鬼怪们之所以这么听话,有很大原因是一进门就直接感受到了碾压式的能量场,清楚自己完全不是抗衡的对手,那不如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鬼。 但看到他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为了自己的心肝肺着想,上头的安排有时候也会被竖锯指派给他来转达,虞柠的条件反射已经要把他和枯燥的工作画等号了。 “呀,回来了。”白曜本人倒是完全不在乎明晃晃写在她脸上的“妖魔鬼怪快离开”,笑容开朗,“外勤辛苦了,现在有时间听下一步安排吗?” 第163章 “别告诉我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小鬼。”她忍不住吐槽。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白曜问,“先听哪个?” 虞柠:“?” 你也来学这一套是吧? “坏消息。”她决定把欲扬先抑发扬到底。 白曜的笑容更开朗了,“是东城区犄角旮旯的小鬼。” 虞柠:“………………”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那好消息呢?”她问。 “为了鬼屋的筹划设计和博采众长,我申请的死灵乐园出行方案通过了。”他堂堂邪神丝毫不以为耻地说起了自己的薅羊毛行径,“并且指定更不容易受到暗能量侵蚀的支援部前往,可以去临近的地方公费旅游——不是,考察一趟。” 虞柠:“!!!” 第62章 番外一(中) 虞柠现在的心情那是真不错。 连带着在出已经出腻了的外勤任务时也是春风拂面——话说回来,另一个也是外勤,但外勤和外勤也是有天壤之别的! 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然而身边虾兵蟹将一大堆,就算对方实力不俗又怕个毛啊,真就是去玩的! 连带着她在面对东城区的小鬼时都宛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暖,结果反而瞧得对方瑟瑟发抖。这小鬼原型是只到处藏松果的松鼠,因为有天回到原处发现自家粮仓被砍走了记恨上人类进而化形,这会儿恢复原身,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抖得颇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意。 虞柠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这……”她怀疑人生道,“我脸上写‘一见生财’了?” 白无常要说也得是隔壁姓白的吧! “我说了啊?”小松鼠颤巍巍道。 虞柠:“你说。” “我……我听说你们有个活阎罗。”它说,“被盯上就肯定惨了,而且她笑得越开心就代表你会越倒霉,吃小动物都不吐骨头。” 虞柠:“???” 她审视地看着一同前来的白曜。 同属支援部,能以正常人类形态到处跑的就只有他! “不是我,”白曜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我。” 你个邪神指天有什么说服力吗! “谣言。”虞柠转过头来,斩钉截铁地说,“这是绝对的谣言。” 松鼠精:“……真哒?” 虞柠:“真的!” 不知为何,它瞧着居然有点失望,听话倒是听话,老老实实地就跟他们回支援部改造去了——就是那黑豆似的小眼睛偶尔停在她身上,偶尔停在白曜身上,就没一刻安分的时候。 白曜:“?” 虞柠:“?” 她觉得这事很不对劲。 具体是哪一步不对劲呢……说不上来。 然而等她冷不丁地再次去打量白曜的反应,对方看起来又是真的无辜,除非这邪神恁会演,不然这事应该不是他的原因——或者说,始作俑者跟他关系不大。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这困惑一直伴随着她到了家,原先寄宿这里的房客们有不少如今得了合法身份接二连三地搬去支援部的员工宿舍,这座老宅已经算得上空旷了,但基数摆在那,整体算是刚刚好的状态。 伽椰子的危险因素仍不能完全排除,她也就仍然留守在家,掐着下班回家的点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吃得虞柠泪流满面。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不过也不止是伽椰子,自从她爸的脑袋找回来以后,下厨便算不上什么难事了——毕竟有了眼睛就不至于瞎加调料剂量。某前领导身份暴露以后就再不藏着掖着,时不时还会问一句支援部的近况,但他从不提及自己当年的往事,搞得虞柠还挺好奇。 可惜左等右等等不到打探的时机,她爸也格外擅长打太极,跟泥鳅似的就把话题溜到了另一个方向,久而久之,虞柠也只得认命,气哼哼地不信自己还真找不到任何空隙了。 其实感觉还挺微妙的。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几乎从来没有怀念过以前。 如果怀念安稳的生活也算是怀念,那倒是有的——除此以外,哪边没有值得专门去惦念的对象。她和书里的那个“虞柠”,相似的不止是名字。 她虽然没有进孤儿院,却是在亲戚家之间踢皮球长大。由于父母去世得太早,连照片都留不下几张,她自己因为从来没见过面,感情……也很难说有几分,偏偏在长大成人后自认为不再需要这些的年纪,阴差阳错地收获了一份不讲道理的溺爱。 还是凭本事争取来的溺爱!不愧是她! “我过两天要公差去外面一趟,”虞柠边吃饭边唠,她死而复生的爹妈也端着饭碗在旁边陪着,虽然他们按道理来说用不着进食,但吃还是可以吃的,当个气氛组是没问题,“还没定是去哪个死灵乐园?” “死灵乐园?”餐桌边上猛地支棱出来了个橙红色的脑袋,“带我!” “你去干嘛?”虞柠二话不说地无视了它的乱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这狐狸精除了能变形来个魅惑和奸商行径以外没有半点战斗力,连鹅都比它能打,进支援部都找不到合适职位,目前依旧赋闲在家,偶尔帮着算算账,然后就是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看它的电视剧,带着美美子一起张口闭口“臣妾”起来。 然后就被楚人美告状告到了虞柠面前。 第164章 八尾狐:“?” 它被看瘪了! “你们不是要搞鬼屋吗!”《甄○传》十级学者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不得要宣传?不得要广告?我可以写广告,我可以搞文案,就凭我遍览电视剧和小说的经验,组织看看我,臣妾愿意为组织发光发热,从天黑发到天亮!” “而且别看我这样,我可是——” 突然之间,狐狸精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那张没把门的嘴连忙刹住了车,自个儿就做贼心虚地左瞄瞄右瞄瞄,怎么看怎么底气不足。 “没什么没什么,不用在意,”它改口道,“那我先走了哈,重播时间马上到了!” 说完火速开溜。 虞柠:“……” 好可疑。 但凡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有事没事就得浇浇水发个芽,虞柠铁了心要逮着机会去揪狐狸精的小辫子。奈何对方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从此提着一百八十个心眼子,愣是不露出任何马脚来。 啧,不是她不行,是敌人太狡猾! 虞柠决定曲线救国。 “八尾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难处啊?”她悄悄跟美美子旁敲侧击,“我看它唉声叹气的。” 水沼美美子:“啊?” “spew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她深以为然,“那么点人怎么交会费啊。” 虞柠:“……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换一个。” “那——”水沼傻白甜歪着头,艰难地从脑海角落扒拉出一个可能的缘由,“卡文?” 虞柠:“啥?” “就是好像进展到哪个环节写不下去了,可能因为缺少观察,她抱怨的时候说要想想办法,我说你可得快点啊我还想继续看——”美美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不是,她不让我说这个来着!你什么都没听到!” 虞柠慈爱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那spew别办了,”她好心奉劝道,“办了也白办。” 水沼美美子:“???” 她办!偏要办! 有了方向就好说了,虞柠转头就靠着进货剩下的那批急支糖浆,把盯梢的事委派给了钦定保镖杰克,并在狐狸精某次偷偷溜出门时顺利得到报信——然后将在走廊上将鬼鬼祟祟回来的对方撞了个正着。 当场逮捕!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虞县令一拍惊堂木,“上哪去了?!” “上、上哪儿去是我的自由!”前一秒还处在惊愕状态的狐狸精后一秒就反应迅速地为自己辩驳起来,“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有权拒绝回答!” 还搁这中外合璧呢? “你没有,”虞柠秉持着一个威严的态度,“搞快点,要是没鬼你心虚什么?” “因为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经过这段时间的斗智斗勇,狐狸精也了然老对手的痛点所在,它深谙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信口胡扯的同时灵机一动冒出了对策。 “看!”它果断往虞柠身后一指,“小钱钱!” 虞柠:“!” 就算明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在骗人,但她第一反应仍然是下意识地扭过了头——这下可是被自己的条件反射坑惨了,余光转眼就瞥到那抹橙色的残影从脚边掠过,好在她本来就留了后手。 “关门,放杰德!” 千钧一发之际直接从墙后杀出来的皮脸像座肉山一样堵住了去路,旁边蹲守的杰克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躲了一个闪不了另一个。但狐狸精为奸商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逃命的本事,自然也不是盖的,眼看就真能从这包围圈之中顺利脱逃。 只是有时候,灵活性高意味着必然会舍弃另一些东西。 “啪嗒!” 一本不薄不厚的册子径直从它怀中落下,八尾狐听到声音顿时愣了一下,等它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晚了。 “呃……”大补习术的效果很是可观,杰克一直在迫不及待地找机会炫耀自己的识字成果,他迅速在狐狸精来抢之前捡起那本书,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封面上的名字,“《霸道邪神活阎王》?” 虞柠:“……” 虞柠:“???” 虞柠:“?????” 这特么什么鬼玩意儿?! 东窗事发就是如此的突如其来,眼瞅着大事不妙,狐狸精悄悄缩进角落降低存在感,干脆直立起身体,只有两条后腿踩在地上,开始蹑手蹑脚地往战火波及不到的远方窜逃。 “站住。”凉飕飕的俩字从背后飘过来。 八尾狐一僵。 它慢慢转过身,歪着头,拿右前爪往自己脑袋上一敲,吐出舌头,“诶嘿。” 虞柠:“?” 装可爱也没用! 受不了了,这宅子又要多三室两厅了。 “书写得不错啊,”她随手翻了几页,别说,文笔还真挺好,而且——这看起来还是第二卷了,作者署名胡八尾,估计是正准备发行的样刊,“写多久了?” 狐狸精干咽了下。 别笑了,它害怕。 “也没多久。”它用爪垫比划了个一丢丢的距离,“就这么一点时间。” 虞柠:“这么一点儿?” “可能再久一点点。” 虞柠:“久一点点!” “……我招!我全都招!”狐狸精就地投降,“真的没太久,只在幽冥界发行的,但是上个月老火了!” 第165章 虞柠:“……多少钱?” 八尾狐一看有戏,立马抬头用爪子比了个手势,“这个数。” 人在利欲熏心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钱和不一定丧失的名声究竟选哪边那简直不要太显而易见。 出发当日,虞柠神情如常地上了车,仿佛自己后头没跟着一只探头探脑的狐狸精。 然而白曜显然不瞎。 “怎么多了一个?”他问,“编外人员?” 也许应该说鬼员。 “我跟竖锯打过招呼了,”虞柠木然道,“让它来当个临时记者。” “哦……” 天知道他信没信,反正虞柠自己是信了,自从正式成为巴别塔的在职人员,也不用像当初学校外出研习时一样要过层层关卡了,有了特别备案过的车牌号,一路基本上是大开绿灯。 拨给他们的公务车也有七米来长两米来宽,完全足够装下大大小小的一众鬼怪。当然,这车上的场景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就有点惊悚了——由于唯二具有人形的成员才刚刚从学校毕业,还来不及取得合法驾照,本次充当司机的是拥有完美身体比例、随随便便就能完成极限操作的人体模型,毕竟各种意义上的驾照可是霸道总裁们的基础课程! 至于什么现任领导腿短踩不着油门所以驻守本部,纯属谣言,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也就造成了他人眼中的迷惑局面,驾驶座空空荡荡,偌大一辆公务车里只有坐在后头的两个年轻人——看起来还像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别提多诡异了。 第63章 番外一(下) 当你犯了错误的时候,应该及时止损。 而不是将错就错。 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她,为了挽回自己所做的事,她应该及时收手,装作无事发生。 然后她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讲道理,手感真的很不错。 那一刻她想起了挺多,从遍及全网的手工小视频到义乌十块钱一大把的玩具,都比不上此刻来得解压。 “你说,”虞柠问,“如果我们搞一个同款,就叫触手捏捏乐,会不会很有市场?” 白曜:“?” 人类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呀不明白。 他其实也想听信对方只是为了产品调研的说辞,但她看他的眼神着实不太清白。 “当当当当!”资料室半合拢着的大门就在此时被猛地一脚踹开,喝得二了吧唧的狐狸精领着一众鬼怪浩浩荡荡地闯进来,得意洋洋宣布道,“心怀感激吧人类,本宫大发慈悲地带着他们来帮——” 它扯得尖细的嗓音戛然而止。 十秒钟之后,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狐狸精以哨子般的一己之力险些掀翻了整个剧院的屋顶。 她造谣——不是,她嗑到真的了! 虞柠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谣言的火苗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掐灭,再醺醺然的酒意也被那差点刺破耳膜的尖叫给惊醒了。于是在清空会客室后,重新坐在桌前的一人一邪神一狐狸,气氛凝重得像在开追悼会。 “我不听,”狐狸精用自己的爪垫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它眼泪汪汪地重申道:“你今天就是说破大天了,妾身也是看到心动男女嘉宾牵手了。” 牵触手怎么就不是牵手了! 虞柠:“……” 神经病啊!! 在她苦口婆心地试图向狐狸精证明一切只是误会的同时,白曜已经以量子速读的速度飞快翻完了那本《霸道邪神活阎王》。虞柠知道自己同为被造谣的受害者,但凡放宽心,就可以不像现在这样尴尬到恨不得五体投地找条缝钻进去,然而有一点却是改不了的事实,狐狸精是她破例叫对方跟上来的——换言之,也算过了明路经她默许了。 邪神沉吟良久,终于就此给出了自己的感想。 “很有趣味性。”他点评道。 瞧瞧人家这情商。 低情商:槽多无口。 高情商:很有趣味性。 但白曜似乎也不像她想的那般,话里没有丝毫的真实性,而是在继续思索片刻后,对狐狸精说:“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刚刚还因为再三思想工作而低落的狐狸精当场精神一抖擞,连蔫巴巴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有戏?! 它一边嚷嚷着“不要让我失望”一边飞速窜了出去,这次是主动且贴心地帮忙带上门,留下还坐在沙发上的白曜盯着门板看了会儿,转头对深陷绯闻的另一人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想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虞柠:“啊?” 就刚才狐狸精那嘚嘚瑟瑟走出去的样子,她完全不怀疑再过十分钟,这一座死灵乐园的鬼怪全都得知道了。 …… 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一想起某些在狐狸精带领下闯入的鬼怪们惊到地上去的下巴和窥探到八卦的兴奋,她满脸的又痛苦又难以置信。 “我觉得你们的想法不错。”白曜正色,“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如将计就计。” 下一秒,他就提出了与“一本正经”这四个字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要炒cp吗?” ……你还怪时髦嘞。 “相信我,”虞柠对天发誓,“我一开始是想拒绝的,绝对绝对是想拒绝的——” 周菁菁:“……但是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第166章 好懂她哦。 虞柠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那倒也不是。”她回味般的说。 她有罪,她忏悔。 但是触手真的好涩哦。 天知道她痛失和瘦长鬼影握手手的机会后懊悔了多久,事后不止一次地起过再回那里碰碰运气的念头。之前与她商量好聘用协定的大祭司也如约遣人送来了他们教会的袍子和教义等等,后者被她拿反面当了草稿纸,不过其他东西倒是能派上用场,加上巴别塔的职工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城墙,她顺势去重新造访了教会的地下据点好几次。 可惜,也许是因为解除了“结界”,原本徘徊在酒店内部的瘦长鬼影不知去向,连制造一下偶遇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跟mc的末影人似的,搞得这么神出鬼没。 所以当这回握住邪神的触手,昔日的遗憾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且——那手感是真的好,软中带韧,富有弹性,捏着捏着就感觉烦恼消失在天边。 ……就是不知道被捏的那位感觉如何。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说五个字——再让我摸摸! 曾经有一条现成的触手摆在她面前,她没有珍惜,直到松开才追悔莫及。 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们当下在炒cp。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刘嘉卉夹在她俩中间,在你知我知的暗语氛围里艰难地扒拉到关键词。 “呃……”她总结道,“所以柠柠,你现在算是跟咱们班长交往了?” 虽然已经毕业了,习惯的称呼总是很难改,虞柠思考了一下,给出自己的答案,“交往,但没完全交往。” 突出一个严谨。 刘嘉卉:“……?” “柠柠啊,”作为好闺蜜,她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往坑里跳,“我觉得你们这——” “哎呀,不用管了,情趣play的一环罢了。”看透一切的周菁菁干脆制止了她,当着堂而皇之敲出问号的虞柠的面撇撇嘴,“他行为什么我不行?性别又不是难事——不,明明就没有这个东西!” 越听越觉得天方夜谭的刘嘉卉cpu要烧了。 虞柠思索半晌。 “你没有触手。”她肯定地说。 ……没救了吧你个触手控! 微笑着的周菁菁看起来很想把她的脑袋按在阴影里好好磋磨一番,但额头上的井字青筋终究让前者忍住了。而“嗡”的一声,cpu彻底烧宕机的刘嘉卉放弃思考,成功加载完了崭新的思维模式。 “没事,你们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我愿意当你最坚强的后盾。”她忧心忡忡地说,“注意点分寸——懂的吧?你肯定懂的吧?” 虞柠:“……” 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这破路真的能开? 她再次体会到她们三个当得成朋友果然是有原因的,就跟三角铁似的,明明彼此想的压根都不是一码事,却偏偏能在诡异的地方搭上边。 人际关系真是门深奥的学问。 她原意是想请两位狗头军师来分析一下这事的可行性,结果看起来还不如自己琢磨呢,于是在周菁菁的白眼中叹气离去,转而再次去当起一名任劳任怨的社畜。 重回象牙塔的机会多么来之不易,怎么才过半年就毕业了啊。 狐狸精带着一群牛鬼蛇神一打岔,她自己也喝多了,文书工作当然是无法继续了,虞柠干脆一挥手让“门客”们将用得上的东西往回搬,搬回去慢慢看,正好她也用不着费劲了,全甩给别人研究去。 更别说她问过那座乐园里的鬼怪了,它们能有什么意见? 不敢有,不敢有。 这些事可以丢给别人,她作为支援部如今实质意义上的二把手,还是得跟一把手汇报一下工作的。诚然,平时每次最痛苦的不是她而是竖锯,毕竟你很难想象要做多大的心理准备才能接受一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下属给你整出来的花活儿。 但这次似乎不一样。 在她正试图三言两语地迅速结束这次例行公事——毕竟实在没啥好说的——的过程中,竖锯始终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她,四分探究三分八卦两分好奇一分兴味盎然,让虞柠实在难以忽略它眼睛里的饼状图。 “我听说你最近的生活很丰富。”木偶沉吟地交叉着手指,恍若不经意地问道,“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虞柠:“……” 您老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凑这热闹了行不! “也行吧,大概,”她打着哈哈,“毕竟还是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目前是没有……” “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求助,”竖锯就像一个真正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年轻人,有些事寻求意见是正常的——” 虞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到底还有谁看过狐狸精那造谣著作的! 还!有!谁! 她没用多少时间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来自正主的变相认可显然带给狐狸精极大的创作热情,虞柠下班回家,它在家里奋笔疾书;虞柠继续跑外勤,它在家里奋笔疾书;来支援部串门(考察素材)遇上白曜有事找她的时候,它……专门捧着个小本本在旁边奋笔疾书。 “干嘛干嘛?”它理直气壮地嚷嚷道,“不是你们自己要炒cp的吗?!” 虞柠:“?” 你还知道是炒啊! 第167章 不过平心而论,这炒来炒去确实炒出来它值得的价值,凭白曜的“江湖地位”,她公务外出的时候,就是其本神不在也能凭着名头让那些小鬼一吓一个不吱声——她倒是用不着狐假虎威,架不住那么干省事啊,真遇上了软硬不吃的刺儿头再稍微费点劲,岂不美哉? 同行的情况也差不多,当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围绕着你的八卦上时,在别的方面就会不经意放松一些,奸商把这套玩得驾轻就熟。 ……就是好像让活阎王的名头坐得更实了。 在狐狸精的不懈努力下,《霸道邪神活阎王》这名字说出来都嫌羞耻的玩意儿的if线很快面世,虞柠对幽冥界的审美水平报以深深的疑问,并痛苦地打开口袋,让对方塞进来一半分红。 然后她就为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某天下午,她刚出房间就发现自己可亲可敬的歪头母亲正坐在客厅沙发前,对桌上的口袋文本陷入了沉思。那封面十分之眼熟,甚至就是狐狸精友情征求意见后,她亲自拍板选定的。 虞柠预感大事不妙,她选择即刻开溜。 “柠——柠,”在她来得及溜走之前,她妈妈就像背后长眼睛了一样幽幽出声道,“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虞柠默默收回了迈出的脚。 “瞧您说的,”她正色,“文学创作的事怎么能是真的呢?!” 然而女人的表情充分说明了“瞒谁都不要瞒着你妈”。 虞柠退而求其次,清清嗓子,选择了一个严谨的态度,“我……还在考虑。” 对方神色看上去十分五味陈杂。 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想阻止吧,那小子是见过的,对方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早恋的理由也伴随着毕业失效了;不阻止吧,明晃晃摆在上头的“邪神”身份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然而。 “……” 女鬼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女儿迄今为止带回来的“对象”。 起初还能说只是个绷带怪人,接着就是满脸是血还自带好大儿的人|妻,再后来路越走越邪,甚至越过结婚这一步,开始直接往家带孩子,其中一个块头大得无法轻易挤进门框,很难相信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是一只哥斯拉…… ……不!!! “………………” 唉。 “算了,”她认命道,“你的审美终于正常一次。” 虞柠:“???” 她妈啥意思?? 她咋还听出来欣慰了?! 算了,虞柠想起那些黑亮亮的触手,对亲妈认可自己的审美水平也由衷地感到了开心与喜悦。 “对,我也觉得。”她深以为然道,“所以我会继续努力的。” 女鬼一哽。 ……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要努力什么! 把握着每一丝时机的虞柠趁着亲妈来不及发出任何质疑,当即提着包窜了出去,徒留对方待在原地空瞪眼。 女鬼那气是一声叹得比一声长,不知道的要以为她连风都要叹出来了,直到身边的沙发陷下去,有谁拍拍她的肩膀。 “儿孙的路让儿孙自己走。”她拼凑完整的丈夫宽慰道,虽然当罐头泡得久了点,但有原本的颜值当底子摆在那里,实在很难违心说得出难看,“你爸妈当初不也反对咱俩吗?” “多大年纪了。” 女鬼啐他。 “还惦记着这些老黄历。” 但她也冷哼一声,变相地默认了这个说法。而另一边已经跑出门的虞柠,暂且不知道亲妈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挣扎,直接到马路那边拉开车门坐进去,“行了行了,出发出发,到那都得半夜了。” 白曜在驾驶位上一本正经地说:“我还以为你家会设个门禁之类的东西。” 虞柠动作一顿,哪怕明知道对方跟傻白甜这词根本搭不上边,但纯良的外表总会带来某些下意识的错觉——这点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一听就知道方才客厅里的对话恐怕没躲过这家伙太敏锐的听力,当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等着。”她皮笑肉不笑,“啊,别误会,只是让你等着看好戏的意思。” 白曜:“?” 理智告诉他,不要知道这好戏是什么比较好。 满肚子坏水的人类与完全不想知道坏水内容的邪神同坐一辆车,人类忽然感觉自己对着窗户的那侧肩膀被某种软物碰了碰,低头一看,原来正是一条还特意绕过椅背后方钻来试探反应的触手。 白曜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语气却很识相,“赔礼。” 虞柠一把揪住,她现在可不比之前需要尴尬的时候了,拽着拽着就给它打了个结。 这就是炒cp的另一样好处——实现了触手自由。 “行吧。” 她说。 “这还差不多。” 第64章 番外二 防盗门被“砰”地推开了。 说是防盗门,它锈迹斑斑,吱呀乱晃,哪怕吹牛都吹不出它能起到防盗的效果。但就是这么一扇门,在几人接二连三的闯入后,猛然关上的同时弹开了紧随其后扑到自己身上的凶灵。 幽魂愤怒地尖啸着,没有什么能比临门一脚时错失了唾手可得的猎物更能带来懊恼,那张模糊的面孔扭曲成一团,足以扎得耳膜隐隐发痛的锐鸣声像用最尖利的指甲去反复抓挠玻璃,只是刺耳也就罢了,更难以接受的是身体在经历这种声音时从发丝刮到脚趾、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不适。 第168章 它逼不出铁了心要躲藏在里头的猎物,终于放弃原先的打算,幽幽地在防盗门附近盘桓几圈,离开了这条再无任何生息的走廊。 不过,这就不关逃进“安全屋”的人类的事了。 当然他们很难说得上是安然无恙,每个人都在接连的拼命逃生中狼狈不堪,汗水、泥土糊在脸上,谁也笑话不得谁,人人皆像在泥水里打了个滚。 更别提才从那样的险境中逃脱生天,于情于理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笑出声——然而几个年轻男女互相对视一眼,不知是谁先“噗”地忍俊不禁,一声唤起的就是一片,闷笑很快变成了捧腹大笑,指认着彼此的洋相。 “你——你们看到队长刚才那熊样了吗!”戴着眼镜的秦文博是笑得最欢的那个,仗着进了安全屋,他拍着大腿嚷嚷道,“半层的楼梯啊,一个脚滑就坐着台阶滑下去了!” “还有这事呢?!” 胡雁是个与秀气外表截然不相符的大嗓门,不光是嗓门,她的力气也完全胜过了同队的男同胞们。还有那大大咧咧的豪爽个性,和她相处久了就没有不喜欢这姑娘的。 “哎呀真可惜,我怎么没看着!” 已婚人士除外。 成为众矢之的的虞述一点都不客气地回嘴道:“你们好到哪去,别以为我看不到你只剩半条眼镜腿了,胡雁你下次直接去批发门把手,一抓一个准,还要拎在手上跑一宿。” 胡雁:“??” 去你的,攻击性好强。 肌肉笨蛋也除外。 “还有周盾,”虞队继续数落,“让你往东跑你往南,下次准备往地下躲的时候你咋不直接上天呢?” 按理说少有父母会给孩子起这名,不过名字是这个时代最不重要的东西,再者名如其人,“盾”字是他自己改的,就为了体现他那城墙一般的体魄。 “啊?”被叫到名字的傻大个茫然地抓抓脑壳,“我走错了?” 其他人:“……” 没救了,抬下去吧。 他们彼此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尴尬的痛处,全然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危机感。这做法实在很不寻常——甚至极不正常,所有人却都表现得很正常,仿佛调侃的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 人是需要一点轻松的。 人是需要一点轻松才能在绝境中活下去的。 原地休整的第一件事就是该吃吃该喝喝,一行人洗干净头发和脸,交替着进浴室擦擦身上的土,然后迅速找好各自休息的位置,要么闭目养神要么迅速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小组自有一套分配准则,无关资历,无关性别。安全屋与鬼怪传说同样脱胎于人类潜意识,而这栋筒子楼完全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各家住户一贯狭小,跻身在其中的“安全屋”也未能免俗,你总不能指望大众给你想象出来的住所随时都是能容得下四五个人住宿的地方。 于是遇到床位有限的情况,谁上一次睡了床,这次就得睡沙发或者打地铺,下次再循环往复。虞述不幸为自己曾经的享受付出代价,等他最后一个走出浴室,很自觉地走向客厅,抱起剩下的那套被褥。 “队长,”方才还大肆嘲笑的秦文博鲜有地找回了自己的良心,他已经在茶几的另一边打好了地铺,“你身体怎么样?” 其实以虞述如今的职位而言,用“队长”来称呼已经不太妥当了,不过老成员们还是这么叫惯了——毕竟怪谈支援部的前身就是个自发组成的行动小队。 “就那样吧。”虞述不以为然道,“不算好不算坏。” 说着,他随意地取下自己的右手——那截面光滑得像镜子一样,能看出每一寸肌理的线条,甚至连血管里涌动着的鲜血都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将它反着装了上去,冲自己的队友兼属下招招手。 秦文博:“……” 日,看几次都觉得好吓人。 这么瞧上去,侵蚀程度果然又加重了。 他心知没办法,怪谈的力量在口耳相传中呈指数级增长,人类生存范围也随之日复一日地压缩,偏居一隅已是能够预见的死胡同,想办法探索出如今还有机会发展成宜居区的土地就成了必不可少的选项。 灾难开始之初,一部分人最先避之不及地被暗能量所侵蚀,另一部分人侥幸得以暂时幸免,但——开拓可生存地带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一旦走出去就意味着要接受更多的辐射,而游走在外的鬼怪们更是会招来九死一生的下场。 大多数普通人肯定是不愿意去的,然而危难当头,也同样会有不在乎性命安危的人主动站出来,哪怕只拼得出一点微薄的希望。 不过么,单纯不顾自己还好说,一旦牵扯上别人,做决定的复杂程度就会直线上升。 “我早就想问了。” 秦文博心直口快道。 “燕姐这次能同意你往外跑?我听胡雁说了,她走之前在临时医院碰到燕姐了,你也真行,留老婆一个人去挂号。” 虞述的目光稍微偏移了下。 “咳,其实没什么事,”他清清嗓子,“就是她最近胃口不太好,我让她去看看,再说——” 他翻了个白眼。 “你也太小瞧你燕姐了,我要真留守,她能拿扫帚把我打出门。” 秦文博:“噫——” 虞述:“?” 酸了酸了,你酸了。 第169章 “本来就是。”他说,“不服跟你燕姐说去。” 秦文博露出了一脸牙被酸倒的表情。 虞述:“???” 你小子挺狂啊。 “所以呢?”虞述干脆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啊……?” “长个眼睛都看得出来,”他淡定地说,“你不是喜欢胡雁?” 秦文博:“噗——” 他被自己刚拧开的矿泉水呛得满杯子都是水。虞述对此很满意,他要报那一“噫”之仇。 “哎呀,这不还早着吗。”下意识伸手去推眼镜的青年才想起那半边眼镜被放到了一边,悻悻地推了个空,“她父母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看着都发怵,这到时候肯定不会同意啊。你以为谁都跟你岳家似的,那么好说话。” “少来。” 虞述嗤道。 “事在人为,我老丈人当初挑我挑得跟什么似的,还不是点头答应了。” “那最后怎么成的?”秦文博好奇道。 然后他就听到他队长美滋滋地说:“你嫂子坚持要嫁。” ……靠,他就不应该问。 莫名其妙又被秀了一脸的秦文博气急败坏地拉上他湿乎乎的被子,适才想起什么,再拉下去,“不对啊,你条件还有啥好挑的——背景?家世?” 他们队长从小无父无母在支援部内部都不是秘密了,孤儿身份对性格和心理的成长影响都会很大,女方家长出于这一层的担忧好像也挺合理。 虽然乱世之下担忧这些有点……嗯,悬浮。 “有一点。”虞述耸耸肩,“但主要是因为我搞支援部。” 秦文博恍然。 也是,他自己和胡雁都是行动分队的成员,反而忽略这茬了——正常父母当然不会希望自己女儿的命运系在一个朝不保夕的家伙身上,就算大家都是活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可普通人的今天总比支援部的长一些。 “像你说的,我明明有手有脚还正值青壮年,要是就这么留守,等于分不清‘给我上’和‘跟我上’的区别——嗨,这不白干了吗?” 共同出生入死了这么几年,要是还不懂他队长的价值观,秦文博才是真白干了。他有些恍惚地仰倒在铺好的被子上,回忆了一下这一路的经历,一时五味陈杂。 “你说,”他望着天花板,“还有机会看到生活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不同于他们平时常有的耍宝,虞述沉默了良久。 “可能有吧。”他说。 就算他们这代看不到,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那么总有一天,事情可以慢慢重回正轨。 秦文博那边却没声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稳呼吸,他们都挺累了,稍微安静地躺上一会儿就径直沉进梦乡。虞述倒是还没有入睡的心思,他悄悄起身,走到窗台边,借着阳台的一盏小灯展开揣着的纸。 寻常的通讯方式难以在暗能量影响严重的地方取得联络,他仗着自己也慢慢地能够利用这种力量,另辟蹊径地创造了这么一个“寄信”的办法。 有他带头,部门内部的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起来,毕竟是真的很好用。当然,对于虞述来说,绝大多数时候还是用在家书上,他又无须在中途向自己汇报什么。 一张纸写不下太多,再加上刚出发不久,虞述三言两语地写完了八成要被揉成一团的字条,折好后想了想,却没有急着放出去。 反正也才寥寥几句,不如再等等,之后有想说的随时补上。 ——然后,等到那个“之后”的时候。 他后悔了。 站在那通红的、正在缓慢地停下跳动节奏的巨大心脏前,虞述迟来地想到。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发现支配着整栋楼的核心。 同伴们在一波又一波的鬼怪冲击中失散,他独身一人地闯到这里,发现了为楼内招来无数幽灵的源头,知道只要清除掉它,就能暂时“净化”这一小片区域。也许小小一栋筒子楼的地盘对几万人来说微不足道,但它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他的戏份将于今天落幕。 匕首在重重阻碍下插进心脏,刀口附近的血肉迅速干涸焦黑,捅入他后心的尖刺也脱力地慢慢抽出。随之而来的是大量喷灌出来的鲜血,男人两眼发黑,呼吸迅速从胸口的空洞中流失,以至于无法支撑起站立的身躯。 意识模糊之际,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探向了兜里,让那只纸折成的小鸟逐渐拍打起翅膀,腾空而起。 它越过墙洞,丁点大的身影在天际越来越小,消失在正确的方向。 沾血的纸鸟飞回了他的爱人身边。 而年轻的虞队长本人在病床上醒来。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懵逼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适应了那大半灰白的墙壁和天花板,旁边飘来一股清新果香,还有嚓嚓削皮的声音。 “醒了?”他妻子正坐在旁边削苹果,小刀划在果肉上的力道猛然更大了,“挺有本事啊你。” 虞述:“……” 后颈一凉。 他迅速想起自己还是个伤员,马上躺倒回去,虚弱道:“嘶,有点头晕。” 江知燕懒得搭理他。 “那——你收到了吗?”为了打破僵局,他试探着问,“就是那个那个——” 江知燕“哦”了声,“你是说这个?” 言罢,她将那张斑斑点点地沾了血的纸展开,在他面前赫然展示了一下背面——虞述是个王八蛋。 第170章 王八蛋本人看着这行新写上去的字咳了声,江知燕便继续道:“你猜我看到这个是什么感觉?” “二话不说拿鸟当遗言呢,”她说,“要不是小秦他们赶到得及时,你可就真交代在那儿了。” “我说过我支持你所做的一切,但相应的,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虞述听到这里,反倒释然地松出一口气。 “嗯,我知道。” “我发誓。” 他郑重地说。 “就算是死了,我也一定会回来的。”